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晓东 张忠家 王利军
自20世纪60年代人力资本理论问世以来,劳动力素质差异对经济发展的影响越来越受到学者们的关注,并被看作是各国科技及经济发展水平差异的主要原因之一。因此,大力发展教育成为新兴国家提升劳动力质量,进而实现科技、经济和社会发展赶超目标的重要手段。自我国实施高等教育大众化以来,高等教育招生人数已由2000年的220万扩大到2010年的662万,毕业生人数由95万攀升到575万,大学以上教育水平的劳动力比重也由5.6%提升到10.1%。然而,我国地域广阔,人力资本结构及高等教育的发展速度及水平存在较大的区域差异。2010年,东部地区劳动力中受过高等教育的比例已由2000年的6.0%提升到12.3%,中部地区由5.5%提升到 8.2%,西部地区则由 4.8%提升到8.4%,区域差距持续扩大。
由美国学者Denison[1]提出的教育量简化系数法,是目前测量教育经济贡献最为普遍的方法之一。崔玉平[2]等采用此方法,对我国高等教育对经济增长贡献率的整体水平在不同时间的阶段变化作了对比;杨亚军和李洪天[3]等分别对江苏、河北、安徽、辽宁、山西等地区高等教育的经济贡献率进行了独立分析。然而,学者们的研究多把全国作为一个整体或就某一地区进行研究,对全国不同地区高等教育经济贡献率差异进行比较的研究较为缺乏,研究中更缺少对区域人力资本产出弹性不同的考量。本文将在分区域测定人力资本产出弹性的基础上,考察2001—2010年间高等教育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在我国31个省市区的不同表现。
遵循丹尼逊(Denison)的教育量简化系数法,考虑到教育提高了劳动质量使得初始劳动力投入量成一定比例增加,因而,可以把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表示为:
其中,Y为产出量,A为技术水平常数,K为资本投入量,Lo为初始劳动力,E为教育投入,LoE代表人力资本投入,t为时间变量,α为资本产出弹性系数,β为劳动产出弹性系数(α> 0,β> 0,且 α +β=1)。对公式(1)两边取对数,求时间t的全导数,然后用差分方程近似代替微分方程,得到经济增长速度方程:
其中,y为国民经济年增长率,a为技术进步率,k为资本投入年增长率,lo为劳动投入年增长率,e为教育投入年增长率。公式(2)两侧同时除以y,便得到各部分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丹尼逊提出的教育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份额即为:
教育综合指数反映了相应国家或地区劳动力人均受教育程度,它的年均增长率能更好地反映教育投入的变化,因此研究者们普遍使用教育综合指数的平均增长率Re代替e。基于此,教育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份额可以表示为:
因此,高等教育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份额可表示为:
其中,Eh为高等教育在教育综合指数增长率中的比重。
本文以《中国劳动统计年鉴》公布的2001—2010年“分地区全国就业人员受教育程度构成”表,为计算各省市区教育综合指数的数据来源。本文以2010年为例,计算全国教育综合指数。2010年,我国就业人口中3.4%未上过学、23.9%接受过小学教育、48.8%接受过中学教育、13.9%接受过高中教育、6.0%接受过大学专科教育、3.7%接受过大学本科教育、0.39%接受过研究生及以上教育。以小学六年制、初中三年制、高中三年制、大学专科三年制、大学本科四年制和研究生及以上三年制为受教育标准年限,把大学专科、本科及研究生及以上均看作是高等教育范畴。据此,我国2010年人均接受小学教育年限为:
同理,可计算得到人均受初中教育年限为2.184,人均受高中教育年限为0.720,人均受高等教育年限为0.355。
采取杨亚军[3]等使用的劳动简化率系数,依次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文化程度劳动力的劳动简化率定为1、1.2、1.4和 2,据此可计算得到 2010 年我国从业人员教育综合指数为:
同理,可计算出我国各省市区2001—2010年的年度从业人员教育综合指数。其中,2001年与2010年各省市区从业人员教育综合指数如表1所示。
表1 2001年与2010年各省市区从业人员教育综合指数
从表1可以看出,我国各省市的教育综合指数稳步提升,这说明通过大力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及高等教育扩招政策,我国各省市区的劳动力受教育水平已经大大提高。2010年,全国从业人员整体教育综合指数达到10.140,较2001年提高了13.6%,接受研究生教育的比重由0.1%上升到0.39%,大学本科比重由1.4%上升到3.7%,大学专科比重由4.1%上升到6.0%。对比各地区劳动力教育综合指数的绝对值可以看出,北京、上海和天津的教育综合指数一直排在前列,而西藏、云南和贵州最低,这与我国各省经济发展水平的现状相符,反映出经济的发展需要高质量的劳动力来支撑的现实,各地区劳动力教育综合指数与其经济发展水平呈现出高度一致性。
根据现有研究成果,时间序列回归法 (即通过规模报酬不变的生产函数估计)是确定劳动产出弹性β系数最常用的方法。考虑同一时期的不同区域或不同时期的同一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和要素配置的差异,其资本与劳动的产出弹性也不可能完全相同,因此直接采用其他国家或地区的估计值或使用国内学者对不同阶段的估计值均是不可取的。按照经济发展水平差异,我国可划分为东、中、西三大经济区,为了准确估计各区域教育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有必要分区估计劳动产出弹性。部分学者采用原始CD生产函数估计的劳动产出弹性作为人力资本弹性,不够严谨。我们认为,应该根据公式(1)估计规模报酬不变下的人力资本产出弹性,这样才能保证模型参数的统一性、科学性和可信性。为了便于估计,对公式(1)变形得到:
其中,Yt为经济产出量,即以2000年为基期的各省市区不同年份的GDP;Lot为劳动力的绝对投入量,即年末就业人员总数;Et为教育投入,即从业人员教育综合指数。由于我国目前并未对资本存量进行统计,因此采用贺菊煌[4]等学者使用的国际通用的永续盘存法(PIM)对资本存量进行估计,计算公式为Kt=Kt-1(1-δ)+It/Pt。按照我国传统东中西的区域划分,对公式(7)中的参数α进行估计,并计算得到β,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人力资本弹性回归估计
从表2中各区域的人力资本弹性可以看出,东部地区与中西部地区的人力资本弹性差异较大,而中部与西部差异较小,这也再次证明分区域估计人力资本弹性对于准确计算教育经济贡献的必要性。
依据公式 (5),为确定高等教育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必须计算教育综合指数年均增长率Re、GDP增长率y、高等教育在教育综合指数增长中的比重Eh。
其中,Re为教育综合指数年均增长率,E2010与E2001为各地区2010年与2001年教育综合指数。把公式8中的教育综合指数换成以2000年为基期的各地区GDP不变价格值,便可计算出各地区GDP的年均增长率。
其中,Eh为高等教育在教育综合指数增长中的比重,Re为教育综合指数年均增长率,R'e为除去高等教育外的从业人员教育综合指数年均增长率。R'e的计算方法与Re相同,只需把公式8中的从业人员教育综合指数换成除去高等教育外的教育综合指数即可。
根据以上计算结果,把相关数据代入公式(5)中进行计算,可分别得到全国及31个省市区2001—2010年教育经济增长贡献率和高等教育经济增长贡献率,结果见表3。
从表3可以看出,2001—2010年我国教育综合指数年均增长率为1.43%,教育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为2.54%;高等教育在教育综合指数增长中的比重为23.64%,高等教育经济增长贡献率为0.60%。这些数值,均远低于20世纪80年代日本的相应水平 (发达国家最低值)[5]。这是由于我国物质资本产出弹性过高,而人力资本产出弹性较低造成的,这也反映出我国现阶段经济发展模式属于投资驱动型,同时也说明我国人力资本总体发展不足。
表3 2001-2010各省市区高等教育经济增长贡献率
从东中西区域对比来看,东部和中部地区高等教育经济增长贡献率较高,均值分别为0.93%和0.96%,而西部地区平均仅为0.55%,这说明从整体而言西部地区高等教育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有限。就教育经济增长贡献率来看,中部平均值为4.89%居各区之首,东部与西部平均值分别仅为2.49%和2.75%,这说明中部地区劳动力教育水平的提升将对经济发展产生巨大的促进作用。
在31个省市区中,高等教育经济增长贡献率高于1%的共有7个省份,从高到低依次为西藏(2.78%)、北京 (2.33%)、上海 (1.72%)、青海 (1.34%)、天津(1.12%)、重庆 (1.07%)和云南 (1.01%)。而各省高等教育的高经济增长贡献的原因却各不相同:北京、上海和天津是由于对全国高层次人才的就业聚集;西藏、青海、重庆和云南则是较高人力资本弹性和教育经济增长贡献率共同作用的结果。高等教育经济增长贡献率在0.4%以下的有江西 (0.18%)、四川 (0.24%)、河南(0.27%)和山东(0.32%)共4个省份,原因各不相同。其中,江西与四川是由于高等教育在教育综合指数增长中占比较低 (7.97%和10.02%是全国最低水平);河南与山东则是因为其教育的经济增长贡献率较低造成的(1.54%与1.58%也为全国最低水平)。其余20个省份高等教育经济增长贡献率处于0.4% ~1.0%之间。
通过以上对比分析可以看出,我国东中西部的人力资本产出弹性、教育经济增长贡献率及高等教育经济增长贡献率均存在显著差异,因而各地区的高等教育发展战略也应该立足现状而有所不同。
对于东部地区而言,人力资本产出弹性远低于中西部地区,但高等教育的经济增长贡献率较高。东部地区是我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服务业比重高而金融业发达,2011年东部服务业比重达到44.2%,金融业占全国的比重高达69.0%,在服务业中的比重也高达13.6%。这种后工业化阶段的经济服务化,提高了劳动力的生产效率,造成人力资本的低产出弹性和实物资本的高产出弹性。然而,经济的高端化发展必然需要高素质人才的支持,这也符合我国大中专毕业生就业集中于京津冀、长三角和珠三角等东部地区的现状。因而,对于东部地区来说,大力发展高等教育是必然选择。
中部地区人力资本产出弹性、教育经济增长贡献率和高等教育经济增长贡献率均较高。中部地区仍以传统工业为主,对劳动力的需求巨大,因此表现出较高的人力资本产出弹性。而随着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劳动力素质提升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最为显著,因而教育对经济增长表现出较高的贡献。然而,目前中部地区人才形势严峻:一方面,中部高等教育资源有限,2013年中部8省有招生资格的普通本科院校为261家,占全国普通本科院校总数的29.7%,但人均高校数仅为东部的84.3%;另一方面,中部地区人才流失严重,由于毗邻东部发达地区,自身经济吸引力不足,造成高校毕业生更多流向东部。因而对于中部而言,大力改善经济和社会环境而留住人才,比加大人才培养更加迫切。
西部地区人力资本产出弹性较高,高等教育经济增长贡献有限。正处于工业化阶段的西部地区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投入,而落后的教育制约了经济发展。除西藏、青海、重庆和云南外,西部其余各省的教育经济增长贡献率均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这说明教育对于西部经济发展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只是这种作用的发挥受到落后教育水平的严重制约。2010年西部12省区劳动力人均受教育年限仅为8.2年,低于全国9.0年的平均值,远低于东部的9.9年。尤其是文盲比例高,2010年西部12省区劳动力中未上过学的比重高达8.8%,是全国平均水平3.4%的两倍以上。因此,西部地区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还需要从基础教育抓起,大力发展义务教育和职业教育对于促进西部地区经济发展更加有利。
[1]Denison,E.F.The Sources of Economic Growth 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Alternatives before Us.New York:Committee for Economic Development, 1962.
[2]崔玉平.中国高等教育对经济增长率的贡献[J].教育与经济,2001, (1).
[3]杨亚军,李洪天.江苏省高等教育对经济增长贡献率的估算及分析[J].教育研究,2006,(7).
[4]贺菊煌.我国资产的估算[J].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1992,(8).
[5]Maddison A.Growth and Slowdown in Advanced Capitalist Economies:Techniques of Quantitative Assessment.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 198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