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金者》的空间叙事与现代性批判

2014-04-17 06:19
关键词:亚历克西斯毛里求斯

张 璐

(中国地质大学(武汉)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 430074)

《寻金者》是法国当代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勒克莱齐奥的重要作品,鲜明地体现了他的思想与艺术特点。勒克莱齐奥研究学者胡塞尔吉耶认为:《寻金者》是“作家创作后期最有代表性的作品”[1]。《寻金者》讲述了毛里求斯岛上法国移民家庭出身的主人公亚力克西斯动荡的一生。亚力克西斯从小和家人幸福地生活在毛里求斯岛。少年时代因为父亲破产而踏上了去罗德里格岛寻找宝藏的旅程,多年的寻宝生活最后无果而终,随后亚力克西斯作为法国海外移民应征参加了一战,返乡后却发现战后的故乡毛里求斯变成了殖民者的工厂。

《寻金者》的故事经历了四次地域的转换:毛里求斯岛、罗德里格岛、一战战场、主人公征战归来的毛里求斯岛。小说以丰富的环境描写为特色,淡化了时间叙事,凸显了空间的叙事,以语言的画笔勾勒出叙事的图画效果:印度洋海岛的旖旎风光、一战战场的血腥场面、殖民地劳工辛勤劳作的场景像画卷般栩栩如生地展开。地理环境描写和多重空间建构构成小说一大特色,为《寻金者》思想内容的解读提供了一扇窗口。因此,本文拟从后现代文化地理学的视角,运用当代空间理论来发掘和解析小说的思想主题。

20世纪中后期,西方学界经历了一场“空间转向”,认为“空间从根本上是一种与人的创造性相关的主观空间,是人的生存方式,应该把空间与人的生存和主观感知、设想联系起来思考”[2]。西方当代空间理论学者打破了“空间是具有同质和从属特征的空洞的容器”的西方传统观念,赋予空间与时间和历史平起平坐的本体地位,认为空间阐释是当代语境下人类展开思考、解释、批判活动的不可或缺的维度。“空间转向”的成果进入文学研究领域后,与文学理论相辅相成,为文学文本的阐释开辟了新的空间。空间理论下的文学阐释打破了时间轴系在小说叙事结构中的垄断地位,将焦点投向空间、地理与景观的文学想象功能,将空间作为分析问题的本体,诠释空间结构形成的文化意义和社会境遇。

现代性是一个涵盖广阔的概念。吉登斯从社会学意义上将现代性看作是“现代社会或工业文明的缩略语,指称在后封建的欧洲所建立、并在20世纪日益成为具有世界历史性影响的行为制度与模式。在这个意义上,现代性大致等同于‘工业化的世界’与‘资本主义’”[3]。笔者在细读文本的基础上,将小说的空间叙事划分成物理、社会、心理三重空间,力图阐明《寻金者》通过这三重空间建构,表现了一个鲜明的主题——现代性批判,即对现代性的线性发展观、现代化进程中的殖民关系以及理性启蒙假说等进行了反思和批判。

一、物理空间

小说的物理空间是指作为物质存在的人的生存环境。《寻金者》的背景经过了四个地域的转换:毛里求斯岛-罗德里格岛-一战战场的欧洲-战后的毛里求斯岛,其中,毛里求斯岛和罗德里格岛蛮荒的自然环境与欧洲的战场环境形成鲜明反差,作为两种极端的物理空间以对立的形式凸显出来。

在自然空间中,大自然以原初的方式存在着,保持着天然的风貌。作者在缓缓展开的这幅自然画卷中力图表现的是大自然的多姿多彩。例如这一段对海滩的描写表现了原始自然界物种的丰富:“潮汐退去后的海滩留下深深浅浅的水潭,有的颜色很深、晦暗不明,有的却清澈晶莹、明亮生辉。往深处看,可以看见海参蜷成紫色的球,海葵绽开血红的花冠,真尾蛇慢慢地抖动着毛茸茸的触角。”[4]又如小说多处对天空和大海颜色的精确观察体现了未被工业污染的空气和水源本真的色彩:“我注视着深蓝的海水,那是一种让人头晕目眩的蓝色。慢慢地,船头前面的海面颜色渐行渐淡。我们看见金色的浮云在海面上泛绿的倒影。”[5]自在的自然神奇而多变,正如这一段对安的列斯群岛特有的海中礁石的描绘:“海中的小山在海面上拔地而起,好似一座熔岩铸就的巨石,光秃秃的没有植被。在它周围展开了明亮的浅色沙滩,倾泻着礁湖的流水。我感觉像是来到了世界的尽头。”[6]在这些描写中,作者刻意表现了自然的原初、蛮荒之美,这种美不是一种带着人工的痕迹的田园式的温馨,而是一种自然的广袤与粗粝。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法国战场上,亚历克西斯不是在阴暗污浊的战壕里备战,就是在血肉横飞的战斗中拼搏,周边总是隆隆的枪炮声、致命的毒气和被炮火点燃的废墟。战争留下的是自然的毁灭与生灵的涂炭,亚历克西斯描述道:“透过步枪的瞄准仪,我只能看见一片烧焦的树木和混乱的土地。炮火炸得到处坑坑洼洼,毁掉了树林和村庄…我们每天都见证着死亡,见证着战友被机关枪击倒,像被无形的力折成两段,被炮弹开膛破肚或炸得头颅迸裂,但当这一刻我们要穿过堆满了成百上千战马尸骸的田野时,我们吓得腿直发抖,恶心得胃里的东西都涌到了嘴边。”[7]

作者把原始蛮荒的毛里求斯和沦为战场的欧洲作为两组实在的物理空间进行并置与对照:一边是未经工业文明染指的原初自然,一边是文明发展到登峰时期的物极必反;进而对人类两种生存空间的存在形式以及造成这种差异的根源进行了反思:蛮荒是不是意味着落后与野蛮,文明是不是意味着进步与灿烂,象征理性的工业文明是不是像世俗现代性所宣扬的一样给人类带来的都是福祉与辉煌?自然空间的野性魅力与战争空间的触目惊心显然有力地否定了上述假设,说明人类社会并不是像现代性精神的线性发展观所宣扬的那样,能够通过工业发展直线地走向繁荣、文明和进步。相反,工业文明的片面发展导致了战争,而借力于工业文明的战争产生了不可想象的破坏力,把人类的生存环境置于一种远不如蒙昧、蛮荒的境地。作者藉此批判了不惜以损害生态环境、自然资源为代价片面发展工业文明的现代性精神及其所鼓吹的线性发展观。

如果说小说中两组物理空间的对照直白地表现了对线性发展观的否定这一主题,那么小说中潜伏着的两组空间隐喻深化和拓展了这一主题。首先,大海的意象隐喻自然。《寻金者》以大海开篇,以大海收尾,大海是主人公人生经历的一条主线,主人公对自然的眷恋最先也是从海开始的。大海的意象被描写为辽阔、深邃、多变与神秘,大海在作品里和天空、大地一样是自然空间的典型表征。大海(la mer)这个词语在法语里和母亲(la mère)同音,象征着孕育与新生。通过这种联系,作者赋予自然一种母亲般的情感嫁接,暗示自然空间有一种子宫般的安抚、给予和孕育的使命。与之相对的是暴风雨的意象,暴风雨隐喻战争。暴风雨在《寻金者》的叙事中反复出现,每次都带来大规模的破坏(摧毁了亚历克西斯童年的家园和父亲的产业,洗刷了亚历克西斯寻找宝藏的山谷,覆灭了亚历克西斯挚友布拉德墨船长的航船)。童年时亚历克西斯第一次见证摧毁他家的房子和产业的热带风暴时,他想起了圣经里的大洪水,并认为上帝这样惩罚地球是因为人们冷酷无情地剥削种植园里的贫穷劳工。借主人公之口,作者将暴风雨比喻为圣经里灭世的大洪水,象征着毁灭与惩戒,隐喻着同样具有强大破坏力并席卷一切的人类战争。自然母亲的隐喻反驳了现代性精神中认为原初的自然低等落后、有待人类征服改造的理念;战争风暴的隐喻印证了工业化发展的非线性特征,预示了盲目过度的工业化发展会招致人类的灾难与惩戒。因此,两组空间隐喻与物理空间的对立彼此形成反映参照,进一步深化了现代性批判的主题。

二、社会空间

社会空间指的是特定空间与所处其中的社会关系的相互作用。空间批评的奠基者列斐伏尔、福柯、布迪厄从社会学角度展开空间研究,“列斐伏尔认为空间本身是一种强大的社会生产模式和知识行为,空间是实践者同社会环境之间活生生的社会关系”[8]。

《寻金者》的社会空间主要建构在毛里求斯岛的甘蔗种植园上。甘蔗种植是资本主义前殖民时期剥削掠夺海外殖民地的主要实现方式,在种植园这个实际存在的自然环境中小说建构了英国殖民者与黑人劳工压迫与对抗的社会空间。小说中涉及的毛里求斯岛正处在英国殖民者管辖时期,此时奴隶制已被废除,种植园里的劳工主要是解放的黑人奴隶和英国从印度招买来从事垦殖的大量移民。劳工与种植园主的关系是农业工人和资本家的关系。甘蔗种植园不是农业经济下的农作物种植,而是殖民主义工厂式的、高效集中的生产经营基地。

殖民者对劳工的残酷剥削与压迫集中体现在甘蔗园的空间特征上,即环境的拥挤与简陋。在甘蔗成熟的季节,种植园里人声嘈杂,挤满了忙着收割的劳工,牛车在极其狭窄的过道里来来回回搬运,到处尘土飞扬、蚊蝇飞舞,空气里夹杂着一股混着汗臭、粉尘和甘蔗汁的刺鼻气味。环境的简陋和拥挤以劳工的利益为代价,节约了资本家的土地成本,实现了生产的高效。殖民者的剥削压迫进而表现为遍布甘蔗园的英国监工对权力秩序的维护:当成捆的甘蔗未及时被装上推车时,监工们就用棍子抽打劳工。“成千上万的劳工在种植园里耕种着永远也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一天到晚,从早到黑…只有在需要磨镰刀的时候才能停下,直到手磨出血,直到腿被绳索勒破,直到毒辣的太阳晒得他们恶心头痛。”[9]布满监工的甘蔗园印证了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中所说的“纪律需要封闭的空间”[10]——甘蔗园以集中的劳作和监视保证纪律的执行,实现了殖民权力的控制和压抑,成为贯彻纪律的保护区。殖民主义以牺牲劳动者为代价,坚持效率优先的原则,以种植园的简陋和对种植园滴水不漏的监管来实现最大化的榨取和残酷的压迫。

殖民地人民的反抗与斗争则体现在对作为剥削压迫发生空间的甘蔗园的争夺。小说通过亚历克西斯的视角描写了劳工在种植园暴动的场景:“我在夜里看到着火的甘蔗园冒着赤红色的浓烟,染得天空也变成一种奇怪的咄咄逼人的红色,让人眼睛干涩、喉头紧锁…暴动的嘈杂声如疾风骤雨一般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回荡在山隘关口。到处是叫喊声、咆哮声、枪击声。”[11]殖民者以空间的密集与拥挤为基础,残酷地剥削和压迫殖民地人民。而被压迫者用以泄愤的对象首先就是作为殖民者奴役和剥削发生空间的甘蔗园。因此,甘蔗园不仅被构想为政治、冲突与斗争的场所,而且也成为了被争夺的对象。同时,暴动的劳工将斗争矛头指向了维护甘蔗园权力秩序的监工,意图打破殖民者对甘蔗园的控制。飞奔到甘蔗园的亚历克西斯,见证了愤怒的人群一边高喊口号一边步步紧逼三个骑马的白人监工,一直将他们推出甘蔗园,赶到甘蔗园边上的炼糖厂里,并把其中一个最冷酷的监工投进了甘蔗冶炼炉。

当代语境下的空间不再是一个静止不变的“容器”,而是一个无限开放的、充满了矛盾的过程,是各种力量构成对抗的场所。小说中的甘蔗园也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空间存在,而是社会力量实现相互抗衡、较量、压迫与对抗的手段和对象,是一种打上殖民主义烙印的社会存在。这种社会空间的建构反思了现代性进程中的殖民关系:它表明现代性的过程与资本主义进程相促相生,资本主义秩序又滋养了殖民主义;同时,它澄清了西方物质文明现代化的实现不仅是科技、理性的结果,更多的是仰赖于对弱小民族的殖民掠夺与剥削所创造的原始资本。

三、心理空间

心理空间是外在物理空间在人的内心世界的映射。菲利普韦格纳指出:“空间本身既是一种‘产物’,是由不同范围的社会进程与人类干预形成的,又是一种‘力量’,它要反过来影响、指引和限定人类在世界上的行为与方式的各种可能性。”[12]人的性格、情感、心理的形成与成长和生存的环境紧密联系。环境作用于人的心理,心理则反映外在环境。

《寻金者》通过主人公心理空间的建构,塑造了一个现代原始人的形象,这一形象戏仿并颠覆了在文学史上作为理性与进步的西方殖民者典型代表的鲁滨逊·克鲁索,从而批判了作为现代性精神支柱的启蒙理性思想。

(一)心理空间与现代原始人的形象塑造

亚历克西斯是一个生活在现代却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现代原始人。小说中成年后的亚历克西斯在经年累月离群索居的生活后,长期以野人形象出现:他眼睛发红,脸膛黝黑,头发垂到肩上,满脸大胡子,由于经常挨饿而身形瘦削,成了一个生活在现代的野人。这个野人形象和他的家庭出身是不相符合的:亚历克西斯是欧洲白人移民的后裔,从小从妈妈那里受过很好的西方文明的教育,会说法文、英文,熟悉圣经以及文学名著里的典故。他的家人都在殖民地从事白领工作,叔叔是毛里求斯声名显赫的富商。但是他成年后无法融入殖民地的白人社会,完成他所隶属的社会赋予他的使命。他两度迫于生计接手父亲生前的会计工作,又两次不堪忍受闷热阴暗的办公室里那成堆的票据、灰尘的气味、潮湿的热气和百叶窗里传来的街上的喧哗声而离职。他自愿地选择了居无定所的寻宝旅程,以追求自己的远行和冒险的梦想,带着家传的藏宝图只身到孤岛寻金,投入了自然的怀抱。孤岛上自然生活的艰苦和严峻让他饱尝艰辛,可一旦看到天边山岗上淡粉色的天空和翡翠般闪耀的大海,他又不禁感叹道:“我怎么能忘了这种美?…现在我明白了我来这里真正寻找的东西,一种我自己不能掌控的力,一种在我出生前就存在的记忆。”[13]亚历克西斯在荒野与城市的两种空间形态中作出了选择,宁愿在开阔自由的自然界出生入死,忍饥挨饿,也不愿去适应狭窄禁锢的办公室的舒适生活。可以说,亚历克西斯自愿地选择成为一个摩登时代的野人,并对这种“野人”生活乐此不疲。那么,是什么造就了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生活在现代的野人呢?

亚历克西斯的性格特征是成长环境在其心理空间的映射,是在毛里求斯岛粗粝的野生自然环境的长期作用下形成的。他的性格中呈现出一种难以驯服、不受拘束、崇尚冒险的特征。小说一开篇,亚历克西斯就述说了他对海的痴迷和向往,“大海的声音像摇篮曲一样安抚着我的整个童年”[14]。他在毛里求斯岛的童年生活充满了到处野游、探险的经历,他和黑人小伙伴德尼常常一起穿过甘蔗园、芦荟园、荒地、森林、山峦、峡谷、溪流、泉水,经过克里奥人居住过的的断壁残垣,一直到达海滩边观赏潮汐。德尼在他的自然教育中给予了巨大帮助,他认为和德尼一起上的课程是最美好的。德尼带他到森林的最深处,教他识别各种野生树种、药材;德尼带他乘上独木舟,进行了人生第一次海上航行。大自然的广阔培养了他自由的秉性;大自然的多变铸就他冒险的精神;大自然的瑰丽和多彩赋予他浪漫的情怀。这样成长起来的亚历克西斯,热爱自然空间的自由与广阔,难以融入城市空间的束缚与禁闭。

(二)人物心理空间的建构以及对启蒙理性精神的批判

为了表现亚历克西斯这个人物心理空间的独特性,作者实际上在亚力克西斯身上对笛福笔下的鲁滨逊进行了戏仿。两个人物的相似性使他们具有很强的可比性:都是荒岛漂泊,都是只身奋斗,都是西方人与蛮荒自然的故事。然而两个人物心理空间的迥异却揭示出作者对启蒙理性的批判。

笛福笔下的鲁滨逊成长于资本主义发展时期的英国城市,他的心理空间在城市空间的作用下打上了控制、规划和秩序的烙印,表现为他对荒野自然的恐惧和强烈的征服欲望。被海难抛到孤岛上的鲁滨逊一开始对荒野的独居生活是惶恐的,正是这种恐惧促使他用文明世界的方式驯化和征服自然。他猎取动物、种植蔬菜、建造房屋、记录时间,在日记中“把每天做的事都记下来”[15],努力用文明世界的方式生存。鲁滨逊的心理空间带有鲜明的以人类中心主义为指导的对自然的征服情节。

相反,亚历克西斯的心理空间在自然空间的作用下发展成一种自由、随性、粗犷的秉性,进而表现为他对自然空间的热爱、尊重和依赖。亚历克西斯在荒岛上努力适应自然,没有屋顶,就在树荫下乘凉,没有床铺,就在石头的缝隙里将就;饿了采些野果子吃,渴了就喝河里的水;从没有刻意去计算时间,总觉得自己在岛上呆得恍若隔世。他把自然界的草草木木都视为平等的存在,他和给自己遮风挡雨的一棵罗望子树结下了情谊,他了解树的每一个细节——从多节的树根到盘错的枝干,他认为树才是山谷的主人。他看到鸟儿时会想像用鸟的视角去俯视山谷,并且认为只有鸟儿才懂得他来荒岛真正寻求的东西。亚历克西斯的心理空间反映了后现代的生态审美观,即作为审美者的人与自然建立的是交互性的关系,而不是主体和客体的关系。

在两种迥异的心理空间的对比中,勒克莱齐奥颠覆和改写了一直被认为是英国资产阶级开拓精神典范和启蒙理性象征的鲁滨逊形象,这种颠覆和改写意欲揭露曾经在文明发展中起到祛除愚昧作用的启蒙理性,经过几个世纪的演化,发展成一种对技术理性的盲目崇拜,对人的地位的过度弘扬,带来了生态危机、人的异化等多重问题,因此,在20世纪的后现代语境下,鲁滨逊似的向自然挑战的英雄应该被渴望回归自然的亚力克西斯似的“反英雄”所代替。亚历克西斯眷恋自然的审美个性和热爱自然的生活理念植根于其心理空间的建构,因此,通过对人物心理空间的建构,作家间接地表达了希望剥去西方理性思想桎梏,回归自然的愿望。

四、结语

当代空间理论为文学文本的阐释提供了一个新的批评视域。文学作品中虚构空间的创造性、多元性、互动性,空间所包含的社会意义、文化属性、权力表征为文学阅读和阐释提供了多种可能性。本文运用空间理论,从空间批评的视角分析了勒克莱齐奥的小说《寻金者》,将小说的空间叙事解构为物理的、社会的、心理的空间,并阐释了这三重维度的空间如何分别表现了对线性发展观、殖民关系以及理性启蒙假说的反思和批判。

[1]Isabelle Roussel- Gillet.Etudes sur Le Chercheur d'or de J.M.G.Le Clézio,collection Résonances.Paris:Ellipses,2005,p.4.

[2]刘进:《20世纪中后期以来的西方空间理论与文学观念》,《文艺理论研究》,2007年第6期。

[3]陈嘉明:《现代性与后现代性十五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页。

[4][5][6][7][9][11][13][14]J.M.G.Le Clézio.Le Chercheur d’or.Paris:Editions Gallimard,1985,p.15、55、54、285、348、66、209、1.

[8]吴庆军:《当代空间批评评析》,《世界文学评论》,2009年第1期。

[10]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北成等译,三联书店,1999年版,第160页。

[12]Julian Wolfreys.Introducing Criticism at the 21st Century.Edinburgh: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2002.p.187.

[15]丹尼尔·笛福:《鲁滨逊漂流记》,郭建中译,译林出版社,2001年版,第56页。

猜你喜欢
亚历克西斯毛里求斯
Mum Left Speechless As Baby Blurts out First Word宝宝开口说的第一个词让妈妈傻眼
『天堂原乡』毛里求斯
法国跑步女子遇害案告破 其丈夫承认杀妻罪行
对非洲小学汉语教学的思考——以毛里求斯为例
从学情看毛里求斯汉语教学的可持续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