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建义
最早知道有条河叫桑干河,是读了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那时正值“文革”,我们那条巷子里有一位在邢台市一中上学的邻家女孩儿,她负责学校图书馆的清理,偷偷拿回家不少“禁书”给我们看,其中就有这本书。我当时十二三岁,充满了好奇,拼命地从书里猎取知识,觉得作者描述的那个地方、那条河很神秘。
1999年,国家准备启动《21世纪初期首都水资源可持续利用规划》,组织人员对永定河上游的河流进行调查。那年秋天,我带领水资源处和水资源中心的几位同志往涿鹿去。一路上,我脑海里不断地搜索着桑干河的“印象”:胶皮大车过河,水没了两个车轮;车前边一片水,被太阳照着,跳跃着刺目的银波;河两岸,稻穗密密地挤着。谷子又肥又高,齐人肩头……
“梁厅长,到了!”张宝全、冯谦诚的招呼声,把我的思绪打断。车窗外,市、县有关同志已在等候。
推开车门,一股凉飕飕的秋风迎面吹来,不禁打了个激灵,比石家庄凉多了!
顺着县水利局朱文局长的手望去,眼前一片高低不平的灰土和鹅卵石混杂的山坡,坑坑洼洼地伸向远方。远处黄枯了叶子的玉米秸秆和大小不一的葵花呆呆地在秋风里站着。西边太阳的余晖洒在高低不平、长长弯弯的地上,秋风扬起阵阵灰尘。
“这就是桑干河”,朱文局长说:“这边是主河槽,那边就是滩地”。“这是桑干河?!”我惊讶,充满了怀疑。宝全、谦诚也感叹:“要不说,谁能看出这是河道啊!”
“河水呢?”我问道。
朱文局长说:“桑干河原本是常流水的,到了汛期,还常常发洪水。自从上游建了册田水库,基本就断流了,加上今年降水偏少,连区间形成的一些基流也没了。
原来如此。我脑海里的桑干河已完全变了模样,现在太阳照的哪还是桑干河啊,只是照在桑干河床上了!
我们沿着河的堤防查看,看到的大都是砂石裸露、堤河不明显的景象,河流生态很差,有些地方的河床比堤外还高。
满怀寻找丁玲笔下桑干河的情趣已然被瑟瑟秋风吹得无影无踪了。
之后的几年,我们在桑干河上实施了河道整治,清淤复堤工程,还经过桑干河,从上游的册田水库、壶流河水库向官厅水库补水,使那里的河流生态发生了变化。
又是中秋时分,事隔四五年,我再次来到桑干河。那天一阵秋雨后,碧空如洗,微风习习,午后的秋阳,斜斜地照耀着涿鹿大地,使人感到清爽、振奋。车从涿鹿县域轩辕大街转上标明“滨河大道”的路面,一条宽敞的柏油路铺在面前,白色的行车标识与黑蓝的路面醒目、新晰,路旁是杨柳簇拥,偶有合欢、国槐相伴。
我们把车停下来,漫步走上桑干河堤。呵!一条宽阔的大河横在面前,足有两三百米,细细的波纹绵延着,自西向东逐去。河水清澈,闪动着晶莹的橘红色的阳光,岸边流动着密密匝匝杨柳的倒影。长长的河堤蜿蜒着,分布着不同格调的防洪堤坝和亲水台阶。
我快步走下河堤,来到水边,掬起一捧清凉的河水扬向天空。河水,又爽爽地落到脸上。面对宽阔的河面,我兴奋地对大家说:“这才叫一条大河波浪宽!”
县水利局杨林中局长介绍说,经过近两年的艰苦努力,他们对桑干河进行了大规模治理,总投资近 4亿元,治理河道10多km。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西起符路桑干河大桥,东至张(家口)涿(州)高速桥,一条整齐壮观的大河呈现在面前,河堤蜿蜒曲折十分大气,防渗橡胶坝、桥梁造型别致,景观绿化现代高雅,4道像胶坝使大河形成恢宏的跌水效果。
呵!桑干河变了,变得大气壮观,变得美丽可爱。我们忘记了疲劳,忘记了时间,边走边看边聊,先后欣赏了“桑干烟雨”、“桑干晚渡”等历史美景重现的规划设想,参观了“一河两城”的建设现场。我深深地被桑干河——这条古老河流的新生所震憾。
县委书记陈钢是我的老朋友,他向我细说了治理桑干河一个个动人的故事,诉说了艰难和磨砺。他拉过杨林中局长说,林中为了这段治理工程,吃了数不清的苦头,流过多次泪水,但他把汗水和心血报效给了桑干河,赢得了群众的赞扬。
太阳已接近西边的山峰,漫漫无边的金黄映满了半边天,照亮了桑干河,碧绿的河水成了亮亮的金色,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把蔚蓝的天空和金黄的晚霞、把幽青起伏的山脉、把郁郁青青的两岸杨柳榆松都收了进去,展现给我们一幅生动的山水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