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实
好大一堆胡言乱语在脑子里窜动着,似要撞破我的颅壁。
我对自己说,你应该镇定。
我僵直地移动着,从一处到一处,前后使劲地甩动着胳膊,感觉那路面粘在鞋底上。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问我自己。
我是要死了,我非常肯定。
最起初的那一瞬,好像什么都没了,所有的人事全都在归零。
我看到了我自己正在出生的那一刻,看到自己如何地从那子宫里面娩出,那是我的母亲的子宫。
我想起了这个世上好多好多的善意良心以及爱我痛我的人。
明白要放下,却又难忘记。
我想写出这种感觉,却又知道无法写出。
我非常苦恼,非常的苦恼。
我试图用全部的力气鼓起我的全部勇气,抛开笔,只用口,只用我的口来讲述,哪怕我是胡言乱语。
我想用我自己的声音驱散这片蒙昧的暗夜,让语言能渗入空气,然后,越过高墙而去,遍及整个浩瀚的天宇,即使光明不再降临。
雨下得很大,我没事,我不把雨当回事。
我不愿相信,但是为了你,我愿意相信,我希望有奇迹发生。
我想跳舞,在山上,火山上,冰山上。
我想跑,我想躲,我想挣脱我的牢笼。
如果逃不掉,那就面对吧,不要张开口,不要告诉我,不要让我因此受伤。
所有当下重要的事情都会烟消云散的。
你是否能感觉到你以前未感觉的。
虽然看来有些滑稽,在每一个苦难尽头都有一个一定的理由。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坐着,我只是呆着,只是站着僵在这里,我是这样坐立不安。
我不时地望着窗外,点燃香烟,端起茶杯。
世人孤独难耐时,都愿寻求一点慰藉。
你以为我坚强吗?那你真的是错了。
人的内心都很软弱,都想逃避,都想解脱,都想能在解脱之后能够自由,能够狂欢。
人每天都盼望狂欢,渴望每天都是狂欢,到处都有爱的高潮。
我是如此涌动波澜,我要失控了,我喜欢这样。
开始最后的倒计时。
让我安静一会儿吧,结果有好也有坏,有时两个人,反而更孤独。
有时,碰到一个字,虽然你不认识它,但你能够感觉它。
做你所想的,别问为什么。
我很高兴我还活着,没有成为一种罪恶。
情欲是最好的疗伤药。
让我们复活过去吧,让我们让过去复活,时间自会清理记忆。
若是知道人生的结局,生活还有什么意思,有也只是浪费时间
欺骗之后还有欺骗,一步之后还有一步,你迷失在各种镜子所构成的影像迷宫。
我也像是一只蜘蛛隐身于那墙缝之中。
每次当我给你写信,我都附上我的灵魂。
每次一点,每次一点,直到我的身体空空。
我应该以何种方式才能像样地活下去?
我可以用不同方式不死不活地活下去。
每天我都面对现实,现实无情,爱也无情。
我们总说天地无限,其实我们知道有限,有限的头脑,有限的眼光,有限的生命。
还是让我自己走吧。
虽然我的心里明白不应带走你的一切,虽然,最终,仍带走了。
我的感情虽然依旧,但仍请你能够放手,给我一点自己的空间。
我说:若不好好工作,若不能够好好生活,年轻又有什么用?
你说这话说得好。
这话真的说得好吗?我怎么没你的感觉?我当时是乱说的。
现在我再想,我又问自己:什么叫好好工作呢?我也说不好,我也答不出。
标准太多了,榜样太多了。
我又喜欢哪一个呢?你会选择哪一个?
周围的空气开始变成看不见的水泥了。
我被砌在看不见的水泥之中生活着。
寒冷的黑风乌鸦一样在这窗户外面盘旋,夹着雨水和树叶,呜呜呜地嚎叫着。
夜的雾气中弥漫着一种无法解释的灾难感。
书柜的门也在呼应,也在发出它的响声,也许是它又想起了自己曾经是棵大树,曾经随着山风歌唱?
脚下的地板却悄无声息,死般沉默,沉默无声,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
和人一样,这个世界,也是生老病死的。
人心里的那些无常是最值得关注的,无论强者,还是弱者,心里都有好多无常。
幸福总是突如其来,就像痛苦有时那样。
有些话说出来,也就有了自己的生命,它会一直伴随着你,直到你的呼吸停止。
舌头的失误必然导致你的词语丧失警惕,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超凡脱俗就是美吗?不言不语就是稳吗?
一个坏习惯,一旦养成了,想改都很难。
有时,沉默使人心安,有时反倒使人不安,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生活,有时热情温暖,有时却又冰冷残酷。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什么?为什么不反过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有时候,你倾听内心,也没必要拒绝交流。
什么颜色是中立的,没有色是中立的。
难吃的饭菜是种折磨,没吃饱也是种折磨,过于丰盛也是折磨。
真相常常不讨喜,事总一环套一环。
如果不能改变什么,那就还是忍着点吧,我对自己这样说。
友谊是非常短暂的,哪怕关系特别铁,友谊也难维持很久。
死是必然,所以可怕,必然都是可怕的。endprint
偶然就不可怕吗?偶然也是可怕的。人能反抗偶然吗?偶然也是必然的表现。
无论什么人,不管什么事,终有一天,都会必然,或者那么猛地偶然。
人若以为自己强,就有可能要称霸,差别只是各自的表现稍微有点不同罢了。
人活着,做什么?就是折磨自己的灵魂吗?
人在世上,活一辈子,若有一人心心相印,或者肝胆相照的话,就算没有白活了。
人只有在形而上时,追求所谓精神时,才有可能脱俗的,但这时,又可能变成人说的神经了。
神经是非常脆弱的。
越强大的人也就越脆弱。
大——多少都令人恐惧,凡事还是小点为好,人也是,看看——某些大人物!
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一不偷,二不抢,三又没杀人。
这里是流言交割所吗?还是八卦交易中心?
就是,也没什么可怕,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一件东西丢失了,也就很难找回了。别的东西能替代吗?有的东西能替代,有的却是不可能。无法补偿,也难挽回。
世上只有三件事是人力所难左右的,至少目前是如此:一是不能选择父母,二是不能选择子女,三是作为一个男人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欲。
所有的一切都是幻想。人总是被幻想迷惑,陷入自己的幻想陷阱,即使死了,再次复活,轮回转世,还是一样,一丝半点都未改变。
谁说走出死亡的阴影就是最大的幸福了?那个走出死亡的影子并不等于走向新生。
弱肉强食的基本原则总是那样贯穿一切,谁强大,谁正确。
有力量,很重要,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更重要的还是你能否恰当地运用力量,就非人都明白的了。
记忆有它自己的日历:许多过去很久的事情,一想,仿佛就在昨天。
不少的人这样认为:只要多多关注当下,过去也就过去了。
我的感觉恰恰相反:你若越是关注当下,过去也就越是清晰,清晰得像回到眼前。
人不可能没有过去,人也不能脱离过去,有的过去可以改变(通过人的主观因素),有的过去永远不变。
过去总是要复活的,差异只是时间问题,时间自会勾起回忆。
回忆什么呢?回忆你自己,回忆与你有关的一切:有关的人,有关的事,有关的物。
或者,换句话来说,或者,更加准确地说,回忆就是想念自己,想念与你有关的东西。
但是,在这世界上,最最苍白的词,不是别的,就是回忆,因为我们太多忘记,想回忆也难得回忆,我们最为幸运的是还没完全失去记忆。
从早到晚,我和我们,忘记了多少东西呀。
没有人能将那些过去完完全全拼凑起来,总有东西时不时地会把自己隐藏起来。
人的神经若被扭曲,若被摧残,若被损害,谁又能够使它复原?它在以后的岁月之中永远都会处于一种日日夜夜追溯从前,改变从前,甚至改变后面的状态。
我在很多很多的时候常有这样一种感觉: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以前好像也经历过,而其实在以前却是实在未经历的。这是我的心生的假象,也就是我的虚假记忆。我经常有这样的记忆。我总是与记忆抗争。
在我看来,我的记忆是不能被切碎的。它会整个外翻出来,从诞生的瞬间开始。从那母乳的气味之中,从那羊水的沁润之中,从那不停颤动着的粘糊糊的液体之中,倚着靠着温暖的子宫,忽然,前面,亮光一闪,疼痛,气闷,拼命呼吸,接着,就是自己的诞生,然后,就是整个一生,一刻一刻接着一刻,一幕一幕接着一幕,在我眼前,一一掠过,
有的时候,想想过去,多少还真有点好处。
力量不在强硬之中,而是在那柔软之中,所谓的化为绕指柔,以柔克刚,等等,等等,说的就是这种情形。
人活着,十之八九不如意,更不可能事事如意,谁也做不到,神也做不到,何况人。
凡是有了年头的好酒,瓶底都有苦涩的沉淀。酒的年头越是长久所沉淀的越是苦涩。多年的友谊最可能引发刻骨铭心的仇恨。
有些事情不能改变,这是命。有些事情可以改变,也是命。反正都是一个命。
多少人的美好前途就那样被毁掉了,多少好人命中注定只能度过短暂一生。
大多数是被迫的。
美好不美好,不在于别的,就在于被迫不被迫。
儿时所想,多为幻想,大多会被淡忘的,大多实现不了的。
做事不必特别起劲,也用不着迫不及待。
过度的慷慨难免引起各种各样的过度猜疑,即使行善,也要适度。
只有经历了很多很多,你才知道虚空的虚空。
没话跟我说了吧?嫌我说话太啰嗦?嫌我说话无逻辑?嫌我说话太矛盾?可是,生活就是这样,人的心思也是这样。
我只希望你能独自面对你的现在过去,而不受到我的牵制。
不要担心所作所为是否正确,是否错误,错了若是不能改正,就只能够一错到底。
那时,一切都将改变,任何指责都无意义,命运的骰子从来不会像它落下来时那样。
昨日,烦恼,所有的烦恼,都转过身,离去了。
这是不是好事呢?当然是好事。
不过,你也应该看到:烦恼既然可以离去,也就可以再次回来,幸福,快乐,也是一样。
你幸福吗?你幸福,但这一切会过去。
我快乐吗?我快乐,可这一切也会过去。
若是只须轻敲一下电脑上的Enter键就能远离痛苦的话,就能远离死亡的话,该是何等美好的事情。
可惜,若是只是若是,觉悟总是来得太迟。
觉悟得早就能够真的再活一次吗?
人若真能再次复活,所感受的会是什么?
是消磨。
为什么?
说不出,但感受的是消磨。
感受就像一个雨天,一个人,在屋里,枯坐着,听着雨声哗哗的从早到晚没个停,一个节奏,一个声音,那日子乏味得又再侵蚀你的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