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务实、求新、尚学征途上的新旅程
——论皮朝纲先生基于禅宗书画美学实践的中国美学文献学建构之路
潘国好,王宗峰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有感于禅宗文献,特别是书画文献的匮乏,皮朝纲先生翻检《大正新修大藏经》、《新编卍续藏经》、《嘉兴大藏经》、《大藏经补编》、《禅宗全书》、《禅门逸书》等所收录的100多种禅宗典籍,汇集近60万字的禅宗书画文献,通过对这些文献所涉及的思想、观念、范畴、命题及某些具体问题进行深入研究,成就《丹青妙香叩禅心:禅宗画学著述研究》、《墨海禅迹听心声:禅宗书学著述解读》、《中国禅宗书画美学思想史纲》这“禅宗美学三书”。皮先生辑录的禅宗书画文献有其自身特征,其努力创建的中国美学文献学,是他在研究中国美学过程中,为创新求变而做出的重要理论贡献。
中国美学;禅宗;禅宗美学三书;中国美学文献学
皮朝纲先生一直怀抱务实、求新、尚学精神,潜心治学数十年。其近年来出版的三部禅宗书画美学著作——《丹青妙香叩禅心:禅宗画学著述研究》、《墨海禅迹听心声:禅宗书学著述解读》、《中国禅宗书画美学思想史纲》,是他具体解决禅宗诗性智慧型美学问题,搭建禅宗书画文献平台的不懈努力,也是他创建中国美学文献学努力的具体实践。
皮朝纲先生长期从事于禅宗美学体系建设,“对禅宗美学史的研究成果‘具有开创性’,‘填补了研究的空白’”[1]。皮先生的禅宗美学研究,以“禅”这个本体范畴作为逻辑起点,把“道”(禅)、“心”、“悟”、“参”等范畴的有机组合作为其逻辑结构,把禅宗思想史分为五个阶段,以禅师们(以及受其深刻影响的士大夫、文人学士)的审美活动为研究对象,研究内容涉及禅宗审美境界论、禅宗审美本体论、禅宗审美认识论、禅宗审美方法论,分别形成哲学体系型美学和诗性智慧型美学。
禅宗美学研究,离不开禅宗文献的搜集、整理和研究。这就需要在禅宗美学的性质、基本特征、主要内容、重要范畴、美学逻辑结构、美学思想的历史发展等方面寻找相关文献作深入梳理。迄今为止,禅宗美学文献的形态、整理方法、鉴别、分类与编目、形成与发展历史、各种文献的特点与用途、文献的检索与利用等等问题,仍然值得人们去关注和探索。一般说来,研究者要取得学术成就,是与他本人深厚的文献学功底分不开的。韦勒克说:“学术研究的第一步工作,就是搜集研究材料,细心地排除时间的影响,考证作品的作者、真伪和创作日期。很多学者费了大量的心力和工夫来解决这些问题;尽管如此,文学研究者却必须认识到这些努力仅是最后的研究工作的起步。这些起步工作的重要性常常是特别重大的,因为缺少这些工作,就无法解决在对作品做批评性分析和历史性了解时所遇到的许多困难。”[2]53
现在,皮先生正致力于佛教禅宗文献,特别是禅宗书画文献建设的基础性工作,具有开创性价值。禅宗书画文献整理和研究现状,一直都不容乐观。一方面,禅宗文献整理和研究水平并不高。比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所列释家书目并不多,在子部释家类书目中,仅列文渊阁著录《释家类》13部、320卷[3]1239,《释家类》存目12部、117卷[3]1241。相比之下,《提要》列《儒家类》112部、1694卷[3]799,《儒家类》存目307部、2473卷[3]834;《道家类》44部,432卷[3]1254,《道家类》存目100部、464卷[3]1265。儒、释、道三家的学术思想,对中国古典美学思想理论的形成和发展,都有至关重要的作用,而释家文献与儒道两家文献相比,已属单薄,释家书画文献更缺乏可征者。因此,“当我们详细翻检中国历代书学论著时,却找不出几种中国佛教对书法艺术创作经验与书法品评经验进行总结的著述,也没有几个僧人撰述的这种著述”[4]2。另一方面,禅宗书画文献研究滞后于中国书画文献的分类研究成就。仅以绘画文献为例,中国书画文献所辑资料内容广博。俞剑华说自己编的《中国古代画论类编》,“虽名画论,而内容所包颇广,凡画理、画法、画诀、画诗、画品、画评、画谱、画说、画鉴、画筌、画尘、画跋等之与画学原理方法有关者”[5]卷首语,2,都斟酌收录,这本身也是对古典绘画文献的分类。书中又将画论文献按内容或绘画主题分为泛论、品评、人物、山水、花鸟畜兽梅兰竹菊、鉴藏装裱工具和设色六编。余绍宋撰《画法要录》则将从南朝到清代的绘画著述分为六类:“论画专书今存者,始自南齐迄于胜清末造,不下四五百种。间尝辨其性质,谓可分为六类:第一为画品类,所以品题画之品格者,如谢赫《古画品录》、朱景玄《唐朝名画录》之属是也;第二为画史类,叙述画家生平,并其宗派作法,如张爱宾《历代名画记》、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之属是也;第三为著录类,记载(绘画)名迹,录其标题、款式、题跋、印章,以及纸绢高广尺寸者,如张米庵《清河书画舫》、卞令之《式古堂书画汇考》之属是也;第四为题跋类,乃画家自录其题识或题人画,后者如董广川《画跋》、恽南田《瓯香馆画跋》之属是也;第五为论述类,则凡叙述或辩论流派得失,与夫自抒心得者属之,如董香光《画旨》、沈熙远《芥舟学画编》之属是也;第六为作法类,则言作画秘诀或模绘各家画式,以教人者,如黄子久《画山水诀》、邹原裹《小山画谱》,乃至王安节所辑《芥子园画传》之属是也。是六类中以画品、著录两类为最古,而书亦较多,画史类次之,作法类又次之,题跋、论述两类又次之,书亦较少。”[6]前言,3其他如清王原祁编《佩文斋书画谱》,于安澜的《画论丛刊》、《画史丛书》、《画品丛书》,温肇桐的《历代中国画学著述录目》、《中国古代画论要籍简介》,周积寅的《中国画论辑要》,都是中国绘画重要文献资料,内容涉及功能论、创作论、品评论、形神论、气韵论、意境论、风格流派论、继承论、避忌论、修养论、笔法论、笔墨论、设色论、诗画论、书画论、题款印章论等等。然而,在这些资料中,涉及禅宗绘画艺术的文献,乏善可陈。再看书法类文献,皮朝纲先生精心检阅了自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相关著述后说:“从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来所出版的有关中国历代书学著述汇编——如《历代书法论文选》、《历代书法论文选续编》、《明清书法论文选》——仅收录僧人著述三篇(释智果《心成颂》、释亚栖《论书》、释溥光《雪庵字要》)。今人陈滞冬所撰《中国书学论著提要》,收录了从秦至清的书学著述460条(种),涉及僧人的著述,只有释智果《心成颂》、释空海《执笔法使笔法》、释梦英《十八体书》、释惠洪《石门题跋》、释溥光《雪庵字要》及《雪庵永字八法》。张潜超主编的《中国书法论著辞典》,收录上起秦汉,下迄民国的书法‘论著’计787条(部、篇),其中有关僧人的论著,只有释智果《心成颂》、释亚栖《论书》、释怀素《自叙帖》、释惠洪《石门题跋》。”[4]2
皮先生认为,至今为止,尚无一种禅宗美学文献资料汇编问世,也无一种涉及禅宗的画学、书学、诗学等等相关的文献资料汇编出版。人们对禅宗美学的研究,重哲学审视、艺术开掘而轻视文献辑录、文献研究的局面必须加以改变。
为了改变禅宗书画研究、禅宗艺术美论研究乃至于整个中国美学研究中,相关文献未得到开发利用的局面,皮先生翻检了《大正新修大藏经》、《新编卍续藏经》、《嘉兴大藏经》、《大藏经补编》、《禅宗全书》、《禅门逸书》等所收录的100多种禅宗典籍,对禅宗的书学、画学著述,认真地作了一次普查,积累画学文献约35万字,书学文献约20万字。通过普查,皮先生感到,佛教不仅有书学论著,而且资料丰富多彩。
皮先生收录的禅宗画学文献,其著述类型分为论、序、引、疏、记、题、跋、偈(颂)、赞等多种形式(包含诗、词、文),其中以赞美佛、菩萨及祖师等功德伟业的韵文章句的画赞篇目最多,画像偈颂是禅宗画学思想的重要载体,题画诗是其中重要形式。禅宗画学文献主要包含以下三个方面内容:第一,在诸如造像疏、记、引、序等文章中的文献,讨论绘画与“像教”关系问题;第二,在画像赞、偈颂之中的文献,主要讨论“丹青”与“本心”的关系问题;第三,在题画诗与绘画题跋中的文献,主要讨论绘画创作论与鉴赏品评论问题。而禅宗画学著述对于诸如笔法论、墨法论、章法论等绘画技巧的具体问题,讨论较少。皮先生收录的禅宗书学文献,内容涵盖书写佛经与作“佛事”的关系,佛法与书法的地位轻重问题,以及书法创作与鉴赏问题。可以清楚地看到,“写经”是禅家特别关注和讨论的重要话题之一,是禅家所从事的书法艺术创作活动。禅宗书学文献在书法艺术的鉴赏品评方面也提出了不少命题与主张,涉及书法品评的价值取向、书法鉴赏的重要原则、书法鉴赏与审美体验、刚柔相济的审美追求、以人品衡书品的审美尺度等等。一个值得关注的特征是,禅宗书画文献轻方法技巧而重“像教”与“佛事”内容,强调书画艺术为佛教活动服务,为弘法传法与教育信众服务,因此,他们侧重讨论了有关书画创作与品评的本源(本质)、宗旨、原则、标准等方面的问题。
值得重视的是,在禅门的书画著述中,有许多文献不见于古代书画史、论、品、评、录、跋,更填补了现当代出版的中国美学文献资料汇编和中国书画论(以及书画史、书画品等)文献空白。仅以画学为例,紫柏真可《吴道子观音变相赞(并序)》中讲到他曾“于董内翰家,瞻吴道子所画观音变相,三十二身,其精神态度,万变错出,譬如夜光之珠,在金盘之中,流转自在”。据《佛祖统纪》卷四十记载:“今世有石本道子观音。”学术界推测,系指湖北玉泉寺保存的石刻观音像。吴道子的《观音变相》图,不见于画史。关于张僧繇是否画过宝志(保志、志公)像,乃是学术界长期讨论中的一桩公案。何剑平在《张僧繇为宝志作画之事》中对此作过详细而精到的考辨。晚明四大高僧之一的憨山德清在《新安仰山宝志公画像感应记》中记载:“万历辛丑,金陵报恩,修舍利塔,匠氏得于金顶宝瓶中,乃梁张僧繇手笔,卷而怀归。”此条材料也不见于画史。上述文献资料可为研究吴道子、张僧繇和中国佛教绘画史提供参考[7]12。
皮先生辑录的有些书画文献,可以结合诗学文献相互参用,拓展中国古典美学的研究视角。例如,唐代诗僧皎然在诗学中标举“取境”说,要求在诗歌创作中注重意境创造,为此提出“放意须险”、“采奇于象外”等诸多意境创设主张。皮先生通过辑录《杼山集》中关于皎然的书画文献后发现,在绘画美学上,皎然持“盼睐方知造境难,象忘神遇非笔端”,“画神独感神”,“下笔合神造”,“丹青变化不可寻,翻空作有移人心”等主张;在书法美学上,皎然持“须臾变态皆自我,象形类物无不可”,“有时取势气更高,忆得春江千里涛”等观点[8]33-37。这些书画观点,与皎然的诗学主张遥相呼应,对于拓展皎然的诗学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皮先生提到的另外一些文献,本身就具有十分强大的可阐释性。比如,皮先生提到了清代画僧弘仁的《画偈》[8]283。弘仁为明代遗民,早年以刻书为生,后避战祸于武夷,皈依佛门,常出入于黄海白岳之间,得益于新安吴氏资助,赏研元明大家绘画作品,遂得倪瓒精髓。他诗书画俱佳,成为新安画派标志性人物。如果结合弘仁的《画偈》,把他的绘画创作,放在整个禅宗绘画美学史的范围内加以解读,将绘画的笔墨研究和与画作相关的诗录、画录、题赠、题跋评述的分析相结合,一定能探索出渐江书画艺术的形象特征和意境特征,开辟渐江绘画美学研究新空间。再通过内部研究和外部研究相结合,就能系统性地获得渐江绘画美学的身世论、作品论、风格论和因革论,为有志于新安绘画研究的学者和爱好者进一步从事相关研究,保护乡邦珍贵文献提供帮助。如果继之以相关的现代理论,必定能提升新安文化建设新层次,为研究者在考古学、民俗学、新安文学、新安画派、徽商文化研究领域提供帮助。
皮先生辑录的书画文献资料,有不少很珍贵、有兴味的内容,对这些文献的搜集、发掘、整理和研究工作,仍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这使得皮先生对禅宗美学研究的进一步深入,也让他思索如何开展建立中国美学文献学的具体实践。
关于《丹青妙香叩禅心:禅宗画学著述研究》、《墨海禅迹听心声:禅宗书学著述解读》、《中国禅宗书画美学思想史纲》这三部书在作者学术体系中的位置,皮先生说:“是我具体进行中国美学文献的发掘、整理和研究的实践,是为创建中国美学文献学迈出的第一步,也是我在中国美学研究旅程中学步的新起点。”[1]这表明,皮先生意欲从文献源头为禅宗美学引入理论活水,深度挖掘禅宗美学艺术美论的内涵,夯实禅宗美学的研究基础;这更表明,皮先生已经启动中国美学文献学的建设工作。皮先生对中国美学文献学作出如下规定:(一)中国美学文献学,是运用一般文献学的基本原理和方法,去研究中国美学文献的产生、发展和演变的轨迹,去研究中国美学文献的类型结构、分布范围及其发掘、整理和利用的规律的学科;(二)它既是中国美学的一个分支学科,又是文献学的一个分支分科,是中国美学与文献学的交叉学科;(三)它是中国美学学科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又是中国美学学科建立、发展和完善的重要基石[1]。这一规定表明,中国美学文献学使用文献学的研究方法,进行美学交叉研究,致力于中国美学学科建设。
中国美学文献学建设工作,既需要学人的远见卓识,更需要长时间的不懈努力。新时期,舒同、叶朗等有远见卓识的学者,也曾较早地致力于美学文献建设工作。1984年,《美学文献》第一辑由书目文献出版社出版。在《〈美学文献〉的诞生和我们的希望》的前言中,编辑列出了《美学文献》的刊登内容、关注课题和努力方向:“第一,《美学文献》有别于其他美学刊物或综合性学术报刊的特点,就在于它的主要内容是关于美学文献的整理、利用、评介和研究,它要围绕美学文献本身讲话。……第二,美学所涉及的课题方面很广阔,美育提出的课题方面很广阔,《美学文献》可以评介的课题方面也就很广阔。它可以从所接触的美学文献和读者需要的实际情况考虑,逐步地,或急或缓地,或集中或分散地刊登一些有关的材料和文章,从文章所写的内容涉及的方面看,它应该包括诸如对美学基本理论问题的探讨,美学中各个范畴与规律的研究,美与真与善的关系,审美经验的总结……第三,《美学文献》要努力于把提高和普及适当地结合起来。”[9]6-7《美学文献》第一辑上设立了“百年美学文献漫谈”、“历代美学文献札记”、“中外美学文献及研究情况交流”、“审美例话”等有特色的专栏。该刊物是在国家和民族建设事业步入正轨,广大人民在思想觉悟、审美能力、道德水准上日益提高,美学研究和美育工作走上了健康发展道路时期出版发行的。《美学文献》是一种关于美学文献的整理、介绍和研讨的连续出版物,在筹备过程中,美学界、文艺界和图书文献工作者中的许多人士都给予了热情的支持。可惜的是,该出版物并没能长期坚持下去。这其中原因虽然较多,但美学和文献学本来就是曲高和寡的学科,作为这两门学科交叉互动的衍生品,美学文献及美学文献学,如果没有务实、求新、尚学的学者艰苦努力,就很难发展壮大下去。值得庆幸的是,有一批人正在从具体的艺术类型学的角度入手,做一些艺术文献研究的普及性工作。潘树广的《艺术文献检索与利用》分上、中、下三编和附编。上编总论艺术文献检索的基本原理和方法,介绍检索工具、参考工具书和非书资料的类型和利用;中编分论美学和具体艺术类型的特征,重要参考书和文献信息的获取途径;下编是目录编,列举各类艺术工具书和艺术报刊要目;附编是全国艺术院校和研究机构名录。董占军的《艺术文献学论纲》就是从文献的基本内涵出发,探讨艺术文献的特点,界定艺术作品的文献属性,然后阐述艺术文献学的研究范围、对象和目的以及艺术文献学研究成果对艺术学研究的作用。
当然,这些有益尝试与皮朝纲先生致力于“中国美学文献的发掘、整理和研究工作,中国美学文献学的建设工作”[1]的构想仍有距离。皮先生的《丹青妙香叩禅心:禅宗画学著述研究》、《墨海禅迹听心声:禅宗书学著述解读》、《中国禅宗书画美学思想史纲》,既是对中国美学文献的发掘、整理和研究,又是对中国美学文献学的建设实践。这三部书,采用横向研究和纵向研究相结合的方式,目的是强调中国美学文献学发掘研究理论和中国美学文献学批评史齐头并进,既演奏好各自的旋律,又放大史论结合的和声。前两部著作是禅宗书画美学的理论建构和文献辑录,其中的理论建构部分,包含禅宗书画艺术活动论、艺术活动本质论、禅宗书画艺术创作论、禅宗书画品评鉴赏论等。这种理论建构,沿着文艺活动中世界、作家、作品、读者“四要素”的理路,结构全书,具有典范的理论架构,脉络清晰,可阐释性强。第三部书,作家将书画艺术融为一体加以论述,进行禅宗书画艺术史的研究探讨。皮先生认为,这种将书史、画史融合的结构方法,并非出于“书画同源”、“书画相通”等理论主张,而是由于禅宗书画艺术有以下共通性和一致性:第一,以进行“象教”为书画活动的主要宗旨;第二,以有益“佛事”为书画活动的价值取向;第三,以游戏翰墨为书画活动的审美诉求;第四,以本心澄明为书画活动的宗极本源;第五,以禅艺互释为书画活动的叙事模式[8]3-10。其实,这种将书法和绘画集中在一起论述的方法,与《佩文斋书画谱》的结构思路仍有不同。《佩文斋书画谱》收录书法和绘画两种文献,是艺术文献的整理中,第一次将书法和绘画集中在一起。该书根据所辑录书画文献内容,分为论书(书体、书法、书学、书品)、论画(画体、画法、画学、画品)、历代帝王书、历代帝王画、书家小传、画家小传、历代无名氏书、历代无名氏画、御制书画跋、书辨证、画辨证、历代鉴藏书、历代鉴藏画十九类。《中国禅宗书画美学思想史纲》的不同之处在于,皮先生对于禅宗书画美学思想史的梳理,集中于绘画与书法思想、观念、范畴、命题及某些具体问题,不强调形式技巧问题探讨。
在我们看来,皮先生以禅宗书画文献为突破口,进行中国美学文献学建设,其意义在于,首先,丰富禅宗书画研究内涵。传世书画作品有其自身局限性,禅宗文字文献在禅宗美学研究中有不可替代性。禅宗书画作品主要以绢帛、宣纸为载体,有一定寿命期限,而且容易受水患、战乱等灾难的破坏,在历史的传承中很容易消失,“元代及以前之真迹,留世者为万千仅得其一,明、清真品百十存其一二”[10]弁言。通过发掘禅宗书画文献,可以了解不同时代书画作品的存佚情况以及书画艺术发展规律。用书画理论弥补书画真迹的不足,提高了禅宗书画鉴赏的层次。通过禅宗书画文献对艺术作品的记载,可以了解书画作品的真伪、风格,以及艺术家艺术风格思想;禅宗书画文献是研究中国禅宗艺术思想发展史,包括艺术家个人思想、流派思想以及一个时期在特定社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艺术思潮,如艺术发生学思想、艺术美学思想、艺术创作思想和艺术批评思想等的主要依据。
第二,有利于研究方法的创新。在中国美学建设道路上,皮先生曾经借鉴运用审美心理学的方法,研究中国古代审美心理学问题。皮朝纲、李天道合著的《中国古代审美心理学论纲》认为,中国古代审美心理学思想具有自己鲜明的民族特色。在审美思维方式上,贵悟不贵解;在审美心态上,主张物我两忘;在审美原则上,强调美善相乐[11]5。该书对中国古代审美心理结构、审美心理需求、审美心理过程、审美作品心理分析、审美鉴赏心理法则做了总体论述,奠定了皮先生学术生涯第二阶段的基础。在新的治学道路上,皮先生借鉴文献学方法,研究中国古典美学问题,展示了先生学术研究的新高度。皮先生已经不再满足于使用触手可及的文献,做人云亦云的研究。更何况,他的禅宗书画美学研究,历代发掘、整理和研究的可资利用的文献本来就少,不进行方法创新,就不会达到新的理论高度。
第三,有利于诞生交叉学科。一门学科是包含着科学事实、理论、方法等信息流的活动系统,社会需求、其他学科影响,都会导致蕴含其间的信息流的交换沟通。学科之间在其交叉点上能产生互补作用,这正是理论创新与新学科诞生的“中介”地带。皮先生曾经引入恩格斯的“中介”概念,作为自己研究禅宗与中国古典美学课题的方法论原则。他说:“佛学和其他哲学思潮一样,只有在传播、流通的动态过程中,才能生成、延续、发展并发挥其意识形态所应有的作用。因此,它的思想理论就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历代高僧和佛教学者对佛经进行阐释,往往赋予它新的意义,从而产生某种‘背离’。不过,这种‘背离’正是思想理论发展的一个前提,因而是必要的,有积极意义的,正如法国文学社会学家埃斯卡尔皮所指出的那样,这是一种‘创造性的背离’。”[12]6-7从某种程度上说,中国古典美学的体验特征与学术研究的务实精神是背离的,文献学的考古属性与它的现实运用是背离的,禅宗书画及其理论无比丰富与禅宗文献搜集整理的相对落后是背离的。当把这些“背离”因素集合起来,从禅宗丰富的书画文献入手,进行文献的形态分析、整理鉴别、分类编目、确定用途、恰当检索时,一部分中国美学文献——禅宗书画文献的类型结构、分布范围以及发掘、整理、利用规律就会跃然纸上,中国美学学科建立、发展和完善的重要基石——中国美学文献学也在皮先生的不断探索中得以建立。
皮朝纲先生开辟的中国美学文献学学科建设工作,为中国美学文献学学科建设工作提供了有益的示范。当然,其中还有很多工作值得深入研究探讨,好在务实、求新、尚学的征途,前景无限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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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PIChao-gang’sConstructionofChineseAestheticPhilologyBasedontheAestheticPracticeofPaintingandCalligraphyofZen
PAN Guo-hao, WANG Zong-feng
(College of Arts, Huaibei Normal University, Huaibei, Anhui 235000, China)
Impressed by the lack of Zen document, especially painting and calligraphy document, PI Chao-gang has read through over 100 Zen classics recorded inTaishoTripitaka,NewSwaskitaScriptures, Jiaxing Tripitaka, Supplement of Tripitaka, Zen Encyclopedia and Chamen Yishu. With the deep research into nearly 600,000 characters of documents of Zen painting and calligraphy, which covers thoughts, ideas, genre, proposition and details, PI Chao-gang pubilshed three books on Zen aesthetics, namely, DanqingMiaoxiangKouChanxin:AStudyonZenPainting,MohaiChanjiTingXinsheng:ExplanationonZenworks, andAnOutlineofHistoryofZenAestheticPrinciplesinChina. The Zen document of painting and calligraphy recorded by PI contributes to his constructing of Chinese aesthetic philology which marks the main theoretical achievement in his research of Chinese aesthetics.
Chinese aesthetics; Zen; three books on Zen aesthetics; Chinese aesthetic philology
B83-0
:A
:1000-5315(2014)02-0093-06
[责任编辑:唐 普]
2013-06-11
潘国好(1970—),男,安徽六安人,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师; 王宗峰(1973—),男,安徽濉溪人,文学博士,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