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嘲笑叶公

葛俊芳

热门韩剧《来自星星的你》有一个细节，一人被巨石压腿哀嚎求救，外星欧巴用心念移开巨石施救，孰料旋即，那个获救之人竟引领官兵前来追扑，说他人行邪术，唯恐居心叵测。恩将仇报理当不齿，但仔细一想，这不就是人性吗？如果有人跟我们严重不一样，你会如何对他？衣着妆容上鹤立鸡群也就罢了，顶多让我们隐忍不发憋出内伤，但如果真的出现了判若云泥的差异，会不会惊声尖叫？谁能够坦然地容忍面前这个小宇宙，竟然按照某种你一无所知的逻辑运行？

曾听老人讲述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真事，清末民初家有一长辈四岁便会对诗，全家惊惧，便用白狗血灌入致其疯癫。在他们看来，疯癫比神通更安全。对不可知的恐惧与躲避是人类的通病，对异己的嫌恶与排斥是人类的共性。小到人与人的纠葛，大到种族冲突，无不因此而生。但未知又充满着致命的诱惑，所以我们让白蛇与许仙相遇，让公主轻吻青蛙，让阿凡达钟情潘多拉星球的娜蒂瑞，让地球女千颂依猛追外星男都教授。而这些幻想背后都有一个隐伏的底线：他（她）必须和我们最终化为一类，才有基本的安全感。就是身体这副臭皮囊，限制了我们能否接受不同于自己的存在，成为我们认识这个世界，沟通他人，想象这个宇宙的基点。

人类做梦都想要超能力，或者和某种神奇、神圣存在的接触，但如果菩萨真以千手示现，你能保证不会魂飞魄散？《加勒比海盗》再现了童话里的美人鱼，但你不觉得别扭？原来人腿比鱼尾好看多了。可见我们还是深陷在人类自身的审美预设中，我们深爱的永远是自己的影子。所以，多少年来我们嘲笑叶公面对真龙时落荒而逃的虚伪与狼狈，但设身处地想想，如果龙此刻破窗而入，你会怎样？淡定，还是晕厥？其实我们和他一样，热衷的永远是撩人的幻想内容而非真实与否，而他只不过是泄露了作为我们同类的一个本性而已。

除了没完没了的幻想，人类目前似乎还没有什么超能力，所以还好，我们连自己现有的都控制不好，比如恶念、恶习、恶行，再比如嫉妒、自私、冷漠，如果真有了超能力，这个世界岂不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