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学合一”:成都汉文翁石室 “周公礼殿”考

2014-04-05 18:32舒大刚任利荣
关键词:石室成都孔子

舒大刚,任利荣

(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四川成都 610064)

祭祀先圣、先师、先贤是中国古代学校的功能之一,孔庙 (或称文庙)与学校的合一则是实现这一功能的主要措施。春秋末年,鲁人据 “(孔子)故所居堂、弟子内”,“庙藏孔子衣冠、琴、车、书”,①司马迁:《史记》卷四十七《孔子世家》,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2343页。岁时致祭,形成“孔庙”雏形。然而直到汉末,此建制仅限于曲阜,且为私家行为,两汉皇帝要祭孔,都需远到曲阜才能实现。这一状况直到北魏孝文帝始于京师设“孔子庙”,才有所改变。唐代承之,令地方学校亦得建孔庙,然而以上举措的时代都偏晚。远在西南的成都,汉代文翁所建讲堂石室,在立学之初即有祭祀先贤的功能;及至东汉后期高䀢守蜀,重建周公礼殿,正式形成“庙学合一”之制。“讲堂石室”是地方政府主办的教育机构,首建于西汉景帝末年 (约前141),是当时地方政府所建最早的学校,曾得到汉武帝的表彰和推广。“周公礼殿”是祭祀以周公、孔子为代表的历代圣贤及儒林人物的庙祀场所,重建于东汉后期兴平元年 (194),比北魏太和十三年 (489)在京师所建孔庙早295年。

周公礼殿是当时蜀学对先圣先贤进行缅怀和祭祀的场所,殿内陈列历代圣君贤臣画像,也绘有孔子及其弟子等儒家著名人物,岁时祭祀,供人景仰,是当时蜀学的精神家园,也是中国古代庙学合一的最早范本。据文献所载,其中所祭祀的人物有传说神圣盘古、伏羲、神农等,政治人物禹、汤、文、武直至汉武、光武,治世名臣李冰、文翁、诸葛亮等,学术人物从仓颉、沮诵、老子、孔子、孔门弟子,以逮郑玄、谯周、王肃、杜预等,既是历代贤君名臣 (政统)的荟萃,也是历代学术文化(道统、学统)以及地方文化之代表人物 (乡贤)的遴选。这一体系的建立,较唐代贞观二十一年(647)形成的孔庙陪祀制度及其人选要早453年。

石室礼殿自汉代建成后,经魏、晋数朝的增饰、维护,绘祀人物也续有增添,历南北朝、隋唐五代、北宋、南宋,直至元、明,以其古朴的风格、精湛的画技,深得文人雅士喜爱,一再被外地学宫效仿,在历史上曾发挥过巨大作用,对中国孔庙祭祀制度的形成具有先导作用和典范性影响。

一、天下倡始:文翁石室及历代“蜀学”概说

北宋学人吕陶《经史阁记》述“蜀学”盛事曰:

蜀学之盛,冠天下而垂无穷者,其具有三:一曰文翁之石室,二曰高公之礼殿,三曰石壁之“九经”。盖自周道衰微,乡校废坏,历秦之暴,至汉景、武间,典章风化,稍稍复讲。时文翁为蜀郡守,起学于市,减少府用度,以遗博士,遣诸生受业京师。招子弟,为除繇,且以补吏,或与之行县。民用向化,几比齐鲁。自尔郡国皆立学,实文翁倡之,所谓“石室”者存焉。

至东汉之季,四海板荡,兵火相仍,灾及校舍,弦诵寂绝,儒俗不正。兴平中,郡将陈留高䀢修旧补废,作为庙堂,模制闳伟,名号一新,所谓“礼殿”者见焉。

及五代之乱,疆宇割裂,孟氏苟有剑南,百度草创,犹能取《易》、《诗》、《书》、《春秋》、《周礼》、《礼记》刻于石,以资学者。吾朝皇祐中,枢密直学士京兆田公,加意文治,附以《仪礼》、《公羊》、《谷梁》传,所谓“九经”者备焉。

始汉景末,距今凡十六代、千二百四十余年,崩离变革,理势不常,而三事之盛,莫易其故。然则冠天下而垂无穷,非夸说也,考实以议也。①杨慎:《全蜀艺文志》,刘琳、王晓波点校,北京:线装书局,2003年,中册,第996页;吕陶:《净德集》卷十四《府学经史阁落成记》,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098册,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105页。

南宋席益《府学石经堂图籍记》亦言:“蜀儒文章冠天下,其学校之盛,汉称石室、礼殿,近世则石壁九经。”②扈仲荣、杨汝明:《成都文类》卷三十,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54册,第621页。皆以石室学宫、周公礼殿、蜀刻石经为“蜀学”影响天下后世的三大法宝,足可见其历史贡献和领先全国的意义。

石室学宫是汉景帝、武帝时期,庐江文党守蜀时于成都所建。巴蜀地处西南夷中,《战国策·秦策一》张仪曾曰:“今夫蜀,西辟之国而戎狄之长也。”③《战国策》,贺伟、候仰军点校,济南:齐鲁书社,2005年,第32页。巴蜀为秦所灭后,成为其经略天下的重要基地,风俗迅速“染秦化”。至西汉初,蛮夷之风犹存。汉景帝末年,文翁守蜀,建学校以教化之,巴蜀学术文化乃勃然兴起。其事在班固《汉书·循吏传》、④班固:《汉书·循吏传》,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3625-3627页。常璩《华阳国志·蜀志》⑤刘琳:《华阳国志校注》,成都:巴蜀书社,1984年,第214页。皆有详尽记载。两段文字述文翁化蜀的时间:前者定在景帝末,后者定在文帝末;前者言武帝推广文翁经验令天下兴学,后者言为景帝。征以当时全国儒学兴起的史事,当以班固之说为可信。要之,文翁通《春秋》,“仁爱好教化”,为纯然儒吏。他派弟子到长安从博士主习儒家《七经》,兼习汉家法令,“蜀地学于京师者比齐鲁焉”;于成都“修起学宫”,为最早的地方政府学校;选下县子弟“以为学官弟子”,为设置官学生之始;选拔学习成绩“高者,以补郡县吏,次为孝弟力田”,为据儒术遴选官员之发端;“从学官诸生明经饬行者”与他一道“使传教令”,使民羡慕,以激起巴蜀士民向学之风。宋时传有《汉文翁学生题名》碑:“凡一百有八人。文学、祭酒、典学从事各一人,司仪、主事各二人;左生七十三人,右生三十人。”⑥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成都:巴蜀书社,1991年,第17册,第502页。欧阳修曰:“文翁在蜀,教学之盛,为汉称首,其弟子著籍者,何止于此?盖其磨灭之余,所存者此尔。”⑦李之亮:《欧阳修集编年笺注》,成都:巴蜀书社,2007年,第7册,第349页。按,洪适《隶释》卷一辨曰:“成都又有左右生题名一巨碑,盖左学、右学诸生也。其间江阳、宁蜀、晋原、遂宁乃蜀晋所置郡,欧阳公以为‘汉文翁学生题名’,非也。”存疑。其办学规模远超中央太学。

《汉书》还说:“至武帝时,乃令天下郡国,皆立学校官,自文翁为之始云。”⑧班固:《汉书·循吏传》,第3626页。种种举措皆在董仲舒建议“罢黜百家,表章六经”和公孙弘建议设立“五经博士”、“置弟子员五十人”之前。《三国志·蜀书·秦宓传》、北宋田况《进士题名记》亦言文翁立学后,出现“蜀学比于齐鲁”、“与齐鲁同俗”的局面。杨慎《全蜀艺文志序》称:“昔汉代文治,兴之者文翁。……文之有关于道若此,文翁之功不可诬也。”①杨慎:《全蜀艺文志》,上册,第12页。

文翁石室,自汉迄明清,皆为成都最高学府,承担着传播儒学、化育人才的历史使命。张俞《成都府学讲堂颂》序曰:“蜀之学远矣,肇兴于汉,历晋、唐至于五代,世世传诵不衰。所谓周公礼殿、文翁石室,越千余载而岿然犹存。”②扈仲荣、杨汝明:《成都文类》卷四十八,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54册,第835页。又有《华阳县学馆记》言:“三代之学繇秦废,蜀郡之学由汉兴,而天下之学由蜀起。历汉至宋,殿室画像古制尽在,则蜀之学其盛远矣哉!”且以颂赞曰:“维蜀学宫,肇于汉初。用倡庠学,盛于八区。八区洋洋,弦诵复兴。周法孔经,是缵是承。”③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第13册,第515页。宋代李石《左右生题名》咏其盛曰:“蜀地虽远天之涯,蜀人只隔一水巴。自从文翁建此学,此俗化为齐鲁家。泮林春风桑椹熟,集鼓坎坎闻晨挝。诸生堂奥分左右,相比以立如排衙。”④扈仲荣、杨汝明:《成都文类》卷四十五,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54册,第795页。

其后,文翁石室在历史的演进中,不断创造文化先例,其中首推“周公礼殿”和“石壁九经”。“周公礼殿”重建于东汉,是当时曲阜之外最早开设祭祀周公、孔子以及历代圣贤的专门建筑。“石壁九经”又称“石室十三经”,始刻于五代孟蜀,是儒家《十三经》的最早结集。关于“石壁九经”的面貌和意义,时贤及笔者已有专文加以探讨,⑤舒大刚:《从“蜀石经”的刊刻看〈十三经〉的结集》,林庆彰主编:《经学研究论丛》(第16期),台北:学生书局,2009年;《“蜀石经”与〈十三经〉的结集》,《周易研究》2007年第6期。然“周公礼殿”的研究目前还有待深入。本文于兹,即欲就“礼殿”的建设修葺过程、规模建制、人物图绘和历史作用等进行初步探讨。

二、乱世箫韶:石室讲堂与“周公礼殿”的恢复

清雍正《四川通志》(下称《通志》)卷二四《古迹·成都府》“文翁石室”条⑥雍正《四川通志》卷二十六,中国国家图书馆数字方志,第5页。记载了周公礼殿修建年代及其沿革、制度设施、人物画像及其作者,可谓完整的“文翁石室周公礼殿”兴废简史:

一、礼殿于东汉献帝兴平元年由蜀郡太守高䀢重建,其功能是祭祀以周公为代表的历代圣贤和孔子为首的儒林人物。

二、礼殿中“画三皇五帝、七十二子,及三代、两汉君臣像于壁”,以供凭吊。

三、这些图像和文字,曾历经高䀢、蔡邕、钟会、刘瑱、张收、丘文播、黄筌、王素、席益等人维护和增饰,直到明末为张献忠所毁,康熙时又得刘德芳恢复重建。

文翁石室中祭祀先圣、先贤和先师的周公礼殿,延续1500余年,虽然在特殊时期被毁,后继者亦会重修恢复,这与其承载的历史文化内涵密切相关。

高䀢及其重建礼殿之事,不见正史。其名,或作朕,或作胜,⑦“昔人尝疑‘朕’非制名可称于臣下者。自秦汉天子所为称,岂复可存耶?流俗谓为‘高胜’,至宋璋洗视,知为‘高朕’,范蜀公尝为人道之甚详。余尝至其处,求字画得之,实为‘朕’字。知在汉犹未有嫌,不必曲辨‘朕’为‘胜’也。《蜀书》有‘高胜’,为郪县人,昔人疑其为守,非也。魏文帝时夏侯霸为右将军,霸父朕尝仕于汉,可信也。”参见董逌:《广川书跋》卷五《周公礼殿记》,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13册,第387-388页;李承熙《锦江书院纪略》(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11年)卷中收清吴省钦《重建锦江书院讲堂碑记》:“翁之后,唯䀢最贤,䀢,董逌作朕,记述辽旷,名有显晦,迹有兴废,惟其德长以不毁耳。”或作眹、联、胅,⑧“其西有文翁石室,其南有高胅石室,比文翁石室差大,皆有石像。胅,或以为胜,宋温之璋洗石以辨之,乃胅字也 (音持禀反)。”参见范镇:《东斋记事》,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32页。或又疑为高躬,⑨“陈寿《魏志·高柔传》注:高干父躬,蜀郡太守,陈留圉人。疑即此人,而字讹作䀢也。”参见李承熙:《锦江书院纪略》,《儒藏》史部第246册,第165页。此说并无证据,难以取信。俱不确,[10]“又云‘郡将陈留高君者’,高䀢也。诸书多有误以䀢为‘朕’者。”洪适:《隶释》卷一,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17页。当以作“䀢”者为得。 《华阳国志》卷三《蜀志·蜀郡》亦作“高䀢”,事迹与《通志》大致相同:“始文翁立文学,精舍讲堂,作石室,一作玉室,在城南。永初后,堂遇火,太守陈留高䀢更修立,又增造二石室。”同篇“其太守著德垂绩者”下又载:“陈留高䀢,亦播文教。大尉赵公初为九卿,适子宁还蜀,䀢命为文学,撰《乡俗记》,亦能屈士如此。”①刘琳:《华阳国志校注》,第235、237页。《通志》卷六《名宦》据此撰高氏小传:

高䀢,陈留人。东汉安帝②按:当作献帝。时,为蜀郡太守。始文翁立文学,精舍讲堂,作石室于城南。永初后,堂遇火。䀢更修立,又增造二石室,祀先圣、先贤及文翁。其治蜀政绩,颇仿翁云。③雍正《四川通志》,第34页。高䀢重建礼殿的最早记录,见残存于宋代的《殿柱记》:

汉初平五年,仓龙甲戌,旻天④天,原阙,据洪适《隶释》卷一第17页补。季月,修旧⑤按:《隶释》无此二字。筑周公礼殿。始自文翁,应期凿度,开建泮宫,立堂布观,庙门相钩。閟司幔延⑥閟,原阙,据《隶释》补。后“幔”,《隶释》作“帱”。,公辟相承。至于甲午,故府梓潼文君,增造吏寺二百余间。四百年之际,变异蜂起,⑦《隶释》作“启”,参见洪适:《隶释》卷一,第17页。旋机离常,玉衡失统,强桀并兼,人怀侥幸,战兵雷合,民散失命。烈火飞炎,一都之舍,官民寺室,同日一朝合为灰炭,独留文翁石室庙门之两观。礼乐崩塌,⑧《隶释》作“坥”,参见洪适:《隶释》卷一,第17页。风俗混乱,诵读已绝,倚席离散。夫礼兴则民寿,乐兴则国化。⑨兹二句,原文作“夫礼兴则国化”,兹据《隶释》补。郡将陈留高君,节符兴[10]《隶释》作“典”,参见洪适:《隶释》卷一,第17页。境,迄斯十有三载。会直[11]直,原阙,据《隶释》卷一第17页补。扌复乱,□虑匡救,济民涂炭。闵斯丘虚,□□□冠,学者表仪,□□□□。大小推诚,兴复第馆。八音克谐,鬼方来观。为后昌基,□神不□。[12]佚名:《殿柱记》,杨慎:《全蜀艺文志》卷三十五,中册,第973-974页。

这段文字,分别著录于欧阳修《集古录》、赵明诚《金石录》、洪适《隶释》等金石文献,是不可多见的汉代石刻瑰宝。《金石录》即言:“今成都府学有汉时所建旧屋,柱皆正方,上狭下阔。此记在柱上刻之,灵帝初平五年立,距今盖千年矣,而字画完好可读。当时石刻在者,往往磨灭,此记托于屋楹,乃与金石争寿,亦异矣!”又言: “《记》有云‘甲午年,故府梓潼文君,增造吏舍二百余间’,按《华阳国志》有‘文参字子奇,梓潼人,平帝用为益州太守,不从王莽、公孙述,光武嘉之’。疑此《记》所载,即其人也。盖光武建武十年,岁次甲午云。”[13]赵明诚:《金石录》,济南:齐鲁书社,2009年,第150页。可知文翁之后,第一个增修石室的太守为文参。此外,此石刻碑记之重大文献价值在于据其可知重修石室、复兴礼乐之史实。

碑文首句称“汉初平五年,仓龙甲戌,旻□季月,修旧筑周公礼殿”云云,《集古录》卷二“据颜有意书《益州学馆庙堂记》[14]按,此记乃颜有意书,非颜氏撰。赵明诚《金石录》卷二四《唐益州学馆庙堂记》跋:“成都县令颜有意书,撰人题‘法曹陈玉,文学太子詹事待诏弘文馆陵州长史’。碑阴载当时官僚姓名,后人题云‘此记贺遂亮撰’,又作‘贺公亮’,未知果否。”云:‘……献帝无初平五年,当是兴平元年,盖时天下丧乱,西蜀僻远,年号不通,故仍称旧号也。’今检范晔《汉书》本纪,初平五年正月改为兴平。颜说是也”。[15]“初平二年,犍为太守任岐及贾龙并反,攻焉,焉击破,皆杀之。……焉四子:范为左中郎将,诞治书御史,璋奉车都尉,并从献帝在长安。……兴平元年,征西将军马腾与范谋诛李傕,焉遣叟兵五千助之,战败,范及诞并见杀。焉既痛二子,又遇天火烧其城府车,重延及民家,馆邑无余,于是徙居成都。遂疽发背卒。”参见范晔:《后汉书·刘焉传》,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2431页。是时益州刘焉父子与李傕把持的朝廷不睦,故不奉其主政时正朔,非因道路阻滞致政令不通也。兴平元年即公元194年,正是甲戌纪年。时为三国前夜,军阀力政,天下战乱之景历历在目。

春,曹操攻徐州陶谦,刘备援之,操还。马腾、韩遂与李催战于长平观,败还凉州。

四月,曹操略地至琅琊、东海,所过残灭。陈留太守张邈迎吕布、拒曹操。后曹与吕战于濮阳,不利。

七月,三辅大旱,谷贵,长安中人相食。

八月,冯翊羌攻西部属县。

十二月,益州牧刘焉死,子璋继。徐州牧陶谦死,刘备暂领州牧。①范晔:《后汉书·孝献帝纪》,第369-390页。

自东 (琅琊、东海、徐州)至西 (凉州、冯翊),战火遍地, 《殿柱记》所谓“战兵雷合,民散失命”,并非虚言!亦即碑文所言自汉初文翁首开石室学宫,四百年后,突遭“烈火飞炎”,“一都之舍”,包括学宫“同日一朝合为灰炭”,只剩“文翁石室庙门之两观”。高䀢守蜀“十有三载”,虽处“变异蜂起,旋机离常,玉衡失统,强桀并兼,人怀侥幸”之时,面对残垣断壁,痛心“礼乐崩塌,风俗混乱,诵读已绝,倚席离散”等状况,怀文翁“仁爱好教化”之盛德,以“礼兴则民寿,乐兴则国化”为治国理念,于是发起重修学宫,“大小推诚,兴复第馆”,重建礼殿,希望通过“八音克谐,鬼方来观”的途径,实现孔子“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的远大理想,最终使文翁仁化之教得以延续,蜀人尚文之风、文化鼎盛之局因而奠定。真可谓“乱世箫韶”、“西南邹鲁”也。

三、陈规立矩:“周公礼殿”所祀圣贤图考

文翁石室的周公礼殿,除了作为祭祀先圣先师的专门场所外,还选定了可以陪享先圣的儒林代表人物,并绘制其图像。自晋以来,图像曾经被多方关注记录。王羲之《与周益州帖》:“知有汉时讲堂在,是汉何帝时立此?知画三皇五帝以来备有,画又精妙,甚可观也。彼有能画者不?欲因摹取,当可得不?信具告。”②王羲之:《与周益州帖》,杨慎:《全蜀艺文志》,下册,第1740页。一代书圣尚如此醉心,其艺术价值和教化意义当不难想像矣!

礼殿所绘人物,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志》卷三二引李膺《益州记》云:“壁上悉图古之圣贤,梁上则刻文宣及七十弟子。齐永明中,刘瑱更图焉。朱龄石平谯纵,勒宋武帝檄文于石壁之室。代王更以丹青增饰古画,仍加豆卢辨、苏绰之像。”③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下册,第768页。宋乐史《太平寰宇记》卷七二引任豫《益州记》:“厦屋三间,皆图画古人之像及礼器瑞物。”④乐史:《太平寰宇记》,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3册,第1467页。北宋著名书画史家黄休复《益州名画记》卷下“无画有名”,对此则有清晰记载:

《益州学馆记》云,献帝兴平元年,陈留高䀢为益州太守,⑤按,此处说高䀢兴平元年为成都守,不确。据《殿柱记》高公于此时已经守蜀十有三年矣。更葺成都玉堂石室,东别创⑥据上文可知当为重建。一石室,自为周公礼殿。其壁上图画上古盘古、李老等神,及历代帝王之像。梁上又画仲尼七十二弟子,三皇以来名臣。⑦黄休复:《益州名画记》,北京:中华书局,1991年,第61页。

据此可知,周公礼殿所绘人物有三类:一是“上古盘古、李老等神及历代帝王”,二是“仲尼七十二弟子”,三是“三皇以来名臣”。名君、名臣、名儒皆具。席益《成都府学石经堂图籍记》亦言高公于石室东作礼殿,图画邃古以来之君臣、圣贤,其间亦有魏晋人物,故有人以为是刺史张收所画。然实则图画始自高公,后历代又有增益,故壁间又绘有东晋人物。王应麟《玉海》载《益部耆旧传》曾记录刺史董荣增谯周像,令李通颂之。又因李业高节,亦增入。《益州名画记》卷下载,南朝齐永明中,刺史刘悛弟刘瑱绘“仲尼四科十哲像”暨“车服礼器”于其中,完善祀典制度。至北周朝,据李膺《益州记》,增“豆卢辨、苏绰”。北宋宋祁《文翁祠碑》言嘉佑二年宋祁增蒋堂像于殿中。

李石《礼殿圣贤图》序言载北宋嘉佑间王素曾摹写壁间人物共计七卷155人,南宋绍兴间,席益摹可辨可考者168人,重绘于石经堂。⑧“嘉祐中,王素命摹写为七卷,总一百五十五人,为《成都礼殿圣贤图》。蜀守席益又尝摹其容貌名位可别识者一百六十八人于石经堂”。参见费著:《成都周公礼殿圣贤图考》,杨慎:《全蜀艺文志》,下册,第1505页。王象之《舆地碑记目》所载之图像当即席益所摹绘。摹写石室人物并拓印者,代有其人,自《隋书》以来艺文志多有著录。然多亡佚,宋代已无此类。故才有王素等摹写重绘之举。

与王素同时摹绘者,尚有成都知府赵抃。赵抃另辑有《成都古今集记》三十卷;又摹绘“周公礼殿图像”八轴。绍兴十七年 (1147),向子諲 (芗林)于临江府刻礼殿图于石,楼钥得之,因与先人所藏图有异,借赵抃摹本《礼殿图》对勘,发现赵本“丹青焕然,自盘古而下位次,向背不同者十八九”;特别是“第七轴画文翁……豆卢,第八轴画汉武帝……儿宽,丹青愈工,皆石刻所无”。①楼钥:《攻媿集》卷七十二《跋周公礼殿图》,《从书集成新编》,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5年,第64册,第967页。绍兴三十年,王刚中帅蜀,作《续成都古今集记》二十二卷,其中亦有礼殿人物图记,成为元人考知礼殿风貌的主要依据。

宋末战火肆虐,元代仅存图册,故刘申之有“况衣冠礼乐之盛乎”②刘岳申:《送蒲学正序》,《申斋集》卷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04册,第195页。之叹。蜀人费著撰《成都志》时,据南宋王刚中《续成都古今集记》,考其“可辨识姓名者一百七十三人,今貌像宛然者一百四十九人,仅存仿佛者三十二人,姓名存者六十五人”。③费著:《成都周公礼殿圣贤图考》,杨慎:《全蜀艺文志》,下册,第1505页。《成都志》已佚,其所考姓名尚载于明人曹学佺《蜀中广记》,大体可分三类:第一类是上古至周代圣君贤臣,如:盘古、伏羲、神农、尧、舜、禹、周公、召公、宣王、管仲、子产等;第二类是孔子及其弟子,如:孔子、颜回、闵损、漆雕徒父(《家语》无父字)、曾点、步叔乘、司马耕、秦祖、伯虔、颜幸、公孙龙等;第三类是秦以来名君贤臣及名儒,如:李冰、萧何、张良、叔孙通、陆贾、贾谊、文翁、董仲舒、刘向、扬雄、李膺、高䀢、杜预等。④曹学佺:《蜀中广记》卷一百五《画苑记》第一,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592册,第676页。

这个本来是祭祀遂古以来历代圣君贤相和学术人物的礼殿,因汉代崇尚周公、孔子,周公又为孔子所推尊,故称为“周公礼殿”。唐代取消周公之祀,礼殿成为孔庙专祠,是为成都孔庙最早起源。惜宋末殿毁,元代重建,其图像唯余孔子及其弟子。曹学佺为四川参政,方予补刻。相同的内容还见于清雍正时所修《通志》卷四五,兹不复赘。

四、千古流芳:周公礼殿的意义和价值

杨慎在《全蜀艺文志序》中评价汉代“蜀学”影响时曰:“昔汉代文治,兴之者文翁:礼殿之图,后世建学仿焉;七十子之名,马迁之立传征焉。当时号为‘西南齐鲁,岷峨洙泗’。文之有关于道若此,文翁之功不可诬也。”⑤杨慎:《全蜀艺文志》上册,第12页。蜀学之“礼殿图”,为后世兴学、立庙者依仿之蓝本;“七十子”姓名,为司马迁修《史记》时考证之据。文翁石室开汉代郡国之学外,还在立殿祭祀周孔、图绘七十子等方面,为后世学校树立了榜样和规范。

首先,周公礼殿是曲阜之外中国所建最早祭祀周公、孔子的机构。中国自古有尊师重教的传统,举凡诸侯立校,士子游学,都要向“先圣先师”行“释奠”⑥《礼记·文王世子》,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3044页。郑玄注:“释奠者,设荐馔酌奠而已,无迎尸以下之事。”之礼。这些“重道尊师”的活动,多假东序举行。《礼记》曰:“凡学,春,官释奠于其先师;秋、冬亦如之。”然东序非祭祀专门场所。《礼记·文王世子》:“凡祭与养老、乞言、合语之礼,皆小乐正诏之,于东序。”又载:“春、夏,学干戈;秋、冬,学羽钥,皆于东序。”⑦《礼记·文王世子》,第3043、3041页。可见东序集教育、养老等于一体。

最早祭祀孔子的专门场所在曲阜。《史记·孔子世家》言自孔子卒,“鲁世世相传以岁时奉祠孔子冢,而诸儒亦讲礼、乡饮、大射于孔子冢。……故所居堂、弟子内,后世因庙藏孔子衣冠、琴、车、书。至于汉二百余年不绝。高皇帝过鲁,以太牢祠焉”。⑧司马迁:《史记》卷四十七《孔子世家》,第2343页。皇帝若祭孔需至曲阜,故此后多假太学或国学一隅举行祭祀。直到北魏孝文帝太和十三年秋七月立孔子庙于京师,才根本改变假学为祭的状况。唐承其制,武德二年 (619),“庙周、孔于胄监”,国学并祀周、孔。贞观二年,“诏停周公为先圣,始立孔子庙堂于国学。稽式旧典,以仲尼为先圣、颜子为先师。两边俎豆干戚之容,始备于兹矣”,①吴兢:《贞观政要》卷七“崇儒”,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470页。由此国学专以孔为祀,乃成定制。王应麟言:“鲁哀公十七年 (前478),立孔子庙于故宅,阅千余载未尝出阙里。”②王应麟:《玉海》卷一一三“孔子庙”,扬州:广陵书社,2003年,第2085页。殊不知远在西南边陲的成都早在东汉时期即已建立起专门祭祀孔子的石室礼殿。

文翁石室在始建之时已图绘孔子及七十二弟子像以供祭祀,后虽毁于兵火,东汉献帝兴平元年又得高公重建,用以祭祀周公、孔子为代表的历代圣贤及儒林人物。其重建时间亦比北魏太和于京师所建孔庙早近三百年。这处祭祀场所,汉晋南北朝时周、孔并重,称“周公礼殿”,至唐专尊孔氏,礼殿遂为祭孔专门之所,图像仍得保留。王象之《舆地碑记目》载:“《益州孔子庙堂碑》,开元中周灏撰;《益州文宣王庙碣》,会昌五年裴儋撰。”③王象之:《舆地碑记目》卷四,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81页。当时已直接称周公礼殿为“孔子庙堂”、“文宣王庙”了。宋代因之,席益《成都府学石经堂图籍记》有曰:“本朝因礼殿以祀孔子,为宫其旁,置学宫弟子,讲习传授。”④扈仲荣、杨汝明:《成都文类》卷二十《府县学一》,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54册,第621页。李石记曰: “汉人祀周公为先师,故钟会《记》云‘周公礼殿’。范蜀公镇云:‘屋制甚古,非近世所为,秦汉以来有也。’内翰王素云:‘其屋制绝异今制,后之葺者,惜其古,不敢改作。’”⑤李石:《礼殿圣贤图》,《方舟集》卷二,四川大学古籍所编:《宋集珍本丛刊》,北京:线装书局,2004年,第43册,第397页。宋之成都孔庙,即汉之“周公礼殿”,而汉代所建之“周公礼殿”即为后来成都孔庙(也是曲阜以外异地所建孔庙)之最早尝试,同时在规范周孔祭祀、完善学祭礼仪方面,具有重要推动作用。

其次,周公礼殿确立了庙学中系统的祭祀体系。周公礼殿设立之前,学校祭祀对象无固定的“先圣先师”。《礼记》虽言始立学者及学生都“必释奠于先圣先师”。然享受祭祀的人选并未固定。或曰如《周礼》 “凡有道者有德者,使教焉,死则以为乐祖,祭于瞽宗”;或曰“先师之类,若汉《礼》有高堂生,《乐》有制氏,《诗》有毛公,《书》有伏生,亿可以为之也”。⑥《周礼·大司乐》,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1700页。至汉代“表章六经”,宗崇儒术,学校祭祀才逐渐形成以周公、孔子为先圣先师的认识,但亦未经朝廷确立。晋人即感慨:“《礼》:‘始立学,必先释奠于先圣先师,及行事必用币。’汉世虽立学,斯礼无闻。”⑦房玄龄:《晋书》卷一九《礼志上》,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386页。祀典不正,学礼也就难以真正兴起。不仅如此,配享亦无固定的人物。《后汉书·章帝纪》载元和二年(85)三月帝“进幸鲁,祠孔子及七十二弟子”;⑧范晔:《后汉书》卷三,第150页。《孔僖传》也载,“帝还过鲁,幸阙里,以太牢祠孔子及七十二人,作六代乐”云云。⑨王应麟:《玉海》卷一一三“汉祠七十二弟子孔子弟子籍”,第2086页。虽以七十二弟子陪祭,但都为临时举措,据前引文献,自汉代至南北朝,祭孔仅“以颜渊配”。中央王朝直到贞观末年才确定“陪祀”人选。[10]“古者惟功臣与祭大烝,未闻弟子从祀于师也。自建武祠七十二子于孔庙,然亦不出阙里也。贞观末,加以左、卜诸儒,从祀太学,而武成王之祠亦仿而为之。总章开元以来,又加诸儒以三等之爵,而州县学官咸有从祀矣”。参见王应麟:《玉海》卷一一三“孔子庙”,第2085页。此后递有增损,乃成定制。

成都周公礼殿早在东汉后期 (194)祭祀人员已基本固定,孔子弟子整体得以呈现,其祭祀对象和建制皆系统化、正规化,范围和规模都比贞观之制大得多。如前揭《成都周公礼殿圣贤图考》记载,周公礼殿所祭祀者,多达173人。如果细分可列六类:一是盘古、伏羲、神农等传说中的神圣,二是尧、舜、禹等历代圣君,三是咎繇、伊尹、傅说等历代名臣,四是苍颉、沮诵、老子等学术人物,五是孔子及弟子等儒林人物,六是与巴蜀有关的人物特别是巴蜀名宦,如李冰、文翁、高公等。时代则自上古迄魏晋,范围博大系统,集中体现了“道统、政统、学统”及“乡情”等诉求,极具包容性和示范性。这一体系的建立,比唐宋以后形成的孔庙只祭孔子及其弟子的格局具有更高价值!因而学人径称之为“名人纪念堂”。①周九香:《周公礼殿——历史名人纪念堂》,《文史杂志》2003年第2期。

其三,创造了对所祭对象较好的表达方式——画像。《尚书大传》言:“庙者,貌也,以其貌言之也。”②王闿运:《尚书大传补注》卷五,北京:中华书局,1991年,第42页。古之祭祀,有立尸,有设主,有遗物,有塑像,有绘画。文翁石室的周公礼殿,即采取画像方式。东晋书法家王羲之就称赞其“画文精妙”,于是托益州守“欲因摹取,得广异闻”。隋、唐之间,《文翁石室图》成了藏家的心爱之物;五代末、北宋初,黄休复在《益州名画录》中专门记录了礼殿图像。王素、赵抃、王刚中等人则不厌其烦地描摹其像,皆因礼殿图像具有极高的文献价值和艺术价值。

李石有诗赞曰:“成都名画窟,所至妙宫墙。风流五代余,轨躅参隋唐。其间礼殿晋画为鼻祖,未数后来鸿雁行。画者果谁欤?或云名收人姓张。右军问蜀守,墨帖求缣缃。乃知前辈人,不爱时世妆。”极言周公礼殿晋画之优。又述其内容:“上自皮羽之服,下至垂衣裳。盘古众支派,帝霸皇与王。君臣分圣贤,有如虎豹龙凤殊文章。”再赞其画技堪称“神品”:“视之若有见,日月星象空中垂耿光。听之如有闻,冲牙玉佩鸣以锵。三古以降历今世,视听所感犹一堂。乃知此画自神品,碌碌余子非所望。”③李石:《礼殿圣贤图》,《方舟集》卷二,四川大学古籍所编:《宋集珍本丛刊》,第397页。周公礼殿神像画技高妙,栩栩如生,犹日月行空,光彩照人,若神人降临,环佩之声相闻;上古、中古、近古圣哲以及时贤,济济一堂,謦欬像貌,宛然在前。如此神品,无可比拟!直到这些图像在宋末被兵火销毁500年后,乾隆皇帝还向当时四川守臣提及“古礼殿画像,垂问存否”。④吴省钦:《重修成都府学大成殿碑记》,李承熙:《锦江书院志略》卷上,《儒藏》史部第246册,第270-271页。可见其影响之深远。

其四,形成了左庙右学的庙学合一制度。中国古代学校同时具有祭祀功能,“凡祭及养老于东序”,然东序非“庙”。孔子故里于鲁哀公十七年形成祭孔场所,然曲阜孔庙非“学”。东汉“郡县学校祀圣师周公、孔子”,⑤范晔:《后汉书·礼仪志》,第3108页。然非专门固定的祭孔场所。亦学亦庙,有堂有殿,有之,则自文翁石室始。

前揭《修周公礼殿记》言高公重建战火烧毁的文翁石室讲堂和礼殿。周公礼殿与泮宫讲堂皆为文翁石室的组成部分,礼殿用以祭祀以周公、孔子为首的历代先圣、先贤、先师。颜有意书《益州学馆庙堂记》:文翁“石室,一名玉堂。安帝永初间,烈火为灾,堂及寺舍并皆焚燎,惟石室独存。至献帝兴平元年,太守高䀢于玉堂东,复造一石室,为周公礼殿”。⑥贺公亮:《益州学馆庙堂记》,杨慎:《全蜀艺文志》卷五十二,下册,第1561页。按:王象之《舆地纪胜碑目·成都府碑记》作《馆学庙堂记》。将“学馆”与“庙堂”并提,礼殿在石室东边,正是后来“左庙右学”雏型。范镇《东斋记事》卷四自注言:“周公礼殿,乃古之学。”⑦王象之:《舆地纪胜碑目·成都府碑记》作《馆学庙堂记》,唐永徽元年贺公亮撰,《全蜀艺文志》卷五十二,下册,第1561页;范镇:《东斋记事》,第32页。乐史《太平寰宇记》卷七二:“文翁学堂,一名周公礼殿。”⑧乐史:《太平寰宇记》第3册,第1467页。学堂与礼殿在一处,故可互称。中间虽经南宋绍兴二十九年中书舍人王刚中、淳熙间范成大等重修,皆沿袭讲堂、礼殿同修,教学、祭祀并存的“庙学合一”体制。到明朝末年,文翁石室再度被毁,康熙四十三年 (1704)刘德芳在其遗址重建锦江书院,亦恢复此格局。

总之,西汉景帝末年文翁所建石室、东汉献帝初平五年 (194)高公重建石室与礼殿,是中国最早专门用来祭祀以周公、孔子为代表的历代先圣、先师、先贤的专门场所,亦为“庙学合一”的雏型。周公礼殿初步确立了先圣先师的具体对象,以孔子以及其弟子为中心,同时祭拜上自盘古、伏羲等传说人物,下至魏晋的历代圣君、贤相和文化名流。周公礼殿对所祭祀的人物以图像的方式来展现,图像精美,自晋以来为历代雅士所宝爱。其“左庙右学”的体制,在历史上一直得到保持或恢复,不仅为蜀学第一盛事,而且对全国学校之教育功能和祭祀功能的合璧与完善,也具有先导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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