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男权 重塑自我
——《紫色》妇女主义解读*

2014-04-17 05:10范祥涛
关键词:沃克男权紫色

杭 宏,范祥涛

(1.阜阳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阜阳 236037; 2.南京航空航天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 211100)

艾丽丝·沃克(Alice Walker)是美国当代著名的黑人女作家,被誉为“黑人妇女写作文艺复兴运动的灵魂人物”,她的创作植根于南方黑人社区生活,其作品主要关注种族和性别双重压迫下的黑人女性,深入她们的内心世界,展示她们的彷徨、无助、觉醒和反抗,并提出了独创性的妇女主义理论,以求实现全人类的生存与完整。其长篇小说《紫色》于1982年一经出版便畅销全国,接连获得了美国普利策文学奖、国家优秀图书奖和全国图书评论奖。

《紫色》是一部书信体长篇小说, 全书由92封信构成。故事发生在 20世纪初的美国南方农村,小说中的主人公——黑人女孩茜莉先被继父强暴,后来又被迫嫁给了粗鲁凶狠的黑人X先生,过着奴隶般的生活。她只能给自己心中的上帝写信,倾诉内心的酸楚。后来在 X先生的情人莎格、儿媳索菲娅以及妹妹耐蒂的帮助下,茜莉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并开始反抗压迫,最终成长为一个独立自强、拥有完整人格和尊严的女性。

一、沃克的妇女主义思想内涵

在《寻找母亲的花园 》一书的扉页上,沃克专门给“妇女主义者”下了这样的定义:妇女主义者是指黑人女权主义者或有色人种女权主义者,并指出妇女主义者的特点和责任是“欣赏并热爱女性文化、女性情感的流动性以及女性力量……为全民族人民的生存和完整而奋斗”。

沃克的妇女主义理论深受白人女权主义和黑人女权主义的影响,又有其独特之处。沃克认为,黑人妇女的斗争要复杂很多:从种族成份来看,黑人民族是深受压迫与歧视、生活于美国社会底层的群体,他们被剥夺了土地、语言、尊严而被贩卖到异国他乡,黑人妇女是这个群体的一部分,她们势必要跟黑人男性一样承受一切不幸;从性别成分来看,她们是生活在男权社会中的女人,本就处于受压迫、受歧视的地位。总之,无论从种族角度还是从性别角度来看,黑人妇女都是“另类”,对于她们而言,种族政治和性政治一样,都是她们争取解放、提升社会地位不可或缺的部分。

但是,沃克的妇女主义思想并不排斥男性,妇女主义者认为,她们的最终奋斗目标是实现包括男性在内的全人类的和谐生存与完整。

二、解读《紫色》中的妇女主义思想

《紫色》描述了女主人公茜莉的成长历程:从最初受尽凌辱、忍气吞声的黑人女孩逐步成长为经济独立、精神自主的黑人女性。沃克的妇女主义思想内涵贯穿茜莉成长过程始终,主要分为四个阶段:唤醒黑人女性的身份意识;反抗男权压迫和奴役;重塑独立自强的黑人女性形象;实现男女平等两性和谐。

(一) 唤醒黑人女性的身份意识

“身份认同(Identity)是西方文学批评的一个主要内容,它提倡重读文学经典,深入分析殖民霸权和男性中心文化,重写殖民遭遇历史以及两性冲突故事,以便重新确立身份认同的各种新标准。”[1]在当代非裔美国人的身份建构上,沃克创作的黑人女性文学形象为我们提供了新的身份特征,即黑人女性要摆脱男权思想的束缚,实现身心独立,必须首先唤醒她们的身份意识。只有当黑人女性具备了成熟的自我意识和强烈的身份感,才能赢得自立和尊严。

沃克在《紫色》中塑造了一个深受压迫与奴役、悲伤而又无助的传统黑人妇女形象:茜莉出身贫苦,善良朴实却屡遭不幸,她唯一的精神慰藉就是给上帝写信,向上帝倾诉她的秘密、恐惧、忧虑,期待上帝拯救她。此时的茜莉意识已经完全迷失,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被奴役、被压迫的地位,难以形成对自我价值的清醒认识,其身份意识处于模糊、混沌的状态。

在茜莉从一个懦弱自卑的黑人女子逐渐成长为一个具有精神独立及经济独立的妇女形象的转变过程中,黑人女性耐蒂、索菲娅和莎格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她们的影响下,茜莉的身份意识逐渐觉醒。

耐蒂是茜莉的妹妹,她聪明勇敢,乐观向上,具有反叛精神。耐蒂一直坚持给姐姐写信,在信中向姐姐描述她的生活以及她所见到的一切新鲜事物。耐蒂的信为茜莉实现意识觉醒和自我拯救提供了精神力量。

索菲娅是茜莉的儿媳,她聪明强壮,敢做敢为。索菲娅为争取自由平等而奋起反抗丈夫的行为,给茜莉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使茜莉看到了女性的存在价值,让她知道女性也有权利去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完全听从男性的意愿。索菲娅的思想和行为敲开了茜莉沉默的心,茜莉的自我意识被唤醒了。

莎格是一名布鲁斯歌手,是茜莉丈夫X先生的情人。莎格性格直爽,极具独立性和叛逆精神,她勇敢地打破了男权规范强加给女性的意识形态,自主地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莎格鼓励、引导茜莉走出了自卑的阴影,回归自我,找寻自身生存的价值。潜意识中,茜莉被莎格带入了一个女性成为主体、具有自身价值的新领域,这时,茜莉的女性身份意识已经觉醒。

(二) 反抗男权压迫和奴役

莎格对茜莉最重要的帮助在于改变了束缚茜莉多年的男性至上观念。莎格是女性意识的典型代表,她勇敢地打破了男性附加在女性身上的意识形态。在莎格的启发和引导下,茜莉终于挣脱了精神枷锁,走上了自信、自强、自立之路,她不再懦弱和沉默,开始奋起抗争,为争取独立自主、平等、自由的权力而斗争。

在与莎格的同性恋关系中,茜莉终于获得了缺失多年的爱与关怀,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并逐渐恢复了做人的自信。黑人学者贝纳德·贝尔指出,“同性恋是茜莉走向自我、走向姐妹情谊和人类情谊的通道”[2]49。女性间的爱情向来受到世俗的攻击和嘲笑,因为传统社会要求“妇女只能从男人中寻求感情的和性的实现”[3]27,但是,沃克却对茜莉和莎格的爱情高度赞美:“她们之间的关系是妇女之间的温情、关怀、帮助和互吐款曲……而非纯粹的肉欲满足。”[4]128因此,茜莉和莎格的同性恋情是具有解放意义的,是对男权压迫最有力的反抗,“得益于同性之爱,茜莉完善了自我人格,得以认识自我、尊重自我,并且开始争取自己的独立和自由,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5]。茜莉的转变体现了沃克的妇女观:妇女主义者应当欣赏并热爱女性文化、女性情感、女性力量。

(三) 重塑独立自强的黑人女性

美国著名的黑人女权主义者彻丽·墨拉哥和格拉瑞·安萨尔杜在《我的背是座桥》中指出:“美国少数种族的妇女,主要是黑人妇女,要与种族主义,偏见和特权,虐待妇女和暴力行为等黑暗的社会现实作斗争,也就是说,要与民族解放运动中和民族经济发展中的夫权专制作斗争。”[6]10茜莉的反叛不仅体现在反抗夫权、摆脱奴役地位上,而且体现在她对自由和独立的追求上。莎格给予茜莉最大的帮助就是带茜莉离家去了孟菲斯,并让茜莉明白爱一个人不意味着牺牲自我,也要为自己打算,对自己有足够的认识,要自立,才能得到别人的欣赏和尊重。正如沃克在接受采访时所说:“人们不仅为了生存,而且要繁荣,要热爱人生。”[7]

茜莉在莎格的提议下,创建了自己的裤子公司,发出署有自己姓名和地址的信,结束了数十年来身份缺失的生活,开始了自我独立的新历程。经济的独立是茜莉在提高自我意识之路上迈出的至关重要的一步,她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社会价值,从根本上摆脱了从属于男性的地位,实现了与男性在物质和人格上的平等,由一个女性意识模糊、被男性奴役的传统女性变成了一个有思想、 有人格的独立女性。

通过揭示茜莉女性意识的觉醒、重建女性的声音、 寻求自我身份以及独立的经济地位,沃克“把跪着的黑人妇女拉起来,把她们提到王权的高度”[8]480,将一个支离破碎的茜莉重塑成了一个完整的、具备成熟的自我意识和强烈身份感的新女性。

(四) 实现男女平等,两性和谐

沃克在小说中重新构建了一种符合黑人女性及其他种族女性生存的两性关系模式:女性不再作为男性的附属品而存在,也不再厌恶和仇视男性,他们成为完美的伴侣,同时也成为共同战胜种族歧视的同盟。具有父权思想的黑人男性通过自觉反省和转变,与女性建立了平等、和谐、相互尊重的关系。

《紫色》临近尾声时,X先生送给茜莉一只亲手雕刻的紫色青蛙,象征他承认茜莉的尊严和她追求幸福的权利[9]。茜莉也终于亲切地称他为阿尔伯特(Albert),他们之间建立了平等共处的夫妻关系。通过这些转变,沃克表明男人、女人之间只有达成和解,彼此宽容,互相尊重,才能真正建立起平等和谐的关系,表现出沃克对妇女解放概念的深刻认识:妇女解放更重要的是建立一种全新的、超越权力之争的、和谐的两性关系,即达到全人类的思想解放,包括男性的解放。“只有男性思想的提高,才可能有妇女的彻底解放。同时,男性思想的提高在很大程度上又取决于妇女自我意识的觉醒和自我品质的完善。这是艾丽丝·沃克在《紫色》中的创作意图,也是她为黑人妇女的解放而孜孜奋斗的目标。”[10]

三、《紫色》中妇女主义思想的升华

奥古尼艾米指出,妇女主义思想的目的就是要实现“妇女主义小说那正面的、完整的结局所体现的自我拯救与完整生存间的动态平衡”[11]240。《紫色》是一部反映黑人女性深受种族和性别双重压迫的小说,也是一部反映黑人女性觉醒、斗争与成长的诗篇,而妇女主义思想更是赋予了小说前所未有的丰富性与深刻性。

《紫色》还折射出一个黑人女性作家对自我种族与性别身份多角度的思考:沃克从揭示黑人女性的悲惨命运和恶劣的生存状态出发,围绕性别问题和种族问题,探索黑人女性的人性及自我,同时超越种族、性别问题的界限,将妇女主义思想升华到具有全人类普遍意义的高度——建立和谐的生存状态、社会关系以及实现人类完整的精神追求。

参考文献:

[1] 陶家俊.身份认同导论[J].外国文学,2004(2):425-430.

[2] DONNA H W.Alice Walker[M].New York:Twayne Publishers,1992.

[3] 玛丽·伊格尔顿.女权主义文学理论[M].胡敏,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9.

[4] 康正果.女权主义与文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

[5] 蒲若茜.西丽的新生命仪式——《紫颜色》西丽与莎格情感关系之透视[J].暨南大学学报,2001(1):103-107.

[6] MORAGA C,GLORIA A.The Bridge Called My Back:Writings by Radical Women of Color[M].Watertown MA:Persphone Press,1981.

[7] 王逢振.访艾丽斯·沃克[J].读书,1983(10):133-136.

[8] PARKER-SMITH,BETTYE J.Alice Walker’s Women:In Search of Some Peace of Mind[M]//MARI E.Black Women Writers (1950—1980):A Critical Evaluation.Anxhou Press/Doubleday,1984.

[9] 邹溱.论The Color Purple的颜色和主题[J].外国文学评论,1994(6):87-94.

[10] 丁文.奏响生命的新乐章——读艾丽丝·沃克的《紫色》[J].国外文学,1997(4):55-59.

[11] CLARK V A.Revising the Word and the World:Essays in Feminist Literary Criticism[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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