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微微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自然灾害一直危害着人类社会的生存与发展,对原始人类的安全和生活更是一种严重的威胁,而神话作为民间文学的一种形式,是古代先民们所创造的反映自然界、人与自然关系以及社会形态的具有很高想象力的故事,因而自然灾害在先民们的神话中亦有反映。
关于灾害的最早的文字记录可以追溯到殷墟甲骨卜辞,其中有好多条相关的记载。“灾”字常见的写法大概有四种:一是如流水形状,好像大水横溢的样子,表示与水有关的灾害;二是水形加声符;三是从“戈”再加上声符,表示与战争有关的灾害;四是从“火”再加上声符,表示与“火”有关的灾害。[1]而这些记载着自然灾害的神话借助于口头文学的形式相互传诵,与书写的文学作品不同,它非一人创作,而是集体进行,并在心理上达到大众的需求。正如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中所述:昔者初民,见天地万物,变异不常,其诸现象,又出于人力所能以上,则自造众说以解释之:凡所解释,今谓之神话。神话大抵以一“神格”为中枢,又推演为叙说,而于所叙说之神,之事,又从而信仰敬畏之,于是歌颂其威灵,致美于坛庙,久而愈进,文物遂繁。故神话不特为宗教之萌芽,美术所由起,且实为文章之渊源。惟神话虽生文章,而诗人则为神话之仇敌,盖当歌颂记叙之际,每不免有所粉饰,失其本来,是以神话虽托诗歌以光大,以存留,然亦因之而改易,而销歇也。如天地开辟之说,在中国所留遗者,已设想较高,而初民之本色不可见,即其例矣。[2]
如上面所说,留传至今的与自然灾害有关的古神话有很多:与洪水相对应的有“女娲补天”“鲧禹治水”“精卫填海”;与干旱灾害有关的有“后羿射日”“夸父逐日”等。《淮南子》有关于对“女娲补天”的记载,传说在远古洪荒时代,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大战导致共工撞倒擎天之柱不周山,使得洪水满溢,幸得女娲炼五色之石补好天空缺口,堵住了四处漫溢的洪流。“鲧禹治水”同样是讲述鲧、禹父子相继治理洪水的英雄故事。这些神话不仅反映了远古先民认识自然和征服自然的愿望,更体现了中华民族祖先不畏艰难困苦、顽强不屈地与自然灾害作斗争的伟大精神。在个体或种族的早期生活史上,上述意象却是源于人们的表层意识对于外在和内在生活世界的原始反映,当原始意象被压抑到人们的意识深层以后,被个体和种族通过潜意识层遗传至今,遗传至今的原始意象被称之为“原型”。[3]众多的古神话都可以找到“灾害”的影子,这些与洪水、干旱相关的神话都可以被看作是对自然灾害的变相记录,并逐渐成为一种文化原型积淀在神话中,验证着自然灾害是远古先民记忆深处的梦魇。
随着人类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受教育程度的普及和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日月天体的运行、昼夜交替的变化、水旱灾害的产生、人类生理的变化等等,都已不再使我们感到迷惑、惊奇乃至恐惧。古时先民们对各种自然力奉为神力的各种敬畏与神圣,在现代人眼里只是一种客观存在,不再束缚我们的精神与内心。这种对变幻莫测的自然力的反映表现在当代文学作品中早已摆脱了对自然力的人格化、神化的写作,多是与已知的大自然现象展开不懈斗争、征服自然,这点与古神话中勇于征服自然的强烈愿望和不屈斗志相一致。同时,中国当代文学对自然灾害的写作还增加了人文主义的关怀,在自然灾害袭来,以文学之笔对人性内心的强与弱、人间温情与冷暖等社会、人文现象进行观照。
中国当代文学关于自然灾害的文学创作颇多,各体裁都有不少作品。相关的期刊杂志、报纸刊登的此类作品不胜枚举。单就《中国作家》的几期来说:
报告文学,如:邱树添的《天地之间——宁德党政军民抗击<艾利>强台风写真》(2005年第7期,第124页)、何建明的《撤离死城》(2008年第7期,第4页);纪实体诗歌,如:陆健的《田楼,田楼》(2006年第4期,第82页)、商泽军的《国殇:诗记汶川》(2008年第7期,第38页)、陈崎嵘的《陇南地震灾区诗纪》(组诗)(2008年第9期,第220页);散文方面,如:徐迅的《1999:我的乡村、弟弟和苦难的“双抢”》 (2006年第7期,第213页),作品中讲述“闹虫灾”,田里的庄稼被害虫蚕食了,又轻描淡写地叙述了1998年家乡发了一场著名的洪水,随后1999年的晚稻种植时又发生了干旱,祸不单行。
小说方面,如:何存中的一部中短篇小说《洪荒时代》(2005年第2期,第179页);陈铁军写河南省发生罕见的自然灾害的作品《残坏》(2006年第4期,第16页),文中有两首纪实诗,即马先生的《剥榆歌》和《荒年杂诗》,分别讲述了在自然灾害到来时灾民尚有榆皮可剥食,待到天灾再次降临,榆皮都“剥已尽”,甚至发展到人吃人的地步,且吃人的人“又填他人腹”的凄惨景象,而据说当时灾民主要去向是陕西西安,因为灾民中传说西安有大官成立了豫灾难民收容所,实际情况却是难民所的经办人员由于贪污、侵占,造成帐目混乱、入不敷出,早已发不出粮食而改做施粥。灾民为了传说中的难民所,呼儿唤女、扶老携幼、背井离乡、逃荒要饭,沿着“死者已满途,生者为鬼邻”的逃荒之路,来到希望中的西安逃荒求生;钟正林的以汶川大地震为题材的中篇小说《鹰无泪》(2008年第11期,第4页),作为一部叙述地震灾难的作品,作者描述了地震前后村庄所发生的事件及人们的生活与命运所发生的变化,表现他们的生存状况和生活态度,发掘和拷问自然生态与人类精神生态(人性)的危机。
写洪灾,如:靳以小说《人间人》(《靳以选集》第四卷,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8月)、李準《黄河东流去》(北京:北京出版社,2005年1月);写旱灾,如:赵树理小说《求雨》(《赵树理文集》第一卷,北京:工人出版社,1980年10月);写虫灾,如:李季小说《老阴阳怒打“虫郎爷”》(《李季文集》第四卷,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年6月);写盐灾,如:蹇先艾小说《盐灾》(《蹇先艾代表作》,中国现代文学馆编,北京:华夏出版社,1998年12月);写地震,如张翎的中篇小说《余震》(上海:华东师大出版社,2009年7月1日)、韩少功《末日》(《小说选刊》,2007年第11期)。
除此,也有以自然灾害为背景而写官员想方设法盘剥灾民的,如沙汀的短篇小说《代理县长》(《沙汀》,张大明编,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8月);当代文学也注入了对自然生态危机的思考,观照人性的丑恶,如钟正林的短篇《鹰无泪》,作者通过文学审美的方式来表述现实的自然危机与人性危机,引起读者对生存现状的思索与拷问;也有对现实生活遭际的客观记述,描摹人间的冷暖,如刘震云的《温故一九四二》,这是一篇讲述1942年河南大灾荒的纪实文学,在这部小说中,作者以其丰富细腻的场景刻画、敏感的政治诟病和复杂的历史话题生动说明了1942年河南因受灾而面临吃的严峻问题,逃荒与救灾的冲突,再加上国内国外战争的矛盾、国际舆论的压力等等促成了河南一百一十个县遭遇“生存之战”的悲剧。
[1]张堂会.民国时期自然灾害与现代文学书写[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18.
[2]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团结出版社,2005:7.
[3]吕微.神话何为:神圣叙事的传承与阐释[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