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 鹏
(辽宁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辽宁 大连 116081)
目前学界尚无专门论述国民革命军第五战区在抗战中地位和作用的文章,本文通过五战区演变及参与的战役,与其他战区的关系和抗战中的贡献三方面来论述五战区在抗战中的地位与作用。战区这一概念是指为实现战略计划、执行战略任务而划分的作战区域。国民革命军第五战区是指卢沟桥事变爆发后,为了适应战争形势,国民政府于中国境内划分,与日军作战的战区之一。
自1937 年7 月《大本营颁国军战争指导方案训令》后,[1]34蒋介石、李宗仁、刘峙历任国民革命军第五战区司令长官。[2]战区司令长官直接秉承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之命,并受所在地委员长行营或绥靖公署的指导,综理辖区内的一切军事事宜。设置伊始战区直辖地区计有:山东全省和长江以北江苏、安徽两省的大部。1938 年11 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于南岳召开军事会议,会后五战区做出调整,辖区安徽淮河以南,河南信阳以南和湖北长江以北。五战区在1939 年前后达到了辖区的顶峰,即鲁南、苏北名义上亦属第五战区战斗序列,[3]546作战区域包括长江以北,黄泛区(郑州花园口决堤,黄河河水泛滥河南,安徽,江苏三省四十四县五万四千平方公里区域)以南,津浦铁路以西的豫鄂皖三省广大地区,是当时最大的战区。1941 年为适应新的世界局势,蒋委员长召开陪都会议,调整了各战区辖区,五战区辖区改为安徽皖北和豫南、鄂北部分地区。此后战区又经历了微调,但是变化不大。
五战区从抗战军兴至抗战胜利经历的较大规模会战或战役如下:
徐州会战包括津浦路南北段作战(淮河阻击战)、鲁南反击战和台儿庄战役(包括藤县保卫战、临沂战斗和台儿庄作战等),重创了日军2 个甲种师团,其中矶谷师团的主力被彻底歼灭。[3]517
武汉会战战场遍及安徽、河南、江西、湖北4 省广大地区,五战区的作战包括舒城、安庆战役和潜山、太湖战役,九江以北的太湖、黄梅战役。武汉外围作战之广济战役和在整场会战中五战区最主要的大别山北麓作战包括在六商公路(六安——商城)、固潢公路(固始——潢川)、潢信公路(潢川——信阳)和五战区撤离武汉的作战。大小战斗数百次,历时4 个半月,是抗战以来战线最长、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并具有重要意义的一次会战。
随枣会战经历了汉宜公路、襄河东岸至大洪山间、随县枣阳、大洪山附近、豫鄂边区、豫鄂皖边区等地区的作战。会战进行到关键时刻,五战区长官部一度与各集团军失去联络,几完全中断,战局陷于被动。但五战区最终抵住日军攻势,使日军企图围歼中国野战军的计划落空。
冬季攻势中第五战区国军对湖南省北部日军的攻势行动。1939 年12 月12 日至1940 年1 月28日,第五战区奉命向鄂北汉口、信阳一带日军发动攻势。五战区此次冬季攻势的规模及战斗意志远超过日军的预想,使日第11 军屡屡陷入苦战,付出其过去作战不曾有过的伤亡。
在冬季攻势中,遭受沉重打击的日第11 军向五战区中国军队发起了报复性的宜昌作战,即枣宜会战。枣宜会战分为枣阳战斗、宜昌战斗两个阶段。会战的前期,中国军队事前侦知日军动态,做出战前预动,制定的作战计划也比较合理,但是未能实现。而且致命的是,将河西主力军队调往襄东参战,为随后第二阶段宜昌作战带来严重的后果,中国军队陷入被动最终丢失战略重镇宜昌,使整个大后方动摇。会战给“当初战斗意志旺盛的第五战区部队,在精神上,物质上极大的打击”。[4]经此一役,第五战区元气大伤,重要性急速下降,直到抗战结束都没有完全恢复。五战区作为中枢重庆最重要的外围屏障,亦被重新建立的第六战区取代。在“军事第一,第六战区第一”的口号下,[5]五战区开始失去各战区中配合作战中的主导地位,开始更多地充当战役配合者的角色。在第二次长沙会战期间,五战区“应以协力第六战区相机收复宜昌之目的,各集团军除照所下命令使用兵力外,应全线发动攻击,并切实切断襄河以西敌人后方,以利第六战区之作战。”[6]在此后豫湘桂战役或是湘西会战中,五战区都是作为整场会战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不再是享有战略、战术执行主导权的最主要战区,表明五战区的作用随着战争的继续被进一步弱化,直至抗战结束各战区陆续撤消或改编,第五战区也随即退出了历史舞台。
中国的抗战大局是统一构成的整体,有重要的战略协同和配合,“国民党担任正面的正规战,共产党担任敌后的游击战是必须的,恰当的,是互相需要、互相配合、互相协助的”。[7]而且五战区与各个战区更是一体的,体现在战区间人员装备的征集调用,军用物质分配,战役战术配合实施等各个方面。早在徐州会战期间,五战区内防御力量不足,军令部制定作战计划“我军应调后方已整理之部队及他战区可抽调之精锐部队,迅速集中于第五战区方面以求与敌决战。同时要求其他战区积极发起反击牵制敌人作战。[1]624为此军事委员会将三战区内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中剩余的部分军事力量调往五战区,更将第一战区内第二集团军、第二十兵团调往五战区,支援台儿庄一线作战。
武汉会战期间五、九两战区并肩鼎力武汉作战。《蒋委员长指示军事委员会军政部长何应钦详报新定各军各师自练补充兵额及抽发交予第九战区第五战区补充兵到达地点与时间条论》中分别调配九、五两战区12 万、8 万补充兵,并指明“此为武汉守卫成败之唯一关键”。[8]
随枣会战是一场以五战区为主,其他各战区相配合的反击作战。会战中,蒋介石致卫立煌电稿指示第一战区配合五战区作战,“五战区以主力保持桐柏,大洪两山,盼督饬刘汝明军与五战区确切协同作战为要”。[1]882会战后期正是奉命增援的第二、第三十一集团军,协同五战区第三十三集团军向日军发动追击和侧击,才取得了会战的最终胜利。
冬季攻势更是最高统帅部直接领导和部署以二、三、五、九战区为主攻,一、四、八战区鲁苏、冀察等地区的部队实行助攻的联合作战。其中尤以“第三,五,九战区的反攻极为激烈”[9],使五战区当面之敌日第十一军遭受惨重打击。
枣宜会战中,向来杂牌军云集的第五战区内陆续调拨了包括第二军、第十八军在内的中央军,并将虽隶属五战区战斗序列,但在作战指挥、部队调动、装备补充等方面受重庆统帅部领导的江防军也划归五战区,便宜直接指挥。[10]
第二次长沙会战期间,五战区受命“以协力第六战区相机收复宜昌之目的,各集团军除照所下命令使用兵力外,应全线发动攻击,并切实切断襄河以西敌人后方,以利第六战区之作战。为使沙宜攻势作战容易,河西集团军(第三十三集团军)归第六战区指挥。”[6]在第二次长沙会战中,五战区的任务是既要配合九战区长沙会战,又要阻止当面日军向第六战区移兵增援,在战役中还要与第六战区协力收复宜昌,其一部分部队归属六战区指挥。
宜昌沦陷一个月后,军令部即拟定好《拱卫行都作战计划》指导要领:“第九,六,五战区暂取守势,但各以一部分班轮流游击,妨害敌休整,并搜索敌情,且掩护主力,构筑工事,或积极整训”。在整个《拱卫行都作战计划》中,其中涉及到三种敌情假设,为使第六战区作战方便,均要求第九、第五战区积极配合支援第六战区的作战。[11]672
在军令部拟定的《国军攻势作战计划》作战方针中,要求“以第五,第六战区主力及本会整训部队,保持于襄河西岸,包围襄河以西地区敌人而歼灭之”。[11]681在这份攻势作战计划中,主要是要求以第五战区尤其是第六战区为主,其他诸如第一、二、三、八、九等战区及空军等其他部队则协同配合。在军事委员会拟定的《国军秋季攻势作战计划》、军令部拟定的《拱卫陪都作战计划》和《收复宜沙会师武汉作战计划》等后期作战计划中,更多更频繁地强调战区的协同作战,并都突出六战区的作用,俨然位列各战区之首,五战区从重要的战役主导者,变成了战役协助者的角色。[11]694
五战区成立伊始,就防备敌人海上强行登陆之企图,立于主动,确占先制之利,根本打破了敌军登陆之企图。南京沦陷后,徐州作为连接南北战场的战略枢纽,地位越发重要,徐州会战是为中国二期抗战重心所在,受到了最高统帅部的高度重视。蒋介石亲临第五战区,对高级将领作战略战术指导及训示,并留下白崇禧、林蔚、刘斐组建最高统帅部临时参谋团,配合第五战区开展战役指导。从而使台儿庄战役作为中国抗战正面战场的首次大捷,冲淡了中国方面在南京失守后的悲观气氛,鼓舞了中国人民抗战胜利的信心,也延迟了汪兆铭之流的“低调俱乐部”里汉奸们的卖国行动。[3]526
武汉会战是抗战期间中日双方参战兵力最多、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大型会战,中国方面以第五,第九两战区抵御日军华中派遣军的侵略,特别是第五战区所面对的是装备精良的第二军及十一军第六师团等日本常设甲种师团。日军武汉会战计划原是沿平汉路和溯长江西进两条路线。但由于花园口决堤,平汉线上中国游击队活跃等原因,使日军改变计划,翻越五战区境内大别山侵犯武汉成为日军理想路线。五战区担负起阻击牵制主力日军任务,才最终促成了继台儿庄战役后中国抗战又一伟大胜利——万家岭大捷。
武汉会战虽以中国军队撤离武汉而告终,但是极大地消耗了日军有生力量,使日军以后很难发起大规模战略进攻,中国抗战进入到了相持阶段。虽然日军占据着武汉,但武汉仍处于中国军队团团包围之中。仅环绕在武汉周围的五战区兵力即达陆军41 个师、2 个独立旅,1 个骑兵师和1 个骑兵旅、6 个游击纵队、2 个独立炮兵团,总兵力约200 000万人。中国统帅部为发动春季攻势,将第31 集团军调往五战区进一步强化五战区战力,形成对日军守卫武汉的巨大威胁。为此,日军第11 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做出战役训示要点,要求“不考虑城镇的攻陷,立足于单纯作战,专心致志消灭敌军。”[12]132“此次作战的主要目标,是敌人重点兵团第三十一集团军”。[12]129而随枣会战中日军非但没能重创第三十一集团军,自身却损失惨重。五战区仍守护着鄂北、豫南、皖东等广大地区,担任中枢重庆的门户,依然是战时后方坚固屏障。
在国民政府“试以春季攻势,再试以夏季攻势,再试以秋季攻势,乃策定此冬季攻势大举的攻击计划,对敌全面发动全面攻势,以破坏敌人的战力,而予以致命的打击”指令下,[13]94
抗战8 年,五战区为中华民族解放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五战区作为一个前期抗战首战之区,是最重要的正面抗敌战场之一,经历徐州、武汉、随枣、枣宜等会战,给予骄狂的日军惨重打击;而中国军队决死勇战之顽强精神,也极大震撼了日军。据日军第十联队徐州会战战斗详报:“研究敌第二十七师八零旅自昨日以来之战斗精神,其决死勇战气概,无愧于蒋介石的极大信任。凭籍散兵壕,全部守兵顽强抵抗直到最后。宜哉,此敌于此狭窄的散兵壕内,重叠相枕,力战而死之状,虽为敌人,睹其壮哉亦为之感叹。曾使翻译劝其投降,应者决无。尸山血河,非独日军所独有。”[13]37徐州会战中国军队以伤亡6.5 万人的代价,重创了日军2 个甲种师团,其中矶谷师团的主力被彻底歼灭,毙伤日军达2.6 万人。
在武汉会战期间,从广济战斗开始,五战区所面对的敌手是以侵华日军华中派遣军为主的第二军和第六师团。日军史料也表明五战区顽强作战精神给予日军的惨重打击,如在日第六师团为攻占田家镇要塞的广济战斗中,国军方面以步兵三个大队为基干编成的今村支队,最终使“第六师团陷入极端苦战状态”,截止9 月30 日日军尚未完全占领田家镇时,“第六师团共被毙伤一千一百五十名,预料还要增加”;[12]164在整个“突破大别山作战中,第十三,第十六师团共被击毙一千人,伤约三千四百人”;[12]155而据日军的战斗详报,日第二军在攻占汉口的整个时期的损失为:战死约2 300 名,负伤约7 300 名。[12]195
抗战进入到相持阶段之后,日本开始从军政两个方面瓦解中国人民的抵抗意志,以政治攻势为主,军事打击为辅,从战略进攻,转为战略保守,中日双方的大规模战役开始减少。但是,即使这样,五战区在随枣会战仍然歼灭日军1 万多人,伤2.6 万余人。在冬季攻势中,第五战区的日第11 军“伤亡合计也约达八千”[13]94,而在枣宜会战,中国军队虽承受了巨大的损失,但仍毙伤日军7000 余人,在以后的第二次长沙会战——五战区的配合作战、豫湘桂战役——豫中会战、湘西会战——老河口作战,尽管战果有限,战绩不够理想,五战区仍然消耗了日军大量的有生力量,为中国的抗战做出了卓越贡献。
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政府将各战区陆续撤消,改编为绥靖区、绥靖公署军政长官公署等,第五战区也随即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总的开说,尽管在抗日战争的相持阶段,国民党内部顽固势力抬头,抗战日趋消极,反共摩擦日渐积极,发生了诸如1941 年五战区部队进犯白兆山根据地和1943 年以国民党第五战区部队为主力,与鄂豫皖三省地方顽军“协同进剿”新四军第五师这样的历史悲剧,有损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团结。但是,国民党第五战区在徐州会战、武汉会战、随枣会战、冬季攻势、枣宜会战等战役中,消耗了大量日军有生力量,在各战区的协同作战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为抗战的胜利做出了重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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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中华民国资料丛稿译稿——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2 卷2 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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