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网络语言中的“飞白”修辞浅析＊

刘 明

（河南科技学院 文法学院，河南 新乡453003）

伴随现代科技的发展，电脑、互联网快速普及并延伸到社会和人类生活的各个层面，成为人们交流的新兴工具和媒介。同时，为满足网络空间人际交流的需要一种新的媒介语——网络语言逐步发展起来，且网络语言越来越成为生活中日益常见和流行的一种语言。网络语言是网络文化的典型代表，其字面本身即有高度的凝聚力和丰富的表现力，故多数网民对此类流行语持青睐态度。从大众的心理来看，网络热词的兴起与泛化也可以说是大众社会思潮的一场解构运动，是民众获得话语权之后的一种社会解构运动，从汉语语言发展的角度上讲具有一定的社会进步意义。

1 网络语言浅析

时下，网络流行词汇的兴起对社会大众的思维和表达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人们在不同认知领域和语境下运用词语产生的隐喻意义的速度大大加快，这与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和进步密切相关［1］。反过来，人们的接受速度也促进了词义的泛化速度，造就了当代词汇中像“秒杀”“山寨”等无数绚丽多彩的“明星词”。

网络语言是现代科技的产物，是网民在虚拟网络中为方便相互交流、快捷沟通或讽刺社会现象而自然形成的语言，其既有别于书面语，也与口语不同，更非单纯方言与网络的结合，是现实情景戏谑化的产物，是专业语言灵活吸收网际语的创新［2］。因而网络语言不可能脱离它的载体——文字，且更多地溶入了现代社会的气息，或自由活泼，或语式散漫中不乏严谨，并倡导写作方式或修辞方法的创新。事实上，网络语言的诙谐与人们思想的解放和在新的交际平台获得话语权的释放是密不可分的，而这种自由活泼、轻松诙谐与其语句中嵌入的修辞方式是紧密相连的，“飞白”便是其中最主要的一种网络热词建构的方法。与常规言语中使用的“飞白”手法不尽相同，网络语言的“飞白”修辞不仅幽默风趣，而且彰显不受规范约束的个性，还简便省时，这也与我们现代倡导的简便高效的生活理念相符合。

网民中大多数人为新潮的年轻人，就像我们这一代人，他们对社会文化和思想潮流的走势十分敏感，所以他们往往会在网络这个社会交流的大平台上，极尽其能去创造出一些独特的彰显他们自己个性的词语，以此来表明他们思想活跃、观念新颖、灵动活泼并走在社会文化的前端。

2 “飞白”的含义及其网络应用

2.1 “飞白”的含义

“飞白”相传出自东汉文学家蔡邕的书法。当时灵帝命工匠修理鸿都门，工匠用帚子蘸白粉在墙上刷字，蔡邕看到后受启发而创造了书法中的一种特殊笔法“飞白书”，该书体或枯丝平行，或转折处逆笔突起，丝丝露白，犹如挥枯笔而一气呵成，并逐渐发展成为一种独特的书法艺术，后来亦指修辞学中的一种技法。

“飞白”又被称为“非别”，是在明知他人说错、写错或理解错误的情况下，不予纠正反而故意借用、引申或效仿的一种修辞手法。即虽然使用时明知某用法明显存在语法、语义或其他方面的错误，仍然在现实中仿效使用或故意假借其错误来表达语意，抑或是自己有意识地错误使用，以期最后达到语气诙谐或语意有趣的目的［3］，即达到幽默的表述效果。

陈望道先生在其《修辞学发凡》中，从词义角度对飞白修辞进行了分析，指出“飞”即凭空或任意运用，“白”即错字或误意，所以，“飞白”属于一种积极修辞手法，其目的就是在交际中增加语言的诙谐和滑稽，甚至故意将错就错，并依此为文章增添趣味性，使其对读者或听众更具感染力［4］。由此可见，“飞白”即是言语者为了表达的需要，故意使自己的字、词、句、篇出现明显的“毛病”，以这种浅显或存心的“出错”，突出彰显其所要表达内容的语言和听觉效果——幽默性，从而增添语篇的语义情趣。

2.2 “飞白”的网络应用

从语言因素的使用角度讲，“飞白”主要可以分为“文字飞白（白字）、语音飞白（白音）、词义飞白（白义）和逻辑飞白”等几种形式［5］，下面主要从这几个方面来分析网络语言中对“飞白”修辞的灵活使用。

文字飞白，主要是指利用文字使用上的明显错误来达到修辞的效果。目前，语言中使用“文字飞白”形成的网络热词很多，例如，“美女”写成了“霉女”，一方面其语意发生了变化，从原来的褒义词变成了带有某些贬义的词语，同时也表现出了亲昵的意味，因为这些词的使用一般都是在好朋友之间，陌生人之间反而不会用。而自己的好朋友对这样的称呼不但不会反感，反而会感到亲切。与之相类似的还有“俊男”写成了“菌男”，帅哥写成了“衰哥”，还有“帅锅”这个词没有贬义成分而完全是亲昵的味道了。再如，“这样子”写成了“酱紫”，不仅音节减少了，省下了输入的麻烦，而且给人一种很搞笑的感觉，在交谈的时候用这样的网络词语肯定可以把气氛带动起来。目前，“我”算得上是汉语里使用频率比较高的一个词了，网络用语却把“我”写成“偶”，首先这两个字在发音上相近，其次就是用“偶”显得很随意，没有用“我”时那种显得排外的感觉。

语音飞白，是指利用各种不准确的语音来强化表达效果。例如，“邮箱”一词还未形成之前都是采用英语的音译“伊妹儿”，这不免显得啰嗦和拖沓，现在的“幽香”一词，不仅能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同时也让人们在办公的同时感到一丝放松，因为“幽香”在汉语里本来就是个让人听了为之心神惬意的词语。2011年“神马”可以算得上是网络上最流行的一个词了，它的原型是“什么”，即一个宽泛的代指，这还源于网上流行的一幅画，天空中的一朵云像极了一匹奔跑的马，所以又衍生出“神马都是浮云”这句网络流行语。再如“版主”一词，本身也是汉语里的新词，指的是网络论坛的主持人，因为他们对论坛上的各个版面拥有控制权，所以被称为“版主”。有趣的是这个词现在都被写成“斑竹”，乍看之下很容易理解成斑斓的竹子，所以在诙谐中又会让人加深印象。此外，随着博客的逐渐消退，现在人们更流行写微博，微博也可以说是微型博客。人们每天把自己的经历以及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发表到网上和别人共享，这种方式在当下的流行度就跟每天必须吃饭一样，其与现代人的亲密度可见一斑。所以它也有自己的“飞白”词语即“围脖”，这两个词的发音几乎无异，但是使用“围脖”一词更能让人体验到温暖的感觉，因为围脖是冬天的必需品；同时也更能体现出它与现代人的那种亲密关系，所以从各方面讲“围脖”都更加贴切一些。

词义飞白，是利用用词上的明显错误来达到修辞的效果。例如现在网络语言中的“大虾”实际上是“大侠”的“飞白”用法。网络中的“大侠”指的是网龄比较长的资深网虫，或者某一方面（如电脑技术、文章水平等）特别高超的人，一般人缘、声誉较好的人才会得到如此的称呼，他们在网络上帮人解决困难，颇有大侠风范，可是称呼他们为“大侠”难免显得有些严肃，于是变为“大虾”，亦生动地刻画出他们每天趴在计算机前，弓着背，活像一只“大虾”的形象。而一提到“白骨精”大家都会想到《西游记》，可是如果你在网络上跟人聊天，对方来一句：“我有个朋友是个白骨精。”这时候你可能就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心理。其实“白骨精”就是“白领＋骨干＋精英”的缩写，指那些在社会上取得很高成就的人。与之类似的词语还有“蛋白质”，就是“笨蛋＋白痴＋神经质”的缩写，这个就是贬义词了。

再如“台独”，一提到这个词大家都会涌起一股愤慨或者爱国的情绪，因为其他国家在国际上的种种干涉，台湾迟迟不能完全回到祖国的怀抱。现今网络中都把“台独”写成“台毒”或者“胎毒”，把“台独分子”叫做“台毒粪子”，这些别字的运用不仅没有使人感觉到这是一种错误，反而会觉得用得恰如其分，因为“毒”“粪”这些字更能表现出全国人民对台湾分裂分子以及“台独”支持分子的憎恶之情。与之相联系的还有“沉水蝙”“驴锈脸”“里灯灰”等等，无不表达了人们对这些人的强烈愤恨之情。其实台湾问题最大的干涉者是美国，所以网友也戏称美国为“霉国”，称“美军”为“霉菌”，这也表现了网友们对美国的厌恶之情。“小强”这个词很多人初看都会觉得是个人名，其实在网络语言里却自有另一番意义，它指的是蟑螂，并且是从《唐伯虎点秋香》里面的那只蟑螂来的，同时也指那些生命力特别顽强的人。一般女生都会比较怕蟑螂这类的虫子，可是当把称呼换成“小强”后，恐惧害怕的心理应该也会消减几分。

逻辑非白，意即利用语法关系上的错误进行修辞以增加词语趣味性的表达效果。现今社会竞争压力的增大让很多人都为了更高的学历或者好的工作去努力奋斗，从而忽略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以至于当他们有钱有地位的时候却找不到理想的结婚对象了，从而出现了很多“剩男”和“剩女”，意即年龄很大依然未娶或者未嫁的人。继而又出现了“白银剩斗士”“黄金剩斗士”以及“齐天大剩”，这些词都是对“剩男”“剩女”进一步的夸张应用。这些词的原型大家都知道，“白银圣斗士”和“黄金圣斗士”都是出自时下最热门的动漫，“齐天大圣”则出自中国古典文学名著《西游记》中孙悟空的称号，并且这些“白银”“黄金”“齐天”等词同时出现自然又分出了排名，所以能起到更加形象的效果，让人感到幽默诙谐。

时下，“驴友”一词正在网络中盛行，即喜欢旅游的一些朋友们都爱在网上找能跟自己去同一个目的地的人，这样在旅途中相互也会有个照应，各方面也会比较安全。“驴友”这个词的应用不仅让人感觉有些情趣，同时“友”字也突出体现了当今社会青年旅游的特点即成群结伴去旅游，对方可以是来自天南地北的人，这样旅游的同时也能结交新朋友，所以“驴友”这个词远比“旅游”来得贴切、形象，更符合现代社会风格。

此外，“飞白”手法应用的场合还有很多［6］，比如数字方面的飞白现象，最流行的就要数“521”，运用谐音的方法代表“我爱你”。而在2013年岁末2014年年首，代表“一生一世”的“1314”突然在网络或人们的生活中火爆起来。与此相关的还有“886”，意思就是“再见了、拜拜了”的意思，此类现象多不胜数，这些都体现了网络交际的方便与快捷，因为数字的运用省下了许多打字的功夫。再如，英语现在是世界通用语言，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使用一两句最平常的英语进行交流，“飞白”现象在英语中也有广泛的应用。比如“Thank you”即“谢谢”这一句，为了交流方便人们在网上一般都按谐音写成汉字的“三克油”，这让人一听顿时觉得很搞笑，但是正是在这搞笑的同时也增添了情趣的意味。与此相类似的有“I服了you”，这是汉语和英语的交叉使用，也能起到沟通交流的效果，并且其形象化的效果也格外显著。

3 “飞白”的语用分析

计算机诞生之初，我们的日常写作大都是用笔在纸上写，因此我们头脑中所形成的词或词组以及句子都是已经定型的，或者说是比较正确的文字形式，不会有其他外来情况的干扰或者介入。但是当现代媒体普及，日常生活中我们经常使用电脑打字的时候，汉字的运用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打字时借电脑输入法的联想功能，屏幕上会出现许多同音的字或者词组，这样我们就有了更大的选择余地。现在的生活节奏那么快，一般情况下我们都会选择首先跳出来的那些字或者词，虽然他们可能是一些白字，但只要意思能表达明白就可以了。借助网络的及时性，这些“白字”可能被迅速地在网上传播开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散布面积的扩大，这些网络语言逐渐被网民大众所认可，成为一种带有网络语域烙印的共同社会方言。随之而来的则是网民之间为了缩小彼此的语用距离，进而融入某个群体之中，他们就会接受这种网络社会方言，从而来增加彼此的亲和力，加深彼此之间的联系。综合上面的例子和分析我们可以看出，有“飞白”用法的词语大都是在音节的基础上变化的，由此可见汉字的博大精深，即使字形变化了，其意义通过修辞手法反而更加丰富了，而且感情色彩也增加了许多。

美国语言学家格莱斯从语用学的角度提出了质量准则、数量准则、关联准则和方式准则，指出“人们的会话之所以不致成为一连串互不连贯的话语是因为言语交际双方都遵守一个目的，相互配合，从而使交际活动能够顺利进行”［7］，也就是说人们均自觉或不自觉地遵守一套会话的合作原则。然而，经过上面我们对“飞白“现象的分析，就不难了解，网络语言中的这些“飞白”现象总是在不同程度上违反这些准则，其中违反得最为明显的就要数方式准则了，在这种情况下就产生了会话含义也就是言外之意，这也就是“飞白”现象所代表的以及它所产生的意义。

可是，近年来随着网络逐步融入我们的生活，“飞白”修辞手法被大量使用甚至出现了滥用的现象，最典型的当数广告上的滥用。例如：“默默无蚊”（蚊香）、“衣衣不舍”（服装）、“趁早下斑，不要痘留”（化妆品）等等，虽然说“飞白”修辞法的妙用吸引了消费者的眼球，给消费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广告甚至新闻媒体不加选择地滥用“飞白”，就会在一定程度上扰乱汉语语言固有的使用和习得规律，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消解年轻人对汉语语言的敬畏思想，破坏了汉语语言的严肃性［8］。如2013年1月4日人民日报社论运用“飞白”修辞手法拟题《“厚德载雾 自强不吸”不是全面小康》，以“雾”“吸”暗指环境污染，虽然达到了标题的新意要求，却与出自《易经》的包涵着厚重中国传统文化的“厚德载物，自强不息”的原意风马牛不相及，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损伤了传统文化的精髓与内涵［9］。由是可见，流行于网络或社会某一层面的仅适合某种交际域的语言，并非一定适合在大众传媒中使用，尤其是重要的党报党刊，在题目拟定和稿件撰写中理当遵循传统文化和汉语语言使用规范，不能轻易被网络流行或社会的某种趋势所影响，应始终保持理智进行客观的宣传和报道，以保持汉语语言和应用文写作的严肃和规范。

总之，随着社会发展的节奏越来越快，人们的交流方式也在层出不穷地发生着变化，交际的灵活性也在大大增加。虽然“飞白”用法中的字或者词按照严格的汉语规范来说是不正确的，但是在快速发展的信息社会中，只要能维持在网络的范围之内，让“飞白”这种修辞的用法为人们带来交际上的便利的同时，增加生活的趣味和诙谐也是未尝不可的。

［1］ 刘明.语用中语义等值修辞形式刍议［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2012，39（4）：183－186.

［2］ 张薇.网络语言是一种社会方言［J］.济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3）.

［3］ 李丹，何明亮.飞白——一种有趣的辞格［J］.衡水学院学报，2011，（6）.

［4］ 刘询.对外汉语教育学引论［M］.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2001.

［5］ 毛奎林.模因论视角下网络语言中“飞白”辞格的语用分析［J］.宁波教育学院学报，2009，（4）：110－113.

［6］ 施丕兴，秦建荣.“飞白”所适用的情景［J］.南通师专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3）：77－79.

［7］ 范荣玲.格莱斯会话合作原则及其对言语交际的影响［J］.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2006，（6）：118－120.

［8］ 钟吉娅.网络语言的特点和规范探析［J］.河南师范大学（哲社版），2001，28（6）：83－85.

［9］ 陈永睿.厚德载雾，自强不吸——滥用“飞白”修辞法可以休 矣 ［EB/OL］.http：//blog.sina.com.cn/s/blog＿5642f5ca0102e7fa.html，2013－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