刘 磊
(延安大学文学院 陕西延安 716000)
浅议秦观词的感伤基调
刘 磊
(延安大学文学院 陕西延安 716000)
北宋新旧党争的倾轧,迁谪、流放的命运,穷困潦倒的生活,生性的多愁善感,佛道出世思想的影响,促使秦观的词作流露出浓深复杂的感伤之情;同时,也使得其词感情真挚,更易打动人心。
秦观;感伤;基调
秦观(1049—1100),字太虚,后改字少游,号淮海居士,高邮(今属江苏)人。他以词著称于世,是宋代婉约词大家,有《淮海居士长短句》传世。其现存的八十多首词中绝大部分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悲哀、感伤的情调,历代的词评家都指出了其词这一鲜明的特征。冯煦把他和晏小山并称为“古之伤心人”(《蒿庵论词》)。虽然,同时代的许多词人难免徘徊感伤,但却绝少像他那样沉浸在悲观的情绪中不能自拔的。
根据两宋本《淮海词》,按其题材可分为怀古、爱情、游赏、羁旅、咏物、游仙等类。其中,爱情词约占今传《淮海词》的半数,另外,秦观一生随着当时朝廷中激烈的斗争形势而升沉,因此,那些写羁旅愁怀、贬逐凄苦词也为数不少。而且,在这两类词中,作者的感伤情调更为浓郁,其真情实感的抒发也更能令人动容。这不禁让人思忖是怎样痛彻的经历让这位伟大的词人深陷揪心的愁恨中呢?
先看其爱情词,有的写与少女或歌妓相悦相恋的感情,如《南歌子·赠陶心儿》:玉漏迢迢尽,银潢淡淡横。梦回宿酒未全醒。已被邻鸡催起、怕天明。臂上妆犹在,襟间泪尚盈。水边灯火渐人行。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该词以夜色深沉开头,绘凄清之景,寓悲伤别情,为全词定下了一个感情基调。三四句,由室外而室内,由景而人。借邻鸡无情,衬己之情深,“怕天明”将词情翻进一层,状别离之际难舍难分之貌,情真意切,十分感人。过片二句,转换角度,写女子于临别之时情不能已,泪水莹莹。最后二句,写别去后的失意伤怀,离愁别绪,字里行间。还有《水龙吟·营妓娄婉,婉字东玉》、《虞美人》等爱情词,也写的深情绵邈,婉转凄恻,感人至深。另一些爱情词则是通过对爱情的抒写,寄寓词人自己怀才不遇,政治上屡遭打击的一腔忧郁的愁情,即周济在《宋四家词选》中所说的“将身世之感,打并入艳情”,这类词的代表作品有《满庭芳》,《八六子》等,都是描写离别的眷恋情怀,并融入自己的身世飘零之感,清丽缠绵,深婉细腻,淡雅之辞中又蕴含无穷的情味。秦观的爱情词,基调一般比较低沉,感伤色彩浓郁,很少表现出乐观的精神与高亢的情调。而在那些羁旅行役,屡遭贬谪的词中,词人的愁情更为深切。比如《踏莎行》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这首词是绍圣四年(1097)秦观在郴州旅馆所写。词中反映了他在理想破灭后,内心极度的哀伤与失望之情。感情凄切蕴藉,意境深远,可称千古绝唱。据汲古阁本《淮海词》本篇附注:“坡翁绝爱此词尾两句,自书于扇云:‘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可见这两句沉痛感人的力量。另一首词《千秋岁》也写出了他的深沉浓重的愁情,这种愁情是由人世盛衰与季节变化引起的。但是词中的人世与大自然并不是作者所要描写的主要方面,它们只是触发作者内心情感活动的一个契机,词中的景物描写和比喻,目的在于抒写词人内心难以排遣的愁情。
以上这些词表达绝望的心情,风格接近李煜。这种带有浓厚感伤色彩的情调,充分反映其身世的坎坷悲哀与遭遇不幸。所以,冯煦在《宋六十一家词选例言》中说:“所为词寄恨身世,闲雅有情思,酒边花下,一往情深。”贺棠说他“写景极凄婉动人”。在《江城子》中,“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再比如《千秋岁》“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这些江海般深重的愁恨,都是词人历尽人生坎坷后从心底流出,即冯煦所说的“他人之词,词才也;少游之词,词心也”(《蒿庵论词》)。
在北宋词坛上,秦观被认为是最能体现当行本色的“词手”。其词清丽凄婉,窈眇深微,“知乐者谓之作家歌”;而“柔情曼声,摹写殆尽,正词家所谓当行、所谓本色也”。这种风格的形成,主要植根于作者的个性和才情。综观少游一生,他个性较柔弱,感情细腻,思想较悲观。他在未入仕前,虽也年少气盛,胸怀壮志,攻读兵书,准备驰骋边疆,建立不朽的奇功伟业,并以为“功誉可立致,而天下无难事”(陈师道《秦少游字叙》)。不料,世事艰难,37岁时才中进士,到43岁才在朝廷谋得秘书省正字一职。不久即被卷入党争的政治漩涡,随着苏轼等屡受迫害,先后被流放到郴州(今属湖南)、横州(今广西横县)、雷州(今广东海康)。由于,他的人生期望值过高,对于人生的挫折和失败又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故一旦希望破灭,就异常失望和痛苦。因而,词中泪水盈盈,情调悲苦,这与他的经历和个性气质都有关系。同时,词人在宦海中苦苦挣扎的同时,穷困也一直缠绕着他。元丰年间秦观的家庭生活就很艰难,田园收入几乎无法维持一家生计,有时遇到灾荒与疾病,就会“聚族几十口,食不足。”就是在他出仕以后,生活也常常陷入窘境。在当时的许多著名文人中,很少有秦观这样生活贫寒的。到了南谪远荒后,更是以“灌园”维持生计,落到了与奴仆为伍的境地。生活的艰难给少游不幸的人生又涂上了一层凄苦的色彩。
秦少游的一生,仕途维艰,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展怀。因此《淮海词》情调的感伤很大程度上是由他不幸的生活道路所决定的。
尽管如此,但文学作品毕竟是作家对客观事物的主观感受和认识。秦少游词的感伤,也必然有其个人思想上的因素。秦观的思想是较为复杂的,早年就曾受到儒、道、释三家不同程度的影响。他少年时所诵习的除“先王之余论,周孔之遗言”的儒家经典外,大量的是老子等“梦幻、神仙、鬼物之说”。出仕前,他同僧道一直来往密切。这些僧道对秦观颇有影响,特别是道家思想对他的影响尤深。事实上,秦观的处世理想也一直是矛盾的。他早年怀抱“功誉可力致,而天下无难事”的雄心,又向往浩歌剧饮、放浪形骸的浪漫生活。既要建功立业,称名于世,又自称“江海人”,表示“耻为升斗谋”。儒家的积极入世和道家的消极避世两种观念,一直在激烈地斗争着,伴随了他凄苦的一生。每当在人生道路上遭受挫折、陷入苦闷时,他就试图用老庄思想来使自己得到解脱。老庄的齐万物、一死生的旷达精神,在秦观那里常常变异为对世事变幻、人生无常的哀叹。就是游仙这样一种偏于高举远游的神仙意识和坐禅这样一种超脱境界的体验,在秦观那儿也常转化为一种对修炼艰难,超脱无望的感伤。
儒家思想促进他出仕为官,向往功成名显,而仕途屡受挫折,久处逆境时;佛道思想又成为他主要的精神支柱。但佛道思想并未能给他以精神上的解脱和慰藉,有时反而更令他感到人世迷茫,苦海无边,以至于临死前不久终于发出了“封侯已绝念,仙事亦难期”的绝望之叹。这种思想上的迷惘,内心的痛苦也必然要反映到他的作品中,因而最适宜表现内在思想情感的词显得缠绵感伤也就不足为怪了。再加上,秦观生性多愁善感,其生活遭遇极为容易引起内心情绪的波动。生活上一点小小的挫折,诸如朋友零落,一场疾病都可以使他产生“人世良可悲”的感叹;甚至与友人离别,也会使他发出“送君去,何时回,世间如此令人哀”的感慨。这说明秦少游在个人气质上确实有软弱的一面,而这种气质不能不影响词的感情基调。
总之,秦观一生遭遇坎坷,失意潦倒,而生性多愁善感的词人所接受的道家思想的理性诱发力量又相当微弱,非但不能使他从自己坎坷经历的痛苦感受中超脱出来,相反,有时还加深了这种痛苦,这就使得其整个生命基调是感伤的、凄苦的,这种生命基调决定了他词的情调也必然是感伤的、凄苦的。
[1]徐培均,罗立刚.秦观词新释辑[M].北京:中国书店,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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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叶元章.简论秦观词[J].青海社会科学,1984.
Discussion on sentimental keynote in Qin Guan's poetry
Liu Lei
(Chinese College of Yan'an University, Yan'an Shaanxi, 716000, China)
With the struggles, banishment, exile fate, fall on evil days of life, is always melancholy and moody, influence of Buddhist and Taoist thought to birth, Qin Guan’s poetry showed strong deep complex sentimentality; at the same time, also made his sincere feelings, easy to move.
Qin Guan; sad; tone
I207.23
A
1000-9795(2014)05-0078-01
[责任编辑:董 维]
2014-03-03
刘 磊(1987-),女,河南信阳人,从事中国古代文学方向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