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视野下“中国梦”的内涵、价值与路径

2014-03-25 19:39宋效峰
关键词:中国梦大国世界

宋效峰

一、“中国梦”寓于本世纪宏大的世界历史进程

在21世纪初期,“中国梦”逐渐成为一个严肃的政治与学术话语,并且拥有了日益丰富的理论内涵。其提出的背景是近年来中国经济持续快速发展,并成为当今世界最引人关注的新兴大国之一。尤其在2008年金融危机等一些重大的全球性挑战面前,中国模式的优势和吸引力得到彰显。2005年,郑必坚首先提出“中国梦”概念——当时国内外关于中国崛起的讨论十分热烈,但同时“中国威胁论”也在国际社会中具有一定影响。为此,郑必坚指出,“中国和平崛起所做的只是基于中国国情的‘中国梦’”,而不是美国梦、欧洲梦或苏联梦[1]。2006年,他又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与“中国梦”概念联系起来,使后者有了明确的目标指向。

从国际维度上审视“中国梦”,或者说从“中国梦”与世界关系的视域展开阐述的学术活动,影响较大的是2006—2008年由中国国际关系学会、外交学院等机构联合举办的三次“中国梦与和谐世界”研讨会。参与机构具有突出的智库性质,对于政治及学术领域的精英有关中国梦的探讨起到了促进作用。其中,吴建民认为中国崛起的过程中一定会有 “中国梦”,它具有规模大、领域广、与世界分享等突出特征。此外,郑必坚、张业遂、李君如等参会的学者型官员也从不同视角对“中国梦”的内涵、中国梦与和谐世界的关系等问题作出了阐释。李君如认为,中国梦的实现路径不同于世界近现代史上的苏联、德国、日本或美国,它是遵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和平发展道路。这些学术探讨旨在化解外部世界对于中国崛起的疑虑,强调中国应通过积极发展软实力,塑造负责任大国形象。在这一时期,也开始有学者就“中国梦”进行比较研究,其中“美国梦”是最主要的比较对象。例如,乐黛云以人文视角比较了“中国梦”与“美国梦”、“欧洲梦”的不同内涵,并认为正在形成的“中国梦”将对整个人类的未来产生深远影响[2]。2010年,中国跃升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这时有学者提出,21世纪的“中国梦”意味着中国要与处在世界领导地位的美国进行全面的战略竞争[3]。可见,在初期关于“中国梦”的探讨中,就中国的国际角色及其对外战略而言,学术界仍然存在着不尽相同的认识。

2012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中国梦”的阐发,标志着这一概念由学术界、民间层面进入顶层的官方话语,开始进一步定型化和科学化。它超越了此前往往与“国强必霸”联系在一起的“崛起论”,从中国历史与世界历史的高度去寻求国际话语优势,强调中华民族没有侵略他人、称霸世界的基因。此后国内相关研究迅速增加,“中国梦”被越来越多地置于世界视域内进行解读,普遍认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需要将中国、世界、人类联系起来,这是时代的要求和历史的必然。在逻辑上,“中国梦”是国内、国际多重目标有机统一的大国梦,它必然涉及对外层面。在中国成长为一个成熟、负责任和有吸引力的国际领导力量过程中,建设持久和平、共同繁荣的和谐世界在某种意义上是 “中国梦”的外部投射。在具体层面上,“中国梦”使近年来中国倡导的“和谐世界”外交更加鲜活和富有亲和力,从深度和广度上拓展了“中国机遇论”,从而更加有效地冲抵“中国威胁论”的负面影响。

二、“中国梦”诠释了本土文明对世界性因素的包容与汲取

着眼于一种整体性的世界视野,“中国梦”的实现需要立足于中国自身的特殊条件,符合中国的基本国情和历史文化传统,但它也会受到世界历史规律特别是大国成长规律的一般性制约,需要汲取世界先进民族的经验。例如,“中国梦”和“美国梦”是分别代表东西方的两种大国梦,它们之间也存在相通之处,“中国梦”所注重的集体主义并不否定个人作用。当然,两者在若干方面存在重大差异,因此只能相互借鉴而无法复制。“美国梦”所代表的西方发展模式在为人类创造大量财富的同时,有其自身的缺陷——它倾向于把自由主义绝对化,以其二元对立的世界观加剧了人类社会不同制度文明之间的对抗与冲突,并在世界事务中固守其特殊利益,从而与全球民主治理的根本要求存在着难以克服的矛盾。由此,与自视为“山巅之城”的“美国梦”相联系的是其竭力维持的“一超独大”国际格局,其他国家乃至世界的整体利益并不能够得到很好的保护和增进。而“中国梦”具有足够的开放性:它在不断拓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完善中国国家治理模式的同时,并不排斥人类文明的一切先进成果,而是积极参与当代世界各种文明之间日益频繁和大规模的交流互动,力求相互包容、彼此共荣。在这个意义上,中国梦的实现过程,在某种意义上将是对西方既有现代化模式的超越,也是对人类文明新范式的探索。

“中国梦”作为中华民族的集体梦,规模之大世所罕见;其影响也绝不仅限于中华民族自身,而在很大程度上关系到全人类的命运和共同利益,必将为“世界梦”的凝练提供极其重要的参照。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从而跻身于世界先进民族行列,将意味着中华民族的本土独立身份和主体意识在世界范围内的充分展现[4]。中华文明如能成功完成这次深刻的现代转型,就将打破近代世界历史进程的“西方中心论”,使东西方文明在更为平等的基础上进行交流互动,甚至对世界文明的转型产生重要影响。总之,“中国梦”具有“东方文明复兴梦”、“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梦”以及“新兴大国梦”等多重内涵,它足以成为世界梦和人类文明梦的重要组成部分。

回顾历史,在新中国成立后的最初几十年里,受国际国内因素的制约,中国与外部世界的关系一度难以实现良性互动。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关于自身与外部世界的理念发生了重大变化,逐渐由有限参与到积极参与,再到融入并日益广泛地影响世界。同时,中国自身的特有价值与世界的普遍性价值之间也存在着交流和激荡,从而为中国的复兴获取更充分的合法性阐释。最终,通过与外部世界之间大规模、全方位的互动建构,中国梦与世界梦的价值取向逐渐高度契合——概而言之,形态多样的世界文明应当和谐共生,关于发展道路的探索也应丰富多彩,而不是被武断地认为将终结于某种范式。

三、“中国梦”具有深远的世界进步意义

在全球化时代,国内政治经济与国际政治经济进程已很难割裂开来;“中国梦”所具有的国内与国际属性,也符合同样的逻辑。基于“世界的中国”这一自我认同理念,“中国梦”不但为中国自身的发展注入了更加丰富的内涵,也将有助于其更加建设性地参与地区和全球事务。它是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梦,首先在物质层面上会对世界格局的调整和世界历史的宏大进程产生重要影响。如前所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并非要谋取全球或地区霸权,因为中国梦蕴含的是中国传统文化所秉持的天下大同世界观,中国与世界整体利益之间不会存在冲突性的根本矛盾,一个拥有开放胸怀的中国有利于世界的繁荣与稳定。在精神层面,“中国梦”诉诸于理性、成熟的爱国主义,它与世界主义相兼容,中华民族也是合格的世界公民;在此观照下,中国自身的发展壮大意味着它将有能力为世界作出更多贡献,负责任、建设性的大国角色进一步确立。

目前,国际上有些人把“中国梦”曲解为中国的“超级大国梦”,实现中国梦就是要超越其他国家和民族而“称霸”或主宰世界,从而把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与其他国家和民族的发展利益对立起来。当然,历史地看,片面追求国家本位的“强国梦”可能会重蹈二战前德国、日本等国的老路,并给世界带来沉重灾难。但“中国梦”完全是对大国崛起模式的一种新诠释,它彻底否定了成为一个扩张性帝国的可能性。这是因为,它既是“强国梦”,更是“人民的梦”,极其重视人民在这一梦想中的主体地位,从而使国家与人民在梦想中互为前提。同时,在中国道路的实践和创新过程中,和平性、和谐性、分享性被充分吸收到中国梦的价值内核中,这有助于促成国际社会构建互利共赢、和平发展的新范式。由此,中国的发展以本国利益与世界利益的和谐统一为依归,追求一个符合中国与世界各国、中国人民与世界各国人民共同利益及愿望的“世界梦”。可以说,“中国梦”与世界其他国家或地区的梦想之间具有相容性,“中国梦”是“亚洲梦”、“世界梦”的有机组成部分,它们之间彼此共生、包容融合。

在全球化时代,中国自身的现代化同时也是一个融入世界的过程,并越来越大地影响着世界。中国追求公正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推动世界格局多极化和国际关系民主化,为应对人类发展面临的各种全球性挑战而承担越来越多的国际责任。作为国际体系日益积极的参与者、建设者和贡献者,中国开始倡导相互依存、利益融合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反映了对全世界和人类社会共同利益的充分认可与接纳。纵观全球,开放、合作、共赢的“中国梦”将在多个层面惠及地区和世界,使一种不同于西方的经验和模式日益被世界所认识和接受。通过对和谐、平等和多样性的不懈追求,中国道路、理论和制度的成功实践将会对现有国际规则和发展观念的变革产生重要影响,并大大丰富人类共同的知识与价值体系。

在当今世界,后进国家已不可能通过对外扩张或霸权主义路径而实现自我发展;而“中国梦”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后发型现代化的成功梦想,其发展模式对于亚非拉落后民族谋求现代化和自强具有较强的示范作用。鉴于中国同时拥有东方文明古国、发展中国家、新兴大国3重身份,“中国梦”在发展阶段、中华传统文化和社会主义理念上也有其特殊性,它终将生成一种彰显全球化时代包容性精神的新型现代化文明模式[5]。

四、“中国梦”的实现需着眼于国际路径

“中国梦”的实现需立足于国情与世情的统一,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使国内发展战略与国际战略协调并进。就对外战略而言,“中国梦”与和平发展之间存在着深层的内在逻辑,“中国梦”的顺利实现需要后者作为外部保障。作为一个日益有意愿和能力为世界和平与发展做出更大贡献的负责任大国,未来中国将加大对全球或地区多边事务的参与力度,在国际热点问题的解决中发挥更大作用。而一个和谐的周边和世界有助于降低 “中国梦”的实现成本,中国要抓住当前重要的战略机遇期,通过争取和平的国际环境大力发展自己,避免走西方式大国崛起的权势转移老路。其中,解决彼此利益矛盾的基本思路是秉持国际公平正义,求同存异,通过对话和谈判寻求与世界各国利益的“最大公约数”,而不是搞对抗或扩张。

“中国梦”的实现并不会损害世界守成大国的根本利益,复兴的中国在追求本国利益的同时,会最大程度地兼顾他国的合理关切。中国可运用国际统一战线策略,与本地区最大多数的相关国家拓展合作、调适彼此的利益关系,建立一个既能够满足有关大国维持其既有地位,同时又能够包容中国发挥更大作用的地区新秩序。对于中美这两个在世界性权力变动中有代表性的大国而言,共处之道是构建长期稳定、健康发展的新型大国关系。如果直接挑战美国在亚太地区和全球的领导地位,在可预见的将来并不利于本地区的和平与稳定。未来它们需要在地区和全球事务中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破除彼此战略遏制存在的基础,在更多领域超越零和博弈;通过在基础层面上不断积累战略互信,化解新兴大国和守成大国之间的矛盾。

在当前全球治理及世界利益格局的调整中,中国与广大发展中国家的诉求是根本一致的。实现“中国梦”尤其要团结发展中国家,与它们共同发展、共同进步。为此,要坚持正确的义利观,向发展中国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在联合国等多边国际组织中,则要积极参与国际规则和国际制度的制定,更好地为发展中国家的利益代言。此外,还可通过加强“金砖国家”合作机制,在经贸、应对气候变化等更多领域共同推动全球治理结构的变革。在地区层面上,则需要大力加强周边外交,抓住机遇推动与周边国家的关系向更深层次发展,在利益共同体的基础上培育和引导地区“命运共同体”认同。当然,在一些局部性的领土或领海争端中也要积极维护自身的利益,使之不能阻滞“中国梦”的实现进程。

中国的现代化与改革开放是联系在一起的,在积极适应和推动全球化过程中,中国的巨大发展得益于对外部资源的汲取,并首先在经济领域深深融入了世界。未来在更广泛的领域,要以“中国梦”的实现推动对“世界梦”的追求,为世界转型提供“源于中国而属于世界”的器物、制度与精神等公共产品,从而塑造“传统中国”、“现代中国”和“全球中国”三位一体的国家身份[6]。当前,中国的文化软实力尚无法与其在世界上迅速上升的经济地位相匹配,对于世界知识和价值体系构建的影响仍然不够突出。为此,要在战略层面促进国家软实力和硬实力的均衡互补发展,向世界塑造“人文中国”(而不仅在经贸领域)的突出形象,使中国精神成为世界文明对话、全球伦理和人文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为此,在根本上要大力加强自身的文化建设,整合传统和现实中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文化资源,提高文化开放水平;积极推进具有社会基础意义的公共外交和人文交流,打造和营销富有时代气息的“中国梦”与中国精神,与世界分享自己的价值,从而实现中国话语的世界性传播。总之,能否向世界贡献更多中国文化产品,并在中国精神与现代世界文明之间形成更多交集,使自身文化为世界所认同,是衡量国家文化软实力发展的基本向度,也是复兴的中国与世界共荣共进,进而成长为世界性国家的根本要求。

五、在全球变迁坐标下展望“中国梦”

“中国梦”完全成为现实还需要较长一段时间,迄今为止,国际社会对中国的认同并未与中国自身经济实力的迅速上升而得到同步提高。在各种挑战面前,我们仍需抱有强烈的危机意识,统筹考虑实现中国梦的内外部要素,积极弥补那些制约进一步发展的短板,化解各种不利因素。当前在与国际体系的互动过程中,中国融入并塑造国际体系的意愿和能力正不断上升,从而逐步向世界体系的中心位置靠拢。要抓住当前世界体系深层变革的契机,处理好与处在体系中心位置的既有发达国家的关系,使变革趋势有利于中国梦的实现。此外,周边外交对于顺利实现中国梦的重要性将进一步凸显;反观世界历史,很难找到一个大国能够在充满敌视的周边环境中顺利崛起并保持长期屹立不倒。

“中国梦”的本质不是内向的,其对外向度集中体现在价值目标及实现过程的合作性与可分享性上,从而很好地契合了世界利益的根本要求。通过“中国梦”与“世界梦”的相互促进、互动建构,我们有信心、也有理由打破“国强必霸”的传统逻辑——如果按照基于类似历史经验而得出的传统逻辑,那么一个新崛起的大国必然要挑战现存大国,而现存大国也必然会回应这种威胁,从而使战争变得宿命般地不可避免。而有关“中国梦”的实践则将表明,独特的文明理念、发展理念和崛起理念,保障“中国梦”不会滑向这一陷阱。展望未来,“中国梦”的实践过程将对世界范围内方兴未艾的现代化、全球化进程产生深远影响,使正在调整中的国际体系、国际规范打上深刻的中国烙印。为此,中国需要内外兼修——除了增强自信与主体性、继续保持自身协调与可持续发展外,还需在国际层面上更加有所作为,革新对外关系的思路与方法,为世界和平发展和人类文明进步做出更大贡献。

[1]郑必坚.和平崛起是基于解决中国问题的“中国梦”[EB/OL].(2014-1-20).http://www.chinanews.com/news/2005/2005-11-26/8/656902.shtml.

[2]乐黛云.美国梦·欧洲梦·中国梦[J].社会科学,2007(9).

[3]刘明福.中国梦:后美国时代的大国思维与战略定位[M].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10.

[4]韩步江.从“中国化”到“中国梦”:民族国家本土独立身份和主体意识的复强之路[J].学海,2013(5).

[5]吴海江,杜彦君.国际比较视野下的美国梦、欧洲梦和中国梦[J].思想理论教育,2013(11).

[6]王义桅.中国梦:破解后崛起时代的道统性难题[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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