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好工商资本投资农业这把“双刃剑”

◇文/冯芝军 易松强（江西省农业厅农业产业化指导处） 宋祥燕（赣州市农业产业化办公室） 赵斌（南昌市农业产业化办公室）

我省工商资本到农村发展适合企业化经营的现代种养业（以下简称“工商资本投资农业”）起步于上世纪90年代初，其主要动因有两方面。一方面，一些工业产业如采矿业、建材业等资源污染类产业受国家产业政策限制，在转型升级尚未形成之前，其资本有新的投资意愿。另一方面，近年来，市场对农产品的需求日益扩大，农业结构不断优化调整，农业的生产经营方式逐步从传统的小农经济向贸工农、产加销一体化的现代产业化经营转变，农业的功能从单一的生产功能向生产、生活、休闲等多种功能转变，加之人们对食品安全的强烈关注、国家对农业的高度重视，使工商资本投向农业逐年增加并呈现加速的趋势。我省是农业大省，引导和鼓励工商资本发展现代种养业，对加快体制机制创新、培育农业新型经营主体、推进农业产业化经营、促进全省农业现代化进程和农民收入的持续增加都有着重要意义。

主要模式及成效

我省工商资本投资农业生产的模式主要可归纳为三种。一是独资型。主要是工商资本通过购买、租赁等形式直接获取农村农业生产资源使用权进行农业开发，建立种养基地发展生产加工。这些工商资本独资成立农业企业，实行现代企业化经营管理，农产品生产过程一般都在本地完成。该类型约占全省的80%。二是合作型。工商资本通过注册农业企业，与农民合作社、农户联合起来，或是农民合作社、农户参股企业发展种养业。农产品生产主要是由农民合作社和农户来完成，企业主要负责农产品深加工和营销，为了确保利益紧密联结，一些企业还出资入股农民合作社。该类型约占全省的15%。三是拓展型。一些工商资本根据自身发展需要，从其他产业延伸到与农业有关联的行业拓展业务，建立各种类型种养基地，通过延长产业链条，提高企业利润水平。该类型约占全省的5%。

工商资本投资农业，不仅带来了稀缺的资金，而且带动了技术、管理等先进生产要素向农村配置，优化了农业生产要素结构，有利于提高农业生产效率。

1.推动了土地集约化和种养规模化。工商资本通过土地流转集中了土地资源，实现了土地的集中连片经营和规模化种养，提高了农业经营效益。从目前全省工商企业投资农业的资金量和产业规模来看，工商企业投资农业一般要求土地连片开发，面积都达到百亩以上，甚至千亩以上，直接带动了土地流转，促进了农业产业结构的调整和优化升级，也推动了新兴农业主导产业的形成和发展。如九江市目前流转耕地136万亩、山地312万亩，其中工商资本参与流转143.9万亩。南昌市工商资本投资农业占用土地3.7万亩，其中流转农用地3.13万亩。

2.提高了农业从业人员的素质和技能。一方面，资本下乡带动了科技人才、管理人才等向农村流动，促进了科技、管理知识在农业生产中的扩散和传播，提高了农民的素质，提高了他们搏击市场的能力。另一方面，工商资本投资农业以工业理念来谋划发展农业，工商企业家拥有的创意、专利等会通过面对面交流、产业化经营等方式，对其他农业经营主体产生示范带动效应，提高了农民投身现代种养业的积极性。

3.解决了农业资金投入不足的难题。对资金相对充裕的工商企业来看，能够有较为充足的资本投资到农业中去。一方面，在政府可用财力有限的情况下，可以缓解政府在推动农业主导产业发展及基础设施建设投入不足的问题。另一方面，对企业的发展也提供了充足资金，有效弥补了信贷投入不足的问题。如景德镇市在近五年来农业基础设施投入中，工商资本约占总投资的50%。

4.促进了先进农业技术的推广。主要表现为：设施农业增多，如蔬菜大棚、滴灌喷灌、沼气建设等；科技推广方式多样，如无土栽培、配方施肥、无害化处理等；现代设备推广增多，如自动喂料机、母猪产床、自动料槽的使用等；立体种养增多，既可综合利用，又可减少成本，降低风险。总体而言，工商资本进入农业一般会带来新品种、新技术、新工艺甚至一些破解制约产业发展的关键技术的推广和运用。

5.带来了先进的投资经营理念。工商资本投资农业普遍实行公司化运作、标准化生产和产业化经营，把工商企业先进的生产方式、科学技术、管理理念带到了农业发展上，将农业的生产、加工、销售各环节有机连接起来，按照市场需求有计划地组织生产，提升了农产品的品质和竞争力，较好地实现了工业和农业的高起点对接。

6.推动了农业合作组织的发展。由于农户家庭土地规模普遍较小，工商资本与农户直接谈判流转土地成本高、合同执行难，因而普遍要寻找和加强与农业中介组织的合作，从而促进了农村合作组织的发展。如鹰潭市2013年有200多家龙头企业成立了与企业相对应的农民合作组织，联结带动农户13.2万户，吸纳劳动力15.7万人。同时，工商资本下乡带动的农地流转重新激活了村集体组织，村集体在与工商资本谈判和合作的过程中，其主体功能不断得到强化。

7.延长了农业产业链条。工商资本投资农业把传统的一产拓展延伸到二产、三产，延长了农业产业链条，提高了土地产出率和产品附加值。表现为基地、合作社和龙头企业增多，物流仓储业务增多，“基地+合作社+龙头企业”模式增多，农产品加工能力增强，产业链延长，农业整体效益提高等，从而促进了产业化水平的提升。

8.促进了农民增收致富。工商资本进入农业生产、加工、销售等环节，以供应商、顾客、合作伙伴等身份与农民、专业合作组织、家庭农场等建立业务联系网络，通过前向和后向联系带动技术知识溢出，优化了农业产业结构，提升了现代农业发展层次，促进了农民增收。如大余县章源生态旅游有限公司积极建设以休闲农业为基础，以有机果蔬产业为主导，集农业生产、观光休闲、餐饮会务等多功能于一体的三次产业紧密结合型企业，通过土地流转和返聘农民务工等方式分利于农民，从而实现双赢。

适宜企业化经营的领域和环节

1.设施农业，休闲农业，以及规模化、标准化种养等领域适合企业化经营。现代种养业动植物生长过程可以控制，能够实现工厂化生产，且资金和技术门槛较高，工商资本相较于单个农户进入这些领域更具优势。同时，对工商资本而言，在这些领域拥有很多可以移植的专业化技术，投资更有可能获得成功。而且，这些领域是国家政策支持的领域，是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转型的重要方向，具有较好的成长性和盈利性。

2.现代种养业的产前和产后服务环节也比较适合工商资本发展。现代种养的产品能够通过产业化经营延长产业链、扩充价值链，实现企业增产、增值和增效。如工商资本进入信丰县绿萌农业发展有限公司的产前和产后领域，增加了农业资本存量，强化了农产品的市场流通能力，提高了农业产业链整体效益，带动了农民就业增收。

3.农村集体闲置的和农民没有能力开发的土地和山林地，比较适合工商资本投入开发。如香港亨泰消费品集团公司在永修梅棠流转荒山1.2万亩，成立了九江建滔农业开发有限公司，让以前的荒山荒坡变成了万亩高产示范园，目前年产有机柑桔近万吨。

4.一些农业新兴产业如农业废弃物资转化利用等比较适合工商资本投入。农业新兴产业崛起是国家大力支持和鼓励的方向，从长远来看，工商资本介入新兴产业有利于农业创新可持续发展和抢占农业科技发展制高点。

主要做法和基本经验

1.搭建平台，筑巢引凤。一是以规划为引导。制定农业产业化发展规划，确定重点发展的优势产业，加强对现代高效种养业与农产品加工业的规划衔接，形成完备的规划体系，成为工商资本投资现代种养业的方向标。二是以园区建设为载体。按照“百县百园”的要求，整合涉农资金，重点打造国家级和省级现代农业示范园和农业产业化示范基地。三是以招商为突破。采取“请进来”和“走出去”的办法，积极举办或组织参与农业招商洽谈会、农业招商说明会和农业招商推介会等系列招商活动，并通过以商招商、委托招商和网上招商等办法，推动现代农业招商引资。

2.完善机制，优化服务。一是建立扶持引导机制。从用地规划、立项审批、税费减免、财政扶持、农业贷款担保和农业保险等方面为工商资本进入农业给予支持。二是建立服务监管机制。积极为工商涉农项目提供生产技术服务、产品认证服务等，并整合各类培训资源，形成多位一体的人才培训体系。建立健全农产品检测和监管网络，及时为工商涉农项目提供土壤、水质和产品质量检测服务，帮助制定农业订单生产、绿色食品原料标准化生产和规程，提高工商涉农项目标准化生产水平。

3.创新方式，共享成果。坚持工商资本进入与农民利益保障同步，让工商资本带动更多农民参与经营，保障农民持续增收。在规范农村土地流转行为的同时，建立“土地集中流转、乡镇或村委会双向担保、农民优先务工”的土地流转合作和农业务工模式，由乡镇或村委会将农民承包土地集中后再进行流转，以粮食定量折价为参考确定土地流转租金，并经乡镇或村委会担保收取和支付，保障流转双方利益，同时优先安排原土地承包人进入基地务工，实现农民“离土不离乡、脱产不脱田”。

需关注和规避的风险隐患

1.政府需重视的几个问题。一是部分工商资本进军农业存在一定盲目性和随意性。体现在部分企业有热情却未进行科学规划，对自身经营种养业的能力过于自信，最后导致失败收场，有的甚至“跑路”，使农民土地租金收益无法兑付，引发一系列矛盾纠纷。二是土地经营的“非粮化”、“非农化”倾向。当前，在农业比较效益低下、自然风险难以防范、农业与非农收益“剪刀差”巨大的环境中，工商资本会趋利避害，弃粮从经、弃农从商，从事高收入产业。在现实中，部分企业以套取国家资金补贴、牟取土地价值为目的进入农业，流转土地后“圈而不用”。还有些企业通过投资农业取得用地，在获取扶持资金后，舍弃相对收益较低的纯农业项目，进而追逐利润高的非农生产经营项目，如建设私人农庄、会所和办公楼等。三是垄断农业产业链，控制“弱势”农民。国际经验表明，如果对工商资本进出种养业不加限制，任其追逐利润，其结果往往是工商资本垄断农业产业链，致使农户被挤压、盘剥甚至破产。小规模农户在产业链中处于绝对弱势地位，不拥有定价权，在这种情况下，工商资本极易向小农户转嫁风险，挤压其生存空间。此外，由于农业投资收益期长，工商资本倾向于较长时间、大面积租赁农民土地，若对农民利益处理不当，易引发不稳定因素。四是可能被跨国企业控制产业链的重要环节，危及国家重要农产品的安全。我国农产品市场和农业投资领域一直是跨国资本觊觎的目标。工商资本下乡建立农业产业链，有助于提高农业产业化水平，但在客观上也为外国资本控制我国农业产业链的重要环节提供了一定的可能。五是农业发展环境存在诸多问题。一是农业效益总体偏低。长期以来，农业一直是社会效益大、经济效益低的产业，而现阶段农产品价格总体偏低，存在价格倒挂现象，与工商资本所追求的效益最大化相背。二是农业受制于“双重”风险。农业既受灾害性气候和动植物疫病频发等影响，又易受市场价格大起大落和劳动力资源制约等影响，使得一些工商资本不敢冒然进入农业领域。三是缺乏有力的政策支持。尽管近年来我省出台了扶持农业产业化的政策措施，但专门针对工商资本投资农业的优惠政策还未出台。此外，对产业的补助政策还没有完全切合市场和企业发展实际，难以发挥好政策的奖励补助作用。

2.企业自身面临的困难。一是土地要素制约明显。①土地流转难、水平低。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下土地分户经营的分散性与土地流转的计划性、规模性之间存在矛盾。企业计划促成土地规模流转时，往往因少数几户农户不能谈妥，导致规模化流转难以成功。②农业项目用地难的问题十分突出，成为工商资本进军农业的主要障碍。由于农业项目对财税的贡献小甚至没贡献，所以不少地方政府把有限的项目建设用地指标优先安排给对财税贡献大的工业等项目。二是企业融资难题突出。由于现行融资政策环境的局限，加上农业企业的农用地性质，导致土地、厂房难以办证，以致于因缺少抵押物而难于融资，特别是企业在遇到资金周转困难之时，缺乏针对性的扶持政策。三是农业基础设施薄弱。由于水、电、路等农业基础设施年久失修，导致农业投资硬环境一时难以改善。此外，在水源、道路、电力等资源使用和排污、粉尘、噪音等环境污染上，又容易造成企业与“四邻”纠纷不断。四是土地流转埋下隐患。由于农业投资收益期长，工商资本倾向于较长时间租赁农民土地，并不可避免会出现“超期”现象。而企业主与农民签订的合同大多以土地二轮承包期或山地承包期为限，并没有明确规定合同到期后的相关权益，因此埋下了纠纷隐患。同时，由于部分农民契约意识和法制观念不强，当市场价格或其他因素发生变化时，合同未到期就要收回土地，或要求增加租金，导致流转费用不断上涨，企业经营压力加大。

对策和建议

1.转变观念，突出重点，明确投资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工商资本投资农业一般有资金和企业管理经验的优势，但缺少农业知识与经验，因此较适合投资资金、技术密集型领域和环节。要重点引导工商资本开发闲置的、农村集体和农民没有能力开发的土地，发展设施农业、休闲农业和规模化种养等现代农业，与民兴利而不与民争利。鼓励和支持工商资本多从事农业产前、产中和产后服务，发展一二三产融合的全产业链项目，构筑农工商综合体。

2.加强监管，建章立制，有序引导工商资本投资农业。一是建立最严格的工商资本准入制度，预防“非粮化”、“非农化”倾向。建立工商企业租赁农户承包耕地的准入制，对工商企业进行资格审查。建立监管体系，对工商资本下乡务农进行动态监控。二是建立稳妥的利益共享机制，防止工商资本过度与农民争利。在组织形式上，可采取“公司+合作社+农户”模式，发挥合作社的作用，增强农民价格谈判能力，有效维护农民利益。在利益联结上，通过保底收购、股份分红和利润返还等方式，让农民分享加工销售环节的收益。在政策保障上，出台相关政策，保护农民的土地财产权利，保证土地流转的自主性、自愿性，尽量避免“新圈地运动”的出现。

3.突破瓶颈，强化服务，提高农业资源利用效率。一是规范农村土地流转。加快农村土地的确权颁证，坚持土地经营权流转“依法、自愿、有偿”。建立健全土地流转的各项制度，完善并严格执行流转程序，规范流转行为，确保土地流转规范有序进行。二是建好农村产权交易平台。在农村产权制度改革中，应尽快建立方便的产权交易平台和良好的产权交易制度，使农村产权交易和土地流转做到快捷、顺畅，助力工商资本进入现代种养业。三是加大对农业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改善农业生产条件和投资环境，为发展现代种养业创造有利条件。

4.政策扶持，政府推动，激发工商资本投资农业的热情。制订工商资本投资农业发展规划，进一步明确发展的方向、目标、重点领域和准入条件。出台鼓励工商资本投入农业的优惠政策，进一步明确和加大对其在用地、用电、用水、金融、税费和项目等方面的扶持力度。工商资本投资农业重大项目用地要在土地利用年度计划内优先安排指标、重点保障。积极推进农村金融改革，明确从农村吸收的存款用于“三农”的比例。对工商资本农业企业实施差别化利率，并提供上下游“1+N”供应链融资。积极开展农村产权抵押融资，创新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大型农用基础设施等抵押方式。全面落实《国务院办公厅关于金融服务“三农”发展的若干意见》，切实解决农业企业融资难题。完善农业保险保费补贴政策，建立大灾风险分散机制。积极开展信息和科技服务，为工商资本投入农业当好向导及做好科技服务。加强对农民的教育培训和引导，增强其与工商资本的谈判能力，切实维护好自身合法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