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自由》对《无名的裘德》中淑·布莱德赫塑造的影响

2014-03-28 14:12:05
巢湖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裘德密尔婚姻

徐 惠

(安徽师范大学,安徽 芜湖 241000)

同处19世纪的两位作家,一位是小说家,一位是哲学家,看似不着边际的两个人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维多利亚后期,英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涌现出了大批的学术思潮,有达尔文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进化论思想、边沁的功利主义思想、孔德的实证主义思想、叔本华“唯意志论”思想以及密尔自由主义思想等,这些对哈代的创作都有着深远的影响。本文尝试以密尔的《论自由》来探析《无名的裘德》中淑这位有个性但却以悲剧结尾的女性形象。

从历史长河来看,自由一直是人们所追求的对象。在中国的封建社会或者在西方的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们一直都是在抵制统治者专制,这时所追求的自由即是人们所说的政治权利的自由。然而在《论自由》这本书中,密尔一开始就非常明确地指出,他所要研究的就是公民的自由或社会的自由,也就是要探讨社会所能合法给予个人的权利的范围[1]。密尔认为,如果个人的行为没有妨碍到他人和社会时,个人就有绝对的自由,任何人任何组织都无权干涉;如果个人的行为危害到他人时,社会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权利对个人的行为进行裁判并施予相应的惩罚。虽然密尔是顺应英国资产阶级要求才写的这本书,它是为上层建筑服务的,但是当时资产阶级正在成为统治阶级,他们所要求的自由贸易、自由竞争的呼声越来越强烈,所以密尔在《论自由》中才要求越来越多的个人自由、越来越少的政府干预。

哈代深信人类是有自由存在的,即使这一部分的自由受到了社会条条框框的束缚,但在他的作品中,他仍赋予了人物追求自由的权利,《无名的裘德》中的淑就是这样的一位人物。

1 挑战性别角色

就人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来说,“每种性别都有各自的强势和弱点,男人和女人彼此互补。对另一性别的任何贬低或者歧视都是毫无基础的骄傲,也是对对方不公平的伤害,最终,更是对造物主的触犯。”[2]在维多利亚时代,夫权专制,女性被要求忠诚顺从,没有欲念,相夫教子。在很多作品中,作家也都描绘了天真无邪、一切按照社会标准和道德规范生活的女性形象。然而哈代笔下的女性或多或少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很少有符合维多利亚时期的道德标准。

知识女性淑是女性中的佼佼者,在才智方面甚至超过了男性。当她到费劳孙学校教书时,不过到那儿三四个礼拜的工夫,她的聪明已经使费劳孙不愿意让她离开了。有一天,他们带领学生去基督寺看巡回展览,展览的是耶路撒冷的模型。展览之际,费劳孙对裘德说:“你表妹真了不得地聪明,她把这个模型都批评得体无完肤啦,她很怀疑这个模型的正确性。”[3]虽然费劳孙略带讥笑,但这正证明了淑对知识的追求和见解的独到性,不惧怕男人们的指指点点。

为了不成为男人欲望的对象,淑誓死捍卫自己的身体。她曾与一个基督寺的大学生在同一屋相处一年之久,他们一起散步,一起读书,如同两个男人一样,她排除了性的成分。即使她和费劳孙结婚了,她也拒绝和费劳孙发生关系,甚至为此跳窗而出。在整篇小说中,淑与裘德的关系最亲密,超过亲情关系,可以说是一种情人关系,但是在离开费劳孙投奔裘德后,她却未与裘德同住一屋,因为她要享受着自由恋爱的生活。

最能体现淑追求与男性地位平等的是:她上架子帮裘德修理小教堂,动手描匾额上的字。她发现她做这种活儿的本领真不错,觉得很高兴。但却遭到了别人的评头论足、指指点点,最后丢失了这份工作。

正如密尔所说的那样,在没有涉及他人利益的行为时,是不需要对他人负责的,对于自己的身体和心灵,个人才是最高主权者。淑对自己身体的捍卫、对知识的追求、对男女平等的渴望都是合理的,都是正当的权利。

2 追求婚恋自由

婚姻不同于浪漫的爱情,步入婚姻殿堂后,更多的是锅碗瓢盆的碰撞。维多利亚时期,女性不能自由选择婚姻、选择丈夫,她们必须服从父亲、兄长的安排。密尔曾经说过,妻子实际上是丈夫的奴隶,不但如此,从道德和法律方面来说,她比所谓的奴隶还要差,她要终身归顺他,对他尽法律上应尽的义务。因此女性一旦结婚,就完全丧失了自由,成为男人的附属品[1]。

哈代小说中的婚恋伦理,是通过具体的情节事物而体现出来的,他意在告诉人们,在现实生活中,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在恋爱婚姻中应采取正确的态度。他认为女性都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他肯定女性的温柔与善良,反对女性轻浮,因此有些小说中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显得特别生动前卫。他通过淑的行动,提出了自己的夫妻性伦理:人们应该追求爱情的自由与平等,应该在性生活方面享有自由支配自己身体的权利。哈代对当时僵死的婚姻制度非常不满,在《无名的裘德》中,批判了维多利亚时代扼杀人性的婚姻制度,并提出了自己的婚姻伦理观,认为婚姻应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无爱的婚姻应予以解除。淑在还不理解婚姻本质的前提下,仓促地和费劳孙结了婚,她天真地以为她还可以与他保持先前的朋友关系。虽然费劳孙做她的朋友,她很喜欢,但是他与她住在一起,做她的丈夫,她可不喜欢,那对于她可是一种痛苦。淑说:“一个人,对于自己这样稀里糊涂地做出来的事,应该完全有权利取消。”[3]然而在那个时代,由于人们视婚姻为上帝的恩赐,因此,婚姻的双方都要以感恩之心来对待婚姻,根据当时的规定,离婚是非常麻烦的,一旦结婚,除非确认妻子或丈夫有通奸行为,否则难以离婚。因此淑很难与费劳森离婚,只能迫于当时习俗与费劳森保持着夫妻的名义。密尔在第三章论个性是人类福祉的的因素之一中说到:凡是以道德传统和社会习俗为准则生活的个人缺少了幸福的因素,因此淑受当时的婚姻法束缚,她是不幸福的,也是不自由的。

虽然淑与费劳森保持着夫妻的名义,但他们却没有夫妻之实。她认为,家庭的法律应该照着人的脾气规定,而人的脾气又分很多种,有些人特别,在同样法律之下,别人觉得幸福,而他们可能就要觉得痛苦[3]。在《论自由》中,密尔提出“一条极其简单的原则”,又可以称做“伤害”原则,或叫做“不干涉”原则,其大概意思是别人对你的行动自由进行干涉,唯一的目的是自我防卫,这就是防止对他人的伤害。那么对别人没有伤害的行为,是不是不应该干涉呢?应给予自由呢?

最终淑的强烈愿望征服了费劳森,他放开了她,离开后她与裘德自由恋爱,她认为婚姻契约会毁掉彼此的感情,所以选择同居而不结婚,她怕这种铁一般的契约,会把裘德对她的柔情,和她对裘德的柔情,都毁灭了[3]。在同居过程中,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因为她要自由支配自己的身体。淑和裘德最终没有结婚,因此遭到了别人的指责,说:“反正她得有个主儿,不是这个人的,就得是另一个人的。这是很清楚的!”[3]最后做石碑和碑文的主顾也越来越少,裘德的工作也越来越难找,他们的生活过得艰难起来;小时光老人在学校里也被学生问他的问题,说他的闲话,这使得淑和裘德很痛苦,很忧闷。

3 摆脱宗教思想

自从西方出现《圣经》一书以来,基督教的思想就渗入到西方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文学领域也受其影响。在维多利亚时期,虽然英国的社会、政治、经济等各个方面都进入盛世,去教堂的人数也在下降,但宗教的影响依然强大。在叙述小说中,哈代认为基督教的教义陈腐,教条僵死,严重扭曲和束缚了人的思想和行动,给人带来极大痛苦,甚至是悲剧。用密尔的话来说,即是社会对私人生活的干预。密尔也举不少例子来说明社会对私人生活的干预所产生的恶果,例如,在西班牙,人们必须按照天主教的样式来崇拜上帝,否则就被多数人认为是对他们最高度的触犯;南欧洲教士不得结婚,否则在人们看来不仅是亵渎宗教,而且是淫荡粗俗,令人鄙视;这些轻视人类自由的做法和历来的宗教迫害并没有实质上的差别。

在《无名的裘德》中,淑大胆地买了维纳斯和阿波罗石膏像(赤身露体、一丝不挂),还认为它们比那种没完没了的教堂“玩意儿”好!淑所在学校因为她与裘德出去玩当晚没有回校,违反了所谓的校规而把她关起来,其实这是该校有关人员受到了陈腐教条影响的结果,但淑认为那太冤枉了,竟然跳窗,淌过了河,跑到裘德的住处。在婚姻问题上,裘德与淑真心相爱,但他们觉得教会的这种仪式并不能保证婚姻双方的幸福。裘德与淑躲开教堂,觉得在监督登记局里结婚,比在教堂里更安静严密些。当他们正准备写申请书的时候,看到那些新婚夫妇的表情并不快乐,淑拒绝与裘德结婚,在淑看来婚姻的誓言其实是社会对人的束缚,给人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痛苦。陈腐的宗教教条是荒唐可笑的,但教会要求人们必须这样做,这是对人性的压抑,是对自由的束缚。淑追求的是一种平等的、人格独立的婚姻。由于他们没有举行教会规定的结婚仪式,因此得不到人们的赞同和理解。

赋予自由主义思想的淑强烈反对宗教的束缚,她是本着自由和独立的意愿到师范学校就读的,她曾自豪的说:“啊,说到究竟,我上了这个师范学校,我还是很高兴。你想我经过了两年的训练以后,可以得到多大的自由…”[3]。然而,这种禁锢精神自由的教育却与她追求自由的愿望背道而驰。淑受不了学校的束缚,要求裘德和她一起出去玩,他们选择了去洼都堡,在名画陈列室里,他们观看了戴尔·沙托、司巴纽莱托、沙叟夫拉托、卡罗·道尔齐以及别的人画的宗教画;看过画之后,他们又穿过一片高原,完全不顾回校的时间,只要能增加淑对那天得到自由感觉的,她都愿意做[3]。

虽然淑极力追求平等、自由与个性,但在当时,是被社会所不能接受的,是要被大众所耻笑和不认可的,是要被道德伦理所压迫的。密尔把公众舆论视为对个人自由更为常见和可怕的自由,他说“在我们的时代里,从社会的最高级到最低级,每个人都像生活在一个有敌意的目光的可怕的检查之下。”[1]密尔同时还提出法律虽然对于私人生活细节没有进行大量的干涉,但是道德压迫的一些机器却又被更有力地发动起来,去反对在仅关本人的事情上与统治意见有所分歧,甚至比在社会性的事情上反对得还要出力[1]。由此可见,密尔把公众舆论、道德压迫视为抑制个人自由更可怕的工具。正如淑最后的结局,因为离婚,她不能去当教员;由于她没有真正属于一个人,遭到了社会的唾弃,生活上不如意,经济上不宽裕,淑陷入了绝境;加之小时光老人杀死了她的两个孩子并自杀,淑彻底进入了精神崩溃世界。淑虽然顶着道德的谴责与裘德度过了许多贫困交加的日子,但是孩子的惨死动摇了她对生活的信念,最后她认为,“只想追求无聊的自我快乐,但是如果能自我克制,才是更高尚的道路。”[3]她一下子从追求独立自由的新型女性蜕变成传统的女性,她选择了信仰基督教,选择回归到费劳孙的身边并与之结婚。淑最后的结局使我们感到惋惜,但是她追求个性独立、婚姻自由、摆脱宗教束缚的精神永垂不朽,给女性主义文学带来了干旱中的雨露。正如密尔的《论自由》,它虽是资产阶级那个时代的产物,但是它所宣扬的自由、个性的思想已经成为人类文化史和西方资产阶级思想史的一种材料,供大家去研究。淑,正是赋予了这种思想才成为了文学长廊上流芳百世的经典人物。

[1] 约翰·密尔著.论自由[M].许宝骙,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2] 丁世忠.哈代小说伦理思想研究[M].成都:巴蜀书社,2008.

[3] 哈代.无名的裘德[M].张谷若,译.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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