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空老蜀江花——薛涛的恋爱经历及其爱情诗

阴肖娟

（运城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山西 运城）

芙蓉空老蜀江花
——薛涛的恋爱经历及其爱情诗

阴肖娟

（运城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山西 运城）

唐代女诗人薛涛以其唱和赋诗的卓绝才情及艳丽的姿容，赢得了当时诸多诗人以及官僚达士的倾慕与爱慕。然而由于身世的不幸，她每一次的爱情经历只是 “声声似相接，各在一枝栖”，最终 “孤鸾一世”。她的诗作极少直接表白世俗的爱情，而是以独特的方式表达了对爱情的向往与追求以及由情爱所带来的苦闷。这些诗篇含蓄委婉，真挚感人。

薛涛；爱情；爱情诗

薛涛，字洪度，原籍长安 （今陕西西安）人。幼时随父为官入蜀，成为蜀人。薛涛一生命运多舛。入蜀不久父亲薛郧便在出使南诏途中生疾而死，然而她自幼聪慧，姿容艳丽，资质甚高，八九岁已通音律。《唐才子传》云，涛“性辨慧，调翰墨”，《全唐诗》小传亦云其 “辨慧工诗，有林下风致”。相传在她八九岁时，她父亲以院中梧桐为题，自吟两句道：“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薛涛竟应声续道：“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可父亲听后，“神色愀然”，觉得这诗似乎隐含她将来沦落风尘，送往迎来，以色艺事人的命运，不禁为女儿的未来顾虑不已。父亲的担忧是对的。在薛郧死后，由于家庭的生计所迫，在韦皋坐镇西川时薛涛加入乐籍，成为乐妓。从此，她开始了侍酒陪宴的生活。与其他乐妓所不同的是薛涛是当时节度府中唯一一个以诗文酬和侍宴的乐妓，而且她的诗名显著一世。据 《唐女诗人集三种》载明万历三十七年洗墨池刻本小传云：“涛出入幕府，自皋至李德裕，凡历事十一镇，皆以诗受知”。梁乙真叹道：“唐代娼妓能诗者多，而以薛涛者为最有名。薛涛者，不独负盛名于一时，亦中国第一妓也！”薛涛创作的诗歌作品有500余首，令人遗憾的是她的作品大部分已亡佚。有典籍记载的大约只有89首，传世作品有《锦江集》5卷，却是目前唐代女性诗人中存诗最多者。其诗有山水、题赠、唱和、送别、咏物，也有直抒胸臆之作，诗之体式和题材在唐代女诗人中也最丰富和厚实。清代陆昶在 《历朝名媛诗词》（卷六）中说：“涛诗颇多，才情佚荡，而时出闲婉，女中少有其比。然大都言情之作，娓娓动人。”

据史书载，薛涛名扬南北、红极西蜀，结识了一大批当时的名流并与他们有所唱酬赠答。她走进了男性世界，开始了与一般女性所不同的生活，这也使她的情感世界变得更为丰富，在与众多文人相互交往中，她憧憬着找到一位犹如知己的如意郎君，渴望着遇上与自己情投意合并能相伴终生者。然而她对内心情感的表达并不是直接的宣泄式，而是隐晦、委婉地、含蓄地体现在她众多的酬答诗及咏物诗中，这些诗堪称薛涛爱情诗的代表。

尹铁铮 《薛涛全传》载，韦皋坐镇西川、大破吐蕃时，薛涛认识了新来节度府做校书郎的段文昌，两人通过诗文的相互切磋而得以相识、相知甚至无话不谈。在文昌要离开成都前来浣花溪向她辞行时，薛涛作 《送友人》诗赠送：“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谁言千里自今昔，离梦杳如关塞长。”全诗构思新巧，情意深厚，自不是一般泛泛之交的友人。诗中化用 《诗经·秦风·蒹葭》中的诗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回从之，到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诗歌表达了诗人送友人，从此一别，人隔千里，天各一方，将难以相聚的遗憾。诗中别后思而不见、无限怀恋之情都展现无遗。“谁言”二句明言谁说从今夜起，彼此就会相距千里呢？只要彼此休戚相关，不管关塞的路多远，你走到哪里，我就在梦中追随到哪里。虽然薛涛以 “送友人”作为这首诗的题目，但本诗中流露得更多的是男女之间的无法言表的倾慕之情。如果把这首诗与后来段文昌坐镇西川时，薛涛所作 《段相国游武担寺病不能从题寄》“消瘦翻堪见令公，落花无那恨东分。侬心犹道青春在，羞看飞蓬石镜中”相对比，我们就能真切地感受到薛涛此时有一种自忖自量自羞自畏之情。其中 “落花无那恨东风”一句犹堪思量，落花所指应该是很明显的，东风误，误东风，东风自是可恨，而东风又指何事何人呢？不言而喻。“飞蓬”二字已然把薛涛的容颜憔悴，对青春流逝的伤感心态写得很清楚。作为一个感情丰富的女诗人，薛涛在一如既往地独守闺房却遇到旧知己时，不可能不想到当初他俩之间的美好过去，因而所赋诗中不能不有所寄托与表达。

如果说薛涛的 《赠友人》还处于爱情的朦胧阶段的话，那么 《别李郎中》的 “凤别凰”、《送郑眉州》的 “罗敷”之比，则可看作薛涛爱情的发展与升华。如：《别李郎中》：“花落梧桐凤别凰，想登秦岭更凄凉。安仁纵有诗将赋，一半音词杂悼亡。”李郎中是指高崇文坐镇西川时，节度府的行军司马李程。诗的首句暗喻了和李郎中感情离别的性质，后两句则委婉地说明了这场感情离别胜似一次生死离别。内心情感激荡，但措辞却含蓄隐约。《送郑眉州》：“雨暗眉山江水流，离人掩袂立高楼。双旌千骑骈东陌，独有罗敷望上头。”“离人掩袂”、“独有罗敷”把薛涛对对方的心意表达得清澈明白。

对薛涛来说，爱情经历的抒写，最为生动、也最为可靠的应该是与元稹的那段短暂的情感。据明代梅鼎祚 《青泥莲花记》所载，在元和年间，当时著名的风流才子元稹为监察御史出使西蜀，因慕薛涛的才华风韵，曾密意求访，司空严绶潜知其意，每派遣薛涛前往侍奉。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便相互为对方所倾倒，于是花前月下、酒席歌筵，时时留下他们赠答酬唱、互吐情愫的踪迹。元稹十分欣赏薛涛的容貌，又惊叹于她的文学才华，曾题诗 《寄薛涛》：“锦江滑腻峨嵋秀，幻出文君与薛涛。言语巧偷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纷纷词客皆停笔，个个公侯欲梦刀。别后相思隔烟水，菖蒲花发五云高。”美貌才华兼有的薛涛不仅能言善辩，而且文章精妙绝伦，能使词客停笔、公侯梦刀。如此多才的女子，怎能让人不思念、不怀想？在元稹赴京后，薛涛归浣花溪，她用自己所制红色小笺—— “薛涛笺”写诗赠元稹，以表达自己的相思、怀念之情，如 《寄旧诗与元微之》：“诗篇调态人皆有，细腻风光我独知。月夜咏花怜暗淡，雨朝题柳为欹垂。长教碧玉藏深处，总向红笺写自随。老大不能收拾得，与君开似教男儿。”此时，薛涛已把元稹当作自己的意中人，诗中所吟咏的 “月夜咏花”、“雨朝题柳”，都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又如 《赠远二首》“芙蓉新落蜀山秋，锦字开缄到是愁。闺阁不知戎马事，月高还上望夫楼。扰弱新蒲叶由齐，春深花落塞前溪。知君未转秦关骑，月照千门掩袖啼”之中的 “锦字开缄”、“望夫楼”“掩袖啼”以及字里行间充满的关爱和体贴，均以妻子身份表白。张篷舟先生认为是写给元稹的，也不确切。其实，不管写给谁并不重要，对薛涛来说，恐怕这是带给她最大希望的一次恋情吧。但现实是，在当时的男权社会中，一为官，一为妓，他们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决定性地阻止了他们自由、奔放的爱情，这对敏捷睿智的薛涛来说，就只能借助诗歌来表达自己的相思之情。薛涛在爱情生活中的苦闷、烦恼，读者于诗中可见一斑。事实也是如此，唐代范摅 《云溪友议》载，元稹回京不久感情就转移到俳优周季南之妻刘采春身上了，结果与元稹之间短暂的爱情经历，只能带给薛涛绵绵的、没有结果的相思和无尽的痛苦。

薛涛毕竟是个有着细腻情感的女人，她深切渴望拥有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她对爱情所抱有的热望与追求也含蓄地体现在她的咏物言情之作中。如 《池上双凫》：“双栖绿池上，朝去暮飞还。更忆将雏日，同心莲叶间”诗，明钟惺在 《名媛诗归》中评宛转贴切，物理人情相融之间。这首诗寓情于景，采用了比兴的艺术手法，以凫喻人，写出了对有情人 “在天愿做比翼鸟”的憧憬，这与另一首咏物诗 《鸳鸯草》：“绿草香满砌，两两鸳鸯小。但娱春日长，不管秋风早”一样都是情思的产物。从诗中 “但”和 “不管”，我们能够充分感受得到作者 “愿做鸳鸯不羡仙”的浪漫情怀。然而，希望终究也是幻想。诗人在竭力寻找真感情时，身世的不幸又往往使她陷入一种想爱又得不到的失落处境。“声声似相接，各在一枝栖”（《蝉》）是薛涛对自己爱情经历的真切表白，而她正是因为对感情的失望和对自己社会地位的清醒认识，使她对社会自然就产生了愤懑的情绪，这种情绪自然而然地体现在其咏物类的诗篇中，如 《柳絮》“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衣。他家本是无情物，一向南飞又北飞。”咏物言情，表达了自伤身世的怨恨心理。又如 《江边》“西风忽报雁双双，人世心形两自降。不为鱼肠有真诀，谁能夜夜立清江”一诗有情的动物能成双成对，而诗人却被落寞与痛苦紧紧包围，此诗感情真挚，情绪深沉，根据诗人的作品和人生经历可以看出，诗人在情感上所经历的怆痛。生活的百般无奈，使诗人的敏感、女性的细腻与爱情理想落空的幽愤在作品中得以凸显出来。再如 《春望词》四首：“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明镜，春风知不知？”，可谓无处不滴落着浓重的幽恨，而又重在怅叹之上，一个 “望”字融入了万千感情，浓浓春意中，诗人却形单影只。面对春天美丽的景色，人们都感到心情舒畅，觉得万物生机勃勃，自己拥有无穷的力量。而在薛涛看来都是一个 “悲”字，想到的都是花落之后的情形，可见她对自己地位的清醒认识和对整个社会的失望。在春天，在早上，她都忍不住落泪。可以看出她对情感的苦苦追求和多次求而不得的惆怅。可以说这四首诗是对薛涛经历多次爱情理想破灭之后惆怅满怀心情的淋淋漓尽致般表述。但诗所采取的写作角度相当独特。以乐景写哀情，用生机勃勃的春花与春草和暖入人心的春风更加衬托出了诗人心中的哀伤与愁苦，对比之强烈，让人更感其悲。

综上所述，薛涛终生未嫁，她把自己苦苦恋爱的经历全部融为可歌可泣的爱情篇章，这些篇章真挚感人，表达上含蓄委婉，不露痕迹。这和她生存的背景不无关系，薛涛于十五六岁沦入乐籍，并名噪一时，正是因为她的诗歌反映出的审美品位与情趣同当时的士大夫所追求的高洁、沉雄的审美理想相一致。薛涛对于爱情的表达也如同这个时期的男诗人一样，委婉、含蓄、寓情于景，不直白流露。因而她的爱情诗让我们读起来感觉典雅、情感内敛，只有细细品味才能感到她的情深与苦痛。

［1］张篷舟·薛涛诗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2］陈文华·唐女诗人集三种［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3］尹铁铮·薛涛全传［M］．长春：长春出版社，2000．

ShuJiang Lotus Flowers of Emptiness——Love Experience of Xue Tao and her Love Poems

Yin Xiaojuan
（Yuncheng Youer Shifan Gaodeng Zhuanke Xuexiao，Yuncheng 044099，Shanxi，China）

Xue Tao，a female poet in Tang dynasty，had won many hearts of contemporary poets and government officials with her outstanding talents in singing and poems as well as her beauty．Whereas，each of her love experience failed for the reason of her unfortunate life．Her poems seldom describe worldly love directly but express her yearning for love and anguish because of it in a unique way．All these poems are written in an implicit and mild way filled with sincere and touching emotions．

Xue Tao；love；love poems

颜建华）

I207．22

A

1673－9507（2014）02－0007－03

2014－02－14

阴肖娟 （1979．10～），女，山西运城人，运动幼儿师范专科学校教师，硕士。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