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性之美——从女性主义视角解读《大地》中的阿兰

2014-04-10 13:09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王龙赛珍珠阿兰

苏 菲

(无锡机电高等职业技术学校,江苏 无锡 214000)

赛珍珠获诺贝尔文学奖后在美国文学界遭受贬损,大诗人罗伯特·福斯特说:“如果她 (赛珍珠)都能得到诺贝尔文学奖,那么每个人得奖都不应该成为问题。”小说家威廉·福克纳则更为尖刻,说他情愿不拿诺贝尔文学奖,也不愿意同“赛中国通夫人”为伍。究其缘由,赛珍珠的获奖作品写的全是中国题材,并以包括家庭妇女在内的广大中国群众,而不是少数文化精英为叙述主体,与当时美国主流作家的“纯文学”创作相比,存在明显的差异。

因而,需要重视的是,赛珍珠以作品为喉舌,在西方基督教的长期影响和父权制度文化的压抑控制下大胆实践,从性别差异的角度,塑造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重建女性现存话语和新的主体性,带给读者全新的阅读方式和体验。她和她的作品正如碧空中的星辰,散发着无尽的光芒和魅力,在今天仍然值得去认识和回味。

借助三部曲,赛珍珠刻画了不同时期中国妇女的形象,认同了中国现代妇女的主体性,反映了她们走向解放的过程,也明确地表达了自身鲜明的女性主义倾向。即便是在《大地》女主人公阿兰——传统妇女的典型身上读者依然能够发现女性的独立意识,不为男人附庸的斗争精神。

(一)阿兰的美德

赛珍珠对阿兰的描写是传神的:顺从、朴实、惨死,是一个中国典型的劳动妇女,但这一形象显然颠覆了当时男权话语体系下所描绘的女性形象,因为其传统但近乎完美,甚而有时被赋予与男性平等的价值和地位。荷花本是青楼女子,后成为王龙的小妾,美貌轻浮的她和毫无姿色的阿兰形成鲜明的对比,贪恋女色的男主角——王龙自然对其百依百顺,但当荷花肆意咒骂王龙孩子时,他忽然发现情爱不可能是纯粹的享受和心灵的满足,唯有大地才是他心灵避风的港湾:“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呼唤着——一个比爱情更深沉的声音在他心中为土地发出了呼唤。他觉得这声音比他生活中的一切其他声音都响亮。”[1]值得玩味的是王龙对病重的妻子却说:“只要能把你的病治好, 我宁愿把我的地全部卖掉。”[1]此时,缺乏温情的丈夫竟愿以付出所有土地换取妻子的健康,当他无力挽回、埋葬了阿兰和父亲后,他对自己说:“那边,在我的那块地里,埋掉了我好端端的前半生, 我的半个身子似乎已埋在了那里,如今, 我家里的日子要变样了。”[1]话语间,透露出极大的心痛,交织着极深沉的悔恨、伤感、悲哀,在王龙的心中,阿兰似乎如他生命的一半,这本身已经打破了男性话语体系下男尊女卑的等级观念,更不符合占绝对优势的男性角色合乎逻辑的心理和行为发展。要知道“男人眼中再贵重再娇美的女人‘物品’也只是一件色欲的工具、生育的机器、管家的奴隶,可能会获得男人的一时欢心,但那种欢心,是对‘物’的嗜好,和恋‘物’的癖好,绝不是对‘人’的尊重和对人的体恤”[2]。显然,赛珍珠在描述王龙复杂的心绪时有意识地表达了对女性的崇拜,对阿兰一生的价值表示了认同和赞赏,甚至达到和大地一般的高度,无怪乎米高梅电影公司的影片《大地》里,阿兰临终之际,王龙说的正是:“你就是大地。”确实,阿兰的外形、行事方式、性格都与“大地”有着莫大的联系。阿兰的脸方方的,而中国自古就有“天圆地方”的说法;在丈夫眼里“奇怪的女人,只干活不讲话的女人”[1]如大地般无私奉献,她辛勤耕作,风雨无辍,只见“她满头大汗,一脸泥土。她像个土人,浑身成了和土地一模一样的颜色。”[1];阿兰的生育能力旺盛,共生了三男三女,而大地孕育生长世上生灵;当阿兰坐在田头给孩子哺乳时:“从女人丰满棕色的乳房里涌出像雪一样洁白的乳汁,孩子在吮吸一边乳房时,另一只的乳汁像泉水一样流出来。”[1]大地亦以她甘甜的乳汁哺育世间万物。在《大地》中,赛珍珠充分肯定了女性的力量,阿兰不再是男人的“物品”,男权的“牺牲品”,而是极具黄土般淳朴、浑厚的气质,坚强、强壮的农妇。正如奥斯卡·卡吉尔所概括的那样:“虽然阿兰长得丑,但她是大地中的福地,最终战胜了所有的对手。”[3]

(二)阿兰的抗争

赛珍珠注重的是像阿兰这样的女性身上的传统美德,她们挣扎在社会最底层,封建婚姻制度的弊端(包办婚姻,一夫多妻,没有感情基础等)和传统男性统治对她们的“奴化”(女性普遍得不到文化教育,没有财产继承权,没有任何社会地位,她们赖以生存的空间很小)致使她们丧失足够的生存空间,但她们总能利用一切机会,为自己创造更好的生存条件。赛珍珠有意识地将“阿兰的力量与无私跟王龙一定程度上的软弱与自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女主人公的性格对比本身就显示了这部小说女性主义的价值取向。”[4]阿兰人生态度积极,头脑聪慧灵活,在艰难的环境里,比王龙显得更勇于面对现实、更善于把握机遇和分辨是非,她的机智勇敢使王家多次在危急关头化险为夷。“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王龙地位的改变,他所取得的成绩,都是在阿兰的齐心协力下取得的,阿兰在相当的程度上甚至起了决定性的作用。”[5]

在闹旱灾、全家面临饥荒时,王龙的叔叔提出要卖地,王龙被迫屈从。紧要关头,是阿兰站出来,用平淡的声音说:“我们肯定不会卖地的”“她的声音里有某种镇静,听起来比王龙的愤怒更有力量”[1]。在南京逃荒时,是阿兰搭起栖身的窝棚;是阿兰教会全家如何乞讨,在城市的夹缝中求生存;也是阿兰平静地抵制王龙卖女儿的想法,帮助其发家致富,成为名副其实的地主。她勇敢地打破内外之别,主动走出家门,参与公共生活,因独立自主的能力成为全家的精神支柱。面对婚姻和生活中的不平,她没有一味忍耐和顺从,而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进行了言语和实际行动上的反抗。当她看到曾在黄家欺负刁难自己的杜鹃来家里服侍小妾荷花时,她坚定地用直率的口吻质问王龙:“这个丫头片子到我们家来干什么?”[1]平时沉默寡言的她用犀利的言语让王龙无力回答,而且“默默地按自己的主意去做”,坚决不给荷花、杜鹃烧水喝。当王龙因为这件事情斥责阿兰时,她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盛怒答道:“在这个家里,我至少不是丫头的丫头”[1]。她的据理力争使王龙“无言可答,怒火也消了,羞惭地走开”[1]。赛珍珠用客观而细腻的笔触揭示出最传统男权社会中传统女性之美。阿兰的抗争可视为建立在对他人(尤其是家庭成员)的职责之上的自我实现,这预示着女性解放的可能,体现了赛珍珠的女性主义思想。

赛珍珠的女性主义是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产生的,代表着中国乃至世界女性渴求自由平等的意愿。她在1941年出版的《论男人女人》一书集中论述了现代美国妇女观:美国妇女只有走出家门,投身公共生活,才能实现真正的妇女解放和男女平等。[6]而当妇女融入公益活动中,她们会感到生活充实而有意义。赛珍珠还在1945年与1947年分别出版了与苏联、德国妇女访谈的文集。她在书中指出,妇女在世界问题上有着独特的视角与观点,对此,人们应该注意倾听。她肯定妇女对世界正义与和平的重大影响。

赛珍珠一生关注妇女,感受其酸甜苦辣,同情其命运和遭遇,洞察其内心深处的秘密。通过小说(主要是描写中国题材的小说),她对妇女的主体性和命运作了广泛而深入地探讨,鲜明地表达自己一直坚持的妇女观。瑞典学院常务秘书哈尔斯特龙早在1938年就指出,《大地》三部曲中“一个最严肃最忧郁的问题是中国妇女的地位问题”。[1]

她出生在美国,尚在襁褓之中,就随身为传教士的父母来到中国,在中国生活了将近40年,她深爱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民,深切体会到在中国男女地位的不平等,对中国传统女性怀有深切的同情和关怀。她先后写下了体现中国女性形象的知名作品 “大地三部曲”、《母亲》、《东风·西风》、《闺阁》等。

赛珍珠对女性的关怀,还体现在她用实际行动努力改变妇女的命运。回到美国后,赛珍珠创办了世界上第一个国际性的无种族歧视的援助机构“欢迎之家”,成立了“赛珍珠基金会”,极力倡导并投身妇女解放运动。

赛珍珠还特别关注社会中的弱势群体。她唯一的女儿卡洛琳·G·巴克天生智障,赛珍珠用母爱精心呵护女儿,并将爱传播到社会。1955年,赛珍珠为女儿写了一部名为《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的书,它改变了美国人对残疾儿童的歧视,并使人们逐渐意识到帮助弱势群体的必要性。这本书在美国历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赛珍珠以实际行动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立场及观点,并且不懈地引导人们关注当前妇女在社会中的地位与饱受的不公正待遇,聆听她们内心真实的呼声与需求。在当今思想领域的女性主义和文化多元主义浪潮中,赛珍珠无论为人为文,都堪称弄潮的先驱。毫不夸张地说,赛珍珠和她的作品,今天也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值得读者去思考和回味,启发读者更深入地探讨女性主义的内涵,以及妇女解放的多种途径。

[1][美]赛珍珠,王逢振译.大地三部曲[M].桂林:漓江出版社,1998.

[2]常彬.中国女性文学话语流变[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120.

[3]孙冬梅.威权意识下女性命运的真实写照——评析《大地》中的阿兰形象[J].河南机电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3(2):96-97.

[4]陈敬.赛珍珠与中国——中西文化冲突与共融[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6:78.

[5]姚君伟,张丹丽.论赛珍珠笔下的王龙的负疚感——《大地》人物论之二[J].镇江师专学报(社科版),1995(1):58.

[6][美]Pearl S.Buck.Of Men and Women[M].London:Methuen﹠Co.Ltd,1942: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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