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 晨/文
由于欧盟政体设计比较复杂,所以欧盟委员会、欧盟理事会主席和欧洲议会议长无法像其成员国一样,议会选举甫一告终即可宣布。2014年5月份欧洲议会大选结束,但欧洲议会内党团需要重新组合,上述欧洲机构的领导人也还需要28个成员国首脑磋商和博弈,这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但不管怎样,世界将面对新一届欧洲机构领导人班子,欧洲议会也进行了“大换血”,未来五年欧洲政治走向何方,这值得我们认真关注。本文将从政党政治、欧盟机制和机构,以及对华政策三个领域进行分析和预测。
此次欧洲议会选举,极端政党取得突破性发展。以“反欧盟”和“反移民”为政治纲领的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和英国独立党战胜各自国内的主流政党,分别占据法英两国欧洲议会选举的头名。世界媒体将这种状况形容为欧洲政坛的“地震”,但总体来看,反体制的极右和极左政党在欧盟和成员国仍处于边缘地位。
首先,中右的人民党党团和中左的社会党党团仍占据前两位,两党在欧洲议会751个席位中占有410席,虽然没有达到绝对多数,但已经过了半数。现在欧盟国家中右和中左政党政策趋近,它们合作组成“大联合政府”已成趋势,德国、比利时、捷克等国中左中右党派均能联合执政。从欧洲一体化的发动机——法国和德国这两个大国来看,2013年德国大选结果是中右和中左政党组成大联盟政府,在未来四年内,基民盟和社民党这两大主流政党将联合执政;法国虽然是社会党单独执政,但法国中右政党人民运动联盟(UMP)和社会党(PS)的政策也已经相当趋同,法国媒体甚至把两大政党的缩写放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新词UMPS。极右政党的突出表现会加速以上两大政党相互靠拢的步伐,它们“团结”起来,“孤立”极右政党,可以保证欧盟决策不会在议会受阻。中左政党也赞同全球化,支持欧洲一体化,它们认识到欧洲原有的福利制度需要进行大的改革和创新,比如法国社会党政府现在也在以拥抱全球化的态度和举措着力提升法国的国家竞争力。
其次,极端政党,特别是极右政党自身存在较大问题。这些政党利用欧债危机和欧盟的财政紧缩政策,以简单激进的口号赢得选民关注,在欧洲议会选举中获得了140多个议席。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它们属于典型的“竞选党”,缺乏系统的执政理念,执政经验不足,在政坛上常常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比如,2013年,带有民粹主义色彩的意大利喜剧明星格里洛领导的“五星运动”曾在意大利选举中震撼欧洲政坛,拿到25%的选票。此次欧洲议会大选,它原本希望击败执政的伦齐,但结果却并未如其所愿,意大利人民选择了主流政党。此外,极右政党之间政见差异大,联合比较困难。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的主席玛丽娜·勒庞竭力联合其他国家的极右政党,希望在欧洲议会组成新的极右党团,但最终未获成功。欧洲议会不同于国家议会,只有组成党团才能参加投票,而要组成党团,至少需要拉到来自七个国家的28名议员。
未来五年,欧洲政党政治可能形成极端政党与主流政党对垒的新局面。欧债危机时期,极右和极左政党等反对党从选民对执政的主流政党应对危机不力的不满中获益,作为当局的批判者,它们获得了较大的发展。极右政党反对欧洲一体化,反对移民,这顺应了欧洲内部一些民众的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思维;极左政党则因中左的社会民主党的“向右转”,而得到原属于社民党阵营的一些思想“较左”的民众的选票。极端政党代表了对欧洲政党政治现状不满的人民的声音。但是目前来看,欧洲主流政党加强联合的趋势比较清晰。中左的社会党党团和中右的欧洲人民党党团执政理念和政策举措进一步趋同,它们的意识形态区分在后工业化时代已经不再鲜明,其阶级基础也发生了模糊化的现象。在反体制政党的冲击下,中右和中左两大主流政党会进一步靠拢。现在在欧洲议会内,主流政党就已经开始合作“阻击”民粹主义政党获得议会内的职位,比如7月份刚确定的14名欧洲议会副议长中,没有一位是极右政党成员。
2014年7月15日,欧洲人民党候选人、卢森堡前首相容克当选新一届欧盟委员会主席。他将于2014年11月1日正式接替现任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任期五年。
2014年5月29日,包括巴黎和里昂在内的法国多个主要城市爆发游行示威,抗议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在25日举行的欧洲议会选举中获胜。
此次欧洲议会大选,是继2009年底《里斯本条约》生效后的欧盟首次议会选举。《里斯本条约》赋予欧洲议会更大的权力,它与理事会共同决策的领域大幅度扩展,这是欧盟提升自身民主合法性的战略性举措。这次欧洲议会将自身权力应用于实践,在欧盟委员会主席人选提名过程中发挥了前所未有的作用。欧盟委员会主席提名一向归属欧盟理事会的权力范畴,即应由欧盟各个国家的首脑经谈判提出,大国首脑的心仪对象常常成为最后的人选。不过今年的欧洲议会选举中出现了新现象,中右的人民党和中左的社会党两大政党党团各自推出了自己的欧盟委员会主席候选人,即容克和舒尔茨。由于原则上这两人当时没有得到欧盟成员国首脑的认可,无法称作“欧盟委员会主席候选人”,所以欧洲人创造性地用一个德文词“热门人选”(Spitzenkandidaten)来代替。选举过程中,容克和舒尔茨还模仿美国大选中比较流行的电视辩论,吸引选民关注。选举以人民党党团成为第一大党团告终,这样逻辑上容克就成为“第一热门人选”。这样,在一定程度上,容克就代表了欧洲的民意,欧盟理事会在进行欧盟委员会主席提名时,就“不得不”参考欧洲议会的选举结果。欧洲议会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表态说欧盟各国首脑必须尊重这一事实,欧洲议会议员们将否决除容克之外的理事会提名的其他委员会主席人选。
新一届欧洲议会议长将由舒尔茨连任,欧盟委员会主席也基本确定是卢森堡前首相容克。容克获得中右和中左政党党团,以及德国和法国的联合推举,只是遭到英国的反对,不过英国在被否决后,卡梅伦又转而寻求缓和与容克的关系。容克来自欧盟的小国,且长期担任欧元区主席,在欧盟拥有广泛的人脉。容克个性温和,虽然属于中右的人民党党团,但同时又是真诚的社会民主派,所以中左政党执政的欧盟国家,比如法国也接受他。巴罗佐在过去的十年间被广泛认为是一位“弱势主席”,就目前情况看,容克也难以成为20世纪80年代雅克·德洛尔那样的强势欧洲机构领导人。欧洲议会的参选党团中包含多国议员,但欧盟现在的决策,政府间性质越来越强,重大决策都是由成员国政府,特别是德法英政府协商做出。同时,欧盟国家政府均从自身国家利益出发考虑问题,对于大幅推进欧洲一体化没有热情。欧盟自2005年《宪法条约》被否决后,政界人士和媒体已经很少再提及欧洲联邦的理想,政治体制也呈现固化,改革变得越来越艰难。
成员国方面,欧盟核心国家之间的分歧没有弥合的趋势。德法两国在后债务危机时代的经济战略选择上分歧依旧。德国仍坚持以财政紧缩为首要目标,而法国则坚持增长为第一要务。但是现在法国和南欧国家的经济并不乐观,法国是欧债危机中唯一没有实行财政紧缩和相应改革的国家,虽然推行了一些调整措施,但其经济没有真正的增长。希腊的青年失业率为58%,意大利为30%,均属高位运行。法国统计局预测,法国2014年的经济增长将比预期中疲弱,而且法国的失业人口已上升至338.8万人,创历史新高。分析人员警告,欧元区第二大经济体法国可能陷入第二轮衰退。目前,德国无论在经济还是政治层面,在欧盟内都处于强势地位。可以肯定,德国将继续通过欧盟发挥影响力,但谁能够成为默克尔的“同伴”,将是欧洲一体化未来发展的一个关键问题。奥朗德之外,英国首相卡梅伦、意大利总理伦齐或者波兰总理图斯克都有能力成为德国的主要对话伙伴,但他们都有各自的问题,比如意大利总理伦齐现已成为默克尔紧缩政策新的挑战者。
这次欧洲议会大选,没有任何国际问题成为选举的主题,欧洲自己的问题贯穿整个选举进程。大选结束后,在极右政党的冲击下,可以预见,执政的中右和中左政党将把更多精力集中在稳妥处理欧洲内部的经济和社会议题上。是否限制移民问题可能会取代反恐和气候变化等欧洲过去传统关注的全球议题,成为社会和政治辩论的新焦点。此外,极右政党自身政策也比较内向化,不主张对外干预,认为欧洲应当更“纯粹”,而且经常批评美国和欧洲自身。极右力量上升不会直接影响中欧关系,极右反对全球化,首先反对的是美欧自由贸易协定,目前中欧投资协定和中欧自由贸易协定还没有出现在极右政党的攻击视野中。
主流政党在保持欧洲的市场开放,勇于接受全球化挑战的心态方面非常一致。无论是保守党,还是社会党人,均认可欧洲需要积极面对全球化,它们都意识到需要通过合作,让欧洲经济“重装上阵”。中国在欧盟和欧盟国家心目中,已是可以与美国等同分量的重要经济体。欧洲经济要想彻底走出危机阴影,重现活力,中国市场和中国投资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积极因子。
美国从安全和经济双角度提出“重返亚太”战略,欧盟重视亚太主要还是出于经贸因素考虑。总体来看,欧洲议会选举和组阁结果不会影响欧盟的亚洲政策。欧洲中右政党传统上重视与中国的经济关系,现在中左的社会党政府也希望扩大同中国的经贸往来。欧洲全方位的经贸优先战略对中国建设同欧洲的利益共同体关系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