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2014-03-21 00:12阿微木依萝
草原 2014年1期
关键词:堂弟鸡毛坟墓

阿微木依萝

武士

桃树下正在练剑的那个人,看见了吗?个儿有些矮,手也短,鼻涕因为跳动歪去粘在嘴角上方,他跳起来还没有一只羊高,不过这不影响什么。他是我的弟弟。他现在是个武士。上回看了一集武侠片回来之后他就成了武士。

我弟弟有一把精心削好的木剑,他成天挂在屁股上,因为他的腰杆实在佩不了那把剑,只好横着别在屁股后面的裤腰上。在武士当中,这样佩剑的恐怕只有他。我们村里有十几个武士呢。

武士们大多时间都在打磨自己的剑,据他们了解到关于武士们练完剑后的工作,那就是磨剑和擦剑。他们模仿着武士们发怒时的样子——严肃,冷酷,杀气腾腾。只要他们见着有鸡在面前活动,立刻就拔剑杀上去了。不过他们的脚劲真让人失望,鸡能甩他们老远。

我弟弟为了能够修炼到最高境界,他甚至偷学了古墓派的睡绳功夫。他在悬崖边的一棵老树上拴了一节绳子,无事就睡在上面修炼。我父亲非常担心,他那关心总显得恶语相向的样子:“龟儿崽崽!你妈的,滚你下去屎都要砸出来!你信不信!”

他肯定不信。有一次滚下去没摔出屎来。只不过很难为情地哼叫了几声而已。之后他照样睡上去练功,他的武士精神谁也比不上。

对了,偷学古墓派功夫的时候,这个武士也差不多十三岁的样子了。他的那把木剑与他混迹江湖很多年,看起来剑身有点腐朽的样子,并且出现了一些小小的虫眼。为了保持剑的威力,他在木剑上抹了黑色的锅灰,后来不知在什么地方弄了点红油漆,最后这把剑就以黑红的颜色与我们相见了。

武士相当孤独,在他的心里,我们这样的人算是俗不可耐的。他从不与俗人交往。这样一来,他真是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就算十分幸运的遇上一个能说话的,也让他下战书比武给打跑了。

我经常会看到一个影子,傍晚时分,就站在那棵桃树底下,穿一双破洞的胶鞋跳来跳去。狗也想当武士的样子,跟着他跳来跳去。如果是月圆之夜,一家人守着月色聊点什么家常话,我们的武士就显得非常不耐烦,提了剑便出去了。我们坐在屋子里,能听到他嘴里发出来的剑风。

我想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武士。古墓派的功夫摔几次真让他给学会了。他就像只蚂蚱挂在绳子上,闭着眼睛,一派高人模样。

他还准备去学木工。作为武士,必然与常人不同。普通人会的如果武士不会,那就很丢脸。所以我父亲决定收他为徒,教他木工。说是当徒弟,实际上那就是个打杂的活。就跟玉皇大帝封给孙悟空的弼马温一样的职位。

武士乐在其中,练剑之余就去帮忙修凳子,还给墨斗添一些墨汁。他十分喜爱墨斗,这大概是他答应当学徒的原因。可惜他学了大半年,一只歪脚凳子也没有做出来。

再后来他个头更高了一些,站在桃树下练剑的时候更加英姿勃勃了。桃子成熟时,他飞起一剑就能杀死一个桃子。他这样肯定不讨狗的喜欢。果然,狗再也不陪他练剑了。桃树下的武士更加独孤。

脚印

小时候,妈说“雨季来了”的一声,山林里的鸡枞就翻出泥土来了。

“小狗腿子们,还不快去!”

大人们指着山坡,他们动作麻利,三两下就把我们打扮成找鸡枞的勇士了。也许应该称我们为猎狗。只有猎狗才会在收到命令的一瞬间冲出百米多远。

我们经常在雨后出发,因为雨后泥土稀松,便于挖掘。而且鸡枞最爱在雨水充足的时刻钻出地面。当然它们有些还掩藏在薄薄的泥层下,泥巴开着缝,就像漏风的墙,只需一个指头就可剥开。

我有时和二姐一组,有时和堂弟一组。和堂弟一组的时候比较多。他是个性格温和的孩子,你揍他一顿不许他告状,他肯定不告。我揍他的次数大概有头发那么多了。

那一天我带了一把雨伞。伞骨断了两根,用麻线绑住,勉强撑起来像把伞的样子。这把伞我要了很久父母也不给,直到它变成今天这个模样,他们才放心大胆拿给我了。

我打着伞在林子里转来转去,眼睛盯着伞,一点也不像来找鸡枞的样子。我对这把伞喜欢得不行。感觉它就是一朵大鸡枞,放大了罩在我头顶的鸡枞。并且真正的鸡枞是不会走路的,但现在我让这朵鸡枞可以走路了。有了鸡枞我还找什么鸡枞呢?我越想越得意。

“姐……姐姐,你你……你是不是在……在游魂?”

堂弟说了一句非常大人的话。因为口吃,他的一句话说得总比他的鼻涕长。这个邋遢的小孩是揍不怕的。你今天揍他一顿,明天他就搞忘了。

我又揍了他一顿。

这一天的我运气不太好,一朵鸡枞也没有遇到。堂弟的运气就好得有点过分了。我明明从那里走过的,但是没有看见鸡枞,他在后面走到我留下的脚印处,却看到鸡枞了。他惊喜地高喊了一声“鸡枞”。这回他高兴得忘了口吃,一下就把话说完了。

鸡枞就长在我留下的那双脚印下,并且还让我给踩烂了一朵。

“你看,你把它的帽子都踩落啦!”他心疼得要死,好像那鸡枞是他栽的。

我实在想不通我的脚都看见了鸡枞而眼睛看不见。我肯定不想承认,所以我很快地跑回去站在脚印边,指着那些鸡枞反反复复说:“我早看到啦!我早看到啦——”

“是是……是我先看到的。你都都……走到到到……前边去了。”他这回口吃相当严重,脸都急红了。

“我留下了脚印。你没有看见吗?这是我故意留在这里的记号。”

“那我也留一个!”他一脚下去就踩掉一朵鸡枞帽子。

最后我们打了一架,赢的人得了那些鸡枞。我毫无悬念的赢了。堂弟回去哭诉了一回。这还是他第一次鼓足了勇气告状。不过说实话,那些带脚印的鸡枞味道真不咋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踩了两脚的原因。

后来,没有后来了。堂弟再也不和我一起找鸡枞了。

多年以后,我们从山林找鸡枞找到山外去了。各奔西东。我流落到江南一所小镇。堂弟去向不明。某一天,堂弟突然从北方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多久没有找鸡枞了,我说,现在鸡枞认得我,我也认不得鸡枞了。他告诉我他在北方跟着别人做水产生意,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店,生意不错,但是人手不够。希望我看在曾经一起找鸡枞的份上去帮他一把。endprint

他没有再喊我骗子了。“骗子”这个称呼是我吃了那些带脚印的鸡枞之后,就一直背着的壳子。

我是抱着一种“赎罪”的心态去的北方。我在路上就想好了怎么跟他说那些鸡枞的事情。我认为自己曾经吃掉了他的脚印也吃掉了自己的脚印,很不对。我无法消化那个脚印而时常害胃病。后来在什么地方看到一句话——人之初性本恶。我想我当初挺恶的,属于“先天不足”。

但我去北方之后,我发现我的“先天不足”遇上了他的“后天不足”。这个家伙把我领进一间屋子听课的时候,我伤心得很。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茫然,就像当年他被我领进山林找鸡枞一样茫然。他那时对于什么地方生鸡枞是一点经验也没有的。

我听了三天课,不知道他们讲的什么意思。其中有一堂课还是堂弟亲自为我讲。陪我一起听的有很多不认识的人。不过这些陌生人都非常谦和,当中有几位还亲自给我挤过牙膏,打过热水,毛巾拧干了恭敬地递到我手中。上厕所和洗澡都有人陪着我。他们称这是给我五星级酒店的待遇。

我非常惊讶堂弟这个时候居然没有太严重的口吃了,站在小黑板前,望着那些马扎凳子上坐着的腰板挺得笔直的勇士们传授本领。那些勇士们听得非常认真,他们的耳朵完全被堂弟的演讲所吸引。他们随时保持这种形象——黑西装加领带使得他们即使端着一碗昨夜吃剩下的面条也显得风度翩翩。他们主张不铺张,不浪费,艰苦打拼,耐心创业。

堂弟讲课的那天真像个经验丰富的找鸡枞的老手。不过他已经和传统的找鸡枞的勇士不一样了。我们顶多手里拿根木棍——雨天拿木棍走路保险——堂弟手里拿的却是粉笔。他在小黑板上画了许多线条,又拿了一张光盘放进DVD,指给我看那些小轿车,那些飞机,那些鲜花,那些鼓掌的欢腾的手,那些找着了鸡枞的勇士们惊人的笑脸。

我听到第五天的时候,他们打算放弃为我讲课了。因为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有个人很不愿意放弃我,他像救世主般耐心地跟我说,你做到这个位置,你就可以得到这个车子,你再做到这个位置,你就可以得到这个飞机。

堂弟听说我晕车,又晕飞机,不想要那些报酬。他很着急又上火的样子,他说:“你把二伯叫来(我父亲),他肯定不晕。有钱不能便宜外人。我们这个行业就是专门为了亲戚朋友着想的。你想想,你和我要不是亲戚,我会把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告诉你吗?”

到了第六天,他们集体放弃为我讲课。刚来的两天还领着我到田间抓刺猬,陪我下五子棋,带着我走“亲戚”,并且用刺猬炖黄豆什么的招待我,后来就再也不肯带我去抓刺猬或走亲戚了。

我还无意中偷听到有个人问我堂弟,说我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我堂弟没作声。毕竟一起找鸡枞的时间过去很久了,谁知道我的脑袋后来有没有被墙撞或者被驴踢呢。

第七天我离开了北方。走之前我想请他们将课堂上激情高唱的那首歌词抄给我,它实在感动我,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说话。最后只有堂弟送我去车站,他万分不舍的样子,穿一身黑西装,打一条浅色领带,很气派地走在我身边。他约我什么时候有时间,等他赚到那架车子或者飞机,就开着它们接我回老家一起找鸡枞。但同时也有个条件,到时候我不可以眼红他的财产,因为我现在放弃了这个机会。

我原本想安心等着他的车子和飞机回去找鸡枞,可是我一到江南就把他给得罪了。我非常生气,算了一下来回的路费,花了差不多三千块。我打电话骂了他。三千块,相当于我当初吃掉的那些脚印鸡枞的五十倍吧。不过这回我总算把脚印给消化掉了。

祭拜

我们家草房子背后有三座坟。那些坟上长着草,春天开花,夏天有时也开花,就是秋天它们也在开花,只有冬天终于不开花了。所以冬天那几座坟才像是坟的样子站在那里。

我当然不知道坟墓是干什么用的。就算我奶奶无数次告诉我坟墓里装着一个死人,我也不懂死人是什么。

“他们为什么不出来,不怕闷坏吗?”

奶奶对我无话可说,她取下头帕坐在屋檐下,看也不想看我一眼。

我后来总算弄明白什么是坟墓了。

在一个夏天,我和几个孩子约在一起祭拜那三座坟墓。这完全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我们用泥土做饭,用树叶做菜,往地上刨开一个锅洞,点上火,把我们的平底锅(瓦片)放上去,菜饭混着煮在一起,煮得冒烟才撤火。我们集体跪在地上,学着村里那些大人们祭拜他们的亲人那样祭拜这三座坟墓。

我们不知道怎么称呼坟墓里的人,于是我们说,你和你,你们现在可以出来吃饭了。

我记得那天阳光强烈,跪在地上的几个人都晒得满头大汗。我们还假装哭,模仿三座坟墓里的人就是我们的亲人,我们非常伤心,抹了一点口水在睫毛上。后来不知为什么真的哭了起来。心里很难过,非哭不可的样子。

那三座坟墓从我有记忆起就没什么人去祭拜。

我们在地上跪了很久,想着他们大约吃好了饭,才将锅灶和剩饭剩菜一起埋掉。

那段时间我们非常热衷于祭拜坟墓。离村子不远的荒坡上,有一片从来没有人去祭拜的坟墓。那些坟墓有的已经垮塌,就像常年经受雨水冲刷的老房子断了墙根。有的被藤蔓缠绕,藤蔓也和坟墓一样老了,残根碎叶铺在坟上,看起来像一个枯黄的窝。大人们用“孤魂野鬼”“不干净的”“魔芋脑壳”等等这样的字眼去形容它们。除了我们偷偷去祭拜,偶尔有几个外村人打柴路过这里,再没有人来这片地方。大人们不愿意我们接近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他们说这是野坟,是没有亲人或被亲人抛弃的野坟,就跟那些活着的野人一模一样。

可是在我们眼中,这些坟墓和其它坟墓并无什么区别。如果硬要说有区别,那就是清明节有的坟墓燃着纸钱和香烛,有的什么也没有。

我们照样偷偷去祭拜那些坟墓。用以往的老方法“煮饭”。但这一回我们没有点火。大人们不让在山上点火,怕烧着树林。少了烟火味的饭菜有点冷清。可是下了几颗雨,饭菜打湿了,看起来就有了另一番味道。我们一碗一碗将饭菜摆到坟前,这一次没有跪也没有哭,坟墓太多,忙得没有时间。endprint

再后来,桐子花已经开得白茫茫的了,我们在树上摘花,去祭拜坟墓的时间少了许多。后来干脆忘记了。

就在桐花谢了以后,我又想起去祭拜坟墓。但这时候愿意和我去的孩子没有几个,他们听了许多鬼故事,说坟墓里会爬出死人来。

有一天我和堂姐说起坟墓的事情,顺着话题,她说我有个早夭的弟弟,大约活了四十天的样子,病死了,用撮箕装着埋在一个石崖边。我感到一阵短暂的伤心——没有印象,我对他的感情不太深厚。

我还是决定去找他的坟墓。我是在一个早晨去的,吹着冷风,要下雨的样子。我在那里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里没有任何一个像坟墓的包点,甚至连一个长得像坟墓的石头也没有。只有一片庄稼在冷风里摇着叶子,四周被树木包围,靠着地边,地瓜藤将暗黄色的泥土遮得严严实实。

后来我才弄明白,村里所有早夭的孩子都是没有坟墓的。他们以“不吉祥”的身份死去,这种“不吉祥”在世上最好不要留下任何印迹。我弄不懂什么叫“不吉祥”,但隐约知道这种话题不能追问。大人们提起它总显得一副无可奈何的悲伤模样。

悬崖边开着一些白花,它们是从贴着地面生长的粗糙的叶子里站出来的花朵。花朵里藏着几滴水珠。悬崖边的风稍微大一些,但不会将花朵吹落,它们安稳地站在那里,直到变成一颗一颗的不知名的果实。

我长到九岁的时候,随着父母搬家了,再也没有机会去祭拜那些无人祭拜的坟墓。

现在我变成了一个大人,时常会想起我的爷爷,他随叔叔搬去云南谋生,死在了那片土地上。我从来没有去祭拜过他。

爷爷的坟墓肯定也有开花。那些花就像一场等待,等待亲人前去祭拜。

杀鸡

小胖和三个同学外加一只老公鸡躲在山洞里。鸡是偷来的。现在这只鸡正在闹脾气,它已经被关在洞里一天,绑架它的人捉来许多虫子,它也丝毫没有胃口。不过早上它还是很敬业地在打鸣。

又过了一天,那只鸡终于放下架子肯吃东西了。小胖还是将它的脚用绳子拴住,生怕它一改主意逃跑了。

他们准备在山洞里再住几天。反正是住校,父母又不知道他们住在山洞还是学校。

他们带去的干粮有四五斤米面,半扎粉条,二斤猪肉外加十五只土豆。这些东西都是小胖和他的三个同学一人一点从自家屋里偷来的。那只缺边的破锅以前是小胖家里喂鸡的用具,现在它正煮着一锅水。

“不读书真带劲。”小胖用石头在洞壁上凿下这句话,每晚入睡前看一看。

可是没有撑到第四天,小胖的其中一个同学就哭丧着脸下山来了。他叫大耳朵。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手上拿着一根鸡毛。

“你是下山来送鸡毛信的吗?”我们问他。

“闭嘴!你们这群乌鸦!”大耳朵高抬着手说。大耳朵摇着那根鸡毛,抖着小短腿在操场上慢悠悠走了一圈,最后自信十足地走进班主任的办公室。

我们一帮人像羊粪蛋子哗啦啦就撒到班主任的门口去了。有几个同学踮起脚尖,把眼睛支在窗缝上。

班主任说:“鸡毛在,信呢?”

大耳朵轻轻地转动着手里的鸡毛。他说:“老师,我是来告诉你小胖子偷了一只老公鸡。杀吃了——差点就杀吃了。”

“这就是证据吗?”

“是。”大耳朵把鸡毛恭恭敬敬摆到班主任的桌子上。

“你在山洞住得好好的,怎么会为了一只鸡就下山来了呢?我还准备过两天给你们送菜去。”

“老师……”大耳朵脸红了,往下不知道说什么。

“好啦,你的鸡毛信已经送到了。回你的山洞去吧。是上回那个山洞呢,还是又换了一个?”班主任站起身,要出门的样子。

大耳朵赶忙回答:“换了一个。”

“好。那就快回去吧。这个山洞一定找得比上回那几个远。我们不耽搁你赶路。”

“不是,老师……”大耳朵急忙捡回那根鸡毛藏在背后。

“我下午通知你爹妈,还有小胖、歪嘴和陈小明。让你们爹妈送些干粮上山。”班主任从大耳朵背后夺回鸡毛,摇晃着,“这个要留下,我带去给你爹妈看,让他们验收。”

大耳朵在操场站了一个小时。

回到教室他写下一篇不短的检讨:

小胖说:“你也会杀鸡?你们家连根鸡毛都没有。连颗鸡屎都没有。老子从来没有看见你爹杀过鸡。”

歪嘴说:“他家只有一片抹嘴油,还给猫拖走了。”

陈小明没有说话。他是个好人。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和他斗嘴。

我对小胖说:“老子家天天吃鸡肉。我杀鸡比你爹还杀得好。”

小胖用石头扔我。他说我撒谎,不要脸。

小胖说:“你杀得好?你来!”

我确实杀过鸡,不过那是在我们家厨房,有火钳,还有我妈给我打下手。最主要还是有开水。

鸡飞了。

我和小胖就是为了那只杀飞掉的鸡干了一架。

我现在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杀鸡。

班主任把检讨书在课堂上念了一遍。他指着最后一段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师,我把鸡脖子咬了一口(没刀),它没有死。那里是个下坡,它跳着跳着就从洞里冲出来飞走了。我现在知道那样杀鸡是不对的。小胖骂我是对的。”大耳朵头也不敢抬。

大耳朵又去操场站了一小时。

他的检讨书一直写到第十封“偷鸡是不对的,让家长来开会”才算过关。

那天傍晚,大耳朵领路,班主任带着几个大点的学生风风火火一路小跑去探望小胖他们了。

回来的时候是小胖领路,跟在他后面的是陈小明和歪嘴,他们发出杀鸡般的哭声。

借米

我们一家人差不多把半座山的野菜都吃完了。我爸说,从明天开始,裤腰带勒紧点,多喝汤少吃饭。

家里唯一的一袋粮食搬了出来。并且那天还特意杀了一只瘦鸡。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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