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生活与扩张力
——论张竞生“美的人生观”

2014-04-03 01:52:34
沈阳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4年4期
关键词:人生观美学美的

符 晓

(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吉林长春 130024)

生命、生活与扩张力
——论张竞生“美的人生观”

符 晓

(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吉林长春 130024)

评介中国近现代美学家张竞生的代表作《美的人生观》。提出应该从三个方面理解张竞生的美学思想:生命是“美的人生观”的逻辑起点;生活是“美的人生观”的研究对象;扩张力是“美的人生观”的实现途径。

张竞生;美的人生观;生活

中国美学的近现代化是一个非常庞杂的问题,传统美学的末世惯性和西方美学的平行移入在一个中国最为芜杂的历史场域中交汇,使传统和现代、东方和西方都或多或少浸染了对方的因子,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近现代美学也同样具有一种“两歧性”。问题的复杂性告诉人们,即使百年之后人们也应该深入回答这样一些问题“美学”的中国源流、中西美学的碰撞、“美”的学科史、美学的现代性如何发生等。只有一步一个脚印地将这些问题梳理明白,人们才有勇气和心境去展望中国美学的历史走向。

笔者主张用从个别到一般的研究方法研究中国近现代美学,这样并不意味着切断近现代美学史的连续性,而是旨在从个体出发,由此建立美学史的宏观描述,继而厘清中国美学的整体现代演进。本文所讨论的张竞生及其“美的人生观”就是这样的一种个体。张竞生活跃的时代正是中国各种思想碰撞最为激烈的时期,在这样的背景下,选择在北京大学讲授美学既是对五四思想的确认,又是对中国美学的检讨,因为时代赋予美学家的不但是救亡与启蒙,还是一种新兴学科的普及和传承。基于此,对张竞生的研究,既有美学史意义,又有美学学科史的意义。

作为“行为论”(伦理学旧称)课程的一部分,《美的人生观》是张竞生1920年代在北京大学的讲义,初版于1925年5月,同其他著述同为张竞生“审美丛书”总题下的理论成果[1]8。本书共分两章,第一章以“物”为中心阐释美的衣食住,美的体育,美的职业、科学、艺术和美的性育,美的娱乐;第二章以“精神”为中心介绍美的思想、情感、智慧、志愿和美的宇宙观。由此不难看出这部美学著作的体系性,它不同于中国传统美学理论散见于对话、语录、问答、随笔、笔记、小说中,而是效仿西方美论的著述特色,将美学理论比较集中、比较系统地呈现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被看作是中国美学现代性发生的一种表现,而单就此而言,就连其时的王国维、蔡元培和后来的朱光潜、宗白华也难免望其项背。

张竞生所谓的“美”是指“广义之美”,如其所言,“美之一字,在此作广义解,凡历史进化、社会组织、人生观创造,皆以这个广义的美为目的,为根据,为依归”[1]8,这就将美看作是统摄一切的最高追求,无论是历史、社会还是人生都需要以美为终极指规,对美的强调甚至高于了真与善。其中,张竞生最为看重的是人生观的美,认为美的人生观“所以高出于一切人生观的缘故,在能于丑恶的物质生活上,求出一种美妙有趣的作用,又能于疲惫的精神生活中,得到一个刚毅活泼的心思”;“是一个科学与哲学组合而成的人生观,它是生活所需要的一种有规则、有目的、有创造的人生观”[1]9,人们至少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对“美的人生观”进行分析:其一,美的人生观是积极的人生观,是对于人类疲惫生活的一次超越;其二,美的人生观同样是比较宏观的,包括人类存在的方方面面;其三,美的人生观呈现出鲜明的科学性和体系性。可以说,广义的“美”和“美”的主观性给本文提供了一个逻辑起点,只有在这样的框架下,我们才能思考张竞生美学关于生命和生活的诸多问题。

一、生命:“美的人生观”之逻辑起点

可以粗略地将中国近现代美学的发生归为两类,即情感论美学和生命论美学,前者的主要代表为梁启超(“趣味说”)、范寿康(“情感移入说”)、朱光潜(“移情说”),后者的主要代表为王国维(“生命意志论”)、蔡元培(“人生价值”说)、鲁迅(“进步生命”说)、宗白华(“生命的形式”说)。无疑,张竞生的美学思想属于生命论美学。生命,既是张竞生“美的人生观”学说的逻辑基础,又是其美学思想的主要中心。

张竞生说:“生命的发源,好似长江大河。河的发源虽极渺小,一经长途汇集许多支流之后,遂成为一整个的浩荡河形。生命发源于两个细胞,其‘能力’(Energy)本来也是极渺小的,得了环境的‘物力’而同化为它的能力后,极事积蓄为生命的‘储力’,同时它又亟亟地向外发展为扩张之‘现力’。”[1]9无论是长江大河的比喻还是两个细胞的现实都同时说明一个问题,即人生命源头的渺小性以及生命发生之后的扩张性。这种扩张通过什么方式存在呢?张竞生的答案是“力”,因此他一口气说了“能力”“物力”“储力”“现力”四个和力有关的概念,“能力”是指两个细胞(精子和卵子)固有的能量(Energy),所以这种力量极其渺小;“物力”是指客观世界给予生命的能量,也就是生命得以存在并延续的环境力量;“储力”指的是生命经过外在世界物力的培养之后自身所具有的生命能力;而遵循能量守恒定律,生命储力向外扩张的力被张竞生称为“现力”,又称为“扩张力”。显而易见,“储力”和“现力”是张竞生的主要概念,他认为不同人的生理和心理差异可以导致这两种力,但也产生很大的差异,即储力的吸收和现力的发展不尽相同。

这样一来,如何培养、扩张生命力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一个问题。张竞生认为解决这一问题的有两种方法:其一,以最少的储力发展成为最有效的现力,即“用最少的力量而收最多的功效”;其二,使环境提供给扩张力丰足的材料。前者被其称为“创造的方法,”后者被称为“组织的方法”。

可见,组织方法和创造方法是从量与质两个方面解决扩张生命力这一问题的,这样既注重生命的增量,同时也强调了一种生命的衡量。张竞生认为这两种方法的终极目的是为“美的人生观”服务,只有生命的扩张力将“美的人生观”作为指规,则物质生命才能促进精神生命的发展,精神才能更好地对生命和生活起到“美化”作用。可以说,张竞生几乎所有的美学思想都是围绕“生命”展开的,物质因生命而美,精神因生命而美,如他所说人生之美在于“精神美与物质美两者组成的‘混合体’上”[1]14,足见整个人生观之美的基础也同样是生命。

如前所述,生命不仅是张竞生美学思想的本体论起点,而且是“美的人生观”的重要组成部分,这集中体现在他对身体的观照上。张竞生早年接受过日本式教育,勤于锻炼,并对生理学产生很大的兴趣[2]21-22,631,在此基础上参与“废止朝食”运动,认为“早餐不食,或许饮些茶水,这样空腹是合乎卫生的”[2]23,以此强健自己的体魄。在京师大学堂求学期间,《世界各民族的女性人体》使张竞生产生极大兴趣,认识到“越是压抑的社会,越要寻求人性的解放,这大约也是人类精神领域一种自我平衡和自我补偿的机制”[2]72。这些都对张竞生关于身体的思想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认为,只有身体康健,才有权利思考精神的建设,从而达到物质生命和精神生命的统一,最后形成“美的人生观”。张竞生对身体的关照集中体现在他对体育和性育的提倡和宣传上。就体育而言,张竞生认为“要创造一人的德性与聪明,须先创造他的好身体”[1]35,强调身体的重要性。他认为儿童阶段的体育锻炼切实重要,认为只有这一阶段加强身体建设,到了壮年老年才会有相对完善的(身体)地位。张竞生尤其重视清洁和裸体对身体的重要性,认为“衣食住固当清洁,身体上更要清洁。勤加沐浴,愈勤愈能得到美的身体”[1]37,“裸体练习的效果,不但使身体美,并且使身体与自然上有直接感触的机会,由此可以养成官骸上极灵敏的感觉与对付外界事物上有切实的见识”[1]38。除此之外,张竞生还在方法论的意义上强调了笑、闺房术、神经练习对身体的重要性。可以说,张竞生的体育观和蔡元培“嬉游体操,为卫生而设,生理学之支也,故附于理学”[3]的构想有异曲同工之处。就性育而言,张竞生从儿童时期、成年时期、交媾的意义、“神交”的作用等四个方面揭示性育的重要性,认为性育的意义“一是做极少的交媾,并且要使交媾时变肉欲的快乐为精神的受用。二是利用性欲的精力为一切思想上、艺术上及行为上的发展”[1]60。可见,张竞生的身体思想也同样是为“用最少的力量而收最多的功效”服务的。同时,张竞生还强调野外运动、散步、旅行、冒险、游戏等对生命的重要性。总之,无论是体育还是性育都是对生命的肯定,同时也是对生命至美的追求,是从物质上对“美的人生观”的一种积极确认。

二、生活:“美的人生观”之研究对象

同关注生命一样,张竞生同样强调“美的生活”,主张从生活的角度去寻找美,树立“美的人生观”。一方面,张竞生早年受赵声影响,反对“存天理、灭人欲”的程朱理学,认为儒家文化圈内以宗法礼教为中心的市民生活仅仅是对生存、生计的强调而压抑了普通人作为“人”的生活欲望,这一思想奠定了张竞生生活美论的哲学基础;另一方面,张竞生对民国前期的社会生活表现出强烈的不满,因之于1924年在北京大学组织发起“审美学社”,针对其时“我国这样的社会丑陋极了!我人生活无聊和痛苦极了!物质与精神都无新建设,腐败的旧势力还是依然膨胀!挂招牌的新文化呢,也不过一些萎靡不振的中国式人生观,和那滑头滑脑的欧美式学说,一齐来欺骗诱惑我们可爱的青年!”[2]318倡议一面注重“美的人生观”,一面编辑“美的学说”、提倡“美的生活”。这可以看做是张竞生生活美论的现实依据。由以上两个方面不难发现,张竞生所谓“生活”既是指关于人生存的物质生活,同时也指向具有形而上意义的精神生活,如其所言,“人类对于美的满足,不在纯粹的精神美的领略,也不在纯粹的物质美的实守,乃在精神美与物质美两者组成的‘混合体’上。当其美化时,物质中含有精神,精神中含有物质。”[1]14

虽然强调物质和精神的结合,但是张竞生的“物质生活”概念尤其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汪晖认为,“在儒学的视野内,日常生活所呈现的不是某些偶然的、任意的结构或过程,而是与礼的本质直接相关的结构和过程,从而也是与天的本质直接相关的结构和过程”。[4]可见,从儒学诞生之日起,儒学视野内的日常生活就带有某种抽象的、形而上的元素,表现为与“礼”、与“天”、与“理”的结合。然而,张竞生的生活美论并没有试图确认或者超越这种传统的生活观,而是从小处入手,思考传统生活价值观的基础——物质;思考人类最低级的生活,如衣食住的问题、坟墓和道路的问题、卫生和娱乐问题,可见张竞生的生活“不是虚幻的概念”。将美的生活的主体从抽象转向物质,本身就是对存在了两千年传统生活观念的否定,甚至可以说,也同样是对老欧洲、老黑格尔哲学美学的一种挑战。因此,无论从何种意义上说,张竞生对“物质生活”的强调都具有进步意义[5]。

不同于当时其他美学家的理论研究,张竞生关于生活的美学思想建立在实践基础之上,这首先表现在他对衣食住行的观照上。张竞生认为,就美的系统而言,不同系统次序不尽相同,衣食住行是“生命储力”的起点,也是和生活联系最为密切的存在形式,所以应该列在前头。关于服饰,张竞生首先指出穿衣的意义并不是“穿来做‘礼教’用,也不是穿来做偶像用”,而在于使人在穿衣驱寒的同时体现出身体的美感,并在此基础上从方法上对当时大众的衣着提出改进的可能,如加上一条束腰背的围带、女帽当用布或缎与纱为材料等。他认为穿衣服饰宗旨“纯为美观用的”,在于凸显出生命和身体的本然状态,而这种本然状态最能体现出生命与生活的美感。关于饮食,张竞生认为“食是生命的根源,生命是食的结果。故创造美的饮食,乃是创造美的生命最紧要的原料”[1]25,他从质料、做法、食法三个方面强调饮食必须科学化、合理化。关于居住,张竞生认为中国传统的房屋都不卫生或者不适用,而当时模仿西方洋楼式的建筑又缺乏美趣的观念。基于此,张竞生提出自己关于居住的美学思想,主张房屋建筑首先应该委婉有致,并且内部应予适当点缀,外部应结构合理,一切须以美观为宗。关于道路张竞生谈的不多,但是也同样强调“道路的问题关系我人的生活更为巨大”[1]33,并设计出自己认为比较美观的交通模式。值得说明的是,张竞生关于衣食住行的美学思想都是建立在“最经济、最卫生、最合用、最美趣”的基础上的,这也同“用力少而收效大”相吻合。

正因为“以美的人生观为目的而组织成一切物质为美化的作用,则物质至此对于精神上的发展始有充分的裨益。另一方面,以美的人生观为目的而去创造精神的作用为美化的生活,然后我人一切生活上才有无穷无尽的乐趣”[1]10,张竞生在强调物质生活的同时,也并没有忽视精神生活对“美的人生观”形成产生的推动力。这集中表现在张竞生对艺术生活的关注上,认为艺术同样对人类生活有深刻的美化作用,如其所言,“我人研究艺术的目的为何?不过在使我人生活上成为艺术的、美丽的生活而已”[1]50。张竞生将艺术分为“人生艺术”(各种工作、说话、做事、交媾、打架等)和“纯粹艺术”(音乐、建筑、诗歌、雕刻、图画、跳舞)两种,指出这两种艺术都从生活的诸多方面对人生观施加影响,最终达到“美趣”的效果。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观念与西方关于 “日常生活审美化”(费瑟斯通)、“生活即审美”(舒斯特曼)的理论或多或少地存在着时间维度上的暗合。

基于以上几点原因,人们有理由相信张竞生对于生活给予厚望,他将生活与美、艺术与非艺术、物质与精神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如他所言,“你们须知人有人的生活,如能得到人的生活,立即死去,或竟夭折,或被杀害,皆值得的”[1]93,由此可见,张竞生已经将生活置于一个历史的高度和哲学的高度。在一个普遍强调“救亡图存”的历史视域下,这种观念虽然不像利器一样锋芒外露,但是从启蒙的意义上说,这种以生活为中心的美学思想即使在一个世纪后依然具有其深刻的普世价值。

三、扩张力:“美的人生观”之实现途径

生命和生活是张竞生探索“美的人生观”过程中两个核心的概念,在张竞生看来,只有肯定生命、肯定生活,“美的人生观”才能得到确认,而对生活和生命的肯定又是通过“用最少的力量而收最多的功效”实现的,甚至可以说,“用最少的力量而收最多的功效”是张竞生全部美学思想的枢纽所在。如前所述,“储力”和“现力”是张竞生主要强调的两个概念,“储力”是生命本身的能量,而“现力”又称“扩张力”,是针对“储力”向外扩张而言的。可以说,无论是生命还是生活,张竞生认为其都与人类自身的扩张力有关,认为衣食住行“能给我们人身上一种最大的储力”而“好身体如一个好机器一样,使一面对于衣食住能去吸收最大的储力”[1]43。张竞生将储力变为扩张力概括起来五种方向,从物质上说,从美的生命和美的生活方面去扩张;从精神上说,从美的思想、情知、宇宙观的方面去扩张[1]43-44。张竞生尤其重视精神上的“扩张力”,全书的第二章都是针对这一问题展开的。可见,“扩张力”是亟待进一步深入思考的概念。

从思想上说,张竞生试图回答这样的问题:即怎样能用最少的脑力而得到最多的思想。他首先排除科学方法和哲学方法,认为科学方法注重经验,哲学方法注重描想和假设,这两种方法在思想上都欠缺而不完满,并认为只有“美的思想法”才能解决“用最少脑力得到最多思想”这一问题。张竞生认为,美的思想结合了科学和哲学两种方法,“一边以科学方法为基础,以哲学方法为依归,而以艺术方法为调制;一边则专在利用艺术方法,使脑力上得到最优出息与最大效用”[1]69。以此为基础,他将艺术方法分为四项:以情感的发泄去调和意志的方法;以组织的作用去协合归纳与演绎的方法;以创造的妙谛去炮制经验与描想的方法;以表现的效能去贯通零碎与整个的方法。可以认为,张竞生“美的思想法”的确能够解决人类存在的诸多问题,也有益于“美的人生观”的形成,但是在学理上说,在那样一个新兴学科不断产生并尚未形成学科范式的环境下,无论什么问题都冠之以“美的思想”的方法,一方面模糊了诸学科之间的界限,另一方面也无法提供一些学科内部的有效方法,未免有枘凿方圆之嫌。

从心理上说,张竞生认为只有从极端的情感、极端的智慧、极端的志愿三个方面入手才能取得用力少而收效最大的功效。他认为,“人的本性是喜欢极端的,因为极端,才能把他所有的尽力扩充到极大的境域而得了最大的快乐;因为有极端而后觉得个人的力量为无穷大;因为用极端的方法而后用些少的力量,就能得到极大的出息”[1]93。就极端的情感而言,张竞生主张“唯我”和“忘我”,既重视只有个人知我享受世界的快乐,又强调将小我扩展为大我,与世界融为一体[6]。但无论是“唯我”还是“忘我”,都能感受到最极端的快乐,而这种快乐的极端情感具有至美的效用。就极端的智慧而言,张竞生指出智慧也是一种情感,并强调领悟的重要性,认为“凡有极端情感的人就能极端领悟,即凡有极端情感的人,同时也是极端智慧的人了”[1]98,可见,张竞生认为要求极端的领悟,必须有极端的智慧,这种智慧正是生命上的一种扩张力。就极端的志愿而言,张竞生同样认为情感是志愿的基础,这种志愿是一种“情愿”,即“有自己情感上觉得纯由自己愿去做的”,只有这样,才能产生乐趣。总之,张竞生认为人的本性是极端的,只有这种本性充分发挥出来,人才能成为“人”,也才能用力最小而收效最大。

张竞生认为,生命的扩张力无非包含两个方面:“内兴”和“外趣”,“内兴”针对心理而言,“外趣”针对宇宙观而言。从宇宙观上说,张竞生创造了“美间”“美流”“美力”三个概念,认为这三个概念“于实用上能用力极少而收效极大”。“美间”针对空间而言,是指人在发挥能动性的基础“择境”“择时”并以艺术的眼光去欣赏自然,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和王国维的“造境”理论相似,只不过王国维所指是创作主体而张竞生所指则是审美主体罢了。“美流”借用柏格森“生命流”的概念而来,是指审美的心理时间,张竞生认为美流“是一种精神力经过心理的作用而发展于外的一种现象。它的进行乃从美的方面与采取‘用力少而收效大’的方法”[1]105。可以说,“美流”同样是一种生命流,其意义在于这种生命流“于每一发泄时必要得到充满的生命而后快”。张竞生在谈到美流的作用时提出“现在长存”的概念,在美趣的场域内将现在与未来相统一,也从另一方面反映出生命扩张力的终极价值。“美力”是世界一切物力所合转化而得,只有转化成美力,才“能利用它发展它为人类无穷的宝藏”,可见,美力同样是到达美趣不可或缺的元素之一,张竞生将美力分为“自然力”“心理力”“社会力”三种,指出这三种力在生命力的扩张方面所起到的作用。

无论是从思想上、心理上还是从宇宙观上,张竞生都强调生命的扩张力,这种扩张力以“美的思想”为方法、以“内兴”和“外趣”为内涵,可以被看作是“美的人生观”的实现途径和理论方法,也就是说,只有生命力的不断扩张,人才能获得终极的美的价值。

可以说,无论从何种意义上对张竞生的肯定都不为过。在一个中国美学近乎以只言片语为存在状态的时代,张竞生就已经比较自觉地建构自己的美学体系,并在此体系中敢于颠覆传统、敢于回归常识,这本身就是中国美学史上的幸事,更何况这种启蒙精神和美学思想直到今天依然呈现出其当代价值。台湾学者李敖曾将张竞生、刘海粟、黎锦晖并称为“三大文妖”,并言“时代的潮流到底把‘文妖’证明为先知者”[5]。由是而观之,此话并非妄言。

[1]张竞生.美的人生观[M].张培忠,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

[2]张培忠.文妖与先知:张竞生传[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

[3]高平淑.蔡元培全集:第1卷[M].北京:中华书局, 2009:150.

[4]汪辉.现代中国思想的兴起:第一部物与理(上卷)[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113.

[5]周作人.自编辑:艺术与生活.1版[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1:45- 50.

[6]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1版[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5:114.

【责任编辑 张跃双】

Anima,Life and Expansion Force——On Beautiful Life of Zhang Jingsheng

Fu Xiao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4,China)

Beautiful Life,the representative aesthetic writing of Zhang Jingsheng,an esthetician in modern chinese aesthetics,is evaluated.The aesthetics ideas of Zhang Jingsheng could be understood from three aspects:anima is a logical starting point of“beautiful life”;life is the object of study to“beautiful life”;expansion force is the way to realize the“beautiful life”.

Zhang Jingsheng;beautiful life;life

I 01

A

2095-5464(2014)04-0566-05

2013- 11- 19

符 晓(1986-),男,辽宁锦州人,东北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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