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婷婷
中间人
—个舞蹈书写生命的诗人,真实与自然的连接者。
杨丽萍老师极具亲和力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时候,刚好是10月末晚9点48分。在这个略显平淡的晚上,电话接通之前,我一直紧张地准备着接下来要抛向杨老师的问题。但当电话实际接通时,我即刻放弃了原有的计划,只是认真听着她叙述着关于真实与自然的故事。
接受访问之前,杨丽萍正在筹备“舞动春城一首届云南昆明杨丽萍国际舞蹈季”的舞蹈盛宴。是中国唯一一个以个人名字命名,由政府支持主办的国际舞蹈艺术交流盛会,期间将有来自亚、欧、美、澳四大洲的多场国际级演出,更有《孔雀》、升级版《云南映象》登台亮相。这无疑是关于舞蹈的朝圣,透过舞蹈感受生命。
我们无法猜测最初是舞蹈吸引了她,还是她吸引了舞蹈。仿佛这一切都是浑然天成。杨丽萍最大胆和成功之处在于她的原生态的艺术表现形式,以动制静,以静原然。在她的意识中,大自然是最美、最真实、最深刻的体现。通过感悟,用自己朴实的语言去构架人类最美的梦想。而你也在不知不觉中,跟随她进去那如诗如画的情境,情不自禁地被她表现的美所动容。
她的舞蹈很纯,离现实的炊烟很远,却离我们心灵的渴望很近。她的舞总是和“灵”、“魂”有关,借助人们熟悉的意向来表现人的内心境界、空间、梦想和意识活动。超然、空灵、淡泊、抒情而又自我意识强烈,她是一个用舞蹈书写生命的诗人。
杨丽萍在舞蹈上态度总是坚持的,甚至非如此不可,她是感念和心境的创造者,绝不从属。舞蹈是一种特殊的语言,和与人对话、交流一样,当然它会承载一部分生命的意义、自然和生命的和谐。因为肢体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语言,而这种语言不具象,很难。民族也有太繁复的东西,需要经过识别、大浪淘沙的过程。时间会将好的东西留下来,不用担心它会被淘汰。舞蹈是她人生最大的舞台,也成为她生活的全部,而这些都跟她的个人感受有关。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所有的事物,包括生活的态度。人人都说杨丽萍很勤奋、很苦,可她从来不这样认为。似乎舞蹈就是她,而这些只是她天然的兴趣。
我们所追寻的意义
杨丽萍不排斥商业与艺术的接洽,商业只是一种表象,艺术永远有属于它自己的意义。她不拒绝商演,因为艺术没有那么脆弱。她说:“我们这样的艺术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风一吹就要跳舞,它本来就不是高高在上的。我们不是宫廷艺术,也不探讨舞蹈是什么、生命是什么,而是把体验到的东西拿出来分享,探讨性的东西自然有人会做。譬如皮娜·鲍什,用现代舞蹈的方式探讨人性解放,但这些问题对我们来说是不存在的。我们是把生命体验和人一起分享。”当我的问题总是围绕孔雀打转时,杨丽萍却制止了我接下来的联想。突然问道:“你看过《云南映象》吗?”我回答:
“看过。”她说:“跳舞是因为跳才生动,你看图片、录像或者村子里变了味儿的舞蹈,不如有一个活的标本。”舞蹈本身的含义就是视觉感官、心里传达。杨丽萍是个活在当下的人。当下觉得有这种舞跳真好,它是属于我的民族和文化的,属于我自己的,而不是非要去跳芭蕾、学京剧。最好有那样一个剧场,让这种舞蹈不停地跳下去,再过一百年能有人知道:原来云南一百年前的舞蹈是这样的,原来当年有一个叫杨丽萍的整理了这些,留了下来。
生活即灵感
曾经在遥远的深山里有着这样一群人,他们依附于自然,于天地处获取灵性,致使他们对生命、爱情、死亡,具有一种本能而浪漫的意识。这使得他们独辟蹊径,自成—格。
亲近自然是杨丽萍最喜欢的学习方式,也是她的生活方式。有时可能是跟一条河学习,有时也可以是向日葵,又或者蚂蚁、老鹰。琢磨吹叶子发出的声音,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所以,她的舞蹈总是充满灵性,不需要培养,只是与生俱来。观察是根本所在,即使是空气也是充满灵性的,只是我们感觉不到。
杨丽萍有一个舞蹈叫《月光》,它实际上是表现月亮的圣洁,希望女人像月亮那样美丽、圣洁。其实它更像是一种气质、一种人格、一种美好的角度。这种美好的东西肯定会充满灵气,它不扭曲。特别是像《雀之灵》,它表现出灿烂的美,绚烂而不俗。当舞蹈呈现出这样一种氛围时,需要的就是你的感受。灵气就是这样,它充满着自然界的变化,生命的循环,而这些都是我们需要去体验的。因为无法用言语解释,所以才用舞蹈表达。
一种特殊的思维,不具象却具体就如同天赋一般。最贴近泥土,却最具自然。就如同孔雀,它是一个很自然的动物,非常民间、通俗。通俗里其实恰恰是有比较深入浅出的哲理和高雅,而这种高雅不是装出来的,它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
觉醒与传承
这个世界上,女人分很多种类,但她单独就是一种类型,
如果将来有一天,这个世界上没有了她,也就少了一种女人。
为了采访杨丽萍,之前我收集很多有关她的资料,她的访谈、她参加过的活动、她跳过的舞、她经历过的事情。为了完成某件事彻夜不眠的她,为了继续下去坚强的她。似乎每件事情都有着她对生命完美的要求,看到这些,我很想抱抱她。时间似乎特别眷顾这位与神灵一起起舞的女人,她好似凝固在了某一个时间的容器里。她好美,美到让人不自主地想与她亲近。她好瘦,瘦到是男人就会想去保护她。可她却偏偏是个“铁人”,以坚强征服世界。
生活告诉我们,明星和凡人一样,她有她的生活,有她的痛苦与欢乐。她也许为神灵而舞蹈,但她毕竟不是神灵。她虽然做着不平凡的事,但她肯定也不乏平凡的一面。她有生她养她的父母,有姊妹亲情,有复杂的社会应酬,得管理一个个性十足的团队。一个永远处在美丽状态的女人,而这样的女人只有她一个!你会发现,我们都长大了,而她却还是那么美!
觉醒是杨丽萍用得比较多的一个词语。不过在她看来,觉醒没一般人想的神秘,“觉醒就是认识自己的能量,认识自己该做什么,知道自己能做多少事,觉醒就是看到一只燕子划过水面,有感觉。”
她把自己称为新型的民间艺人,“最早的音乐是猿猴叫,最早的打击乐是心脏的跳动。有一个舞蹈叫左脚舞,那是因为最早跳这个舞的老艺人是个瘸子。但不可能所有人都会创造,一个村子可能几代人才有一个人像我这样的人,看完的东西能直接转换成舞蹈语言。文化不是说戛然而止的,我们现在做的东西,比如说像《雀之灵》、《月光》,再过一百年就是遗产了。民族舞蹈不能在我们这儿就停滞不前,所以在我们这一代,我极力主张创造性,但是它的根基是不会变的。想让我变我也变不了,在这片土地熏陶出来的东西,它就有那个味儿,它不会脱离。”
我想要把这种最古老的传统的文化挖掘出来,我还希望它有一个特殊的剧场,特殊的学校,教学要非常准确,不走弯路。这些都是我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