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棋君,谢建社,梁祖荣
(广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广东广州510006)
风险已生成为我们的时代特征与社会主题之一:从个体生活、社会发展到人类命运,无不受到风险的影响,我们已进入风险社会之中。[1]换言之,风险已蔓延于社会发展进程中,尤其是在全球化迅猛发酵下,显得更为棘手而引起广泛关注。同时,中国正经历着剧烈变化中的社会转型,不同利益群体之间的矛盾交织,旧有的社会结构被击碎,其各子系统重组的过程使得社会进入高风险时期。正是基于全球风险泛化特征、中国社会转型平稳诉求,以及控制社会问题不确定性的无序扩张,对当代中国社会风险研究进行系统梳理和凝练总结具有高度紧迫性及现实必要性。
风险经过演化发展为社会风险,主要指因个人或集体做出“越轨” (Deviance Behavior)或“聚合”(Collective Behavior)反社会行为,而诱发的社会失序或社会动荡等全体利益受损事实产生的不确定性。从20世纪后半期开始,社会风险正式进入学者的研究视野,最早对其着手研究的为西方社会学家,如贝克、吉登斯、卢曼、拉什等,进而形成了社会学中关于社会风险的众多理论,社会风险的研究自此拉开帷幕。其在中国的研究发展历程也呈现出相似的特征,但经过较为系统的比较研究之后,各阶段周期有所缩短。通过对CNKI进行主题词检索,中国社会风险研究的相关文献数量自1985年至今,总体呈现出上升趋势。以论文数量、主要内容及其显著特征,可将社会风险在中国的演进研究粗略的划分为三个阶段:
萌芽阶段:改革开放标志着中国进入一个急剧转型的社会,伴随着社会问题的日益突出,社会风险研究也自然开始受到广泛关注。早期的西方论著及成果成为中国学者探索该领域强有力的指引,该阶段对于社会风险的学术研究偏好以概念与外延界定,以及其他学科的交叉试探性研究为主。20世纪80年代,王巍 (1987)出版过《国家风险——开放时代的不测风云》对社会风险进行尝试性论述。宋林飞做为风险研究的杰出代表,最早建构了社会风险早期预警系统和社会风险指标体系,尤其对体系中指标选择的原则、粗过滤与精选方法进行了系统界定,并探讨了社会风险与社会波动周期间的关系,[2]又于1989年提出“早期社会风险预警系统”。另外,也有学者尝试关于社会运行不佳状况的分析研究,实质上也属于社会风险研究的范畴。如孙立平 (1989)对于社会严重分化表示担忧,社会底层对于社会上层或称精英阶层显示出极大的厌恶反感,进而导致盲目排斥和极端不认同。[3]又如童星 (1990)出版过专著《社会改革控制论》就中国改革的风险给出了建议。
生长阶段: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无疑给中国经济的发展打了一剂强心针,此时对于理论创新研究更为渴求。且全球一体化进程也在加速推进,在此双重背景下,对于社会风险的研究则提出了更高的诉求。同时,从萌芽进而成长,社会风险研究开始真正进入各学科视野,也使得研究从其表征过渡到更为本质与内核的面向。90年代早期,李培林 (1992)就中国当时景况,提出“社会结构转型理论”。另外,朱庆芳 (1992)较早的设计出“社会发展综合评价指标体系”以计量社会发展协调程度。[4]到90年代中后期,宋林飞 (1999)对早年设计进行了修缮补充,发展出了“社会风险预警指标体系理论”。牛文元 (2001)运用社会燃烧理论,通过包括自然系统、经济系统、社会系统、管理决策系统和民主法治系统来构建社会稳定与安全预警系统。[5]冯必扬 (2001)专门就社会风险的生成原因进行了系统的剖析。王绍光等(2002)从经济增长与社会稳定相互间的关系入手,指出了中国繁荣景观下暗藏的不稳定,并呼吁对危机管理要引起重视,希望能将其并入社会中长期发展规划。[6]
发展阶段:较之西方对社会风险研究真正认同于全球性的风险事故频发,中国对其接受是在2003年抗击“非典”之后引起了高度重视。学者们对西方进行借鉴,并通过整合自身积累,开始了富有中国特色的社会风险本土化研究。从理论走向实践,对于风险的规避、预测与治理成为该阶段的主题,并呈趋强态势。陆学艺、郑杭生对李培林的理论进行了细致的系统阐述和完善。郑杭生(2004)认为,中国社会的结构性断裂导致社会各阶层和群体之间难以达成共识,无法进行广泛的社会动员和有效的社会控制,不利于社会风险的治理。[7]陆学艺将中国社会分为十大社会阶层和五大社会等级,并基于此建立了彼此间对应关系。李强(2005)也强调中国社会结构呈现出“倒丁字型”形态,庞大的社会底层与少量的精英阶层并存,两者间贫富差距扩大化趋势日趋显著,社会存在较为强烈的潜在不稳定性。童星 (2007)认为“风险是前期形态,危机是后期表现,风险与危机之间是一个连续统”。[8]当风险进入社会层面后转化为社会风险。
冯必扬 (2004)早在21世纪初就对社会风险的内涵进行了系统研究。从风险的不确定性和损失性研究视角,梳理出风险的特性:不确定性和损失性,且损失性更能彰显风险属性。进一步根据附性法直接推理,可以推导出社会风险是社会损失的不确定性。而社会损失又可以理解为社会常态的失序,那么社会风险就可理解为因个人或团体不满现状而做出反叛社会的行为,进而影响社会秩序平衡的可能性。李永超 (2006)探讨了和谐社会构建与社会风险治理的关系,也认为社会风险是由客观因素引发的社会失序或动荡。[9]吴雪明等 (2006)对于这一概念的界定主要是基于公民的基本生活和发展权而总结得出。冯必扬 (2007)对社会风险与风险社会还做了详尽的区别阐释,同意贝克对于风险社会的概念界定,认为其代表的是由现代性和全球化所构成的可能致使人类毁灭的特定历史阶段,且更为确认社会风险就是社会损失的不确定性。[10]两者在时间维度、社会内涵、风险内涵、风险范围、风险来源、风险预警、风险后果以及受损人群等八个方面是存在显著差异的。在论及完区别后,两者存有联系。首先两者都涉及社会和风险,那么就属于两者范畴间相互关系的不同表征;其次两者都指向风险的损失可能性;还有,两者间相互影响。另外,冯必扬对于学术界在两者概念界定上的误区也进行了归纳,主要表现为把两个概念等同混用、把风险理解为不确定性,更有甚者直接否定“风险社会”的概念。王全印 (2008)认为社会风险实质就是人与自然、人与人等的关系的疏离。将社会风险定义为社会有机体的风险,是指社会有机体内部诸要素、结构及其运行过程中的失衡状态最终带来反社会主体效应的态势。[11]刘晶晶 (2010)指出社会风险是可能性社会事件,主要是由人类实践过程所引发,且会危及社会和日常生活。王伟勤(2013)从社会学的角度看,通过广义与狭义的双重视角去理解社会风险。广义强调的是社会发展中不确定性因素的集合,及发生社会动荡或社会冲突状态的可能性。狭义社会风险主要是技术发展带来的包括核危机、资源匮乏、生物工程等不确定性的威胁。[12]还有学者针对社会风险与风险社会概念做出明确解释。[13]风险社会是对现代社会风险滋生特点的一种宏观性的概括,而社会风险则强调的是专属社会范畴的、别于其他领域的特定风险。
完成对社会风险本质及其的概念界定,对于其属性和特征的把握就显得尤为必要。相关学者就其特征展开了较为全面的探讨。冯必扬 (2008)认定损失的可能性即是社会风险的本质特征。而王全印 (2008)在界定社会风险的基础之上,归纳出社会风险具有四种属性,可当做是一种自然性存在、一种社会性存在、一种历史性存在以及一种价值性存在。自然性存在是指其在同自他存在物进行物质等交换的过程中,获得的过程也必然意味着自身的损耗,而损耗及其补偿程度则是基于客观规律的制约呈现出一种不确定性,故社会风险的存在是必然的。由于人作为个体的有限性决定了人的存在是社会性的存在,人与外部社会是互动的过程,若社会的反作用超出了人的掌控能力和补偿能力,社会风险的可能性随之产生,所以说其也是一种社会性存在。作为历史性存在的社会风险主要表现在人的历史局限性下,任何活动都有产生消极后果的可能,这是无法避免的。最后作为价值性的存在,强调的是人的社会活动都是有目的性的,为了满足自身的生存与发展需要,那么符合需要的存在物必然是有价值的,与此相背离的则是反价值的存在。由于社会转型与全球化影响,刘晶晶 (2010)则认为我国现阶段的社会风险有其自身特殊性。因社会风险来源于国外国内以及各个领域,表现为风险的多发性;社会转型期造成内部结构的失衡,导致结构性风险;现阶段我国现代化转型同时还要确保体制转型的顺利实施,是一种共生性的风险;社会风险因波及面广、影响严重,故还暗藏着巨大的危害性。赵华等 (2010)通过划定风险的损失不确定性、主体以及风险源等构成要素后,对现代社会风险的特征进行了有益探讨:其一,不确定性是社会风险的核心特征;其二,风险源是社会风险产生的必要不充分条件;其三,社会主体对风险源的影响越来越大;其四,人类面临的社会风险种类、大小与人类自身行为的关系愈发密切。[14]闫顺利(2011)则指出现代社会风险的实质是“文明风险”,其逻辑基于风险既作为内容又作为特征,且现代社会风险不再局限于对个体的影响,具有不可感知性、难以预料性和全球性。[15]其不可感知性是由于人们依赖的知识和技术本身就存在局限,便埋下了隐患。因为风险的不确定性,故而造成了风险将以怎样的形式呈现难以预判,也就生成了难以预料性。对于全球性则更易于理解,吉登斯认为风险随着全球化带来的世界范围内社会关系的重组与巩固,从而突破时空的束缚,在全球蔓延开来,拥有了全球化的内在倾向。潘斌 (2012)也在《社会风险研究:时代危机的哲学反思》当中从哲学视角出发,认为社会风险与风险社会既有差异也存有联系。社会风险是做为社会发展一般性的特征而存在的;风险社会则属于现代性范畴,揭示出现代性内在对自身的抗拒与反驳的悖论性运动。
社会风险的成因也是学界普遍重视的,国外学者对于其研究未触及根源,那么也就不具有完全解释力。冯必扬 (2004)认为利益的损失是社会风险生成的主要原因,但不能囊括全部要素。基于此认知下,也就可以为社会风险的成因找寻理论依据。其立足于不同视角,对该问题展开研究的学者提及的理论概括为:理论挫折—攻击理论、规范定向运动理论、相对剥夺理论和现代化动乱论。[16]但是,都不足以导致社会反叛行为的做出。故构建出自致性损失和非自致性损失、有补偿损失与非补偿损失两对概念。经过逻辑演进最终得出,只有当损失同时符合非自致性和无补偿时,社会风险才会产生,折射出竞争与社会分配的不公正的深层原因。熊光清 (2006)则认为是基于现代化发展、社会转型推进以及经济全球化共同作用下的利益失衡严重,是中国社会风险不断累积的主要原因。[17]王义(2011)针对中国现阶段的社会风险,探究其成因,认为首先是由于社会经济转型,其次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无序竞争所引发的风险竞争以及快速的城市化。崔艳武等 (2013)专门就公共风险、社会风险以及公共部门的风险进行划分。并倡导国外有关社会风险的研究,认同其关于风险产生的机制,即风险不是由自然决定的,是人为和技术发展的结果。另外,该文还对国外20世纪80年代以来关于社会风险的文献做了较为深度的挖掘,概括出其研究主要集中在社会不公平风险、环境技术风险和公共健康风险领域,[18]最后明确指出中国当代的社会风险,是由利益诉求引发的社会矛盾对社会稳定和社会秩序造成的不确定性。
对于社会风险进行分类研究利于受众对其认识的深化和学术的延伸。吴雪明等 (2006)把社会风险主要概括为工伤、失业、生病、因年迈而失去劳动力、因贫穷失去教育机会、儿童因失去父母而无法正常成长、公共危机及各种天灾人祸等。[19]刘晶晶 (2010)从风险涉及的人类生存的相关领域出发,把社会风险细分为包括生态、经济、政治和社会领域在内的风险,特别指出这里的社会领域风险是社会变迁所致,且是狭义上的社会风险。王义(2011)对中国现阶段所面临的社会风险做了归纳,总结为经济发展的贫富冲突风险、生态破坏的环境风险和全球化的后果风险。[20]王伟勤 (2013)根据社会风险是否由国家以保险方式进行社会保障,可将其划分为可保障型社会风险和不可保障型社会风险,可保障型社会风险主要来源于物质匮乏引起的外部风险,而不可保障型则属于社会结构内在的、人为制造的风险。
现阶段社会的高风险表征,深刻揭示着社会风险研究的意义所在。张海波 (2007)分别从学科交叉的视角和学术的国际对话视角展开研究,认为社会风险研究是一个从社会风险到公共危机的“连续统”,也是一个从现实主义到建构主义的“连续统”。[21]并以此为维度衍生出四种研究范式:“现实主义—社会风险”、“建构主义—社会风险”、“建构主义—公共危机”、“现实主义—公共危机”,以期使社会风险研究与公共危机研究、现实主义研究与建构主义研究打破学科分割,实现有机链接。魏涛 (2010)专门就城市社会风险进行了系统论述,认为其可能造成潜在的多方面危害,会导致市民的“存在性焦虑”,也可能诱发局部性社会冲突,进而产生社会政治危机。潘斌 (2012)也指出社会风险研究的重大意义。其一,研究有助于人类对于自身理解的深化。社会风险的表象是社会发展进程中形成的危机与困境,究其根源是自身实践二重性的结果。其二,研究有助于学术视野及范式的拓宽。社会风险的研究是对现代社会更为精辟的学术性解析,同时,较之于传统研究范式是有巨大突破的。其三,研究有助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创新。将风险要素贯穿于理论研究当中,一定程度上丰富了马克思主义价值观的内涵。王伟勤 (2013)将社会风险划分为可保障型社会风险和不可保障型社会风险,并以社会保障为切入,分析了其防范社会风险的功能,主要表现在:其一,提供安全状态,消解生存压力风险;其二,构建社会资本,化解群体冲突风险;其三,提高政府合法性,防范政治稳定风险。
在对社会风险全面的剖析之后,学者们也探索出众多有所裨益的治理路径,特别是针对中国社会风险现状,给出了尝试性解答。吴雪明等 (2006)通过城市与农村居民所面临的社会风险之对比,试图证实农村居民的抗风险机制欠缺而承受力不足之事实,以建议社会政策的设置应向该群体有所侧重,使得有限资源的运用得到较高配置。李永超(2006)把现阶段我国存在的影响和谐社会构建的社会风险因素归结为几个方面,并一一提出了治理措施。其一,针对社会差别问题,提出建立有效的社会控制系统,包括自在控制和自为控制两部分。其二,针对贫富差距和社会贫困问题,提出缩小社会阶层间的差距建议。其三,针对社会成员分化和流动问题,提出构建完善的社会风险管理体系。其四,针对社会就业问题,提出构建完善弱势群体的保护机制。其五,针对突发性事件问题,提出协调社会成员的利益关系建议。魏涛 (2010)专门就城市社会风险进行了系统论述,强调要依托系统治理理论,架构出由政府、社会与市场共同参与治理风险的立体体系,目的在于提高城市政府的风险治理能力、积极培育市场的自我规范能力和充分发挥公民社会在风险治理中的作用。[22]赵华等 (2010)在剖析社会风险特征及其结构的基础上,对其治理途径进行了有益探讨,提出了从风险源、主体及损失的不确定性之间的逻辑关系入手,寻求社会风险的治理途径:对于风险源途径来说,要以技术为导向,以提高人们的预防、规避各种风险的能力。而对于风险主体而言,主要通过对主体的行为约束和提升主体的规避能力两个方面展开。闫顺利(2011)指出社会风险的属性后,也同时呼吁要突破风险困境首先需树立风险意识,重建社会信任机制,使社会生活再道德化。王义 (2011)则强调了大众风险意识需强化的重要性,要加强风险教育;政府层面也要健全管理机制,提高风险防范水平;针对风险全球化趋势,治理也应当全球化。王伟勤 (2013)则对社会风险进行分类,进而提出了其治理方式。[12]他认为因不可保障型社会风险是由于人为风险的结构性特征、公共性特征以及现代化的自反性特征所致,那么对于其化解会失效。故试图构建多元主体参与的防范与治理体系,在操作层面上表现为和谐化发展的治理理念、全球化合作的治理主体和多样化公共参与的治理方式的有机结合。
检视西方社会风险研究的落定与坐标,“风险社会”(Risk society)概念最早由德国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 (1986)提出。其以生态危机问题引入,并在与传统个人风险的比较之上,用以阐释现代社会的风险是人类整体共同承担的,本身则是现代化的输出。而英国社会学家安东尼·吉登斯在赞同贝克风险的现代性解释同时,对风险也有独到见解。首先将风险与危险等类似概念做出界定,并把风险分为有规律可循的“外在的风险”和难以预知的“人为的风险”,还倡导应看到风险所带来的更为广阔的选择空间,承认其具有事实上的积极面向。德国社会学家卢曼则挑战了贝克的学说,认为风险应具有更宽泛的外延,贝克的风险认知只是属于多种社会风险之中的技术风险,社会生活中还包括与之并行的其他类别风险。另外,他还确信至今学界对风险的概念把握仍混淆不清。社会学外的其他学科,也对与风险相关联的概念进行了研究。政治学领域主要专注于政治与社会的关系以及社会稳定等主题。塞谬尔·亨廷顿 (1989)认为,只有适度社会动员,增加流动机会,控制政治参与,加快政治制度化进程,才能保持社会的稳定与和谐。[23]J·戴维斯建构出“J型曲线理论”用以解释政治稳定裂痕的产生——根源在于大众心理预期与现实落差的出现,从而产生挫败感。而罗杰·卡斯帕森 (1992)的风险社会放大理论则侧重于危机事件与社会政治等要素间的互相作用,[24]使人们感知风险的能力得到强化或衰减,且还可能导致进一步的新风险产生,这种状态下衍生的风险更多的表现为间接的影响,例如污名化、对制度失去信任等。英国社会学家斯科特·拉什 (2000)主要侧重于从风险文化的角度展开研究,认为“风险文化时代,人们的主要任务就是防止和排除诸如生物技术、空间技术等飞速发展后所造成的包括生态风险、核风险在内的各种可以危及人类毁灭人类的巨大风险”。[25]可以看到,国外对其研究已经从单学科探索过渡到多学科参与、从单视角分析过渡到多维度解构、从纯理论建构过渡到付诸治理这么一个明显的趋势,当然,其总体上还是着眼于宏观的社会制度层面,强调风险的内涵复杂性、现代建构性、不断生长性特质,终归对风险的消解与治理折射出一种较为消极的倾向。
通过系统论述中国社会风险的研究历程和发展期的主要论域,并在简述和评价国外研究的基础上,能够清楚发现中国研究具有的优势与不足。其一,学术吸收与创新能力较为突出。对于该领域的研究,国内学者能够在保证学术质量的基础上,以较短的周期消化吸收国外前沿理念与经验,并使之本土化,构筑了新的学术增长点和生长点。如李培林 (1992)提出的“社会结构转型理论”、童星(2007)建构的社会风险“连续统”等。其二,学术系统性和输出能力较为脆弱。学界也能够基于社会转型与经济社会发展的大背景,从各个维度、各个学科都做出有力探讨,形成了一定研究规模。但除了部分专著、硕博士论文系统论述外,研究集中度仍表现地较为分散,习惯于针对社会风险的某一方面展开论述,无法形成合力,也印证了中国社会风险研究还处于发展期的初级阶段。如李航(2007)的《我国转型期弱势群体社会风险管理探析》、陈秋玲 (2010)的《社会风险预警研究》等。那么,对社会问题的解释效力也就显得单薄,理论成果转化为学术生产力的能力还亟待强化。毋庸置疑,以往取得的成果将为下一步的研究延展打下良好基础。
对于未来的趋向也可做出适度的判别:
其一,在研究形式方面,将会更加侧重微观层面的解读和应用性研究。现阶段,对于社会风险的理解与治理大部分仍处于宏观层面,是对成为既定事实的风险的处置管理。但对于其形成机理、作用方式等微观层面的解读却始终未能得到广泛重视。应以建构主义为视角,反过来以风险的制度生成为观照,对其进行剖析,着手找出解决进而尽可能规避的方法,才能有效缓解社会风险产生的可能性。同时,对于社会风险理论对于现实的指导作用,也未显现。理论指导实践的重要方针需要切实贯彻到研究的过程中去,才能形成强大的生命力和价值。那么,社会风险的研究成果如何在实践中发挥效用,转化成生产力,也将是今后发展趋向的重点。
其二,在研究内容方面,将会更加侧重多学科的交叉和系统性研究。由于当前对于社会风险研究的学科分割事实,造成研究成果的无法共享与研究的重复浪费,与现实职能部门的对接出现脱节,所以多学科的交叉与互动显得尤为重要。因社会风险属于前期形态,公共危机为其后期呈现形式,那么强化以公共管理学为主导下的多学科学术资源与成果交流共享,打破学术探索的人为划分壁垒,从而唤醒各学科的天然优势,共同寻求社会风险与公共危机管理学契合的路径成为必然的现实诉求。同时,针对研究分散现状,应加强环绕社会风险为中心的系统学术研究工程,打造核心特色。
其三,在研究方法方面,将会更加侧重科学量化研究。就现实来看,大多数学者仍未认清社会风险的本质和内涵,研究仅限于以社会学为主攻方向的建构事物,认为难以用科学的方法来进行有效测量。但是,无论社会风险是作为一种建构,还是现实而依附于社会之中,对其更为科学的测量以提高风险防范能力是科学研究的大势所趋,这样社会风险研究的成果才更具有说服力和信度。所以说,借助于自然科学的量化研究元素,必然会不断加入到研究中来,形成长期的惯性。
[1]潘斌.社会风险研究:时代危机的哲学反思[J].哲学研究,2012(8):16—18.
[2]宋林飞.社会风险指标体系与社会波动机制[J].社会学研究,1995(6):90—95.
[3]孙立平.集权·民主·政治现代化[J].政治学研究,1989 (3):5—15.
[4]朱庆芳.社会指标的应用[M].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1992:11.
[5]牛文元.社会物理学与中国社会稳定预警系统[J].中国科学院院刊,2001(1):15—20.
[6]王绍光,胡鞍钢,丁元竹.经济繁荣背后的社会不稳定[J].战略与研究,2002(4):26—33.
[7]郑杭生,洪大用.中国转型期的社会安全隐患与对策[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4(2):2—9.
[8]童星,张海波.中国转型期的社会风险及识别[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7:21.
[9]李永超.和谐社会构建与社会风险治理 [J].学习论坛,2006(3):71—73.
[10]冯必扬.社会风险与风险社会关系探析[J].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08(5):76—81.
[11]王全印.“社会风险”内涵的多维度解读[J].长春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6):46—48.
[12]王伟勤.社会风险类型及其治理方式分析[J].云南行政学院学报,2013(3):58—61.
[13]陈磊.“风险社会”理论与“和谐社会”建设[J].南京社会科学,2005(2):43—48.
[14]赵华,陈淑伟.社会风险的结构和治理途径[J].东岳论丛,2010(12):160—162.
[15]闫顺利,吴晓梅.论风险社会及其困境——基于吉登斯、贝克风险社会理论视角[J].前沿,2011(9):4—7.
[16]冯必扬.社会风险:视角、内涵与成因[J].天津社会科学,2004(2):74—77.
[17]熊光清.当前中国社会风险形成的原因及其基本对策[J].教学与研究,2006(7):17—22.
[18]崔艳武,高晓红,汤万金.公共风险、社会风险与公共部门风险管理——基于国内外文献挖掘的理论思考[J].标准科学,2013(2):6—10.
[19]吴雪明,周建明.中国转型期的社会风险分布与抗风险机制[J].上海行政学院学报,2006(3):66—75.
[20]王义.当代中国社会风险及治理[J].学理论,2011(36): 19—20.
[21]张海波.社会风险研究的范式[J].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版.2007(2):136—144.
[22]魏涛.论城市风险的危害及其治理 [J].理论研究,2010 (5):28—31.
[23][美]塞缪尔·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M].王冠华,译.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社,1989:41.
[24]Roger Kasperson.The Social Amplification of Risk[M].NY: Greenwood Press,1992:153.
[25][英]斯科特·拉什.风险社会与风险文化[J].王武龙,译.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02(4):52—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