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业主“被出轨”，保安魂断信口开河

暮虹

2014年1月14日，北京房山区某小区发生一起血案：业主徐尚德残忍将小区的保安赵建奎杀害。保安的职责是捍卫业主安全，可徐尚德为何要对保安痛下杀手？随着警方侦破，这起血案的来龙去脉浮出水面。原来凶杀案的导火索，竟源于保安一句信口开河的解气话……

保安一句解气话，搅乱业主平静之家

2011年9月13日，北京房山区某小区业主郝燕倒车时，一不留神碰翻了保安岗亭旁的两盆龙血树，白瓷花盆碎了一地，半人高的龙血树干被碾断。值班保安赵建奎上前与郝燕理论：“你怎么开车的？龙血树500多元一盆，你必须赔偿损失！”郝燕不是刁蛮之人，本打算赔钱了事，但一看有好多邻居围过来看热闹，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被一名小保安训斥，郝燕脸上挂不住。她强词夺理与赵建奎大吵：“明明是你将盆景摆错了地方，还想敲诈我？别惹怒我，否则我投诉解雇你，”郝燕太不讲理了，赵建奎骂她“泼妇”，两人推搡起来……

当天，郝燕单位给每个员工发了4箱苹果，同事吕健帮她送回家。见郝燕与赵建奎越吵越凶，吕健从副驾驶座位上下来了。他根本没将小保安放在眼里，高声呵斥：“你找抽是不？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像什么话？你再不松手，我让你满地找牙！”吕健长得膀大腰圆，赵建奎胆怯了。郝燕趁机钻进车里，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31岁的赵建奎来自河南登封，每月薪水仅2000元。物业公司规定，谁值班花木盆景由谁负责。郝燕的刁蛮，害得赵建奎损失了半个月工资，他恨得牙根痒痒。见郝燕的车驶入了车库，大家纷纷围住赵建奎，七嘴八舌议论着：“那个男人是郝燕什么人，这么护着她？”赵建奎正在气头上，脱口而出：“情人呗，我好几次看见这个男人送她回家。她老公真可怜，被人戴绿帽子还蒙在鼓里。”

大家对男女作风问题最敏感，应声附和：“郝燕有老公有家庭，还找情人，真不要脸！”几名中年妇女展开想像开始议论：“郝燕丈夫常年不在家，30多岁的女人哪里守得住？”更有好事者怂恿赵建奎：“你把那对男女拍下来，发给她丈夫。”大家一番同情和抱不平，给了赵建奎心理安慰……

郝燕时年39岁，山西运城人，毕业于北京理工大学，在房山区的一家公司上班。郝燕的丈夫徐尚德大她1岁，北京人，在天津从事海鲜批发。夫妻俩虽常年聚少离多，感情还算融洽，一家三口的生活温馨宁静。11月6日，徐尚德回北京与妻儿小聚，一走进小区，远远就看见几个邻居围在一起交头接耳，还不时用眼睛扫他一下。一个邻居与他打招呼：“老徐，你是真男人，常年将老婆丢在家里也放心。像我们这些没出息的爷们，整天将老婆看得紧紧的。”这话听起来别扭，徐尚德嘿嘿一笑，没往深处琢磨。

第二天，徐尚德的母亲王桂珍过来看儿子。与几名中年妇女结伴买菜时，她们好心提醒王桂珍：“你儿子儿媳才30多岁，常年分居可不是个事。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婚姻就出问题了。”儿子儿媳分居已不是一两天，邻居们怎么突然说这番话？难道她们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傍晚王桂珍离开儿子家，悄悄将邻居的话告诉了徐尚德。联想到邻居们异样的眼光及对他的提醒，徐尚德一阵眩晕：难道郝燕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夜里，徐尚德与郝燕躺在床上看电视，他敲打妻子：“我不在家，你做事要有分寸，别让邻居说三道四。”郝燕柳眉一扬，说：“你这话什么意思？”因没掌握确凿证据，徐尚德没有接腔。细细琢磨丈夫的话，郝燕心里怪怪的。

返回天津，徐尚德失去了往日的淡定。2012年3月起，徐尚德由每月回家一趟改为10天一次，心中的纠结和阴影一天天疯长。此后每次回家，他像警犬一样嗅枕巾、被单，检查是否有烟味；鞋柜里多了一双拖鞋，浴室里多了条毛巾，徐尚德也要盘问郝燕：是给谁添置的；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有心地问：“晚上楚楚不在家，你都干些什么？”郝燕窥破丈夫的心思，生气地反问道：“你这是侮辱我的人格！你一个人在天津生活，我怀疑、盘问过你吗？”

“从来没人在背后嚼我的舌根！告诉你，我说这话是有根据的。”郝燕备感屈辱，一把拽住丈夫的衣领，说：“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谁做谁清楚。”拉扯中，郝燕抓破了丈夫的脸，徐尚德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张照片再掀波澜

徐尚德和郝燕你揪我头发我掐你脖子，茶几上的电水壶、茶杯、果盘被碰落一地。楚楚吓得蜷缩在角落里哇哇大哭。郝燕收拾行李，抱起儿子就往外走：“你看我不顺眼，我们母子不碍你眼！”徐尚德以为郝燕吓唬自己，谁知一转眼母子俩就不见了。他追到楼下截住郝燕，硬是把妻儿拽回了家，争吵声惊动了邻居。

夜里，郝燕等待丈夫向自己道歉，可徐尚德没一句愧疚的话。郝燕气呼呼地抱起被子，独自睡进了客房。一墙之隔，夫妻俩彻夜未眠。

第二天上午，小区里几个闲着无事的中老年妇女，心照不宣挤进赵建奎的值班室，添油加醋地说：“昨天晚上你们都看到了吗？两人都打到了院子里，一定是徐尚德发现了老婆的婚外情。”几个月来，赵建奎一直对郝燕耿耿于怀，他暗自幸灾乐祸。

晚上10点，郝燕又与徐尚德分房而睡。这时，门被擂得“咚咚”响，郝燕披衣下床打开门，婆婆一阵风卷了进来。结婚数年，郝燕与婆婆相处还算融洽，她流着泪向王桂珍诉苦：“妈，他怀疑我，您得给我做主。”王桂珍狠狠数落儿子：“你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不会与郝燕沟通吗？大打出手算怎么回事？”转而，她以商量的语气问郝燕：“他常年在天津，你一个女人在家，是不是做事不注意，引起了邻居误会？要不是楚楚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们闹到了这种地步。”

郝燕容貌姣好，爱美时尚，开朗活泼的她与男同事、大学男同学走得很近。丈夫不在家，儿子又经常住爷爷奶奶那边，郝燕颇感孤独寂寞。下班或双休日，她常与异性同事朋友一起喝咖啡、吃饭、打麻将，但郝燕与他们都属正常交往。莫非这些给邻居带来了误会？明白这些，郝燕放低姿态，向丈夫和婆婆吐露了这一切。徐尚德心里的纠结解开了：“独居女人最容易惹是非，我相信你。以后少与异性来往，咱们好好过日子。”儿子儿媳解除了婚姻警报，王桂珍一身轻松回家了。

此后，郝燕与异性交往格外慎重，没有第三人在场，她不与异性单独接触；双休日喝咖啡、打麻将这些保留节目，也被取消了；晚上8点以后，她不单独出门。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2012年9月20日傍晚，郝燕带楚楚在小区广场上放风筝。一个男孩抢楚楚的风筝，两个孩子打了起来。郝燕刚上前责怪那个男孩，对方的母亲立刻大声辱骂郝燕：“我是没你有本事，因为我不会找情人，不会被丈夫打得鼻青脸肿！”郝燕愣怔片刻，哭着与儿子回了家。

郝燕“出轨”，又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得到了印证！小区很多人一看见她，就在背后指指点点，小声嘀咕：“瞧她那身打扮，30多岁的女人还扮成小姑娘样，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主。”流言是把软刀子，刺得郝燕的心伤痕累累。

11月5日，郝燕向丈夫提出：“小区里有些人素质太低了，我不愿与他们碰面。咱们将家里的房子租出去，另外租房住好吗？”徐尚德回答妻子：“租别人的房子，哪有住自己家自由。你不愿与邻居接触，远远绕道就行了。”郝燕一天也不愿在小区住下去了，可担心丈夫猜疑，她没将这句话吐露出来。

2013年1月，徐尚德在网上浏览小区新闻，业主论坛上的一张照片刺痛了他的双眼，旋即，屈辱感排山倒海般向他倾泻而来……

保安祸从口出，解气话招来杀身祸

照片是小区工作人员在修剪绿化带，让徐尚德崩溃的是，照片右上角是郝燕与一个男人的模糊背影，两人手挽着手，头紧挨着头，一看关系就不一般。此时已是夜里10点，郝燕靠在床头浅睡。徐尚德一把掀开被子，拽着她来到电脑前，逼问道：“这个男人是谁？你们在一起多久了？”郝燕脸色惨白：“光看背影，你怎能确定这个女人就是我？”“这分明是你扎马尾、穿橘红色连衣裙和乳白色皮凉鞋的背影。你这副行头现在就在柜子里，还想抵赖？”

照片显然是夏天拍的，好几个月过去了，郝燕真的想不起照片上那个男人是谁。她流泪分辩道：“这个女人的确是我，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徐尚德一拳砸在桌子上，喊道：“铁证如山，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我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招出那个男人是谁就行。”郝燕真的不知道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去哪里找那个男人。徐尚德将家里所有灯打开，不让郝燕睡觉。夫妻俩对峙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8点，郝燕红着眼睛去单位上班，傍晚同事们都下班了，她却不知何去何从。夫妻关系恶化，家在郝燕心中成了冰冷魔窟，她害怕面对徐尚德那张恐怖狰狞的面孔。一连几天，郝燕晚上都住在小旅馆。

暧昧照片、邻居传言、母亲提醒、郝燕提出搬家……在徐尚德脑海形成一串证据链。他深信郝燕早已出轨。失去理智的他，将与郝燕走得近的男同学、男同事梳理一遍，然后一一给他们打电话，要求他们敢作敢当，不要做缩头乌龟。郝燕无地自容。2013年6月5日，郝燕在外面租了房子，正式与徐尚德分居。

徐尚德再也无心经商，将生意交给亲戚打理，在北京与郝燕打起了“持久战”。他跟踪郝燕，发短信辱骂她，夫妻感情彻底破裂。煎熬几个月，郝燕心力交瘁。2013年7月23日，她向徐尚德提出离婚：“我们已不适合再在一起生活，请给彼此一条生路。”徐尚德冷漠应答：“离婚可以，但你是过错方，必须净身出户！”

9月6日，郝燕去婆婆家看儿子。楚楚坐在地板上玩积木，郝燕伸手揽儿子，楚楚像小泥鳅一样溜开了，说：“妈妈是坏女人。”疼痛瞬间在郝燕心中弥散，她含着泪问：“楚楚，谁教你这么说的？”“是我！”王桂珍从厨房冲出来，说：“以前你们小区邻居传闲话，我还不相信，直到见了那张照片，我才看清你的真面目！”郝燕的心碎了。

丈夫与婆家人的误解、谩骂、侮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郝燕窒息。11月27日，郝燕与徐尚德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郝燕作为过错方，净身出户。徐尚德和王桂珍借口郝燕作风有问题，会带坏孩子，强行将楚楚留在身边。曾经的恩爱夫妻一拍两散，视彼此为仇敌。

当天下午，郝燕叫了一辆卡车，回到小区搬运属于自己的东西。6岁的楚楚知道爸爸妈妈离婚了，拽着郝燕的衣襟哭得撕心裂肺。郝燕泪如泉涌，母子俩抱在一起难舍难分。徐尚德内心别有情愫，感受无法用语言表达。

徐尚德来到物业公司，追查谣言的源头，要求从监控视频中搜索那张照片的出处。好在小区每次大规模修剪花木，物业都有时间记录。徐尚德通过回放当天视频，骇然发现，照片上那个模糊的男人竟然是自己！莫非郝燕真是无辜的？

一连几天，徐尚德与8个邻居对质，最后将谣言的始作俑者锁定为保安赵建奎。2014年1月14日，徐尚德气势汹汹找到赵建奎，问：“你为什么要造谣伤害郝燕？”赵建奎一看来者不善，胆怯地还原了当天的场景：“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解气话，没想到邻居们口口相传都知道了。”徐尚德狠狠瞪了他一眼，走了。

当天下午，徐尚德找到郝燕，难过地说出了误会的来龙去脉，痛哭流涕地道歉，要求与郝燕复婚。郝燕态度始终很平静：“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吗？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可能再回头了。”说完，郝燕将徐尚德赶走了。

一进小区，徐尚德迎面碰上了赵建奎。就是这个男人，害得自己家庭支离破碎！徐尚德高声吼道：“我和郝燕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怨你，你必须说服她与我复婚，否则我饶不了你。”赵建奎自知理亏，躲进了值班室，徐尚德追了进去，扬手扇了他一记耳光，两人厮打在一起。赵建奎用膝盖撞击对方下身，徐尚德痛苦得五官扭曲。见桌子上放着半块菠萝和一把水果刀，冲动之下他操起水果刀，对准赵建奎腹部一顿乱刺，赵建奎倒在血泊中……

巡逻保安见发生血案，赶紧拨打110和120。几分钟后，警察赶到现场，将徐尚德控制。赵建奎在送往医院途中，因失血过多死亡。惨案传开，王桂珍觉得天都塌了，病倒在床。郝燕痛不欲生，儿子才6岁，就要承受失去父亲的痛苦。赵建奎远在河南的双亲，更是晕死过去几回。

徐尚德将受到法律的制裁，但留给亲人们的伤痛，却久久无法消逝……

编后

“人言可畏”，这句话的背后是生命的代价。谣言重复多遍就成了事实。在现实中，人们往往不去也无法分辨传言的真伪，甚至会不负责任地以讹传讹。谣言造成的舆论压力，往往给当事人带来超乎想像的困扰，甚至能将其生活彻底打碎。

本案中的保安赵建奎是始作俑者，他随口的一句谣言，经过口口相传引发了令人震惊的“蝴蝶效应”；业主夫妇在问题面前没有给予对方解释的机会，不是互相尊重与理解，而是相互猜忌和赌气，终致事件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而那些传播谣言的邻居们，令谣言持续发酵，在整个案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恶劣作用……

血案尘埃落定，留给人们痛心思索：人生在世必须慎言，不能信口开河，更不可以讹传讹。因为谣言，导致家庭破碎，生命消逝，这是任何人都承担不起的沉重后果。

（责编/方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