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环保厅长谈“空气罐头”那些事

2014-04-17 21:54
南方周末 2014-04-17
关键词:罐头贵阳市贵阳

南方周末记者 吕宗恕 南方周末实习生 安焱家

◤东部发达地区走了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我们已经目睹了这样的过程,再走就是愚蠢或是不负责任了。

南方周末记者 吕宗恕 发自贵州贵阳

南方周末实习生 安焱家

当不少省份还在为PM2.5频频爆表而烦恼时,贵州的“烦恼”却在于如何制作“空气罐头”。2014年3月7日,全国两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贵州代表团审议时,幽默地说,将来可以制作贵州的“空气罐头”。让贵州成为好空气的代表。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后,据媒体报道,贵州省旅游局正式启动制造“空气罐头”计划,面向全球公开征集创意设计方案。

贵州准备怎么打好“空气罐头”这张牌?2014年4月4日,南方周末记者专访了贵州省环保厅厅长熊徳威。

实际上,“空气罐头”并非一日之功,贵州早已经历了目前许多城市的治理之路,而这个西南欠发达省份,现在也面临着既要承接东部产业转移,又不能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的课题。

总书记点赞之后

南方周末:习近平总书记夸贵州将来可制作“空气罐头”,你感到欣慰吗?

熊德威:既欣慰又有压力。欣慰的是贵州多年环保努力有一个非常好的结果;说有压力,是因为连总书记都关注了,那么,未来贵州这样好的空气质量能不能守得住,我们作为职能部门,首当其冲。

南方周末:前不久有媒体报道称,贵州省旅游局在研制“空气罐头”。有评论说这是炒作。

熊徳威:叫炒作好像有点贬义,我觉得是品牌的宣传。贵州省定了五大名片:旅游、特色农产品、特色制药、茶叶和特色食品加工。中央领导实际上是在指引我们产业结构调整的根本路径。而“空气罐头”正是招商引资的好品牌。

南方周末:就你所知,贵州省旅游局的“空气罐头”计划进展如何?有没有企业来接洽表示要生产“空气罐头”?

熊徳威:这方面的情况我不了解。

南方周末:你们有没有就此提法展开讨论?

熊德威:没有专题讨论,但我们在内部会议上断断续续议论过,总的想法是抓住这个时机,把贵州环保工作抓上去。

2013年针对国务院“大气十条”(指《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我们报了一个贵州省的行动计划,当时省政府要求我们展开更深入研究。当前,省委、省政府则要求我们两步走:先推大气治理措施,再跟上科研手段。我们报送的大气污染防治计划很快就会获批执行。

“空气罐头”的前世

南方周末:贵州能有让大多数省份羡慕的好空气,是先天优势还是后天努力?

熊德威:肯定有大自然赐予贵州青山绿水禀赋因素。但是,贵州传统工业以能源矿产、水电开发为主,曾经也有过空气污染严重的时期。那时许多工矿家属区阳台上的花都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因为被灰盖住了。“九五”期间贵阳被列为“全国三个酸雨污染最严重城市”,1995年还被联合国有关组织列为世界十大酸雨污染城市。

南方周末:这是如何改变的?

熊德威:第一,1988年贵阳市就启动了煤改气工程,从贵阳市所有家庭,到大单位的燃煤锅炉,只要是烧煤的,全部改气。第二,产业布局的“退二进三”政策,当年贵阳钢厂、水泥厂、火电厂等四大企业污染源搬迁出城。第三,2007年贵阳市提出创建生态城市,并开展全方位治理,使大气环境质量得到巩固和提升。

南方周末:这些都是目前北京等城市在做的空气治理措施。

熊德威:还有让你想不到的。公交汽车油改气,首先是改发动机,当时我国没有批量生产的烧气的发动机。贵阳市自己搞,搞了三十多次试验,结果把发动机搞成了,这个事引起了全国轰动,是全国第一个公交车油改气的城市。

南方周末:当时全国城市把主要精力投在发展经济上,为何贵州却在治理空气?

熊徳威:努力缩小与全国的发展差距,是历届贵州省委、省政府的首要任务,“退二进三”、煤改气等措施既是治理措施,也是发展路径选择,我认为不是放下发展光抓治理,由此也催生了许多三产和科技企业。

南方周末:贵州此前的治理经验,对目前其他城市的空气治理,你认为有哪些值得借鉴的?

熊徳威:各地有各地的具体情况,此前的具体措施我觉得更多的是从贵州的定位出发,突出了针对性和有效性,是否对其他地方有所借鉴,我没有想过。

既要GDP,也要“空气罐头”

南方周末:从某种程度上讲,贵州空气好,是否也是因为经济发展比较慢?

熊德威:当然,由于受交通瓶颈制约,贵州前些年发展步伐较慢,客观上,对大气环境容量压力要小些。

南方周末:近几年来,贵州的GDP增速位于全国前列,贵州会不会重蹈其他城市的污染覆辙?

熊徳威:我认为,GDP增速快与污染不能画等号。关键看GDP的构成,看产业和能源结构,看对汽车尾气等领域的治理措施和力度。贵州已经提出了传统产业生态化、特色产业规模化、科技产业高端化的口号并付诸实施。

南方周末:具体到招商引资中,有没有不能引进的项目?

熊德威:拒绝污染项目,这是省委、省政府给我们的规定和要求。虽然没有规定哪些企业不能进入,但总的原则是严格把关极易造成污染的铅、镉等重金属项目,其实是按照国家产业目录办事。

最近这几年,贵州承接了很多东部转移过来的比如劳工密集型的制鞋、棉纺等企业,尽管它不是高科技,但是能解决大量的就业,我觉得这是贵州需要的。涉及一定污染的企业,只有达到环保要求的才可以入园落户。

南方周末:你不怕环境问题上出事吗?

熊德威:目前这一类产业不多,同时我们会严防死守生态保护红线,严防死守就要上设施、上科技,还要加强管理。

比如不准暗排,企业就必须在地上走排污管;不准直排,企业就必须达标排放。这样一来,光环境投资就上亿,一些企业核算成本后自己就退回去了。不排除有一些项目入园或建成之后存在违规,但我们会实行最严格的环境监管。

南方周末:如果遇到有领导对某个可能存在环境隐患的项目打招呼,又怎么办?

熊德威:在我看来,有实力的大集团大公司不会这样做,出现这种情况的一般是那些两三个人拼起来的“集团”,我们已经叫停了一些。领导层面没有任何人和我们打招呼对“三高一资”类的某个项目开绿灯,这一点我感到非常欣慰。

上千工地,“空气罐头”会难产吗

南方周末:你在今年的全国环保工作会议上,提到贵阳也发生重度污染天气,原因是什么?

熊德威:虽然2013年贵阳只出现了一天重度雾霾,但确实是一件让人警醒的事,根据去年贵阳市PM2.5监测结果,我们判断第一污染源是在建工地。贵州的城镇化率比全国低15.9个百分点,比全国晚了10年以上,所以贵州正加快城镇化的步伐。

南方周末:现在有多少个工地在同步施工?

熊德威:具体数目我还不清楚,但听说贵阳周边大大小小有几千。只要持续三天以上的晴朗天气就可能出现轻度污染,如果没有风,情况可能更坏了,不过我心里有底,因为污染中的扬尘占了绝大多数。

南方周末:贵州会不会有做不了“空气罐头”的一天?

熊德威:我们是一定不让贵州走向重度污染,这个底线破不得。今年国家层面和贵州签了责任状,到2017年,可吸入颗粒物(PM10)改善程度要提高5%。后来省里领导讨论后,决定给贵阳再加两个任务:一是PM2.5至少减少7%以上;二是贵阳市空气质量必须持续在全国名列前茅,如果跌出这个排名就要问责。这实际上是一道死命令,就像个紧箍咒,包括贵阳市的领导和我,都被套上了紧咒。

我们确实不能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一个重要原因是贵州喀斯特隐形地貌占83%,岩溶发育发达,我们还不清楚地下水走向。如果一个企业把水污染了,可能会影响一个甚至是几个流域,所以我们一定要严防死守。

南方周末:要避开那条老路,有何具体政策或手段?

熊德威:东部发达地区走了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我们已经目睹了这样的过程,再走就是愚蠢或者是不负责任了。

现阶段我们对涉及化工、煤炭、矿石的企业数目进行归类,从2010年开始,企业全部走园区道路,在园区里统一上环保设施。城里已有的老企业按要求出城。

另外,对于城市规划审批更加严格,现在我们把县以上的规划审批权全部收到省规委。作为省城规委的成员,我就经历过一个案例。2013年下半年,威宁县有一个草海地区规划的方案,第一次上城规委会议就被否掉了,因为草海是一个湿地,是一个高原湖泊,但他们规划退让距离不科学。被打回去后方案虽有变化,但没有实质性改进,又被省长驳回,直到第三次才通过。

对环境保护,我们还有“两个凡是”作为向省政府呈报方案的底线:凡是饮用水源地保护区,只能增加,不能减少;凡是水源保护地的,只能调大,不能调小。

对破坏生态环境而盲目发展的,按照三中全会和省委的要求,我们正在起草追究终身责任方案。

南方周末:打算怎么追究?

熊德威:比如说你砍一片树林,挖了几个山头,今后可能因为你没有经过科学论证带来后患的,你这任县长不论走到任何地方,就要追究你的责任。怎么追究我们正在拿方案并按程序报批。

上一期:

2014年4月10日

《用负面清单,守三峡库区

对话重庆环保局长史大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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