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与想象力——西方艺术天才观研究

徐琳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006）

天才与想象力
——西方艺术天才观研究

徐琳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006）

在文学，美学以及哲学等诸多领域中，许多伟大的思想家都论及过“天才”这个问题。一直以来，独创性在天才的基本特征中占据比较重要的地位，然而两千多年的历史演进，伴随着各种新思想的涌现，艺术天才观念也不断变迁。在这些天才观中，艺术天才的基本特征是拥有丰富想象力的观点作为其中重要的一支，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本文将探讨的就是艺术天才即想象力一说的产生与发展。

艺术天才；想象力；天才观

天才“Genius”一词最早来源于拉丁语，从最初的守护神，衍生出创造力﹑才能﹑天赋等意思。《现代汉语字典》中的解释是指拥有“卓越的创造力，想象力，突出的聪明智慧，有才能的人。[1]790古往今来，“天才”问题一直是中西文论家们关注的焦点，他们基于各自的角度和立场提出了不同的天才观。其中想象力是艺术天才的因素之一成为解释艺术天才概念的一个方向并得到不断的发展。

1 艺术天才观念的产生

古希腊罗马时期，人的生产能力低下，人与自然长期处于一种对立的状态，面对自然的强大与不可知，人类通过幻想达到对自然的妥协，以此安抚自己恐惧敬畏的心灵，弥补自己认识的不足。正是在这种社会背景下，一系列具有神秘主义色彩的神授论天才观产生。朴素辩证法思想的代表人物赫拉克利特就提出：“人的天才是一种灵气。”他认为在很多重要的事情上，人是模仿自然的，艺术家的能力凭借的是强烈的情感而非理性。他的观点带有艺术才华天赋论的色彩，对柏拉图以及亚里士多德等人产生了直接的影响。柏拉图在《伊安篇》中提出了灵感说的观点，他认为诗人没有各种技艺，却能通过传神的刻画深深的打动听众，靠的就是“灵感”在发挥作用。此外在《裴德若篇》中他说：“但是也有一种迷狂是神灵的禀赋，人类的许多最重要的福利都是从它来的”。[2]116“此外还有第三种迷狂，是由诗神凭附而来的，它凭附到一个温柔贞洁的心灵，感发它，引它到兴高采烈神飞色舞的境界，流露于各种诗歌，颂赞古代英雄的丰功伟绩，垂为后世的教训，若是没有这种诗神的迷狂，无论谁去敲诗歌的门，他和他的作品都永远站在诗歌的门外，尽管他自己妄想单凭诗的艺术就可以成为一个诗人，他的神智清醒的诗遇到迷狂的诗就黯然无光了。”[2]118由此可以看出柏拉图认为，人的一切知识都是上天赋予的，以一种潜在的方式存在于人的灵魂中。亚里士多德承袭了古希腊传统观念中的文艺本质论，认为艺术是对客观世界中“行动中的人”的模仿。而对于艺术的创造者，他的看法不同于柏拉图，他认为“诗的艺术与其说是疯狂的人的艺术，毋宁说是有天才人的事业，因为前者不正常，后者很灵敏。”[3]56因此，“艺术是有天才的人的事业”。由上可见，古希腊罗马时期的艺术天才观还处于孕育期，仍然保有着艺术才能来自模仿，是神赐予的，是非理性的观念。尽管如此，但它对后世天才观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2 艺术天才是丰富想象力观点的提出

古罗马思想家菲罗斯屈拉特在继承亚里士多德的创造性模仿说的同时，进一步提出了“想象”在文艺创作中的作用，“有两种模仿，一种是绘画，用心和手来图绘万物；另一种则是用心来创造形象……由于它能够用心和手来图绘万物，所以是更为完备的一种模仿。至于另一种，则只是它的一个部分。因为一个人，既是不是画者，他也能用心来理会来模仿，但却不能用手来描绘。”[4]133他认为文学艺术是用心来创造形象，想象是“比模仿更为巧妙的一位艺术家”。“模仿不仅能塑造他所看见到的东西，而想象还能塑造他所没有看到过的东西，并把这没有看到过的东西作为现实的标准，模仿常常为恐惧所阻挠，而想象则不为任何东西阻挠，因为它无所恐惧的上升到它自己理想的高度。”[4]134这是用“想象说”解释艺术创作的源起。

3 想象说的繁荣发展

作为新柏拉图主义的创始人，普罗提诺恰巧处于罗马史上最多灾多难的历史时期，特殊的人生处境使他沉浸于理念世界寻找心灵的出口。普罗提诺哲学体系的独特性是“一元多层”，关于一与多的关系问题，他受到亚里士多德的影响，提出一种与柏拉图十分不同的新解释，即“流溢——回转”学说。“正因为如此，自然甚至没有想象力，而理智高于想象力，想象力介于自然的印象与理智之间。”[5]437“凝思它是一件喜悦之事。”[6]637经过技艺加工具备了形式美的石头之所以显得美，并不是由于它是石头——否则，任何一块未经雕刻的散见于自然界的石头也应该是美的——而是由于技艺加工赋予了它外在形式。质料(石头)本来并无形式，形式在于人的后期加工，甚至在它进入石头之前，人的心中就已具备了这种形式的观念。当然具备这种形式的只能是工匠，不是因为他肢体五官的健全，而是因为他拥有这种才能。因此“美在于技艺，并且处于一种更高的状态。”由于技艺之美本身并未进入石块，它始终存在于技艺之中，进入石头的乃是这种美的源生美，是比本初之美低级的美。它是不纯粹的，因为它想进入石头;只有当石头接受技艺的雕琢，它才能存在。如果技艺根据自己的本性和属性创造作品，并照着它所设置的构成原理创造作品的美，那么技艺本身必是更高更真的美，这美比外在对象的任何东西都伟大，也更美。”[6]627普罗提诺完全是根据自己的理论认为，一切完全的活动都是凝思，创造活动就是凝思的自觉流溢。美的艺术存在于作品的理式中，艺术家通过想象和推理赋予艺术作品理式。而艺术家心中理式的获得，靠的不是手和眼运用，而是透过想象力的发挥，艺术家心中想象中的美比用手表现的美更真更美。由此可见，普罗提诺在此强调的是想象力在艺术美的产生中所具有的重要作用。他的观点对后来天才是丰富想象力观点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

十八世纪德国古典哲学创始人康德花了许多篇幅阐述了他的天才观，他提出天才有两个方面的含义：天才是一种自然禀赋，是生而就有的；天才是一种创作才华，是艺术家必备的，同时它有一定的社会性。对于第一方面，康德说:“天才就是那天赋的才能，它给艺术制定法规，既然天赋的才能作为艺术家天生的创造机能，它本身是属于自然的，那么，人们可以这样说：天才是天生的心灵禀赋，通过它自然给艺术制定法规。”[7]152-153在这里，康德所说的天才的天赋，是指自由表达审美观念的能力，也就是艺术家瑰丽的想象力。“美的艺术需要想象力、悟性、精神和鉴赏力。”[7]166“想象力(作为先验诸直观的机能)通过一个给定的表象，无意识地和悟性(作为概念机能)协合一致，并且由此唤醒愉快的情绪。”[7]28“在这场合，想象力是创造性的，并且把知性诸观念(理性)的机能带进了运动。”[7]161这就是说：在艺术表现中，情感激活着想象力，想象力与悟性相结合，艺术家的审美创造就是想象力唤起的，想象力就使得审美感知有了变成审美观念的可能。但在这一过程中，想象力是自由的，人可以在艺术创造中尽情释放，“那是她的 (本能的)天性的成品。”[7]148

康德认为天才的基本特征主要有独创性和典范性两个方面。作为天才的首要特征，独创性主要表现在对自然的反映方面，不是对自然的简单再现﹑复制。他强调艺术要接近自然，但美的艺术品既要与自然相区别，又要有别于一般的人工制品。想象力作为天才最基本的心理基础，为艺术创作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只有通过想象力的发挥，才有体现独创性第二自然的可能。康德的天才观试图说明天才是艺术家的创作才能，是艺术的想象力和审美观念的表达能力，具有一定的社会性。康德沿着艺术天才是想象力这条线不断前进，深刻影响了后来浪漫主义的“天才观”的发展。

受到康德的影响，十九世纪英国著名浪漫派诗人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认为“康德对理性和知解力所作的区别——即理性参与完全和最终的价值，而知解力只能在一种有限的范围内探求点与点之间的某种联系，是一切思辩哲学的基石。”他把诗人的天才类比于自然界有机物的生长，与康德的观点一脉相承的是，在他看来，天才需要“自然的智慧”，艺术作品要是自然之物。这里的“自然”包括客体自然和人的自然。前者保有自然的原始野性，不受人为世界的影响；后者包括人的先天禀赋，旺盛的生命力和心智，而这些都是先天的，不是通过外力的或后天的培养可以发生质变的。只有将天才的先天禀赋和客体自然充分结合，才能产生不朽之作。在柯勒律治看来莎士比亚是此中的高手，他说:“自然是最高的天才艺术家，其力量是无穷无尽的……莎士比亚本人就是人化了的自然，是天才的理想，他自觉地指导着一种力量和一个比意识更含蓄的潜在的智慧”。[8]此外，柯勒律治认为想象是积极主动的精神力量，是精神的运动和发展的过程，他从康德那里继承了想象的自由性和创造性，指出想象的发展过程是一个创造的过程，通过想象的有机综合达到艺术内容与形式的统一。

除了以上提到的赫拉克利特﹑菲罗斯屈拉特﹑普罗提诺﹑康德﹑柯勒律治论述过艺术天才和想象力的关系问题，英国文艺复兴时期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把人的知解力分为想象﹑理智和记忆三各部分，他强调想象虚构，艺术要对自然进行理想化处理。此外，他明确的把诗纳入想象的范围，认为想象力是诗人的天赋，“想象既不受物质世界的拘束，可以把自然已分开的东西合在一起，也可以把自然已结合在一起的东西分开，这样就在许多自然事物中造成不合法的结婚和离婚”[9]198想象不受物质世界的制约，但也绝不是随意的，它给人带来的是强烈的道德意识和恢弘的气度；启蒙运动后期大卫·休谟提出“人的想象是再自由不过的。它虽不能超出内在的和外在的感官所提供的那些观念的原始储备，却有不受局限的能力把那些观念加以掺拌，混合和分解，成为一切样式的虚构和意境。”[9]226想象被情感驱使，审美趣味则与想象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因此带有极大的个人主观色彩。休谟强调审美趣味的相对性，格外重视“想象力的敏锐性”，其实就是我们常说的“敏感”，具有这种才能的人能敏感的觉察到美与丑的细微分别。同时他指出通过后天观察力和对比力的训练，人的敏感度可以得到提高。他详细阐述了艺术天才强烈的感受力﹑丰富的情感和想象力，对以后文论家的艺术天才观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论述过艺术天才和想象力的关系问题的还有法国文艺理论家狄德罗，他提出“具有广博的才智，美妙的想象力和活泼的思想的就是天才。”[10]“他(想象力)在较高的程度上从自然取得了把天才和普通人，把普通人和愚昧的人区别开来的那个品质，这个品质就是想象力。”[4]358

4 结论

由上可以看出，艺术天才观作为中西方文论家长期关注的焦点问题之一，历经时代的发展演进，各种观点不断地被提出﹑丰富﹑发展。艺术天才即丰富的想象力作为解释艺术天才观的一条主线在不断的论争走向繁荣，通过对这个观点的深入研究，我们试图厘清艺术天才“想象说”的发展脉络，进一步思考它最终将以什么形式走向何处并从中得到有益的启示。

[1]赵羽，王成金.现代汉语字典[M].延吉：延边人民出版社，2004.

[2]柏拉图.文艺对话集[M].朱光潜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

[3]亚里士多德，贺拉斯.诗学.诗艺[M].罗念生，杨周翰，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4]伍蠡甫，蒋孔阳.西方文论选[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

[5]（罗马）普罗提诺.九章集（上）[M]，石敏敏，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

[6]（罗马）普罗提诺.九章集（下）[M].石敏敏，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

[7]康德.判断力批判(上卷)[M].宗白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

[8][美]M.H.艾布拉姆斯.镜与灯[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

[9]朱光潜.西方美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10][法]狄德罗.狄德罗经典文存[M].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

责任编辑：周哲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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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2094(2014)04-0068-03

2014-06-14

徐 琳（1990-），女，江苏徐州人，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艺术学理论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艺术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