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伟頔
他很丑。他不屑嘲笑。
尽管他常年身着白衣,举手投足皆是名流志士的风雅,也难有飘飘谪仙之感。人称“贺鬼头”的他听到了,似乎也全然不在意。貌丑如他,偏有一颗柔软细腻的心。虽敏感却仍将旁人的嘲讽、调侃听了去,面色如常的喝酒品茶,吟诗作对。他曾追慕一位姑娘,却不明说,到最后满腔无奈与思念化为千古名句: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贺铸虽丑,他没有才子应有的容颜,可他的淡然,坦然却堪称名士的风度。
她很丑,但不惧人言。
身为女子,其貌不扬怕是更令人痛苦无法言说。但她凭借她的智慧,才情与体贴,成为一代帝妻。“我很丑,但我很温柔。”她出身低贱却敢直面君王,慷慨陈词且毫无畏惧,她辅佐君主罢去女乐斥退谄佞,从此齐王励精图治,齐国蒸蒸日上。她是丑女无盐,她何尝没有对镜黯然神伤?只不过她亦是一代国母,她的襟怀坦坦荡荡!
无盐早已成了传说,但不朽的是她的智慧与坚强。
他亦很丑。他敢于自嘲。
竹林七贤,堪称个个风流俊秀,却惟独有一个例外。他便是酒鬼刘伶,个矮貌丑,便是他最醒目的标签。他没有掩饰,没有装作不知道,反而屡屡自嘲。他是个可以简单看开的人。不同于其余六贤的深沉愁苦,借酒浇愁。他爱酒,只是纯粹的追求,带着孩子气的锲而不舍。他的《酒德令》宛如一朵奇葩盛放于文苑,不美,却独自芬芳。
刘伶亦是,那朵洒脱不羁的花。
古往今来,世事变迁,又能有多少人的名字在历史长河中占有一席之地。他们的一转身一回首,他们的挑眉低头笑嗔痴,却成为时间最美的怀念。试问天下,有谁能容颜不老?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是时间的子民,就好比王与卒,棋局之后总是要回到同一个盘子里。岁月让他们的容颜变浅变淡,褪色至不在,可他们的名字却历经淘沙,熠熠闪光。丑,但丑得那样有个性,在他们身上,丑不再是个贬义词,而是别样的徽章。
反观如今各大选秀选美,“男性女性化”,“女性宠物化”的趋势愈演愈烈。能有上天给的好脸蛋是一种福气,但并不是用来挥霍的工具。事实上,这个社会对于面貌美丑的态度也越发严苛。撇开“第一印象”“潜规则”不谈,艺人们在追求和维持美貌的路上亦走得矛盾而艰辛。不该责问哪个人,或许我们都应该问问自己:美貌是好事,可过分苛求呢?
万事总有度。越过这一步,好坏便扑朔迷离。这样想着,心中不免看淡。张爱玲不美,可她的才情足以用任何姿态让世界倾倒;杨绛不美,可她淡然优雅的气质无人比拟;三毛不美,可她宛若不羁的精灵盘旋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们是该重新学会评判美与丑了。给别人一个机会,亦给自己一个机会。面容之美恐怕每每总是惊鸿一瞥,唯有人性之美方能永恒,常驻心间。
正如每一株玫瑰都有刺。每一个人亦都有自己的痛处。丑不过是众多中的一个,不必高看,亦不必迁就,每一朵花自会有她的春天。
狄更斯在《双城记》开篇这样写道:“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是的,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选择。战火纷飞的伊拉克是丑陋而令人痛心的,可是那个八岁的伊拉克少年却偏偏拍出那么多充满温情的照片:太阳从棕榈树后徐徐升起,老人在咖啡馆前读书,孩子们无忧地玩耍,一幅幅画美得让人掉泪。那个黝黑的伊拉克少年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双手为这个世界增添了最绚烂的美丽。
有时候,想问世界:什么是美?什么又是丑?思索着,忽又放弃了,美丑自在每个人的心中。
又听见远处《广陵散》依稀响起。依旧是动人的曲调,让人忆起往昔,他、她,和他,佳人遗世而独立。 (指导老师:朱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