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度庐武侠小说特征研究
——以《卧虎藏龙》为对象

2014-03-26 05:50瞿维管兴平
关键词:楼主卧虎藏龙武侠

瞿维 管兴平

(长江大学 文学院,湖北 荆州 434023)

王度庐先生是民国时期通俗文学的代表作家,其武侠小说与言情小说都是当时非常受欢迎的民间读物。在中国20世纪三四十年代,作为知名的武侠小说作家与还珠楼主、宫白羽、郑证因、朱贞木一起被后世称为“北派武侠五大家”。王度庐不仅是现代武侠小说的代表人物,还是悲情武侠的开创者。笔者主要以《卧虎藏龙》为对象,研究王度庐悲情武侠小说的特征。与同时期武侠小说表现手法相比,王度庐武侠小说较少纯武技的描写和江湖渲染,更注重人物形象的刻画;与中国传统文学中的悲剧表现手法相比,王度庐主要通过心理描写来突出其悲剧精神。

一、注重人物形象刻画

王度庐武侠小说第一个特征就是较少纯武技的描写和江湖渲染,更注重人物形象的刻画。

与同时期武侠小说相比,还珠楼主以现实技击武侠和仙魔神怪武侠为主,宫白羽以社会武侠小说闻名,郑证因延续技击武侠一路,朱贞木擅写奇情武侠,王度庐则以悲情武侠著称。还珠楼主和郑正因在现实中就是习武之人。在其作品中突出武功招式的描写,是十分重要的内容。还珠楼主、宫白羽、朱贞木三人共同的特征是对江湖的描写。还珠楼主笔下的江湖“幻”,宫白羽笔下的江湖“真”,朱贞木笔下的江湖“奇”。而在王度庐的武侠小说中,“没有奇幻的情节,没有神功秘籍,甚至没有江湖帮派,武林高手都没有,简直不像是一般人所熟悉的武侠小说”。[1](P217)在《卧虎藏龙》里,最厉害的不是武功高强的玉娇龙、李慕白,最厉害的是用心计害人的费伯绅。《卧虎藏龙》中可以说出姓名的武功就只有玉娇龙所学《九华全书》和李慕白的点穴功,说得出名字的兵器也就只有青冥剑与俞秀莲的双刀。至于书中人物打斗的场面,丝毫没有我们想象中奇特壮观。正如罗立群先生在《中国武侠小说史》中所说,“王度庐小说在武技描写上也是‘土里巴几’,双方打斗无招无式,有时竟瞎打一气。小说中既无软、硬、轻、气功的描绘,暗器也属平常,而‘点穴’已成天下无敌的绝技,这种情况直至后期小说才稍有改变,出现了略可称誉的‘武林高手’”。[2](P303)

王度庐的武侠小说中也较少江湖渲染。在《卧虎藏龙》中,江湖从未脱离正统权力系统,江湖人士从未生存于独立的江湖。王度庐的武侠小说中所谓的“江湖”处于统治边缘,是脆弱的,也是渺小的,从来没有像其他武侠小说那样奇特,自由。

人是文学活动的出发点和归宿点,王度庐的武侠小说在同时代的武侠小说中十分显眼的特点就是他对作品人物细致真实的刻画。小说以塑造人物形象为主。武侠小说作为一种特殊的小说形式,其写作主要注重在英雄拯救他人、实现自我价值中塑造人物形象。所以从最早的《荆轲刺秦王》到后来的还珠楼主等人的武侠,其小说主人公都是形象高大的英雄人物,他们没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在江湖上的名声响亮,却始终形象单薄,缺乏真实性(这种人物形象在《水浒》中十分突出)。但是到了王度庐的笔下,“江湖平平无奇,武艺笨拙,其塑造的英雄儿女常唉声叹气,又心有千千结!似乎没有一个叱咤风云的好汉。”[1](P218)正是这样,王度庐的武侠小说才有其独特的魅力。

二、通过心理描写突出其悲剧精神

《悲剧的诞生》中以日神阿波罗和酒神狄奥尼索斯的象征来说明艺术的起源、本质和功用乃至人生的意义。弄清这两个象征的确切含义是理解尼采全部美学和哲学的前提。在尼采看来,“日神精神沉湎于外观的幻觉,反对追究本体,酒神精神却要破除外观的幻觉。与日神精神相比,酒神精神更具形而上学性质,且有浓郁的悲剧色彩。”[3](P5)王度庐武侠小说中的人物总是纠缠于悲剧的命运之中,而小说中人物的悲剧来自于酒神精神那种对人生悲剧的透彻认知。从民族心理来看,侠总是难脱传统文化的烙印。那些豪侠人物更是尽忠赴义,这便决定了社会伦理道德与行侠仗义个人性格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这种矛盾不是来自社会外部,更多的是出自侠的自身和心理。王度庐以此为自己创作的基点,故事情节围绕这个基点演进,所以人物命运、必然要以悲剧告终。在《卧虎藏龙》中,玉娇龙的纠结与痛苦总是来源于内心。玉娇龙懂得,侯门之女与盗首的爱情注定不会有结局,从故事的一开始就是悲剧。她在沙漠中对罗小虎邀请同闯江湖的拒绝来自于内心的贵族意识,对罗小虎一次又一次的训斥是源于内心放不下的“门第观念”,而后来被鲁费二人利用的家族荣誉意识也是她爱情悲剧的根源,最后在通过礼佛跳崖逃离贵族身份之后,玉娇龙与罗小虎重温一夜绮梦,却还是无法跨过心中那道坎——她,玉娇龙,侯门之女,不能做强盗的妻子,选择了单骑孤剑的离开。如此看来,王度庐先生在写作时始终保持着对生命悲剧本质的清醒认识,他清楚玉娇龙的个性和身份会有什么样的悲剧结局,也不会为了心理安慰和满足读者大团圆的期待心理改变这个不可能改变的结局。作为一个悲剧角色,玉娇龙在战胜所有外来“敌人”之后,仍然需要和自己这个“敌人”斗争,直至生命的终结。其实,不仅玉娇龙如此,我们每个人也都如此。这是一个关于人生真谛的、带有悲剧意味的寓言。

王度庐先生在作品中的心理描写,不但承继了中国传统的手法,还吸收了西方的心理描写特点,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贡献。王度庐善于运用白描式的手法,展现人物内心深层次的复杂心理活动,其悲剧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人物自身的心理矛盾和冲突所酿成的。玉娇龙在新疆与罗小虎分开之后,一方面玉娇龙不愿与罗小虎分离,另一方面又不舍父母,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高云雁为罗小虎谋职,从而与自己的身份相符合。作者在描写玉娇龙心理时采用的方法是反复书写。“今晚我去,先把高师娘杀死,然后对高郎秋说明,请他明天带病到秦州村见一见小虎,以后求他给小虎谋个出身……”[4](P242)这是第一次思考罗小虎改变命运描写;接着写在归家的途中对罗小虎的担忧与思念,“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心理描写真实而细致;至听闻罗小虎“噩耗”以及那熟悉的歌声,她的心中始终在思念和担忧中度过;而得知父亲即将被调回京城,玉娇龙想“自己一到了京城,就越离着罗小虎远了,他在这里的消息自己更无法得到了。并且到了京城之后,自己就愈显尊贵……”[4](P245),仍旧在思虑二人的差距。以上所有的心理描写都是玉娇龙在纠结一件事,那就是“怎样填平二人身份的巨大鸿沟”,这正就是二人爱情悲剧的根源。

玉娇龙的心理发展就是二人爱情逐渐走向绝境的线性描述。罗小虎虽一直追随着玉娇龙的脚步,作为这份感情的被动追随者,罗小虎始终处于不利地位,而玉娇龙的主动权不仅体现在她对罗小虎的支配动作上,更多体现在她的心理过程中对罗小虎所谓的“不成器”贵族式的批评上。玉娇龙对罗小虎的责备愈来愈尖锐,对罗小虎“成才”做官的信心越来越小,直到完全绝望,最后躲避那段感情,离开自己心中的爱人。由此可见,罗小虎与玉娇龙的爱情悲剧都是以玉娇龙的心理发展轨迹呈现于读者眼前的。总之,王度庐在《卧虎藏龙》等武侠小说中表现悲剧精神最主要的手法就是出色的心理描写。

参考文献:

[1]叶洪生.武侠小说谈艺录[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7.

[2]罗立群.中国武侠小说史[M].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2008.

[3](德)弗里德里希·尼采.悲剧的诞生[M].孙周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4]王度庐.卧虎藏龙[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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