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术独立到政治救国
——20世纪20年代常燕生文学活动简述

2014-04-16 13:02魏晓东
晋中学院学报 2014年4期
关键词:狂飙鲁迅学术

魏晓东

(晋中学院文学院,山西晋中 030600)

从学术独立到政治救国
——20世纪20年代常燕生文学活动简述

魏晓东

(晋中学院文学院,山西晋中 030600)

20世纪20年代是常燕生文学思想发生转变的关键时期。20年代之前常燕生信奉的是学术独立发展,应不受政治影响。但随着1922年大量社会团体的建立和社会运动的开展,常燕生的文化思想开始发生了转变,并于同年5月发表了《反动的思想界》。1924年加入狂飙社。1925年加入青年党以及与鲁迅的论争表明了其文化思想向政治的转变。

常燕生;学术独立;政治救国;狂飙社

1920年代前期,受常家教育影响的常燕生,一直希望教育、学术能够独立于政治。但随着参加大量的社会活动,常燕生认识到学术和救国不仅不冲突,还能相互帮助,相互促进。

一、立志教育,倡导学术独立

(一)发起组织“工学会”

常燕生属于少年天才,18岁就读于北京高等师范,1919年五四运动之前,崭露头角的常燕生便成为北京学生界的活跃人物,被推选为北京中等以上的学生联合会成员,并任教育组主任。此外,他与匡日休、徐名鸿等进步同学发起“工学会”,提倡坚持半共半读和泛劳动主义。

根据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五四运动回忆录》中余力的《北京高师参加五四学生游行示威的情况》和匡互生的《五四运动纪实》两文记载:五月三日晚,“工学会”会员十余人在北高师操场北端举行秘密会议,这次会议上,决定了北高师次日前往赵家楼胡同安福系曹汝霖住宅示威的行动。做出决定后,他们立即与北京大学等各校学生紧急联络,议定联合行动,从而掀起了震动全国的五四运动。运动一爆发,21岁的常燕生便被推举为北京大学联合会教育组主任,并与周长宪、孟寿椿、黄日葵等三人共同负责编辑北京学生联合会主办的《国民杂志》。时值巴黎和会之后,他夜以继日地撰文,猛烈反对列强,抨击北洋军阀的封建专制。

“工学会”后来发展成为五四时期的著名团体平民教育社。北京高师平民教育社以“宣传及实施平民教育”为宗旨,且创办年代较早,影响力也较大,被称为中国平民教育的源头与胚胎。常燕生认为能彻底扭转教育的办法是学做工——学做有用的人。凡是受过教育的人都要是有用的人。只有工学主义教育运动才能提供彻底的平民的教育。期间,他用“新光”等笔名在众多的期刊和报纸上发表论文和新诗,满腔热情地翻译介绍西方哲学,讨论教育和文化等问题,号召民众反对旧思想、旧道德,反击尊孔逆流,积极倡导平民教育。毕业后,他立志献身教育,在上海吴淑中国公学中学部、大夏大学、北京高师附中以及燕京大学等学校任教。

(二)教育、学术独立观

近代中国政府统治力减弱,政治对学术干预较小。其时常家已不再信奉“学而优则仕”,而创造了“学而优则贾”的家训,做学问已经不是常燕生走上仕途的阶梯,因而常燕生较早地接受了学术独立的思想。

早在1916年、1917年时,常燕生就与陈独秀四次通信,就古文、孔教和家庭等问题进行了探讨。当时仅有十八九岁的常燕生面对陈独秀对孔教政治化的批判,以一种学术回归的态度进行了理性分析,这种谨慎的态度折射出常燕生的学术独立观念。他反对借学理以外的势力解决文化问题,这与胡适等人大同小异。

1920年到1923年期间,他发表了《全民教育论发凡》《教育上的理想国》等重要的教育学论文。“我以为未来的世界,应该只有教育,没有政治的”,“教育事业,本来应该和政治脱离关系,免得受政潮底影响,妨碍彼底进行的”。[1]在此基础上,他提出了一系列教育独立的策略,建议设立科学研究所,并对学者提出要求,认为学者“须真正具有以研究学术为终身志愿之精神,须能甘于淡泊质素之生涯。若没有这样的精神,则纵然创出这样一个环境,也恐怕是无用的。”[2]这个时期,常燕生教育独立方面的研究在学术界产生了较大影响。

二、学术政治相依

(一)转向关怀政治

胡适1917年回国时曾表示20年不谈政治,但是在1920年代那样一个“启蒙”“救亡”的时代,胡适最终也表示出了对政治的关心。1922年胡适联合蔡元培等数十人在《努力周报》发表《我们的政治主张》后,文化人士纷纷投函该刊,提出商榷,对此常燕生也迅速作出了回应。

他给胡适写信,认为《努力周报》是鼓吹政治的刊物,红楼梦考证等性质的文章不应在其中出现。既然要办,就应全心全意。“我们现在所要求的,并不是包罗万象的作品,只要一个又直接又爽快刀刀见血的东西。先生若能迎着这个趋势首先领着大家往前走,——以往的趋势是上山的,从工艺到法政,从法政到思想文艺;现在到了山顶以后,便应当往下走了。我们现在只能走这政治这一步,过了这一步,再走到工艺的一步,只有科学工艺是康庄大道,但你非过了政治的这一关不成,——则努力周报的功劳必不在新青年之下。”[3]22这个比喻,清晰地阐明了文化与政治的关系,即要达到科学文艺的康庄大道,须在政治上过关。这封信充分说明了常燕生学术独立思想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事实上,在启蒙和救亡的岁月中,几乎没有一个学者能够做到不关心国家存亡,隔绝于象牙塔中;退一步讲,就算确实立志于纯学术的研究,他们的研究也会无意识地关注到国家兴亡。事实上,学术独立于政治只是学人的一个理想。

(二)追求“学以致用”——狂飙社时期的活动

常燕生1924年加入“狂飙社”,并为《语丝》《莽原》等刊物撰稿。他的影响逐渐增强,在狂飙社时已声名鹊起。实际上,狂飙社成员除常燕生、张申府等个别在五四时期就已经成名外,其他大多数都是在五四新文学思潮的影响下才走上文学道路的青年。

1925年,常燕生在北京联络同乡组成“青年山西学会”,与高长虹、张友渔等人在北京筹办《山西周报》社,并以上海学联代表的身份出席了同年举办的北京国民会议促成会全国代表大会。这一时期常燕生与鲁迅的交往较为频繁,曾六次致信鲁迅,并亲自拜访鲁迅,鲁迅也以“信佚”的笔名给常燕生回信。1925年常燕生加入青年党信奉国家主义后,常燕生在《鲁迅日记》中就再未出现。“狂飙社”与鲁迅交恶后,还多次撰文与鲁迅展开论争。鲁迅也在《二心集·做古文和做好人的秘诀》《三闲集·吊与贺》两篇文章中同常燕生展开过激烈论战,把对常燕生的评论跟青年党联系在一起。当高长虹等与在厦门的鲁迅决裂之后,常燕生再次参与了与鲁迅的论争。

鲁迅把常燕生的文章与北京《民国晚报》刊出的《吊丧文》两篇报文收入,以作对比。

在《狂飙》停刊之后,常燕生立刻撰文《挽狂飙》,非常之痛心疾首。“不料我刚作读狂飙一文之后,狂飙疾终于上海正寝的讣闻随着就送到了。……于是乎狂飙乃停,于是乎狂飙乃不得不停。但当今之世,权威亦多矣,狂飙所得罪者不知是南方之强欤,北方之强欤?抑……欤?思想家究竟不如武人爽快,狂飙虽停,而长虹终于能安然走来北京,这个,我们倒要向长虹道贺。”[3]34常燕生与鲁迅发生论争,而鲁迅对于常燕生的国家主义论调也颇为不满。

1928年4月,左舜生等人主办并在上海创刊的《长夜》,在出刊4期后,也被迫于同年5月停刊。1928年常燕生到大夏大学任教后,兼为《长夜》半月刊撰稿,是《长夜》的经常撰稿人。常燕生在《长夜》第3期发表《越过了阿Q的时代以后》,认为鲁迅和他的追随者,都是思想已经落后之人。

常燕生的文学观与其所信奉的国家主义有着必然联系,主要是从历史和文化的角度来思考中国的未来发展之问题,在抗日战争后更多地是从全民抗战的角度来思考中国文学的,党派色彩并不浓。

(三)直视现实——期冀狂飙文学

1922年4月,周作人以“仲密”的笔名,在《晨报》发表了《思想界的倾向》一文。5月常燕生随即发表《反动的思想界》与之相争论,在当时思想界引起不小的反响。

周作人在《思想界的倾向》一文中,把当时“国粹主义”的思想界界定成反动思潮的唯一倾向,认为《学衡》《古学危言》是反动思潮的代表,将必然导致复古与排外。而常燕生在《反动的思想界》文中,虽然也赞同反动思潮的出发点是国粹主义,但又表现出些许不同的倾向。认为真正的反动思潮只能在新思潮内部。譬如,在新思潮之后的反动复古运动中,主事的往往并不是原先的那些遗老遗少,而大多革命党、立宪党、东西洋留学生,反而是崭新的维新人物。

常燕生着重批评了当时那些避谈政治的态度。认为从五四中的政治救国梦中醒后,专注于从事社会事业是好的现象,但却矫枉过正,连政治二字都闭口不谈,标榜着“安心向学”,这些人所走的道路和常燕生正好是相悖的,常燕生批判他们是怯懦之人。在那个时代,不谈政治的态度是中国人漠视现实精神的一种表现,这是几千年来专制政体养成的结果。

常燕生曾在《狂飙》周刊发表文章6篇,其视角都直视现实。如在第2期、第4期和第6期所发表的3篇《胡景翼先生的遗念》。其中,第一篇流露出对国人麻木的痛心。当醉酒的外国士兵在侮辱中国车夫时,除胡景翼先生敢于想到对外国士兵实行“铁棍政策”外,其余的国人则都是麻木地在旁边观望。第二篇对中国传统封建礼教以及国民的怯懦思想进行了严正的批判。当中国女性在开封铁塔上被外国士兵强奸后,国人不是去强烈谴责外国士兵,而是笑话被强奸的女性。于是提出现在“唯一的急务”应在强健国民,使之具有威武不能屈的人格精神;只有具有了人格精神,才能练就出威武不能屈的本领。第三篇从在胡景翼先生追悼会上领到的一张罗汉像开始,扩展到对当时一批著名新文学作家身上封建陋习的批判,突出了封建思想的根深蒂固和难以撼动。《什么叫做东方文化》对东方文明代表精神的文化观和西方文明代表物质的文化观提出了批判,认为文化应不存在东方与西方的区别,显示出作者的大文化观念。《论思想》提出国家的希望在于民族血统的彻底改造,应敢于把实行野蛮粗豪的民族血液灌输到我们的民族血液当中。《搀论雪耻与御侮》呼吁在高呼打倒帝国主义的同时,也应看到内乱,应先打倒国内军阀。

常燕生多以“狂飙”二字作为所创作文章的题目,像《挽狂飙》《论狂飙的文学》等等。后来在《因读狂飙想到中国思想界》中说出了他喜欢题目冠以“狂飙”二字的原因:“我之所以比较赞美狂飙,便是他们能够走了直接豪爽的一条素朴的路上去。一样的骂人,直接痛快便是少年的精神,也是中国民族未亡的一部分精神。”但他也中肯地提出“‘狂飙’不满我意之处也很多,他们不懂科学而强求提倡鼓吹科学,倒不如老老实实谈出版,谈戏剧,较为忠实。”[3]32

常燕生一直在思索我们民族的思想应当怎样走下去,然而他认为在这些工作之前,朴素而真诚的态度是首要的,也是最必须的。所谓文学,要豪放,但不是一味的叫嚣,须在豪放中有沉郁顿挫之致,意境可谓深远。

20世纪20年代的社会现实使常燕生关注社会、关注政治,而他从学术独立到政治的转变也许是当时知识分子的共同经历,此后他便一以贯之地关注社会,关注民生,矢志不渝,并为之奋斗终生。

[1]凡民.教育独立[N].民国日报·觉悟,1921-01-30(31).

[2]常乃德.通讯[J].教育杂志,1922,14(6),1-2.

[3]常燕生.常燕生先生遗集:第七卷[M].台北:文海出版社,1967.

(编辑 郭继荣)

K262

A

1673-1808(2014)04-0086-03

2013-12-22

魏晓东(1982-),女,山西榆次人,晋中学院文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晋中文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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