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丽
(西南大学文学院 重庆 400715)
论苏童短篇小说中“物象”的隐喻意义和叙事作用
罗 丽
(西南大学文学院 重庆 400715)
本文以苏童的“香椿树街”系列短篇小说为研究蓝本,将短篇小说中接踵出现的“物象”作为研究线索,力图揭示物在此系列小说中的隐喻意义,和叙事上的作用,其中后者分为以下三点:一、人对物的超常迷恋引发的故事;二、从物的身上透射人与自身、人与人的关系变迁和状态;三、“物”在篇中具有“魅”的属性,为原本庸俗寡味的市井生活增“魅”,形成一种瑰丽诡谲的叙事风格。
苏童短篇小说;物;隐喻;叙事作用
苏童在很多短篇小说中,有意或无意地以某种物象作为篇名,成为全文的文眼。学者张学昕也曾概括,苏童“大多喜欢通过某种物象牵引、叙述故事,或象征,或隐喻,或暗示,这个物象可能构成一个故事坚硬的内核,也可以成为某种叙事意图的寄托物,形与意构成了‘显’‘隐’结合的关系”。①纵览香椿树街系列,“物象”并非是其所是,它凝结了全篇暗含的深厚人性意蕴和空间,故每篇的物象首先自然含有某种隐喻作用,第二“物象”在此系列小说中的叙事结构手段和作用略有不同,下文将各自分述。
第一类是由于故事中人物对某种物象产生超乎寻常的迷恋状态,过分执着,以此为关节点,引发种种出人意料的结局。物象在一种偶然的条件下,成为决定人物命运或人物心理发展走向转折的关键所在。《伞》的主人公锦红自从获赠一把精致漂亮的花伞后,按耐不住虚荣心驱使,人前炫耀。然而这伞便招来了厄运,她被春耕强暴后,余下的人生便充满着灰暗,先是母亲对她的严加束缚,一直受控于母亲,失去了自由;婚姻中又走不出童年阴影,拒绝和丈夫同房,被粗鲁的丈夫实施家暴,接着母亲中风去世。文中特意强调了锦红从童年起一系列接踵而至的不幸,“好比六月的梅雨,梅雨一场一场地下,她却没有了那把雨伞,不幸的雨点每一点都瞄准她,及时落下,不让锦红有任何走运的机会”,②母亲去世后,锦红要为自己的婚姻做主,她撑着依然酷爱的花伞去找春耕,结果不料被春耕戏谑的回答所羞辱,最终她选择了一个五十岁有病的男人。锦红的命运就是一本女性生存苦难史,伞不仅是结构全篇的中心线索,同时也透露出一种反讽的意味,厄运连连的她虽然酷爱伞,却始终找不到生命的保护伞。
《回力牌球鞋》和《游泳池》也颇有可相提并论之处。陶和达生分别执着于球鞋和游泳,皆由此引来一场血祸。这类充满孩子气的“物象”暗示了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身上所具有的“街头气”,苏童认为所谓“街头气”是指从小就跟别人打交道,向周围的人学习,没有教科书,他举例道,“暴力的孩子拿另一个暴力的孩子做自己的课本,一个有小流氓基因的孩子,他的经典则是大流氓”。③所以这类物象便象征了上代人的成长特征和情感体验。
第二类则是通过物透射人与自身、人与人的微妙关系变迁。《手》的主人公小武汉迫于生活经济压力,改行做了抬尸人,解决了备婚房等经济难题,却陷入尴尬的两难境地:他可以为女人辞职,但他总不能为了女人剁了自己的手。周遭的环境使得小武汉开始质疑自己的手,他向做入殓师兼卖花圈的老秦询问他和手的关系,以及他老婆对此的态度,老秦的回答涵盖了两条信息点:首先老秦和老婆已经是老夫老妻,有一定人生阅历,见过生生死死,互不嫌弃,而顾小姐由于人生阅历有限,对死亡的认识浅薄,无法理解小武汉,所以老秦的劝说只会加深小武汉与手的紧张关系;第二老秦接触的是身上还有余温,魂未散尽,尚留一丝人味儿的死尸,而小武汉接触的是冰冷的、毫无人味儿的死尸,只会让小武汉本能上更加排斥、厌恶自己的手。之后小武汉的心理也随之扭曲,只有澡堂的每日清洗才能让其觉得自己不再肮脏,从而获得心灵的暂时满足,最后他破罐破摔,贩毒遭到逮捕,文中末尾也对他的手做了特写,白净秀气的手引来街坊邻居惊讶质疑,仿佛没有满足大众对抬过死人的手的期待。文章透过物象“手”在某种特殊职业条件刺激下,与人产生了紧张微妙的关系,手也影射了现实社会中“活人与活人、死人与死人、死人与活人”④间的不平等关系,同是做殡葬业的胖子和老秦似乎没有小武汉这样的烦恼,这其中暗藏三者间的差异,小武汉之所以被称为小武汉,说明他是外地人,香椿树街人或多或少对外地人带有歧视,外地人的一举一动成为他们茶余饭后谈资,从文中几番出现的儿童交口传诵的小武汉歌谣便可窥见。此外,众人包括顾小姐对小武汉手的嫌弃,影射了俗世里活人与死人、生与死的不可逾越的鸿沟,死人注定要被排斥和埋没。
《像天使一样美丽》又将目光聚焦于七十年代少女之间,相对于少年,少女间由摩擦所导致的关系变化更让人难以捉摸。主人公小媛和珠珠原本是一对形影不离的朋友,她们各有各的美丽之处,但小媛略胜一筹,就像文中唯一的局外人吕疯子始终对小媛说的,你像天使一样美丽。然而因为一件小事,二人起了嫌隙,从此分道扬镳。之后一个偶然,小媛因为自己的美丽纯洁的照片而声名鹊起,嫉恨的人也同时散播小媛有狐臭的谣言,小媛被迫隔离人群,忍受着同学的歧视,她再也不属于任何群体,也许是为了逃开香椿树街这是非之地,她选择了上山下乡,五年后,小媛与珠珠再次相遇,前者已如男人般皮肤黝黑,身材壮实,而珠珠依然美丽。此篇中的物象毫无疑问是小媛的娇容,它影射了人与人之间的微妙的竞争关系,人与人之间从来都充满了各种利益之争,一旦有人出类拔萃,是非便找上门,恰如谚语所言,“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小说中除了吕疯子,任何人都无法用一颗平和、包容、纯粹爱美的心去欣赏小媛的美丽纯洁,面对小媛的优越之处,只会使同龄人嫉妒、厌恶,自动将其放逐人群。唯有吕疯子,看似疯癫,可只有他用一双剔除功利的、毫无杂念的眼睛,去发现、接受、由衷欣赏老天创造的尤物,像极了大智若愚的贾宝玉,单纯从精神层面喜爱任何美好的事物,非低层次的“皮肤滥淫”“情淫”,而乃心领神会的“意淫”。可见,“像天使一样美丽”同时也象征着吕疯子那颗超俗逸群的博爱之心。
王安忆认为苏童和她所生活的城市,是一个去“魅”去的很干净的地方。⑤的确,苏童的香椿树街系列都是他在回忆当年的一些市井琐事,小说人物都能找到原型,他的一部分小说是以写实的基调奠定的,然而在另一部分小说中,充分发挥了他的想象天赋,他创造了第三类“物象”,这类“物象”在文中具有“魅”的属性,为原本庸俗寡味的市井生活达到增“魅”的效果,形成一种瑰丽诡谲的叙事风格。
《狐狸》是从袁老师的限知视觉来叙述倪老师的故事,新来的倪老师与袁老师偶然成为邻居,好事的袁老师在与邻居的一次寒暄中,询问了对方的年龄、学历、籍贯等经历,对方给予了简略又似乎大有隐藏的回答,倏尔又陷入不悦和沉默中的反映,引起了袁老师的疑惑,为了打破尴尬,袁老师闲扯了说自己看到过白色狐狸。之后又两次在夜里,她相继听到倪老师在房内尖叫,第一次她去探查,倪老师看似应付的说是因为看到了狐狸,袁老师不信,露出了破绽,激化了二人间的矛盾,更加剧了袁老师的疑窦,倪老师的神秘性像操场上的白狐狸一样捉摸不透,第二次是听到白日见过的三个陌生男人的北方口音后,她却为了自保和报复,选择袖手旁听,倪老师的不告而别,证实了她的疑惑,此时,白狐狸再次出现,也象征着袁老师疑惑解除。文末校长交待了倪老师的来历,解开了谜底。作为妓女的她,虽然被丈夫赎出来,但想追求独立人格,所以偷跑出来准备开启新的生活,在袁老师的断断续续捕风捉影里,我们依然能过获得倪老师的完整形象,她美丽优雅,举止不凡,爱干净,有一定文化素养,勇敢又无奈忧伤,始终逃离不了夫权的控制。“狐狸”物象于文中几次或虚或实提及,一闪而过的特征象征了来无影去无踪的倪老师,即使揭示了她的大概身世,但细想,她该经历了怎样坎坷生活,一个富于传奇性有故事的女人,又增加了深一层的悬念和神秘感。同时,“狐狸”物象与袁老师也是分不开的,她喜好窃听他人隐私,背后揣测、议论他人,挑弄是非,捕风捉影,倪老师的神秘形象通过袁老师的心理和行为特征一步步塑造起来。
[1]汪政,何平.苏童研究资料[M].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239.
[2][4]苏童,香椿树街故事[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99;44.
[3]汪政,何平,苏童研究资料[M].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226.
[5]陈思和,王安忆,栾梅建,童年•60年代人•历史记忆——苏童作品学术研讨会纪要[J].渤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06).
On the metaphorical meaning and narrative function of Su Tong's short story of "image"
Luo Li
(The Chinese College of Southwestern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China)
In this paper, based on Su Tong’s "xiangchunshu Street" series of short stories for the study, "image" appear in short stories as the clue, tries to reveal the metaphorical meaning on this series of novels, and the narrative effect, and the latter is divided into the following three points: first, the extraordinary infatuation causes story; two, the material body, transmission and its relationship between people change and state; three, "matter" in the article with "charm" attribute, ordinary life vulgar boring, forming a magnificent and narrative style.
Su Tong short story; things; metaphor; narrative function
I207.4
A
1000-9795(2014)06-0087-02
[责任编辑:董 维]
2014-03-02
罗 丽(1988-),女,四川蓬安人,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与中外文化方向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