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胜
(湖南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湖南 湘潭 411201)
钱锺书(1910-1998)字默存,号槐聚,别号中书君,江苏无锡人,当代中国著名学者、作家。出生书香世家,其父钱基博为著名学者,著有《现代中国文学史》、《中国文学史》及《韩愈志》等著作。六岁开始攻读群经。10岁入东林小学,后在苏州桃坞中学、无锡辅仁中学接受中学教育,19岁被清华大学破格录取。1933年在清华大学外语系毕业后,任教于上海私立光华大学外语系。1935年,与杨绛完婚,然后同赴英国牛津大学留学。两年后以《十七十八世纪英国文学中的中国》一文获副博士学位,谢绝该校中文讲师的聘请,赴法国巴黎大学研习法国文学。1938年,被西南联合大学外语系破例聘为教授,次年转入湖南国立师范学院(校址安化县蓝田镇,今属涟源)外语系,任教授兼系主任,并开始《谈艺录》的写作,其时钱基博任中文系主任,父子同校执教,均为主任,一时传为美谈。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任教于震旦女子文理学院。1946年执教于上海暨南大学外语系,兼任南京中央图书馆《书林季刊》英文编辑,同时发表长篇小说《围城》。1949年回清华大学外语系任教。1952年调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学部文学研究所任研究员。50年代曾与金岳霖等参与《毛泽东选集》的英译工作,后又独立编著《宋诗选注》,并参加了《唐诗选》、《中国文学史》(唐宋部分)的集体编写工作。1982年起担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全国政协常委。曾出访意大利参加欧洲汉学家第二十六次大会,讲学于美国、日本等国著名学府。钱锺书学贯中西、知识渊博,在中国古典文学、外国文学及比较文学研究诸多方面皆有很高的造诣。他的著述,如《谈艺录》、《管锥编》及《围城》等,均已成为二十世纪重要的学术与文学经典。《七缀集》、《旧文四篇》、《宋诗选注》、《宋诗纪事补正》(栾贵明整理)①、《钱锺书手稿集·容安馆札记》及与陈衍(1856—1937)1932年的谈话录《石语》等均在学界广为传播。此外还著有旧体诗集《槐聚诗存》。三联书店2002年出版有多卷本的《钱锺书集》。
《谈艺录》是作者于抗战期间撰写的一部诗话性质的诗论批评著作。书前有撰于1942年的《序》,补订本有撰于1948年的《又记》及撰于1983年的《引言》。书名借用明代“前七子”之一徐祯卿的同名诗话②,名为谈艺,实为谈诗。该书开始写作于1939年夏,当时作者由昆明返沪小居,友人冒效鲁③劝其将平时谈论诗文的言论撰写成一部诗话。在国师任教期间,山中“悄焉寡侣,殊多暇日”,因着手写作该书,才及其半,即“养疴返沪”,后又因战乱滞留南方,是书后半部因成“销愁舒愤”之作。全书1942年撰成初稿,后又“时时笔削之”,至1948年才在王伯祥、叶圣陶的建议下,由开明书店出版问世。次年再版,五十年代后海外盗版不止。六十年代京、沪出版社相继劝其出版,均被作者婉言谢绝。1984年中华书局出版补订本。补订本“稍删润原书,存为上编”,又增加了近一倍的篇幅,是为“下编”,“上下编册之相辅,即早晚心力之相形也。”上、下编写作时间相距三十六年,但基本观点并没有改变,下编只是弥补了原书“言之成理而未澈,持之有故而未周”[1]的不足。该书前后耗用了作者四十多年的心血,可谓“半生辛苦不寻常”。张文江的《文学批评和比较文学的一本早期名著一读<谈艺录>》[2],周振甫的《<谈艺录>补订本的文艺论》[3]及后来与冀勤合著的《钱锺书<谈艺录>读本》[4],陆文虎的《钱锺书<谈艺录>的文论思想》[5]等相关研究论著对钱锺书是书的文论思想与研究方法皆有令人会心的解析,但该书学术格局宏大,视野开阔,内容极其丰富,故仍有值得我们进一步深入研讨的地方。
《谈艺录》是中国最后一部集传统诗话之大成的书,也是第一部广采西方文艺理论诠释中国古代诗歌的书。是书征引或评述了宋代以来的诗话近130种,以论中国诗学为主,包括中国古代文学中数百位诗人及其诗歌,中国古代文学批评中的若干重要理论,旁及西方文论、艺论与美学、哲学、语言学等,内容极其丰富。该书以札记形式写成,初版包括正文42组,补遗29条④,目次为周振甫标立。其中《补遗》为本书初版排就后,作者补撰之文,皆与正文诸则相关涉。故作者1948年《又记》云,“余校阅时,见援据未备者数处,而排字已就,未宜逐处补阙,因附益于卷尾。”正文及“补遗”的大致内容,依次为:第一至六组杂论:诗分唐宋、黄山谷诗补注、近代人诗、诗乐离合与文体递变、性情与才学、神韵等;第七组专论李贺诗(补订本分为八则);第八组以李贺为例谈模写自然与润饰自然问题;第九组及十一组专论韩愈其人其诗;第十、十二至十四组论王荆公诗注及《辨奸论》、朱子与诗等与宋代文学相关之问题;第十五组专述陶渊明诗的接受史;第十六至二十一组分说唐迄清诸家如张籍、赵孟頫、王士禛、朱彝尊等诗作,兼及严羽、竟陵派及王士禛之诗论;第二十一组为说“圆”;第二十二至二十三组主论陆游诗;第二十四至二十七组主要论清代袁枚、赵翼、蒋士铨及龚自珍诗,兼及明清人师法宋诗及桐城诗派;第二十八、二十九组由施(国祁)注元好问诗,述及元好问论金诗与江西派,以及元代刘因诗;第三十组讨论“文如其人”等;第三十一组为论梅尧臣诗及贺裳对梅诗的评论;第三十二组谈“七律杜样”,指出元好问以杜甫为榜样;第三十三至三十五组专论清诗人钱载诗及清代对钱诗之评价;第三十六至三十九组皆论《隨园诗话》及《诗话》所涉及的人与诗;第四十组以比较之法论白瑞蒙等西方学者论诗与《沧浪诗话》颇有相通处;第四十一组言中西诗中用人名、地位之例;第四十二组论庾信诗及由此而引发的作家文章与文论不一现象。
《谈艺录》不尚空谈,重视微观研究,不分尊卑,重视小家研究,不涉政治,重视文学本体研究,举凡诗人之心思才力、诗歌之沿革因创、理论之发展变化等,无不包容其中。各节论述细致入微,多有创见,行文或综述、或专论、或分析、或评点,长短自如,不拘一格,取得了巨大的学术成绩。
第一,《谈艺录》论诗的路数属宋诗派,与陈衍一起为晚清宋诗派作了理论总结。晚清宋诗派由程恩泽、祁寯藻等人提倡,到曾国藩、何绍基发扬光大,再到光绪、宣统以及民国初年的宗宋诗人群体陈三立、郑孝胥、沈曾植、陈宝琛、陈衍等集其大成。钱先生推崇宋诗,大力研究宋诗,与晚清宋诗派巨子陈衍有着密不可分的学术关联。“钱学”专家郑朝宗《叙怀旧》[6]一文说:“我只知道他少年时期,如同一般才子,爱写风流绮靡的艳诗。后来经陈石遗先生指点,才幡然易辙,舍唐音而趋宋调,专门在意境上力攀高峰。”《谈艺录》的撰写开始于作者30岁时,这也是他一生第一次开始关注宋诗。钱先生在该书中将宋诗的艺术技巧与美学特征予以详尽深入的阐释,可谓近代以来宋诗派的最后一位大师。开篇“诗分唐宋”条,实为全书文心所在,作者着眼于唐宋之分合,实际上打通了朝代与朝代之界限,对唐宋诗风格的差异及影响进行了细致的比较分析。再者,作者侧重于谈论宋元明清诗,尤其是宋诗与清诗,唐以前诗人仅论及庾信与陶渊明,唐代仅谈及韩愈、孟郊、李贺、李商隐等,全书评议的重心是宋代诗人梅尧臣、欧阳修、王安石、苏轼、黄庭坚、陈师道、陈与义、杨万里、陆游、元好问及方回等,论清代诗人王士禛、袁枚及钱载的部分亦以宋诗为参照,或以宋诗为渊源,从这层意义上说,《谈艺录》实际上也可视作是一部研究宋诗,为宋诗彰目的著作。
第二,作者努力使文学研究摆脱传统的功利教化论的束缚,主要从文艺美学的角度探讨作家作品的文学价值,对中国诗史、批评史乃至学术史上若干重要问题,作出了精辟的阐述。如诗分唐宋、诗禅相通、诗与理趣、比兴之分合、谈艺有南北之见、妙悟与神韵、诗法与文法、性情与才学等,皆斟酌今古,剖析源流,实际上打通了诗学与哲学、宗教学等其他学科的界限。如论清人钱载的诗“原本经籍,润饰诗篇,与‘同光体’所称‘学人之诗’,操术相同,故大被推挹。”[1]176-177此处从诗歌艺术与创作方法上指出浙派诗“以经发诗”的特色。
第三,作者将中国文学及中国文学批评的传统提升到近现代西方文论和哲学的层面上考察,打通了中国文史的界限,打通了中国文学与西方文学的界限。郑朝宗《<管锥编>作者的自白》[7]载,钱锺书致郑朝宗信云:“弟因自思,弟之方法并非比较文学,而是求‘打通’,以中国文学与外国文学打通,以中国诗文词曲与小说打通。”作者这一研究方法在该书中就有很好的应用,如论李贺“笔补造化天无工”,畅叙西方“模写自然”与“润饰自然”两派,以与中国文论中“师心”与“写实”相互发明,论证二派“若反而实相成,貌异而心则同”[1]61的道理。《谈艺录》是一部具有开创性的中西比较诗论,尤擅中西打通,是书引述西方论著500余种,内容包括曾作为思想理论界显学的佛学、精神分析学、结构主义、文化人类学、新批评和较新起的流派如超现实主义、接受美学、解构主义等等。
第四,作者将文学研究的视野拓宽,既作一己的文学批评,又对已有的批评作再批评,即对文学研究的学术史课题十分重视。如“陶渊明诗显晦”条讨论陶渊明在南朝至唐代不受重视,到宋代之后才被苏轼等推举到崇高的地位,作者通过对这样一个颇有学术内涵的变化过程进行扫描,从而揭示了中国传统文学观念在宋代前后的巨大变化。他如“宋人论韩昌黎”条、“朱子论荆公东坡”条、“遗山论江西诗派”条及“贺黄公以下论梅宛陵诗”条等,作者皆能从学术史的角度对前人的论见进行诠释与剖析。
第五,《谈艺录》没有将主要精力用在建构系统的理论体系上,而侧重对中国古代诗歌中大量的材料进行系统、全面的梳理。作者《读<拉奥孔>》一文回顾思想史说,“许多严密周全的思想和哲学系统经不起时间的推排销蚀,在整体上都垮塌了,但是它们的一些个别见解还为后世所采取而未失去时效。好比庞大的建筑物已遭破坏,住不得人、也唬不得人了,而构成它的一些木石砖瓦仍然不失为可资利用的好材料。往往整个理论系统剩下来的有价值东西只是一些片段思想。脱离了系统而遗留的片段思想和萌发而未构成系统的片断思想,两者同样是零碎的。眼里只有长篇大论,瞧不起片言只语,甚至陶醉于数量,重视废话一吨,轻视微言一克,那是浅薄庸俗的看法—假使不是懒惰粗浮的借口。”[8]基于这一认识,作者重在材料的梳理、分析,书中征引古今中外书籍达一千一百余种,加之晚年订补部分的七百余部,总计达一千八百余种,许多材料前人很少注意,为作者第一次征引,而引录的外文文献更让人佩服不已。作者丰富的知识储备,开阔的学术视野在书中得到了完美的体现,论述以唐宋明清为主,兼及中国先秦及外国古希腊罗马,凡哲学、美学、宗教、艺术、文化学、心理学、语言学等无不加以运用,凡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等任意驱遣,牢笼于笔下,使全书既有眼力、魄力,更有学力。
作者在该书中体现出的求真务实的学术品格尤值得我们效法、学习。
首先,作者具有锋芒毕露、犀利泼辣却又不失君子风度的批判精神。钱先生撰《谈艺录》时取资广泛,针对它书的“脱”和“误”,有时会心平气和地予以“补”和“正”。如《谈艺录补订》载:“宋人《鬼董》卷一载王氏女《妾薄命叹》,五言中杂七言三十四句,都二千六百五十八字,厉氏《宋诗记事》,陆氏《补遗》均未采撷。”[1]620。但更多的时候,作者对他人著作中反映出的疏漏与错讹大胆批判,绝不作宽容与调和之论。如作者对陆游其人其诗的批评就毫无顾忌而直接了当,“放翁二痴事二官腔”条曰:“放翁诗余所喜诵,而有二痴事:好誉儿,好说梦。儿实庸材,梦太得意,已令人生倦矣。复有二官腔:好谈匡救之略,心性之学;一则矜诞无当,一则酸腐可厌。盖生于韩侂胄、朱元晦之世,立言而外,遂并欲立功立德,亦一时风气也。放翁爱国诗中功名之念,胜于君国之思。”[1]132可谓一针见血,一语中的。又如王文诰《苏诗编注集成》卷二六《惠崇春江晚景二首》其一按语曰:“此乃本集上上绝句,人尽知之,而固陵毛氏独不谓然。凡长于言理者,言诗则往往别具肺肠,卑鄙可笑,何也?”作者对这种谩骂式的批评十分反感,认为王氏“既不能道东坡苦心,复不肯引毛氏违言,卑鄙之词,著语不伦,直是文理欠通耳。”⑤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辑宋人刘敞《公是集》时,误将王安石的《昼寝》诗羼入,对此,钱先生尖锐地批评说:“按四库馆臣误以此诗辑入刘原父《公是集》卷十九,以雁湖注为原父自注,尤可笑也。”[1]394
第二,钱先生认为学术研究没有最好的结论,只有更好的结论。作者在尖锐批评他人的同时,也没有忘记自我批评,常自嘲为“钱文改公”,《宋诗选注》、《管锥编》等学术著作都是不断增订、改写而成,体现了精益求精的治学态度。其《谈艺录》的撰写也体现了这种学术精神,订补本《引言》中云:“自维少日轻心,浅尝易足,臆见矜高;即亿而偶中,终言之成理而未澈,持之有故而未周,词气通侻,亦非小眚。壮悔滋深,藏拙为幸。”在正文的订补部分,他不断对上编中的疏漏进行检讨,如“余少年学问寡陋”,“余少见多怪耳”,“余皮相而等同之”,“余浅见妄言”,“词气率略,鄙意未申”。基于以上原因,该书初版后,作者又不断增补、修改,1984年出版的订补本,订旧本之误,补旧本之疏,其订补部分的篇幅几与原作相等。1987年中华书局重印订补本时,作者既改正了原书的四十余处排校错误,又增入最新补正文字七十余则,凡一万五千字。作者这种在学术上敢于自我批判的精神十分可贵,不仅表现出他不断思考、务实创新的踏实学风,更体现出他对真知孜孜不倦的追求。
钱先生还能以坦诚的态度,包容的精神对待他人的学术批评,凡认为正确者,即虚心接受,收补于《谈艺录》中,并实名记录,不掠人之美。如王安石《重游草堂寺》“鹤有思顒意,鹰无变遁心”两句,南宋李壁注云:“支遁好养鹰马而不乘放,人或讥之,遁曰:‘贫道爱其神骏耳。’”钱先生感慨李“注未言所引何书”,其《谈艺录补订》转载南宋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之考,认同“世但称其赏马,不称其赏鹰”的结论,对吴曾提出苏轼《云师无著遗予支遁鹰马图》“莫学王郎与支遁,臂鹰走马怜神骏”的佐证不以为然,他引《高僧传》卷四仅载支遁养马事后说,“初未道养鹰事,不知《漫录》何据;且‘神骏’之目,明指马言;物色鹰当言‘俊’”,“《漫录》谓唯见坡诗,失之未考。”又云:“释志常《佛祖通载》卷六记支遁养鹰复养马,元人著作更习焉不察矣。”[1]395钱先生显然没有找到支遁养鹰事的原始出处,但当刘永翔去函提示,谓王安石、苏轼诗句典出唐许嵩《建康实录》注引晋许恂《许玄度集》“遁,字道林,……好养鹰马,而不乘放,人或讥之,遁曰:‘贫道爱其神骏。’”后,便在《谈艺录订补本补正》中激动地说:“刘君永翔告余,比阅新校印唐许嵩《建康实录》,乃知唐人用支遁养鹰故实盖出晋许恂集。珠船忽获,疑冰大涣。”
第三,作者不迷信权威,不囿于陈说,具有不落凡俗,敢于开拓创新的学术精神。如该书第一条“诗分唐宋”曰:“唐诗、宋诗,亦非仅朝代之别,乃体格性分之殊。天下有两种人,斯分两种诗。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夫人秉性,各有偏至。发为声诗,高明者近唐,沉潜者近宋,有不期而然者。故自宋以来,历元、明、清,才人辈出,而所作不能出唐宋之范围,皆可分唐宋之畛域。”[1]2-3此处跳出了南宋以来诗论家在唐诗、宋诗优劣、高下之争问题上的窠臼,认为双方各有所长,力主唐宋诗互参,成为后来唐宋诗比较的经典性名言。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作者一方面认真研究宋诗,大规模搜集与整理宋诗文献,而在古体诗歌创作上又步趋“唐音”,写作与宋诗异趣的“风华绮丽之体”,其写于上海沦陷时的《寓蒲园且住楼作》:“夹衣寥落卧腾腾,差似深林不语僧。捣麝拗莲情未尽,擘钗分镜事难凭。槎通碧汉无多路,梦入红楼第几层。已怯支风慵借月,小园高阁自销凝。”此诗用语精丽、意蕴深广,颇有晚唐义山风调。又如,一般论者将八股文视作残渣余孽、洪水猛兽,作者则从内容上和发扬古代经典的角度上对八股文的一部分积极意义加以肯定⑥。
注释:
①辽宁人民出版社、辽海出版社2003年版,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另有《宋诗纪事补订》影印手稿本,凡4册,由杨绛撰写前言。
②复旦大学伍蠡甫亦有谈论绘画的著作《谈艺录》。
③其父冒鹤亭为与夏敬观、龙榆生等齐名的词学专家。
④1984年订补本正文分为91则,补遗分为18则。
⑤作者早年亦年轻气盛,其《石语》一书即记载他1932年除夕与同光体大诗人陈衍谈诗时对晚近以来诗坛学人的尖锐批评,如:“交好中远如严几道、林琴南,近如冒鹤亭,皆不免空疏之讥。”“章太炎黄季刚师弟,皆矜心好诋,而遇余均极厚。”“清华教诗学者,闻为黄晦闻。此君才薄如纸,七言近体较可讽咏,终不免干枯竭蹶。”“王壬秋人品极低,仪表亦恶,世兄知陈散原诗,予所不喜。凡诗必须使人读得、懂得,方能传得。散原之作,数十年后恐鲜过问者。”“唐蔚芝学问文章,皆有纱帽气,须人为之打锣喝道。”“李审言不免饾饤,所谓可惋在碎者是矣。”“郑苏勘诗专作高腔,然有顿挫故佳。而亦少变化。更喜作宗社党语,极可厌。近来行为益复丧心病狂,余与绝交久矣。”
⑥此部分个别地方参考了曲文军撰写的《〈谈艺录〉的审美原则与精神品格》一文,《山东教育学院学报》1999年第2期。
[1]钱锺书.谈艺录卷首引言[M].北京:中华书局,1984.
[2]张文江.文学批评和比较文学的一本早期名著——读《谈艺录》[J].读书,1981(10):52-57.
[3]周振甫.《谈艺录》补订本的文艺论[J].文学遗产,1986(2):107-114.
[4]周振甫,冀勤.钱锺书《谈艺录》读本[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2.
[5]陆文虎.钱锺书《谈艺录》的文论思想[J].当代文坛,1988(5):48-51;(6):14-18.
[6]郑朝宗.叙怀旧[J].随笔,1987(2).
[7]郑朝宗.《管锥编》作者的自白[N].人民日报,1987-03-16.
[8]钱锺书.七缀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2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