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美丽,张劲松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南京 210044)
【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戴维·施韦卡特对资本主义、资本家和资本的批判研究
唐美丽,张劲松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南京 210044)
美国当代著名的左翼马克思主义学者戴维·施韦卡特对资本主义“无可替代论”进行了批判,对资本主义、资本家和资本的基本概念进行了再界定,对新古典经济学辩称的资本家提供资本应该获得超额回报的观点进行了辩驳,维护了劳动创造价值这一马克思主义立场。
施韦卡特;资本主义;资本家;资本;批判
戴维·施韦卡特(David Schweickart)(1942—)是美国著名的左翼马克思主义学者,也是当代西方“市场社会主义”思潮的主要代表人之一。施韦卡特的市场社会主义理论的一个重要内容是对现存的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他主要批判了一种流行的为资本主义辩护的理论,即“无可替代论”,其英文为“There is no alternative”,简写为TINA,也可以译为“别无选择论”。有两种为资本主义制度的合理性进行辩护的“无可替代论”论,一种是“非比较性辩护”(“non-comparative justification”),一种是“比较性辩护”(“comparative justification”)。[1]21按照“非比较性辩护”,资本主义制度本身就是公正合理的,它满足一种特定的公正标准[1]21。按照“比较性辩护”,资本主义制度虽然不完美,但它依然优于我们人类所能设计的任何其他制度,因此,我们“别无选择”。施韦卡特的市场社会主义替代方案正是在批判这两种“无可替代论”的基础上提出来的。
为了更好地阐述理论观点,施韦卡特首先对什么是“资本主义”、什么是“资本家”和什么是“资本”这三个最基本的概念进行了界定。对资本主义进行非比较性的辩护主要是来自于经济自由主义者和新古典经济学家,如克拉克、马歇尔、弗里德曼等人,他们认为马克思关于“利润来自于剩余劳动”的指责是错误的,转而维护资本家的权利,他们一致认为资本家有权利获得利润。凭什么?有人说是凭借资本家投资的“公正回报”;有人说是凭借资本家作为“企业家”的创造性作用;有人说资本家投资要冒很大“风险”,有一少部分人说资本家“牺牲”了及时消费将资金用于投资,应该予以补偿。施韦卡特站在马克思主义的劳动价值论的立场上,分析了新古典经济学的这些说法,对他们的这些说法逐一进行了批判。
(一)什么是资本主义
第一,绝大部分的生产资料(means of production)是私人所有,或者直接归私人所有,或者通过公司间接为私人所有[2]36。在马克思那里,私人所有制与个人所有是有区别的,私有财产主要是用于生产来赚钱,比如工厂、农场和生产设备,而个人财产的目的是为最终消费而不是为了赚钱。绝大部分的生产资料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是私有制,在社会主义条件下生产资料则是以公有制为主。对于生活资料,为自己所用而买的许多东西,比如牙刷、衣服、汽车、房子等,在社会主义条件下也仍然是个人所有的,是“个人所有制”而非私人所有制。
第二,产品是通过“市场”进行交换的。资本主义是市场经济,社会的绝大部分经济交易是由看不见的供求之手来掌握的。产品在市场中交换,就是说商品和服务是被买卖的,而且价格绝大部分是由竞争而不是由某种政府的价格管理来确定。企业在向消费者提供商品和服务时互相竞争,每个企业都试图获取利润。竞争是市场价格的第一决定性因素。
当然,“自由市场”这个词并不是资本主义独有的特征,这是一个误导,资本主义也会对市场进行调控。现在大多数资本主义社会中,都存在某种程度的价格调整,即通过不同的产品税、补贴、关税或直接控制价格。资本主义经济实行的都是市场经济,但市场不必全然脱离政府的调控。同样,社会主义也可以运用市场,只是社会主义比资本主义更加强调政府的宏观调控。
第三,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劳动力是一种商品,绝大多数人是为了获得报酬而为拥有生产资料的人而工作,为那些拥有生产资料的人工作,也就是资本雇佣劳动。绝大多数工作的人们是“工资劳动者”,他们工作是为了得到他们为之工作的私人企业的所有者直接或间接支付的工资或者薪金。大多数人必须和拥有这种生产资料的人(或代表所有者的人)签订合同。作为交换,为了得到工资或者薪金,他们必须提供某种数量和质量的劳动,生产出来的商品和服务不属于生产他们的工人,而是属于那些提供给工人生产资料的那些人。
综上所述,施韦卡特认为,要成为资本主义,一个社会必须具有三方面的体制特征:私有财产、自由市场和雇佣劳动[3]3。此外,施韦卡特对于资本主义的定义有两点非常重要的说明。
第一,他将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相区别。他认为民主制度、新闻自由等,取得政权的政府名称或性质,是与经济性质不相关的,与资本主义经济制度并无必然联系。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西欧国家都保留了资本主义,那些政党称自己选择了社会主义时,它们甚至将某些产业国有化或者设置了各种各样的公共福利制度。但是它们多数的生产资料所有制仍然是私人所有,绝大多数的交换发生通过市场,而且绝大多数人为工资和薪金而工作,这个社会就是资本主义。比如,法西斯的纳粹德国,虽然曾经打出“国家社会主义”的旗号,进行军事独裁统治没有民主,被哈耶克、福山当作与苏联社会主义一样的社会主义,由此发动对社会主义的猛烈抨击,实际上他们的经济制度仍然是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类似的情况还有法西斯的意大利、白人种族主义的南非以及上个世纪无数数不清的军事独裁统治,都是实行的资本主义经济制度而不是社会主义制度。
第二,仅仅通过市场去配置产品和服务不能称为资本主义,市场竞争不是社会主义的对立面,市场可以跟社会主义结合。比如,当代中国实行了市场经济制度,但是生产资料是以公有制为主体,大部分生产资料为中央政府所有或为地方政府所有,生产资料的私人所有制在中国不占统治地位,因此不是资本主义社会。
施韦卡特关于资本主义定义的这两点重要的说明,非常有助于批判资本主义“比较性的辩护”。哈耶克和福山等自由主义学者将市场经济等同于资本主义,将社会主义等同于计划经济,甚至将法西斯极权主义等同于社会主义,从而认为资本主义自由民主优于社会主义集权专制,得出资本主义别无替代的结论,正是对资本主义定义把握不全面的表现。
(二)什么是资本家
在施韦卡特反驳“非比较性辩护”的过程中,“资本家”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因此,弄清什么是资本家对于理解施韦卡特对无可替代论的批判也是必不可少的。如果说以上所列的三种制度界定了资本主义,那么什么是“资本家”呢?事实上,缺乏对这个词的关键定义,而且在现今的大众媒体上很少使用这个词,学术圈内也比较少用。经常使用的词是企业家、商人、股票经纪人、工业家等。毋庸置疑,这个词在今天仍然有令人讨厌的内涵,资本家不喜欢被称为资本家,至少不能被当众叫做资本家,他们喜欢含蓄一些的称呼,或者被称为另外一些名字。然而,我们要理解资本主义,也需要对资本家的定义进行甄别。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讲到资本家的来源时说到:“我们的剧中人的面貌已经起了某些变化。原来的货币占有者作为资本家,昂首前行;劳动力占有者作为他的工人,尾随于后。一个笑容满面,雄心勃勃;一个战战兢兢,畏缩不前,像在市场上出卖了自己的皮一样,只有一个前途——让人家来鞣。”[4]
施韦卡特对“资本家”的定义是:一个资本家就是一个拥有足够的生产资料并且仅仅依靠资产产生的收入,他就可以过上优裕的生活的人。[1]22-24偶尔拥有几张股票和债券并不是资本家,要成为一个资本家,必须拥有足够的产生收入的财富,那个使你不需要工作就可以生活得很舒服的资产。你也许工作,也可以工作,但你不是不得不去工作(在美国,资产阶级大约由1%的人口构成)。[2]36
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斯蒂格利茨2011年在文章《1%有,1%治,1%享》中提出:“身居美国财富金字塔顶端的1%人口每年收入占全国总收入将近四分之一。若以所拥有的财富而论,这1%人口所控制比例达40%。”“占总人口99%的普通大众,对于仅占总数1%的人贪婪和腐败,我们再也无法忍受。”“过去10年来,上层1%人群的收入激增18%,中产阶层的收入却在下降。而对于只有高中文化程度的人来说,收入的下降尤其明显——光是在过去25年里,就下降了12%。最近几十年来所有的经济增长,还有其他好处,都流向了金字塔顶端的人群。”[5]这里的1%就是资本家,他们占有大量的财富,而普通劳动者的收入却在下降,甚至面临失业,这样的制度怎么能是合理的吗?
(三)什么是资本
为资本主义辩护的人会说,资产阶级的财富来源于自身对生产资料的所有权,也就是来源于“资本”。一个资本家获得收入是因为他向生产“贡献”了他的资本。在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理论中,商品是生产的三个要素即土地、劳动和资本的产品,这些要素的所有者是根据他们的贡献来获得回报的。美国边际主义经济学家约翰·贝茨·克拉克(John Bates Clark)是“资本主义分配符合按生产贡献进行分配的道德标准”这一观点的早期倡导者,他在《财富的分配》这一著作中写道:“每一种生产要素都赋予产量中一个可以辨明的份额,每一种生产要素都赋予一种相应的报酬,这就是分配的自然法则”[6]3。商品生产的三个要素中,土地是短缺的自然资源,劳动就是劳动力商品的劳动。但是,资本是什么?施韦卡特进行了诘问:它是“工具?技术?钱?被凝结的时间?还是所包括的劳动?它到底是什么?”[2]37施韦卡特指出,马克思提供了一个直接的回答:资本“包含着劳动”——过去劳动的物质结果[2]36。“工人使用机器,那些极大提高生产力的机器,是他人的劳动成果。工人吃的用自己工资购买的食品也是其他人的劳动产品。当你想到马克思所说的这一切,每一个能想得到的、我们的消费物品,都来自人类劳动,都是依靠着非人类的自然界。那是仅有的生产要素——人类劳动(即脑力劳动及体力劳动)和非人类的自然界。”[2]36-37
在界定了何为资本主义、资本家和资本之后,施韦卡特集中考察了资本主义“无可替代论”的第一种辩护,即“非比较性辩护”。按照“非比较性辩护”,他们认为资本主义的合理性是无法比拟的,任何资本主义的替代选择都做不到这些。资本主义辩护者含而不露地提出了基本可以接受的道德标准:人们因为自身对公共产品的贡献得到奖赏是应该的。他们含蓄地声称,自然产生的对资本家的奖赏,是或多或少按照他们贡献的比例来分配的。人们对资本主义最常见的批评是资本主义社会贫富差距悬殊,而“非比较性辩护”的核心思想是:富人之“富”,或者说资本家所得到的财富,不过是他们得到了他们应得之物,因为他们对社会做出了他们的贡献。一句话,资本家所获得的财富是根据他们对社会公共产品的贡献所得到的奖赏[1]21。他们的获得是正当的和无可指摘的,他们的超额回报理所应当。那么,“资本家究竟做了些什么让他们值得享有如此惊人之财富?”[1]21“非比较性辩护”论者首先提出,资本家最大的一个贡献:资本家贡献了资本[2]31-32。
施韦卡特通过对资本主义制度进行深入理解,清楚了解这个制度真实的运作,认真分析这个答案为什么经不起推敲,下面我们就来看施韦卡特是如何从资本的角度批判“无可替代论”这个“资本主义的最强大盾牌”。[2]32
(一)边际主义价值论的诡辩关于资本家的投资贡献是“一个诡辩”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认为价值是劳动创造的。由于劳动对生产的贡献,它得到奖赏。非人类的自然界不需要被奖励。边际主义经济学家认为,资本家投资是一种边际生产的贡献,资本家也会要求一个奖赏,这看起来是非常合理的。但是,施韦卡特看来,这是“新古典主义的诡辩”[2]37。
资产阶级绝对不会接受马克思的结论,但是又不容易反驳他的结论。马克思使用了经典的价值理论进行了论证。价值理论是他那个时代的标准理论,而且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是从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到大卫·李嘉图的劳动价值论中发展而来的。为了回避马克思的批判,一种新的经济学即新古典经济学随之产生了,它是19世纪70年代由“边际革命”开始形成的。它在继承古典经济学经济自由主义的同时,以边际效用价值论代替了古典经济学的劳动价值论,以需求为核心的分析代替了古典经济学以供给为核心的分析。这种经济理论很快成为西方经济学界的主流理论。
新古典经济学的奠基人、英国新古典经济学家艾尔弗雷德·马歇尔在继承古典经济学自由放任理论的同时,吸收了边际学派的边际效用分析法,并将其用于自己经济理论体系的核心——国民收入分配理论中。马歇尔认为,国民收入是由劳动、土地、资本和组织(资本家对企业的管理和监督)这四种生产要素共同创造的,收入分配就是整个国民收入在四者之间的分割。在他那里,价值就是价格,确定要素的分配数量,也就是确定其价格。同边际效用学派一样,马歇尔也将各要素的报酬归之于它们的边际生产力,认为资本和劳动之间并不存在冲突,“一般资本和一般劳动,在创造国民收益上是相互合作的,并按照它们各自的(边际)效率从国民收益中抽取报酬。”[7]并且,各生产要素的价格是由各自的供给与需求决定的。如果供大于求,价格就低;反之则高。这样一来,马歇尔边际效用价值论与市场的价值规律一起论证了资本家与工人在收入分配上各得其所的公平性,并据此反对工人要求增加工资的各种活动。
克拉克认为资本主义对每个人生产的价值给予回报,所以它是公正的。克拉克认为充斥于社会的“剥削工人”谴责之声的指责是错误的。在他看来,“如果我们要对此类指控加以检验的话,那我们就得进入生产领域,就得把社会各行各业的产品分解成它的组成要素,进而看看竞争的自然效应是否使每一个生产者都得到了各自促成的那个数额的财富。”[6]3也就是说,“自由竞争往往会使工人得到劳动所创造的东西,资本家得到资本所创造的东西,而企业家则得到协调功能所创造的东西。”[6]3
关键是边际产品的概念。一种特定要素投入的边际产品被定义为当其他所有各种投入不变时,由于增加最后一个单位的该种投入而产生的增量产品。按照新古典经济学,通常情况,当其他要素数量不变,而单位某种生产要素离开(或加入)生产过程时所引起的商品产值的减少(或增加)量,就等于该种生产要素一个单位的服务报酬或其他报酬。克拉克说:“要是每一种生产职能都按其产品数量付酬的话,那么,每个人所能得到的也就都取决于每个人各自能生产多少了。如果他是工作的,那么他所得到的也就取决于他所创造的;要是他还提供资本,那么他就还能从他的资本所能生产的那一部分中再得到一份;再进一步讲,要是在协调劳资关系上他提供服务了,那么他就还可以得到单独溯及那一职能的产品。只有按照这几种方式之一行事,一个人才能生产出东西来。如果他凭借这三种职能之中的任何一种,得到了他使之所生产的一切,那么他也就得到了他所创造的一切。”[6]6
马克思主义认为商品的价值来自于生产这一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商品的价值决定价格。边际主义价值论认为,价格是根据这一商品对消费者的“边际效用”确定的。这个争论还不是最根本的,真正的“新古典主义的革命”的核心是它的分配理论。
新古典主义的理论主要是解释(和论证)资本家利润的问题。他们回答:分配应当根据贡献来进行,每个要素都应当得到它所贡献的回报。按照新古典主义的说法,商品比如说玉米的生产是三个要素作用的结果,即土地、劳动和资本的产品,我们怎么能确定最后产品被分配给每个权利要求的主体——土地所有者、劳动者和资本家,应该是多少呢?要弄明白,一个自由的市场将有租用率、工资率和利率,并且这些会导致某种分配结果,但什么是我们所说的公平分配的基础呢?为什么土地所有者和资本家应该有所得呢?
施韦卡特先从土地和劳动两个因素入手,分析他们的贡献和回报。很清楚,生产玉米需要土地和劳动两个要素。产品应当怎样在土地所有者和劳动者之间进行分配呢?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回答:应当根据贡献来分配。每个要素都应当得到它所贡献的回报。这看上去是公平的。“但我们怎样知道每个要素贡献了多少?在最后收获的时候,我们有Z蒲式耳玉米。我们怎么能说工人贡献了X蒲式耳而土地所有者贡献了Y蒲式耳?”[2]38竞争的市场不会管要素之间该如何分配。因此,他说:“为什么不能只是说工人做了全部工作,而土地所有者是寄生虫”[2]39边际主义提供了一个标准,以便评判“产出的x%是劳动的贡献;y%是土地的贡献”等论断的正确性,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切断了一种要素所有者的贡献与要素本身的法律关系以外的任何关系。
根据米尔顿·弗里德曼和大多数其他新古典经济学家的理论,在一个自由市场的社会里,收入分配的直接的道德原则是,“按照个人和他拥有的工具所生产的东西进行分配”[8]。但是这个原则也有一个问题,因为资本主义的特征是,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常常不是生产资料的使用者,弗里德曼的学说假定人们可以在数量上精确地区分生产资料所有者的贡献和生产资料使用者的贡献。施韦卡特提出对这种原则的质疑:“如何能将它们区分开呢?注意,我们不能只是把它们各自的贡献定义为市场回报给它们的那些东西,因为这是用未经证明的假定来论证问题。我们知道市场的回报。我们想要知道的是这样的回报是否真实地反映了各种贡献。”[3]4
就连克拉克都认识到劳动者获得太少将会导致解决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说:“工人阶级的福利取决于他们获得的多少;但是他们对待其他阶级所持的态度——因此,还有社会状况稳定与否——则主要取决于这样一个问题,即他们生产了什么,而不是他们所得是多少。如果他们创造了大量财富,而且就尽数归他们所有了,则他们很可能就不会寻求社会的革命性剧变了;但要是他们看来好像是生产得多,而归己的却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的话,则其中就会有很多人成为革命者,而且他们都会有权利这样做的。”[6]3
(二)资本家提供土地和资金是非生产性的活动
施韦卡特不是说土地所有者和资本家实际上没有做任何事。他们常常在生产过程中花费很多体力和脑力(尽管他们不经常如此),也就是说地主和资本家也有一些劳动的贡献。但是,新古典主义所要论证的,远离地主或资本家可能真正在做的事,却从提供土地和资金的角度,为他们的报酬辩护,这确实是荒谬。在新古典主义的故事里,土地所有者和资本家完全被动。他们不去监督工人;他们不去发明任何东西;比如生产什么或采用什么技术。他们是完全脱离生产过程的,仅是就他们的土地和资本授予使用许可,以交换一个健康的收益分割。但因为“授予许可”不是一个生产性的活动,马克思的问题仍然是问题。要生产物质产品,我们需要人类的劳动,我们也需要非人类的原材料,但为什么我们需要地主和资本家呢?
施韦卡特指出,如果劳动者停止劳动,在任何社会,生产都会停止。但是,如果所有者停止准许使用土地,只有当他们对生产资料的权利受到尊重时,也就是在生产资料私有制情况下,生产才会受到影响。如果不是生产资料私有制,那么生产不会受到影响,“工人们可以继续做他们以前正在做的事情——生产玉米,还有面包和钢铁或是机器工具以及社会所需要的其他商品。无论所有者在做什么,当他们授权允许他们的资产为人使用时,它不应被称为‘生产性活动’”。[3]9
施韦卡特通过对玉米的生产过程中劳动力和土地贡献的边际计算,得出“没有劳动者,也就不会有任何玉米。……具体地说,土地的边际产品就是如果减少一亩耕种土地而导致的产量下降的数量。无论如何它并不反映土地所有者方面的任何生产活动。因而,它也不衡量他的生产贡献。”[3]8以一个封建主为例,“假如他拥有的土地远比他的农奴们有能力耕种的数量多,那么,在‘提供土地’的过程中,他不创造任何财富,因为他最后一亩土地的边际产品为零。减掉一亩土地不会减少产量。但是,当他的农奴人口增加时,最后一亩土地的边际产品即他的‘贡献’也会随之增加。当所谓‘他创造’的财富份额扩大了的时候,这种曾经通过不公正手段榨取的“贡献”就变得公平,甚至慈善了。”[3]9
施韦卡特指出,新古典经济学的所言非常模糊:“各种要素的收入来自他们的贡献。”如果他用“要素”这个词表示土地、劳动和资本,那么他说的话明显是错的。“土地、劳动和资本并不能得到收入;是要素的所有者得到它们。如果他用“要素”一词指所有者,那么他就是在宣称,这些所有者做出了一种贡献,这说明他们正在从事生产性活动——可实际上土地和资本的所有者并没有”[3]9。事实上,要素的贡献和要素所有者的贡献是两个概念,而生产资料私有制把要素的一切作用变成了要素所有者的所得。
(三)资本获得永久贡献,劳动却只得到短期回报
施韦卡特举了一个例子来说明他的分析。他说,一个资本家或地主雇佣了10个人种植玉米。这10个人按通常的方法假设能够生产1500蒲式耳玉米。但是假定我们的资本家或者地主前一年重新组织一下生产,有所革新,结果使他的工人现在可以生产2000蒲式耳,当然可以将这500蒲式耳说成是资本家的贡献,而且是源于他的创新。因为,如果没有他的话,工人只能生产1500蒲式耳。
这样似乎为资本家的贡献和回报带来了希望,但同时也出现了一个难题,这种情形将不能完全证明资本家的收入是正当的,因为他在年终时将获得多于500蒲式耳玉米即多于他的贡献的收入。除非在进行革新前他将所有的1500蒲式耳全部付给了他的工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就不是个资本家了,他获得的是500蒲式耳加上他通常得到的那部分利润。
在某种意义上,资本家贡献了500蒲式耳,因为从最初的起点开始衡量,这个增加是500蒲式耳,这是他前一年的贡献,资本家今年没有引入任何新技术。资本家凭借他之前的创新一直获得回报。他的贡献变成是永久性的,而劳动者的贡献则仅仅是短期性的。资本家和他的劳动者们在第一年都付出了脑力和体力,各方都做出了贡献。然而,根据我们选择的定义,“资本家的贡献能继续进入下一年,再下一年。如果他再革新一次,按贡献标准他将以他的新革新又带来了一个产出增量,但是他最初的贡献却并不终止。与此相反,劳动者的贡献却随着劳动的终止而终止。劳动者在每一年都必须更新贡献。”[2]45
这种情形同样适用于土地所有者。施韦卡特指出,土地所有者“他贡献土地,但土地仍然完整无缺而且在收获后还是他的,相反每个劳动力提供的劳动的贡献却已经消耗了。它已经消失变为了产品,产品然后被卖出。如果当下一次收获时劳动者不付出更多的劳动,他们将不会再得到产品,相反土地所有者可能继续年复一年的去‘贡献’(坐享其成),而靠同样的事可以年复一年的得到奖赏”[2]45。在新古典主义者那里,劳动和土地、资本的提供非常不对称。“劳动力要素的‘所有者’必须年复一年地付出他们的体力和脑力以便继续他们的贡献”[2]45,其他两个要素的所有者却不必这样。
这种一次投入永久收益的情形还表现在继承等方面,正如约翰·肯尼思·加尔布雷思(John Kenneth Galbraith)所观察到的:“没有任何封建特权比得上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报酬,如祖父购买并送给了后代的1000股通用汽车或通用电器的股票。这个有远见的受益人除了确定不做任何事情,包括决定不卖出股票外,没有通过任何体力或智力的付出,就变得富有了,而且保持富有。”[3]14
(四)劳动力是能创造剩余价值的商品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分为不变资本和可变资本,这两部分资本在剩余价值生产中所起的作用是不同的。以机器、厂房等生产资料形式存在的资本,它们都只能是把自己原有的价值转移到新产品中去,而不会发生价值增殖。因此,以生产资料形式存在的资本,在生产过程中不改变自己的价值量,就叫做不变资本。以劳动力形式存在的资本,其价值在生产过程中不是转移到新产品中去,而是由工人的劳动再生产出来。但是,劳动力在生产过程中发挥作用的结果,不仅再生产出劳动力的价值,而且还生产出剩余价值。
在马克思那里,劳动力价值和劳动本身的价值是有区别的。这样,以劳动力形式存在的资本,在生产过程中发生了价值量的变化,即发生了价值增殖,就叫做可变资本。马克思指出剩余价值只是由可变资本产生的,这就为考察资本家对雇佣工人的剥削程度提供了科学依据。当资本家不再把剩余价值看成是可变资本的产物,而是全部预付资本的增加额时,剩余价值就取得了利润的形式。资本家的追求目标就是利润的最大化。利润和剩余价值本来是一个东西,但是二者又不是可以直接等同,剩余价值相对于可变资本而言,利润相对于全部预付资本而言。剩余价值是利润的本质,利润是剩余价值的表现形态或转化形式。马克思认为,资本家的利润之所以可能,只是因为资本家能够在市场上找到一种独特的商品,该商品具有“独特的使用价值,即它是价值的源泉,并且是大于它自身的价值的源泉。”[9]但是,在新古典经济学家看来,那些物的资本作为物质要素同样参加了生产过程,因而也参加了剩余价值的形成,即使是物未被损耗。
施韦卡特指出,工具作为不变资本,它的价值只不过是被转移到了最终产品上,而新价值则是由活劳动即可变资本创造的,劳动力资本创造了剩余价值。“如果一部价值100美元的机器在它的使用期内生产了1000件产品,那么它为每件产品的价值贡献了10美分。因为机器本身是劳动的产品,10美分——以及这件产品的价值的所有部分——最终应归因于劳动。”[3]5
施韦卡特在一篇名为《论对棉花、粮食和劳动的剥削》的文章里对劳动力的分析:“该商品就是劳动力,即劳动的能力。在马克思看来,劳动力与劳动活动有根本的区别,正是因为这一区别,才奠定了资本主义赤裸裸的本质——剥削的基础”。[10]221他指出,大自然确实存在某些丰富资源使人类赖以生存。但在人们有能力生产什么与人类的生存需要什么之间存在着差异。得以使这种差异部分转化成资本家利润的那些条件,并不是与大自然恩惠有关的技术条件,而是与一种极其特殊的商品的历史出现相关的社会条件。这种特殊的商品“是价值的源泉,而且是比它本身更多的价值的源泉”[10]223。
[1]DavidSchweickart.AfterCapitalism[M].Lanham: Rowman&Littlefield,2002.
[2]戴维·施韦卡特.超越资本主义[M].宋萌荣,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
[3]戴维·施韦卡特.反对资本主义[M].李智,陈志刚,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
[5]斯蒂格利茨.1%的人所有,1%的人治理,1%的人享用[EB/OL].[2014-08-27].http://wen.org.cn/modules/article/ view.article.php/2545.
[6]约翰·贝茨·克拉克.财富的分配[M].王翼龙,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8.
[7]艾尔弗雷德·马歇尔.经济学原理:下卷[M].陈良壁,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5:215.
[8]米尔顿·弗里德曼.资本主义与自由[M].张瑞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173.
[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84.
[10]戴维·施韦卡特.论对棉花、粮食和劳动的剥削[M].//罗伯特·韦尔、凯·尼尔森.分析马克思主义新论.鲁克俭,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2.
(编辑:陈承红 林钢)
A Study of David Schweichart’Criticism of Capitalism, Capitalist and Capital
TANG Mei-li,ZHANG Jing-song
(School of Marxism,Nanjing University of Informati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Nanjing,210044,China)
David Schweickart,a famous contemporary left-wing Marxist scholar in the USA,criticizes the opinion that“there is no alternative to capitalism”,redefines the concepts of capitalism,capitalist and capital, and argues against the view of the new classical economics,which claims that capitalists should obtain excess returns for they have provided capital.Therefore,David Schweickart defends the Marxism standpoint that labor creates value.
David Schweickart;capitalism;capitalist;capital,criticism
F 037
A
1671-4806(2014)06-0025-07
2014-08-27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13YJC710045);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气候变化与公共政策研究院开放课题(12QHB008);江苏省政府留学基金资助
唐美丽(1975—),女,湖南衡阳人,副教授,硕士生导师,法学博士,研究方向为国外马克思主义;张劲松(1988—),女,安徽宿州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