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信称义”与“见性成佛”之比较

张艳辉 潘莲娣

（广东工商职业学院 工商管理系，广东 肇庆 526020）

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马丁路德在德国掀起轰轰烈烈的宗教改革，其改革的核心原则是“因信称义”，对当时宗教内部以及整个西欧社会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而在中国唐朝时期，惠能创立中国禅宗，其心髓是“见性成佛”，对佛教内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形成了唐宋时期寺院经济。“因信称义”和“见性成佛”两者思想表面有许多相似之处，但是究其渊源，两者存在着更多的不同，不同的根源在于什么呢？

一

德国在16世纪尚未形成统一的民族国家，当以文艺复兴为武器的英、法等国家，为了摆脱教会的束缚而斗争的时候，坚持教会高于一切的陈腐思想的德意志国王查理五世，仍然沉浸于对神圣罗马帝国的幻想之中。而借着查理五世的信任的罗马教廷对德意志的政治控制和经济进行搜刮。使得当时的德意志的社会冲突不断升级，无论是民族冲突、阶级冲突还是宗教冲突夹杂在一起，而一切矛盾的焦点集中德意志和罗马教廷的矛盾，各阶层人民对天主教会的憎恶。所以逐渐地德意志各阶层人们的共同愿望就是要冲破罗马教廷的束缚，建立本土教会，从而促进德意志民族复兴。

此时，因信称义原则应运而生，并逐渐成了马丁路德宗教改革思想中的核心原则。奥古斯丁创立的“预定论”和《圣经》中的“因信称义”就是这一原则的主要导源。因信称义原则的中心宗旨就是指出人与上帝和解的障碍完全是外表的行为。相反，人不能为了自己的赎罪，而去拘泥于宗教的种种仪式。只有真挚信仰上帝、基督的人才可以罪得赦免。基督的一次蒙难承担了全人类的罪，人则因为信基督的福音而得到他的义。全部福音的内涵就是“罪得豁免”，而信仰则接受和拥有福音，愉悦、安宁和对自身得救的坚定信心填充着信仰者的灵魂。

马丁·路德首倡的主要思想是主观性的原则。精神得到自由发展，意识达到了宽和，这种宽和采取的仪式是必须在精神里面来完成的。人已经不再受制于教皇与教会，而是回归到自己的灵魂与意识，坚信真实的自我和理性的自我。只有真诚地信仰和对自己恭敬而有诚意的忏悔，他才有可能获救救，所有外在化的事物只是虚无，已经不再重要，信仰与生活的基础与中心变成了具有深度的反省式自我。

二

在路德改革之前，中国唐朝昌盛的时期，佛教的本土化进程中，就出现了与路德的“因信称义”意思相近的思想，也就是惠能法师的“见性成佛”说。禅宗的要义是明心见性，见性成佛，又称佛性禅。六祖慧能发扬光大后禅宗后，主张想成佛，不需外求，直指本心便可，并不主张苦力修行。

从思想渊源来看，惠能的见性成佛实际上是传统佛教思想与道家思想合流的结果。从传统的佛教思想来说，其自身就重视“心”和“性”影响的。佛教经典《楞伽经》和《起信论》就尤为突显了心性。禅宗诸师在较早的时期，所持有的品名为“一切佛语心”的《楞伽经》中就提出要所有的佛教归类到一种思想，就是“心学”，“心”就是最高的本原，世界万物皆是由心所创造的，认识事物应注重在内心思想而不是在表面现象，要遵从由内心去解脱，而不是从表象仪式去开脱。惠能吸收了这种思想，创造了“主体心性说”，注重主体心性，遵循真实的自我，“明心见性”，这就是佛之所在。

心性的“性”即是佛性之“性”。禅宗认为，佛性就是人性。慧能讲“即众生是佛”，就是说，众生就是佛，佛不离众生。马祖道一讲“即心即佛”，其意是众生是佛，众生心就是佛心，终生性就是佛性，佛不离众生，佛心不离众生心，佛性不离众生性。很多禅师都阐述了“即心即佛”的思想。成佛是成就自己心中的佛而不是成就自心之外的彼岸世界的佛。禅宗认为，只有内心的佛，才是真正的佛。

由此可见，明心见性就是对佛与自我合一的体现，就是对真实的生命本质的体现。由此出发，进而提出成佛无需外界助力的自我解脱，是一种“自性自度”。

三

“因信称义”与“见性成佛”两者在不同的时期、社会背景下提出，在称义与成佛的内涵中，都提升了人的主体性和自主性，但是两者存在着更大的区别，尤其是在对社会的影响方面，因信称义对当时的德意志甚至整个宗教社会都产生了积极的作用，而见性成佛由于历史的原因，仅对当时佛教内部以及唐代的经济起到一定的作用，但影响之深远远不及前者。

（一）两者内涵之比较

佛性就在你我的心中，佛性就成为人心中的一种本性，人心即佛心，佛即在心中。慧能认为：人心本来是清静的，万法自在心性之中。日月本来是明亮的，但为何现在看不见明日明月呢，是被云雾所遮蔽了。某天突起大风，吹拂走云雾，那么也就可以看见了。本来你的心性是明的，佛就在你心中，只要将遮蔽佛性的私欲吹拂走，就可明心见性。

而路德则指出信即“对上帝的话靠托”。它是上帝亲自赋予信徒的特殊礼物。路德后来在不同的场合都反复阐明这一个思想，他认为信是意味着我能够充分信赖上帝，自信地与上帝交往，认为上帝肯定会并且会按对他所说的那样善待我，不管是生还是死，完全信任上帝，这才是唯一可以造就出一个基督教徒的那种信。从这可以看出，路德所认为的信，不仅有“信心”的内涵，它可以理解为在信仰者心中被激起的一种对宗教的热诚或者是对上帝承诺的认同感，同时它又有“靠托”的内涵，即把自己的灵魂完全交付给上帝，并对它产生完全信靠上帝的宗教本能和宗教经验。

（二）两者在宗教的自我实现方面之比较

“成佛”与“称义”两者在宗教的自我实现方面存在着一定的区别和联系的。

当时唐代佛教发展迅速，对当时的政治与经济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佛教寺院经济的发展，几乎成为整个经济中心，但是当时的佛教的教义，要求人要成为佛，必须要经过苦修。在当时的统治阶级的专制下，只有富人才享有阅读佛教书籍的权利，穷人不管在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没有这样的权利和能力阅读佛教书籍。于是，只有富人才有权力成佛，穷人没有资格说成佛。后来由于佛教的传播越来越广泛，这就要求佛教要更加适应社会各阶层信徒的需求，特别是下层平民的需求。

见性成佛反对累世苦修，主张“平常心是佛”。否定一切外在权威的存在，否定传统的佛教的统治，特别是对佛和佛典的权威，使得真实的自我可以得到更大的发展，使主体的自我从外在的桎梏中摆脱出来，也就是客观存在的主体高于一切，不再依赖佛教经典，使繁琐的礼仪规矩和经典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在惠能之后，禅宗摒除繁杂的，拘泥于形式的宗教礼仪，坚决反对刻苦修行，主张从内心出发，追求在日常中自我的解脱。“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提出，佛教摒弃了繁杂，变得简易化，适应了普通老百姓真切的需求。因此，普通化、大众化、世俗化、通俗化是佛教改革的重要特征。

而“因信称义”是在 16世纪的欧洲文艺复兴中提出的。当时的德意志工业、农业和商业的进步迅速。随着生产力的不断提高，商品经济的快速发展, 德意志出现了资本主义生产模式，产生了最早的资产阶级。从15世纪起这个新生的阶级在社会上和政治上的作用日益增长。但由于在德意志，新兴的资产阶级还很不成熟，封建经济还占统治地位，而且罗马教廷对德意志的政治控制和经济搜刮，各阶层人民开始的痛恨天主教会并且越来越渴望能够摆脱罗马教廷的枷锁，建立德意志民族复兴的本土教会，而也成为是德意志资本主义发展必不可少的条件。

“因信称义”，人与上帝可以直接面对面。因此祭司不再是神职人员的专属，教徒也可以成为祭司，不必再依赖神职人员。在《圣经》中记载基督的言行即是信基督则得救；路德认为《圣经》是判定信仰的唯一依据，而不是教皇。《圣经》成为替代教皇唯一的权威。路德的理论可以说是彻底的革命性，引起声势浩大的宗教改革运动，最终确立了基督新教。

综上所述，我们虽然看到了“因信称义”与“见性成佛”两者都不再以经典为权威，不同程度地提升了人的主体性和自主性。但是，“见性成佛”和“因信称义”两者都不否认人的心中有最高的“神”的存在，即“佛”和“上帝”的存在，而且两者提出的前提也是这个最高“神”的存在，两者的目标都是直接通向这个最高的“神”。因而，从哲学的角度来看，“见性成佛”理论与“因信称义”理论，都对自我的心和性的效果言过其实了，所以是属于唯心主义理论，是非理性的理论，都是带着浓烈的神秘主义。

（三）两者对当时社会的影响之比较

“见性成佛”与“因信称义”对当时的社会也起到了极大的影响，见性成佛主要对唐宋时期寺僧经商产生很大的影响，主要表现以下：

（1）当时的禅宗，一扫繁琐的宗教礼仪，提倡见性成佛，把教徒从繁芜的戒律和义理中解脱出来，否定旷劫不息的累世修行，无须出家苦行，无须坐禅，不再搞繁冗的宗教礼仪，不再搞布施财物，主张在平常生活的顿悟，而且顿悟并不需要离开现实生活。因此，无论“我”干什么，“法尽在自心”，同样可以成佛。而且唐宋时期的社会出现变革，商业经济活动日益繁华，商人的势力迅速突显，改变了他们的政治待遇、历史作用、社会地位。非商人身份的商业经营者越来越多，农民、士大夫、官僚等等纷纷跨入商人行列，从事商业经营。在这一潮流涌动下，寺僧也加入了商业经营的行列，佛教的寺院也兼做重要交易场所，而且发展成为庙市，交易物品种类繁多，形式多样。

（2）惠能发动了佛教历史上的革命并创建了禅宗，强调人作为主体人的影响，从人本的思想出发，充分尊重人，这是思想上的解放，这就促使佛教的快速发展，深刻的影响着中国的佛教思想。中国封建主义发展鼎盛时期是在唐代，由于当时的政治环境、经济环境、宗教环境等因素的限制，慧能的“见性成佛”说的素朴平等观只是小生产者的平等观，身心解放的观点也只是个体希望回归本我的一种夙愿，并没有提出变革造成桎梏与压迫的真正本源的需求。所以是不可能促使佛教走向近代化的进程。

“因信称义”说的创立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注重人作为主体人的作用，这与正在崛起的资产阶级的自身利益相符合。其对欧洲甚至全社会的影响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1）“因信称义”说极大地推动了人民的反封建斗争。人民的拥护路德与教会叫板的举动，但是各阶级和利益集团支持宗教改革，却都只考虑到自身的利益。这样的状况虽有反封建的客观意义，而人民真正的需求却不能得到根本的满足。随着宗教改革的不断深入，闵采尔发起新的宗教革命。闵采尔坚信信仰就是人的理性，实现社会变革、建立人人平等的“千年天国”必须要用暴力手段。但对于农民战争，路德却是反对的。他要求人民对于政府的权威必须顺从。在农民战争中诸侯却得到的极大的厉害，则更是无忌惮地剥削农民、抢夺教会的资产。诸侯们的权势上都日益强盛，加剧德意志的分裂割据。

（2）“因信称义”说使马丁·路德教派取得合法地位。宗教改革后，信仰新教与旧教的诸侯国发生战乱。后来双方确定了“教随国定”的原则，即是诸侯国可以自行决定本国臣民的宗教信仰。至此之后，由马丁·路德所创建的新教派的正当的权利得到了保证，并且将他们的思想传到德意志以外的国家及地区。

（3）“因信称义”说为欧洲的宗教改革开创新的道路。路德首创的基督教派与罗马教廷说教是彻底不同的。这就沉重打击的罗马教廷的权威，动摇的罗马教廷原有坚固的地位。顺应历史发展潮流和符合资产阶级利益的基督教世界的新教派，为德意志以外的欧洲的国家和地区的宗教改革开创了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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