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象征
——铜梁龙舞与巴渝文化艺术精神传承

2014-03-28 05:28吕岱王成伟
重庆行政 2014年3期
关键词:龙舞巴人铜梁

□吕岱 王成伟

心灵的象征
——铜梁龙舞与巴渝文化艺术精神传承

□吕岱 王成伟

作为中华文明最早的发源地之一,巴渝山水孕育出了质朴浓烈而又瑰丽多姿的文化艺术作品。集中体现古代巴人龙蛇崇拜和尚战精神的《巴渝舞》,可以看作是今天在重庆地区广泛流传的“龙舞”的最早的血脉起源。铜梁龙舞以其浓烈的个性、夸张的表现和发自内心的审美体验,而成为传承巴渝文化艺术精神的“心灵象征”和精品之作。

徐复观先生言:“道德、艺术、科学,是人类文化的三大支柱。中国文化的主流,是人间的性格,是现世的性格。”[1]由此观念出发,中国文化艺术精神,首先强调的是人的主体意识和现实世界的存在意识;中国艺术,无论音乐、舞蹈还是绘画、书法,都可以看作是个体生命的直觉体验和内心情感的形象化表达,即“心灵的象征”。

作为中华文明最早的发源地之一,在承接中华文化艺术血脉的基础上,巴渝山水也孕育了属于巴人的、带有浓烈地域特色的文化艺术精神。一言以蔽之,巴渝文化艺术精神是质朴而浓烈的生命体验,直抒胸襟,浓墨重彩。本文即以流传于重庆地区的“铜梁龙舞”为例,探索巴渝文化艺术的精神及传承。

一、巴人、龙蛇崇拜与《巴渝舞》

巫允明先生在《中国原生态舞蹈文化》一书中,将“龙舞”归入“自然崇拜舞蹈”,[2]这一分类是恰当的。中国艺术,对自然有着特别的亲昵,大量模仿动物形象的原生态民族民间舞蹈的存在,即是显见的证明。龙(蛇)自古以来,即是巴渝地区先民的原始图腾崇拜,并在此基础上,演绎出历史闻名的《巴渝舞》。

(一)巴人的龙蛇自然崇拜

不少历史学家解读“巴”,认为就是龙蛇的变形。传说中,古代巴渝地区蛇蟒众多,巴山尤其是蟒蛇的世界。如《长庆集》所言:“巴蛇万类,其大蟒尤甚”;《山海经·海内南经》也说“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这些都可证明。面对自然生物的神奇力量,在上古巴人看来,龙蛇代表了无穷的力量和智慧,于是,巴人对龙蛇的自然崇拜,也就成为必然。

(二)巴人是伏羲、女娲的后人

(三)《巴渝舞》的历史记载

在艰苦的环境中生存,自然培育了巴人尚力、尚武的精神性格,这一性格又充分地表现在她的歌舞艺术上,“耿直仗义,坦诚豪放”,是巴人的民族性格,也是她的艺术性格。

《华阳国志·巴志》记载:“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著乎《尚书》;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倒戈;故世称之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这一种歌舞,就是汉初以后所称的《巴渝舞》。据《后汉书·南蛮传》记载:“阆中有渝水,其人多居水左右,天性劲勇,初为汉前锋,数陷阵。俗善歌舞,高祖观之,曰:‘此武王伐纣时歌也。’乃命人习之。所谓《巴渝舞》。”《晋书·乐志》也记载道:“(汉高祖)自蜀汉将定三秦阆中,范因帅人从帝为先锋,号板楯蛮,勇而善斗……舞曲有《矛渝》、《弩渝》、《安台》、《行辞》四曲。”

于征战中诞生的《巴渝舞》战舞,表现了人们相信战神、相信超自然的神秘力量的原始力量崇拜。他们在演习《巴渝舞》时,手持刻有虎纹蛇形的兵器,带有浓烈的祭祀和宗教的意味。根据常任侠先生的考据,《巴渝舞》即《舞》,一作《鼙舞》,至南北朝时,此舞仍然存在,今日土家族的《摆手舞》,也是古代《巴渝舞》的遗留。[5]更进一步,在巴渝地区所流传的众多舞蹈,如羽人舞、盾牌舞、摆手舞、鼓舞、龙舞、花灯舞等等,或多或少,都与《巴渝舞》的历史传承有关。

虽然《巴渝舞》的具体内容和舞蹈形式已无法作明确的考据,但可以肯定的是,龙蛇图腾崇拜,尚武、尚力的质朴文化性格,一定都保留在《巴渝舞》中,这是巴渝文化艺术的历史血脉和“文化基因”所在。

二、“铜梁龙舞”与巴渝文化艺术的传承关系

随着历史的演进与文化的融合,很多舞蹈已经“销声匿迹”,而只存在于专家学者的案头;而有些舞蹈,不仅未曾因时间的推移而褪色,并且焕发出勃勃的生机,这一生命力,就是巴渝文化艺术的真精神所在,这一代表,便可以“铜梁龙舞”为例。

(一)“铜梁龙舞”与《巴渝舞》的关系

依张永安先生所言,蛇在殷商时代,又以“龙”称谓(表现出图腾象征的融合),于是,后人常将巴蛇之巴,称为龙蛇之巴。“巴”也是龙蛇曲折的形象表现,更与巴人的精神情怀相连接,它不仅成为巴人力量的象征,也是情感、精神和血脉的象征。古代巴人敬仰龙蛇,以龙蛇为图腾、为乐舞,也就在情理之中了。[6]

这种文化传承的生命力是异常强大的,虽然巴渝久经战乱,历史上也有过多次大规模的人口迁徙,但“原生态”的巴渝文化却一直得以延续至今,神话传说、民间故事、歌舞艺术等等,都成为文化传承的最直接的载体。

虽然经现代学者的考证,目前所流行的“铜梁龙舞”,兴起于明清、而发达于近现代,但并不等于说其内涵的文化基因也是明清以后才有的,而是承继着更早的《巴渝舞》的文化元素,这就是龙蛇崇拜的原始文化基因和质朴浓烈的战舞式的艺术表现风格。凡是欣赏过“铜梁龙舞”表演的观者,无不对其激荡浓烈的艺术表现力所震撼,这种震撼,恰是巴渝文化所特有的,它带着上古《巴渝舞》的遗风。

(二)“铜梁龙舞”的舞蹈艺术特点

关于“铜梁龙舞”的舞蹈艺术研究,今人学者已经有过较多论述,兹不再赘述。但关于“铜梁龙舞”的艺术创作特点,则需强调以下几点:

1.保持了传统民间艺术的创作风格。“铜梁龙舞”起于民间,兴于市井,特别是与大的风俗节气相关。《铜梁县志·风俗篇》记载了清光绪年间的盛况:“上元张灯火,自初八九至十五日,辉煌达旦,并扮演龙灯、狮灯及其它杂剧,喧阗街市,有月逐人、尘随马之观。”与近现代由舞蹈艺术家主导编排的艺术创作模式不同,“铜梁龙舞”虽经多次改编和完善,但仍保持了“原生态”和“市井性”的民间创作风格,质朴刚毅的舞蹈艺术品格一直被持续加强。民间艺术创作是无意识的,或者称之为“非自觉的创作”,这是一种生命智慧的流淌,发乎质朴的内心。艺术家的创作,为了追求极致的形象表现和“起承转合”的规范套路,往往过于理性和“雕琢”,近于“雅乐”,而少了“下里巴人”的直接和质朴,少了动感、力量和色彩的冲击。巴渝舞蹈艺术,保留着原始生命的“粗糙美”,如同上古的青铜重器,气势逼人。

2.体现了舞乐和美的传统艺术审美要求。叶朗先生指出,“中国古典美学体系是以审美意象为中心的”,因此,舞蹈美学的重心是舞蹈的审美意识,这一审美意识必须通过具体的作品、具体的形象系统来展现,并由此形成独特的艺术形式、艺术风格、艺术特点、艺术观念以及审美心理和审美情感。[7]据中国传统乐论,“和”为大美,这种“和”首先体现为舞蹈与音乐的配合。“铜梁龙舞”经过不断的改编,舞蹈与音乐的配合已臻完美。铜梁龙的舞蹈语言和技艺在总体上追求灵活、大气的性格,以大龙具、大套路、大变化来体现大气势,这在全国的“龙舞”种类中是绝无仅有的。铜梁大龙的龙具由龙头、龙身、龙尾共24节组成,代表中国农时的24个节气,每条龙有舞龙者25人,舞宝者1人。根据舞龙场合变化等特殊要求,龙体可增至50节甚至100节以上,通常表演是“二龙二宝”,在盛大庆典中,可以多至九条巨龙同场竞舞。与如此“气势”的龙舞相配合,“铜梁龙舞”主要采取川大锣、川大钹、川堂鼓、川唢呐等民间吹打乐器进行伴奏,为了烘托气氛,有时还加进战鼓(高缸鼓)和小打乐器,如包包锣、二心、苏绞、云锣等,可谓舞乐配合,相得益彰。“大和”的舞乐气势,正是当年《巴渝舞》的遗风,周武王和汉高祖所看中的,似乎也正是这一点。

3.追求极致的主客交融的舞蹈生命境界。中国艺术,强调天人、物我的合一,它所表现出来的,往往是灵动的一刹那。艺术精神的“空灵”和“无我”,创造出了变化万千的动作、色彩和情感,在进入艺术哲学“有无之境”的探索之前,我们首先得到的是感动、激越和呼吸的酣畅。舞蹈作为形象艺术,其用于表现生命和情感,表现人的意志和思想,是最为直接和自由的,所谓“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毛诗序》)正因如此,舞蹈艺术的极致,成为追求天人合一、主客交融、物我合一的生命境界。“铜梁龙舞”是粗旷的,但穿、腾、跃、翻、滚、戏、缠,又竭尽变化之妙,其所达到的舞蹈艺术境界,则是雅致而崇高的。在龙舞大开大合的形体动作中,舞者随着体力的耗损和精神的极度兴奋,很容易进入一种“无我”的艺术生命体验之中,刹那间,天地的“大我”与个体的“无我”合一,舞蹈、音乐与生命合一。“铜梁龙舞”所舞动出来的生命力量,使其成为民族民间舞蹈的精品和巴渝文化的“心灵象征”。

三、由“铜梁龙舞”看巴渝文化艺术精神

与全国各地种类繁多的“龙舞”相比,铜梁龙舞以其浓烈的艺术表现张力而一枝独秀,并进入国家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是巴渝文化艺术的骄傲。

《华阳国志·巴志》对巴人的评价是:“若蔓子之忠烈,范目之果毅;风淳俗厚,世挺名将;斯乃江汉之含灵,山岳之精爽乎?观其俗,足以知其敦壹也。”可以说,质朴敦厚,是巴人最为骄傲的品质。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造就一方的地域文化艺术精神。依照徐复观先生的观点,文化属于价值系统,体现为审美、感悟和精神的传承。从综述性的静态角度分析巴渝文化艺术精神,我们需要去探求一个“恒定的”魂,这是巴渝文化艺术的“基因密码”,是不可替代的“象征”。从巴人、龙蛇崇拜、《巴渝舞》、“铜梁龙”一路分析下来,我们对巴渝文化艺术精神已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这就是“质朴敦厚”、“气势浓烈”、“舞乐和美”、“主客交融”的艺术品格,这就是巴渝文化艺术的“基因密码”。她既与中华传统美学血脉相连,又有其独特的地域风格。

可以说,传承于血脉之中的巴渝文化艺术精神,是贯穿了历史时空的永恒回响,并不因时间的涤荡而消退颜色,她是巴渝人“心灵的象征”。

[1]常任侠.中国舞蹈史话[M].北京出版集团公司,2013年版.

[2]潘光旦.湘西北的“土家”与古代巴人.潘光旦文集(卷七)[N].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3]【晋】常璩著,任乃强校注.华阳国志校补图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

[4]巫允明.中国原生态舞蹈文化[M].上海音乐出版社,2009年版.

[5]杨山山.铜梁龙舞的前世今生[J].红岩春秋[M].2008年第5期,89-92页.

[6]宗和云.试论‘铜梁龙舞’的特色与价值”[J].重庆行政,2011年8月,93-95页.

[7]袁禾.中国舞蹈美学[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

[8]张永安.巴渝戏剧舞乐[M].重庆出版社2004年版.

作者:吕岱,重庆广播电视集团(总台)

王成伟,重庆电影集团

责任编辑:惺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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