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娟
(湖北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8)
成长是人生普遍而必然的发展阶段。青少年时期是从人生幼稚期向成熟期转变的过渡时期,是思想、道德、心理成长的关键阶段。告别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走进复杂多样的成人世界,对每个青少年都是艰难的人生转变。青少年成长问题一直是美国文学关注的焦点。成长小说着力于“叙述青少年成长过程、讲述青少年成长经历”,[1]“反映出青少年的思想和心理从幼稚走向成熟的变化过程”。[2]
美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路易斯·萨奇尔的小说《洞》就是一部反映青少年成长历程的优秀小说。该小说集1999年的纽伯瑞儿童文学金奖、美国青少年文学国家图书奖等多项荣誉于一身,描述了小主人公史丹利在历险与磨难中步入成熟的艰辛成长历程。本文试解读小说蕴含的成长主题,通过分析主人公社会身份的建立及其过程中的道德成长,探讨主人公如何从缺乏社会身份的边缘少年,以自己的英勇行为实现社会价值,赢得主流社会的认同,完成从自然人到社会人的转变。
根据社会学的理论,成长既是一个社会化的过程,也是一个个人化的过程,并在这一互动中平衡发展。小说主人公史丹利的成长是个人化和社会化交替发展的过程。在历经磨难之后,史丹利从幼稚无知的边缘少年成长为主流社会的非凡英雄,从而顺利过渡到成年时期。
尽管受到外界的排斥和自卑感的困扰,史丹利仍然付出巨大努力去融入社会。从社会身份的缺乏到社会角色的感知,觉醒的社会意识为他最终成功踏入社会奠定了基础。
小说开端史丹利便以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倒霉蛋形象出场。他身材肥胖、没有朋友、浑浑噩噩、自卑懦弱,总是同学们嘲弄和欺侮的对象。从表面看史丹利的生理缺陷——肥胖似乎是其孤立于社会的原因,实际上他被社会排斥有着深层的社会和心理方面的原因。从发展心理学的角度看,“同伴和学校是儿童社会化的动因”。[3]同伴是具有相似社会地位或行为复杂程度的个体,与同伴的交往有助于儿童社会能力的发展,帮助其树立归属感。学校会影响儿童的社会性和情绪发展。然而史丹利却无法从这两者中获取社会化的动力。没有朋友意味着他无法进行正常的社会交往;肥胖所招致的老师的歧视使他无法健全人格发展。缺乏同伴的接纳和老师的鼓励阻碍了史丹利社交性的培养和社会能力的发展。
绿湖营的生活为史丹利接触并认识现实社会提供了契机。在绿湖营史丹利平生第一次融入了一个社会团体—他与之一起吃住和劳作的六个少年犯组成的D组。努力被小组成员所接受显示了他参与社会交往和提升社交能力的主动性。通过模仿小组成员向完成的洞穴吐唾沫的仪式行为和参与他们讲述有关挖洞的故事,史丹利很快赢得了他们的认可。名字是身份的象征。史丹利潜在的社会身份意识被队员们取的绰号所激发。挖完第一个洞后,队员们给他取了个绰号“山顶洞人”。史丹利对这一绰号的反应颇为积极,“他很高兴他们叫他‘山顶洞人’,这意味着他们已接受他为小组的成员”。[4]这种从未有过的归属感给予了史丹利极大的满足感、快乐感甚至力量。
对史丹利而言,友谊的缺乏一直是他短暂的人生中最大的成长困惑和成长之痛。芮渝萍认为,能够交上朋友,意味着年轻人有能力和魅力建立一个新的平等关系,使之感到自信和快乐。[5]在绿湖营史丹利无意中结交了人生的第一个朋友零蛋,这是史丹利成长的转折点,标志着与他人建立首个正式的社会关系,在社会性交往中跨出了关键的一步。
史丹利最终以自己高尚无私的英勇行为建立了社会身份。通过积极参与社会活动,实现主流社会普遍认同的价值观,史丹利成功踏入社会,成为具有完善人格的社会成员。
小说的高潮部分一切都向着有利于史丹利和零蛋的方向发展。他们逃过黄色斑点蜥蜴的毒牙,得到了从地下挖出的宝藏,并从绿湖营无罪释放。史丹利舍己救人的英雄行为展示了其承担社会责任、履行社会义务的良好品质,成为众人钦佩仰慕的英雄标志着其完成了从自然人到社会人的转变。当史丹利带着零蛋和宝藏从荒漠中胜利返回绿湖营,队友们的热烈欢迎足以证实他已经转变为一个充满智慧、拥有信仰、满怀责任感的正直男人。改变不仅在于他的体格和人格,更体现在他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他不再是被社会排斥和孤立的可怜虫,而是通过肩负社会责任、完成社会使命证实了自身的社会价值。史丹利用这笔宝藏的一部分钱为家里买了个大房子,并在地下室修建了实验室供父亲研制鞋子除臭剂,还雇了侦探寻找零蛋的母亲。社会学观点认为学会与人共同生活和发展才是人成为社会人的重要标志。史丹利与零蛋的交往不仅教会了零蛋识字,更帮助他提升了自信,磨练了意志,实现了自我价值。史丹利的行为是对正义与公平、同情心与责任感、诚实与博爱等社会价值观的完美诠释。
回顾史丹利努力融入社会的过程,可以看到他的转变不仅得益于其主动参与社会活动的驱动力,也来源于社会实践的有利影响。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双重动力推动了史丹利的人生蜕变。满足社会需求的强烈渴望促使他主动进行社会交往,而社会实践又使得他不断调整自我和社会的关系,从而更好地为社会所接纳。
史丹利义无反顾营救零蛋的行为体现出他对蕴含于友谊关系中的责任和义务的深刻理解。对所珍视的人的同情与关爱是青少年逐渐脱离自我中心,成为社会人的一个标志。这一勇敢无私的行为也展示了他努力融入社会、履行社会职责的强烈主体意识。在攀登大拇指山的危险旅途,史丹利背负病重的零蛋攀越山岩,用双手挖掘出的浑浊泥水和洋葱挽救了奄奄一息的零蛋的生命。对生命的尊重和友谊的忠诚在绝处逢生的巅峰时刻超越了一切,史丹利的勇气、信任和信念在这英勇的行为中得到彰显。史丹利用自己的行为实现了个人的社会价值,为他成功踏入社会大门铺平了道路。
史丹利融入社会的过程也是其超越生理和精神极限,获得道德成长的过程。绿湖营的人生磨难和矛盾斗争使他的道德意识随着社会身份的建立而升华,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青少年道德成长有三个基本成分:“道德情感、道德推理和道德行为”。[3]在最初被社会排斥的阶段,史丹利的道德情感是模糊的。史丹利的生活中遭遇了一系列倒霉事件。他因为一个并未犯过的偷盗罪行而被送到管训营。他被捕仅仅是因为拿着一双从天而降的旧运动鞋在奔跑。他犯罪的唯一证据是家里贴的一张海报,上面的头像恰巧是这双鞋的主人——他所喜爱的棒球明星。他向法官陈述了无罪事实却因“卑鄙”的罪行宣判有罪。他无法理解这是非黑白颠倒的事件,更无法正确认知社会,因而产生了道德困惑。
随着史丹利社会意识的觉醒,他开始投身到社会活动,他努力学会挖洞,模仿队友的吐唾沫仪式,欣然接受队员们起的绰号,主动承担偷长官先生葵花籽的责任。“道德推理是道德的认知成分,是指在明确各种行为对错和做出决策的过程中个体进行的思考和推理”。[3]管训营的邪恶成年和强硬的管训少年使史丹利的生活时刻充满危机和潜在的危险,这迫使史丹利去思考他们的行为、判断其对错,并做出理性的反应,他的道德推理能力也随之发展。
在很大程度上,史丹利的道德成长受到了反面引路人的影响。芮渝萍认为反面引路人主要包括三类人物:一类是把主人公引向生命的歧路;第二类为主人公的成长提供了反面参照,与“坏”的比较使“好”获得了清晰的界定;第三类就像《圣经》中的撒旦,把人类引向智慧的同时又让他们失去了天真和快乐。[5]绿湖营恶毒的女监护人和长官先生无疑是第二类反面引路人。亲历了这一系列的事件——管训少年惨无人道的挖洞苦役,女监护人“磨练品质”的高尚目的和偷寻宝藏的暗藏心机,女监护人用涂抹毒汁的指甲抓挖长官先生的脸,长官先生在酷热中切断自己的饮水配给以发泄心中愤恨,女监护人和管理员对零蛋的嘲笑侮辱,史丹利洞见了管训营的成人世界的罪恶。与恶的交锋使史丹利认识到人性的善恶两面,对善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更激发了他此后营救零蛋的正义行为。
毫无疑问,管训营的独特经历极大丰富了史丹利的社会经验,使其了解只有承担社会责任才是个体成为社会有机组成部分的唯一途径。通过广泛的社会交流,史丹利成功消除了道德困惑,解决了社会交往中的矛盾斗争,建立了自身的道德准则。在道德原则的指引下,史丹利拥有了诸如良心、同情心、爱和理解等高尚品质,逐步与现实社会的罪恶勇敢的斗争,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
科尔伯格的道德认知发展阶段理论提出了儿童道德认知发展的三个水平,分别为前习俗、习俗和后习俗水平。[6]其中后习俗水平的最高阶段是超越法律之上的普遍的伦理原则,其核心是道德是真善美的完美统一。史丹利舍己救人的利他行为折射出他对生命意义高于一切的深刻理解和践行,其道德品性在其挽救零蛋的壮举中完美升华。史丹利的道德成长之路是漫长而艰辛的,交织了困惑和挣扎,觉醒与进步。经历了从无知到感知,从被动到主动的巨大转变,史丹利以英雄的方式履行了社会职责,成为一个道德成熟的社会成员。
小说展示了主人公史丹利如何从社会的边缘少年成长为主流社会的英雄。他的成长为正在经历成长蜕变的青少年树立了生动的榜样。社会化是青少年成长的必经之路。只有不断认识自我与价值,并调整自我与社会的关系,个体才能告别无知,走向成熟。《洞》通过主人公的社会性成长来反映当代社会青少年的成长之痛,体现了小说家的社会责任感。小说的艺术感召力将引导青少年树立正确的道德观和人生观,找寻自己的人生定位,实现自身的社会价值。
[1]贺爱军,段汉武.青少年文学研究的三维视角[J].外国文学研究,2007(3).
[2]芮渝萍. 美国成长小说研究[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3]谢弗. 发展心理学: 儿童与青少年(第八版)[M].邹泓,等,译. 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 2009:519-552.
[4]刘易斯·萨奇尔. 洞[M].赵永芬,译.台湾:小鲁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出版社,1999:54.
[5]芮渝萍. 《杀死百舌鸟》中成长主题的道德批评 [J]. 外国文学研究,2006 (6):119-129.
[6]桑标. 当代儿童发展心理学[M]. 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320.
[7] [美]亚伯拉罕.马斯洛. 动机与人格[M]. 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8]埃里奇·弗洛姆. 爱的艺术[M].李建鸣,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