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木记刻方式与会计的历史渊源初考——评罗德夫·罗伯特《符木记刻简史》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会计学院 孙晗 郭俊

《符木记刻简史》（AShortHistory of Tallies）出自于《Accounting Research》1952年7月第三卷第三册，由英国著名地方志作家罗德夫·罗伯特（Rudolph Robert）所写。《符木记刻简史》（以下简称《简史》）是较早研究有关人类符木记刻历史的资料，是一篇全面详细介绍符木记刻发展史的文献，填补了会计记录早期发展史的空白，为后来学者系统研究会计记录发展史提供了重要的借鉴。美国著名会计史学家阿纳尼亚斯·查尔斯·利特尔顿（Ananias Charles Littleton）和英国著名会计史学家巴兹尔·塞利格·耶梅（Basil Selig Yamey）在1956年主编《会计史论文集》（Studies in the History of Accounting）时将该篇论文收录其中。《简史》主要叙述了从十二世纪开始到十九世纪初期，符木记刻在英国经济生活中的应用及其演化发展的历史，探讨了符木记刻在中世纪英格兰获得广泛运用的原因。由于英国国王威廉四世在1826年曾经下令停止使用符木记刻并将有关的木片记录全部烧毁，使得留存下来的有关符木记刻的资料非常少。罗德夫·罗伯特在积极搜寻和整理珍贵史料基础上创作了这篇论文，为后人展示了中世纪至文艺复兴时期符木记刻的历史，该论文也为世界会计发展史研究做出重要的学术贡献。本文拟对《简史》一文做简要的介绍和评述。

一、《简史》作者简况

罗德夫·罗伯特1928年出生于英国伦敦，后来迁居至赫特福德郡。罗德夫·罗伯特是个自由撰稿人，精通文学且富有激情。在迁居至赫特福德郡之后，罗德夫开始对地方史感兴趣，并对地方史资料进行长期搜集和研究，形成了一系列重要的研究成果。罗德夫·罗伯特的大部分著作是介绍英国各个地方的历史变迁，其中最有名的作品是《历史悠久的赫特福德郡》（Historic Hertfordshire，1968））。该书介绍了从罗马时代到埃比尼泽·霍华德（Ebenezer Howard）提出花园城市设想时期赫特福德郡的历史变迁。在对大量史料整理的基础上，罗德夫创作了一系列介绍该县历史的精彩文章，其简单轻松的创作风格在当时的地方志中非常少见，因此被当时的学者评价为“低调的博学”。罗德夫·罗伯的著作为丰富英国地方志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二、《简史》基本结构

《简史》并没有设置章节性标题，但综合作者的叙述，可以大致归纳出其主要内容，文章主要包括四个部分内容：第一部分对符木记刻技术进行了简单介绍。作者主要介绍了符木记刻技术的定义以及记刻方法，探讨了符木记刻在中世纪的英格兰获得广泛运用的原因。第二部分介绍了符木记刻技术在公共生活中的应用。作者主要叙述了政府财政大臣如何运用符木记刻技术管理公共事务，每级政府官员在征税方面的责任有哪些以及如何划分政府上、下各部门的税务责任。第三部分详细介绍了符木记刻在不同时期的发展。作者大致按照时间顺序叙述了符木记刻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时期的演进和发展，重点介绍了符木记刻在亨利二世、查尔斯二世时期出现的重大拓展以及这些拓展给社会商品交易和商品经济带来的影响。第四部分简单介绍了符木记刻技术的衰落和消亡。随着经济的发展，符木记刻技术由于自身的局限（体积、重量、磨损等）已经不能适应社会的变化，迫切需要新的更先进的技术来代替符木记刻，众多的因素导致威廉四世国王在1826年下令全面停止使用符木记刻并将木片记录全部烧毁。

三、《简史》主要内容综述与简评

（一）符木记刻技术简介及其广泛使用的原因 文字发明以前，原始社会以绳结形式反映客观经济活动及其数量关系，结绳记事（计数）是原始先民广泛使用的记录方式，符木记刻产生比结绳记数稍晚一些。作者认为了解符木记刻方式发展的历史演进，首先需要弄清楚一些事实，这些事实包括符木是什么，它们是如何被制造出来的。在弄清楚符木的技术特征之后，作者认为还需要进一步思考为什么符木记刻技术能够在中世纪的英格兰获得如此广泛的运用。在第一部分中作者主要对这些问题进行了探讨。符木记刻这种计数方式是在十二世纪开始使用，关于符木记刻的描述，英国公共档案馆馆长胡伯特·哈尔（HubertHall）曾对此进行过描述。胡伯特·哈尔认为符木记刻是“一种原始形式的正式签字文件（或者原始签字文件的缩写），因其优越的耐用性而被众人所推崇。”（胡伯特·哈尔《国库券的历史和质疑》）。胡伯特·哈尔的描述简洁明了，清楚的反映了符木记刻的属性和实用性。

符木记刻有一套规范的操作程序和方法，而且实际中必须严格的执行。关于符木的具体切割方法，主要出自伦敦主教理查德·菲兹格（Richard Fitznigel）的叙述。理查德·菲兹格既是一个伟大的牧师，又是一个知识广博的学者，他还与皇室有着紧密的联系，深刻理解那个时代的法律和金融，他留下了一部“传世经典”之作——Dialogus de Scaccario。Dialogus de Scaccario写于十二世纪晚期，采用对话形式叙述问题，用拉丁文写成，内容涵盖国家财政系统的管辖、构成和实践等方面，其中有关符木的记载使得后来的研究者据此构建出早期官方符木记刻技术知识。他的对话录中记载：在切割木棒时，会猛击几千下木头的顶部，使它变成手掌心的厚度。100英镑相当于拇指的厚度，20英镑相当于小指的厚度；1英镑会被削成相当于一粒成熟的大麦的厚度，小于1先令的是削去两个刻痕，刻出一个小切口；没有削去刻痕的单切口表示1便士。另外根据对话录的记载，早期这些记刻的木棒相对较短，只有约8到9英寸长，而且除了进行分割，细节的事务都被刻在木片的两边。经过适当切削和修饰，这份符木记账册就完成了。除了非常重要的事项要将符木一分为二，一般情况它应该保持完整。完整的符木记刻包括一个木制的“主干”以及一个“衬片”。“主干”部分通常是由木头顶端最坚实的树桩制成且尺寸较大，而“衬片”部分尺寸则小的多。

符木记刻是一个巧妙的会计机制，提供了收款或者付款的证明。人们进行交易时，将交易的金额刻在一个带切口的木片上,然后将木片一分为二，分别交给收款人和付款人，以提供该交易有形的、防篡改的证据。符木的“主干”部分一般在债权人手中，而“衬片”部分则被交给债务人。通常符木都会刻上符号以确定计量单位或提供一些其他交易信息，并以不同的宽度表示基本数据，这些记刻技巧无论是对受过正规教育还是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人们来说都是可以理解的。符木易于理解的特性暗示了,使用符木记刻可能早于书面沟通，而且在长期实践中符木记刻逐渐形成了相应的记刻方式，演变出一组高度复杂的规则。符木本质就是一种形式的证明，代表了一方对另一方应尽的责任，尽管符木记刻在随后的时间里不断发展，但它的基本涵义却并没有增加或者减少。此外，符木记刻方式不仅记录规则清晰易懂，而且它能防止所有情况下的欺诈行为，因为在任何交易中，交易双方必须出示各自的符木，在双方符木的刻痕和切口对应的情况下才能证明各自的权利和义务。交易双方一般不可能伪造符木，出现现在说的“侥幸”行为，因此当时的符木记刻技术确实能有效防止欺诈。

作者认为在弄清楚符木的技术特征之后，还要进一步思考是什么原因使符木记账不仅在十二世纪，而且在随后的七百年间得到如此广泛的使用。符木记刻技术的广泛使用表面上是由于木片短小耐用，运输符木而不是运输黄金、猪和谷物（或其他），对于商家而言自然降低了运输成本，另外木头相对于昂贵的羊皮纸或者纸张有着更大的实用性。作者认为符木的广泛使用更基本的原因还是这实实在在的木片以及其刻画方式，对于古代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人来说，是一种可以理解的记录方式。在古代除了寺院的僧侣，几乎没有人精通阅读、写作和算术，而大多数人，无论他的社会地位是高是低，都不识字。但是大多数人可以通过简单检查锯齿状符木来理解其所表达的意思，而且这对自己的智力也没有多大的要求，因此符木记刻技术对当时的人们来说至少是可以接受的。当时私人交易中的记刻像官方的财政记刻一样流行，但在所使用符木的实际尺寸和外形方面，私人使用的记刻与官方使用的略有不同。综上可见符木记刻虽然是一个朴素工具，但却是一种正式的记录方式，规则简单、不刻板，另外人们要对其记刻的内容承担责任，使它不会在切割和记录方面自由放任，因此十二世纪整个英国普遍采用符木来记录公共事务与私人交易。

（二）符木技术在公共事务方面的运用 从菲兹格主教那里不仅可以获得神秘的官方符木切割信息，还可以了解国家的财政大臣如何利用符木记刻技术管理国家公共事务，各级政府官员在征税方面的责任有哪些以及如何划分政府上、下各部门的征税责任。在征税事务上的君主和臣民之间中介是郡长。郡长身上承担了为国王征收皇租、进出口税、地方上交款、罚款和罚金以及其他混合收入的责任。郡长由国王任命，一般一个郡长对应一个郡，有些郡长管理不止一个郡，郡长有责任每年收取固定数量的农场税并上交国库。符木记刻技术的出现使征税效率大大提高，同时也使国王更方便的监督各地方长官征税职责的履行。

按照惯例，各地方的郡长在每年复活节前要前往东部的威斯敏斯特，向税务法庭下院或者税收局支付本州应该征收税款的一半。财政大臣接受郡长的税款，在数额核对准确之后，财政大臣会指示切削符木作记录，并把其中的半块符木传递给郡长作为他的缴税证明，而另外半块则被保存在财政大臣的档案中。到了每年秋季的晚些时候要举行财政和行政长官们的会议，并对税收进行最后的清算。郡长再次前往威斯敏斯特，对他所管辖范围内的税务给出一个完整的统计，并还清平衡表中应缴纳的剩余税收和其他到期债务。这时候郡长会出示他持有的一半木符，并和财政大臣持有一半进行核对。在这一系统中，税收支付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发生在复活节前，郡长支付其管辖范围内应上交国家税收的一半，第二阶段发生在当年秋季晚些时候，郡长进行最后的汇算清缴，缴清全部税款。这一过程通常在税务法庭上院举行，由高等法院法官主持，郡长亲自进行审核。

亨利二世时期国库官员发明了“红利技术”（Dividenda），该程序是一种特殊的财政统计方法。“红利技术”把与征税有关的细节工作从威斯敏斯特移交到各个县，国库系统只承担支付责任，而大量的收集和确认繁琐细节的工作被移交给了当地的官员。“红利技术”是一个很有效率的系统，它不仅能够满足单个郡税款资金结算需求，还可以结算整个国库系统的小额汇款、罚金、罚款和债务。

（三）符木记刻在不同时期的发展 根据时间顺序以及符木记刻在不同时期的特点，作者叙述了符木记刻产生以后所经历的重要变化：

（1）金雀花王朝时期。亨利二世时期，英国是一个落后的封建国家，经济上与其他欧洲国家相比较为落后，但确保其未来商业繁荣的根基已经形成。英格兰大规模向欧洲其他国家出口羊毛，并且拥有大量的国内贸易，这些都成为其后来经济扩张的基础。中世纪的英国虽然具备了繁荣的根基，但国家财政收入似乎总是不足。亨利二世发现简单实用的符木记账技术的运用范围可以拓展，因为符木记刻不仅是收付责任的一种证明，其独创性还能使通过着眼于未来可实现的收入来满足现在财政支出的需要。符木记账作为一种预期收入手段是其运用过程的一个重要发展和进步。假设国王从一个放款者那里借入100镑，而这100镑转由他的一个贵族持有，这时国王可以指示那个贵族向放款者支付款项，这样就解除了国王的偿债责任。这一安排得到进一步发展。在筹集资金时，人们作贷方记录，给予债权人收取一定的款项的权力，或者其可以在随后某一时期收到先前应收款项的权力。希拉里·詹金森（Hilary Jenkinson）爵士1925年发表在Archaeologia的文章中提到了一个转让还款的实例。债务人是亨利二世，债权人是一个名叫威廉·卡兰德（William Cade）的债权人。卡兰德按照惯例收到收据——符木，同时他的债权被转给了特定的第三方——各省级的皇家债务人。当省级债务人支付款项时，他反过来又收到了一块符木，这块符木就作为一笔已经被“征收”到国库中款项的证明。后来人们发现在这类交易中手写的权威性或者是手写本身可能是多余的，于是后来的交易就完全依赖符木的记录。

从符木记账作为预期收入手段可以得出一些有意思的结论。从会计角度来看，符木减少了流入或者流出国库的货币量。很明显货币的减少量随着“循环中”的符木的增加而增加，流通中要求的金属货币也相对更少。但同时，由符木刻画所记录的簿记系统往往变得更为复杂，有证据表明当时的簿记并没有恰当处理有关事项。这一事实也不难理解，在过去没有统一的账户系统，要操作这样一个复杂业务是有困难的。亨利二世时期符木记刻的本质虽然没有发生变化，但它的一些特征已经发生了蜕变。符木计数仍然是一种收据证明，但除此之外，它具有了某些可转让票据、向持票人付款的汇票、支票的特征。起初因为收入预期只是偶发现象，符木记刻计算系统只能在极少数情况下使用，后来由于它的独特优势使得它最终被作为一项惯例而固定下来。

（2）文艺复兴及随后时期。文艺复兴时期符木记账技术出现了更深远、更重要的发展。考察英国金融发展史时，发现英国银行业最早是由金匠业发展而来的，而在文艺复兴时期用符木记刻来计算贴现在金匠业务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可以从海军委员会部长佩皮斯（Pepys）写于1665年6月21日的一段话中看出这一事实。他写到：“我发现符木记录的借款在16个月内将不能变成现金，这是一个令人沮丧的事情，国王要为他借的每一便士支付利息。但很奇怪的是，那个金匠竟然宣布他们不会转移资金参与他们认为会有10%收益的事情。”从这段对话可以看到当时金匠的贴现率很高，但这也可能仅仅与他们面临的风险相当。当时最著名的两个利率是布鲁克（Vyner）和贝克韦尔（Backwell），实际上这两个利率在1672年被财政部叫停，这项行动跟后来抛弃符木记账有关。

查尔斯二世时期使用的木片不管是在重量还是体积方面都超越了之前所知道的任何时期。在查尔斯的指示下，符木切割技术被提高到一个皇家地位，甚至说是一种艺术。查尔斯二世时期社会各个部门工作人员，包括政府官员、大臣和其他人员，几乎都要同符木打交道。对他们而言，符木记刻是由法律规定的一个神圣的仪式和一项既得利益。但查尔斯二世时期国家财政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查尔斯一直靠借债度日。1667年查尔斯预估了一整年财政收入，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需要用来偿还“符木借款”的，这些借款其实从1660年就已经为政府的各项开支提供资金。发行这些“符木债券”表面上是为了帮助国家建设海军，但实质是冲抵政府各项日常开支，比如议会在其空闲时的开支。查尔斯滥用符木作为未来抵押的手段使符木记账名誉扫地，也因此种下了符木记刻由繁荣走向衰落的苦果。人们对政府财政的信心在1672年的事件（第三次英荷战争）中被严重动摇，而且对符木记刻作为一种抵押手段越来越不满。除此之外，人们还指责符木折损严重，抱怨它们的体积过大——有迹象表明符木的体积有不断增加的趋势，变得越来越笨重。即使是政府官员也会抱怨符木记刻的使用不便。符木记刻事实上已经变得不合时宜，正慢慢走向衰落。

（四）符木记刻衰落和废止 回顾符木的发展史，可以看到任何单一事件对符木记刻的打击都不是毁灭性的，而是逐渐累积的。十七世纪中后期英法激战正酣，庞大的战争开支早已将英国政府的财政消耗一空。虽然政府急需用钱，但却很难从公众借到钱，因为此时公众信心已经跌倒谷底。为筹集更多军费，急需用钱的英国国王和议会迅速采纳了一位叫威廉·佩特森的苏格兰商人的提议——成立一家可向政府贷款的银行（后来的英格兰银行）以帮助政府筹集资金。此后的短短11天内，英格兰银行就为政府筹措到120万英镑巨款，这笔巨款在战争中为英军提供了巨大的支持。英格兰银行也收到了和平常一样的借据——符木。但这些符木却不同于菲兹格主教所描述的早期符木，早期符木仅仅是八英寸长的淡褐色木片，而这些符木最长的超过8英尺。更重要的是这些符木不是普通的借据，因为这些符木借据从未被赎回。

更重要的符木记刻交易发生在1696年。当时侯战争持续消耗资金，政府的财务状况却不容乐观。当政府债务即将到期时，财政却没有足够的资金来还本付息，结果就是这些债券被打了一个很大折扣（高达40%），政府有必要做一些事情来恢复公众的信心。但问题的关键是给政府提供资金的银行决定“嫁接”这些债务，即把把债券从持有人手中回购以换取银行股票。银行董事们并不看好这项计划，因为这会损害银行的信誉，而且债券在其到期日之前几乎不可能在其他地方转让。然而备受诟病的“嫁接”方案因为战争时期的爱国精神而被民众接受。由于债券本金总额很大且附带8%收益，英格兰银行在该“嫁接”计划中获利颇丰。

观察到十八世纪，符木记刻——曾经是会计和金融领域重要记录手段正逐步消亡，而那时出现了更简单的记录形式——财政部门的“票据”。财政资金可以通过可选择的、可接受的票据来方便的筹集，符木记刻作为一种公共借款的证明被逐渐废止。在乔治三世统治时期，一些带有革命精神的质疑者指出，在钢笔、墨水和纸、纸板以及铅笔存在的情况下，固执地坚持符木记刻这种过时的习惯是没有必要的。1782年一项实际上是废除了它们的议会法案被提交。但直到19世纪初，政府才决定停止符木记刻，但要求把符木记录保存起来，作为一个备份。直到1826年，威廉四世才下令正式废止符木记刻并将木片记录全部销毁。之前符木记录一直被保存在议会两院的地下室，直到政府下令全面禁止使用符木记刻，这些木片才全部被扔到下议院的取暖炉里焚烧。据记载，焚烧后没有留下一点符木记刻的资料，具有历史意义的议会大厦也被夷为平地。

四、《简史》主要学术贡献

罗德夫·罗伯特是较早研究起源于中世纪的符木记刻历史的学者之一，《简史》作为一篇较早介绍符木记刻历史的文献，笔者认为其学术贡献主要有以下三方面：第一，威廉四世1826年下令对符木记刻进行大销毁，这一事故使得有关符木记刻的文献消失殆尽。罗德夫在意外发现西敏教堂的重要文献资料基础上，结合詹金森爵士、官方公共档案馆的长期持续研究以及其他研究者的独立调查，较为完整系统的总结了中世纪及之后符木记刻的发展史，很大程度上填补符木记刻会计发展史的空白，为后来的学者全面考察会计发展史提供了宝贵的文献资料。第二，从罗德夫对中世纪英国符木记刻在管理公共财政事务方面发挥作用的描述中，不仅使读者了解古代英国财政制度以及运行管理方式，还可以从中吸取有益的思想，为政府管理者在处理公共事务以及构建经济高效的财政系统方面提供有益思路。例如，税收征管中要清晰界定征纳双方的权利和义务，在此基础上进行征管制度设计，开展征管工作；重视税收征管基础性、日常性、常态性的工作，解决税务信息不真实问题。罗德夫的研究丰富了政府公共治理和国家财税理论。第三，从罗德夫有关符木记刻的叙述还可以了解英国中央银行——英格兰银行的诞生背景，英格兰银行的成立标志着现代金融业的形成。英格兰银行的诞生由于一开始就与政府维系着一种特殊而密切的关系（向政府提供贷款，负责筹集并管理政府国债，掌握绝大多数政府部门的银行账户，由政府决定其应遵循的条例），使得其实力和声誉迅速超越了其他银行，发展成其他银行的“最后贷款人”，履行着中央银行的职责，确立了对其他商业银行监管的职能。罗德夫的研究为后人研究英格兰银行以及英国银行业、金融业的发展史提供了宝贵的素材。

五、《简史》启示与思考

《简史》用简明的语言叙述符木记刻产生和发展历史，文章主要从符木记刻的技术特点以及其实用性和耐用性，符木记刻在管理国家公共财政事务方面的运用以及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时期出现的新变化方面，较为完整的刻画出了符木记刻历史演进过程，对后人考察英国会计记录发展史提供了珍贵的素材。《简史》留下的启示与思考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符木记刻反映的是一种契约，符木来记刻的主要目的是用来记录事项。人们在订立契约关系时，数目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容易引起争端的因素，因此人们采用契刻的方法，将数目用一定线条作符号，刻在木片上，作为双方的“契约”，也就是古时的“契”。人们把符木从中间分开，分作两半，交易双方各持有一半，以两者吻合为凭据来确定各自的权利义务。当羊皮纸和纸张变得更方便实用之后，符木由于其自身在重量体积和刻画方面的局限逐渐被它们取代，但其最显著特征仍然被保留了下来——符木是一种权利义务证明。虽然在亨利二世和查尔斯二世时期，人们对符木记刻运用范围进行拓展，导致符木记刻的特征发生了一些变化，包括符木具有了某些可转让票据、向持票人付款的汇票、支票的特征，但符木的本质没有变化，它仍然反映的是一种契约，是一种权利义务的证明。

第二，符木记刻规则简单，但设计精巧。从符木记刻规则来看，只有在双方所持有符木的刻痕和切口对应的情况下才能证明各自的权利和义务，这项机制的设计对后来的社会生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现代社会所进行任何交易都需要订立契约并设计两个相同的文本，只有订立契约的两个文本相匹配才能证明了交易的真实性以及双方的权利义务。严格遵循这一规则实际可以避免现代社会很多商业欺诈行为，比如虚开发票、虚构销售收入，开具的发票数额不真实，伪造发票来避税或者申请补贴。这样的机制和安排后来还衍生出受契约约束的合同、债券和其他法律文件，商业术语“合同工”也起源于这样安排。另外，日常生活中也有很多活动体现着相同的原则，比如，目前的洗衣工服务，在洗衣之前他们通常给客户一半的小票，稍后通过核对小票以识别客户。虽然大部分的符木记载在1834年大火中毁损了，但是今天仍然保持着符木记刻在术语和商业习俗方面的传统。

第三，由符木记刻推动的技术创新促进了经济的发展。木片相对于其他物品具有天然的优势，木片短小耐用，运输符木而不是运输黄金、猪和谷物（或其他），对商家而言降低了运输成本。符木的产生实现了商品生产者之间买和卖在时间和空间上发生分离，促进了商品交换和商品经济的发展。符木记刻技术产生以后，在英国政府的推动下，获得了广泛的运用，后来人们在实践中还对符木的范围和功能进行了拓展，使符木具有了更多属性和功能。像所有的新技术一样，符木记刻技术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后果，最开始只是作为一个记录工具的符木技术很快就成为货币市场的基础，后来还形成了一个集中在伦敦的政府债务的功能市场。从符木技术的发展可以联想到现在正在进行的金融技术创新，虽然现在很难预测这些技术创新的后果会怎么样，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

第四，符木记刻在管理国家公共财政事务方面的运用，可以提高政府税收征管的绩效。罗德夫虽然叙述的是英国古代国家财政制度以及税务管理技术方法，但技术运用背后体现的是更为重要的管理思想和理念，这些思想和理念对完善我国公共事务管理以及构建经济高效的财政税收系统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对于国家税收征管而言，不仅切实加强对税收政策的管理、落实与检查，确保各项税收政策执行到位，还要本着强基固本、精细管理的原则，始终着眼于基层、着力于基础，建立税收征管工作的基础性、日常性、常态性的管理制度，解决税务信息沟通不畅、数据不真实问题。另外，税收征管中需要认真研究并对税收征管各职能环节和业务流程进行业务重组和流程再造，确保税收征管机制的有效运转和各项职能作用的有效发挥，实现税收政策与征管、税收征管与信息技术、税收管理与税务服务、征管职能与组织保障各项职能的“大融合”，提高税收征管整体效能。

符木记刻是早期会计发展的一个遗产，很多学者对此进行了孜孜不倦的探索和研究，形成了丰硕的研究成果。符木记刻或许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使用的会计记账工具，根据古代的纪录，有些学者认为符木记刻作为一种记录数字的工具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甚至有专家说可以追溯至旧石器时代，但是很难相信这一说法，符木记刻究竟起源于何时纯粹是一种推测，要想得出准确结论还需要更多事实和证据。尽管前人整理的资料可能是不完美、不完全的，但这些资料无疑为后人提供了一座金矿，在这座金矿里，还有无数有趣的事情留给考古学家、经济学家以及会计学家去探求。

［1］许家林：《西方会计学名著导读》，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4版。

［2］刘常青：《世界会计思想发展史》，河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3］Littleton,A.C.and Basil S.Yamey.Studies in the History of Accounting.,Richard D.Irwin,1956,

［4］Richard Fitznigel.Dialogusde Scaccario,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3：443-474.

［5］WILLIARD E.STONE.The Tally:An Ancient Accounting Instrument,D,Abacus,Volume 11,Issue 1,1975：49-57.

［6］Michael John Jones.The Dialogus de Scaccario（c.1179）:The First Western Book on Accounting Abacus,Volume44,Issue 4,2：443-4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