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娥
(广东文艺职业学院,广东 广州 511400)
《风雪夜归人》剧本主题另探
陈月娥
(广东文艺职业学院,广东 广州 511400)
《风雪夜归人》表面是描述爱情的悲剧,但作者的意图并不止步于此,其对旧社会中国对人性的压抑、对命运的无法自我掌控、对尊严的无视与践踏的倾诉都彰显这个剧本对未来的憧憬,对人性解放的述求,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于黑暗之中散发出黎明之光。
《风雪夜归人》 梨园生活 人性呼唤
作为当代中国最具传奇色彩的戏剧家,吴祖光是在抗战的过程中逐渐成长起来的。他祖籍江苏,但从小生长在北京,良好的家庭教育环境、文化鉴赏家的艺术遗传因子让他从小就深受熏陶,从20岁开始他便开始不断创作,先后有话剧《凤凰城》、《风雪夜归人》、《少年游》等多部代表性剧作,其中流传最广、观众最熟知的便是1942年创作的 《风雪夜归人》。一直以来,文艺评论界讨论和推崇的是这部话剧的革命性主题,在那个年代具有很强的代表性,奠定了他在戏剧界的地位。然而,这部作品的真正价值在新的时代却被解读出新的意义和内涵。剧中除了传统的革命主题外,还有很多情节详细描述了剧中主人公的人性、普通人的生活及生存价值等问题。作者以非常朴素的情怀,不仅刻画深刻个人谋生、求生存的境遇,而且表现出对自由的向往,以及对独立人格的美好追求。
《风雪夜归人》是吴祖光先生在民国三十一年完成的作品,主人公是魏莲生,他虽然已功成名就,平日态度清高冷漠,具有较强的自我优越感,对于目前的处境和环境非常满足和自豪,但突然有一天,他与官僚宠妾玉春相识相知并逐渐生出情愫,这让一切平静的生活有了波澜。相似的出生环境和人生命运,但同样都不能控制自己的人生,被别人摆布如玩偶的二人逐渐走到一起。但玉春对于残酷的现实有清醒的认知,她告诫魏莲生,人要明白为什么而活,要为自己和自由活着。无奈梦想总是很美好,现实总是很残酷,虽然他俩相约出逃但在关键时刻被人发现并被活生生拆散20年。20年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二人为了当年的约定,寻找当年的定情之地,这是兑现承诺的关键时刻,但上天总是不悲勉这一对苦命的人,魏莲生在即将相见的那一刻,死于白雪之中,女主人公玉春满怀伤痛,之后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从剧本的文字表层意义看,这是一部描述爱情的悲剧,但它却在隐忍着无声的力量,全剧无处不在控诉旧社会对人性的压抑和摧残,对人的尊严的践踏,具有较深的现实批判意义。
严格地说,《风雪夜归人》是一部极具文学价值的舞台剧,但它不是一出悲剧,因为《风》剧中的主人翁承受苦难的能力,并没有强到令人震慑的地步,世界上没有一种尊严能和受难者心灵相匹配,不该受的苦难,本身并不具有悲剧性的价值,那只是一种悲怆。因此,我认为《风》剧是一出极感人、极美的“感伤剧”,它是属于感伤剧的类型,什么是“感伤剧”呢?通俗剧是夸大人类的基本情感,而“感伤剧”则是夸大人类基本情感中最脆弱的一部分,如父子、母女、夫妻、兄弟之情及男女之爱等。《风雪夜归人》剧中的男女主人翁都是相当理想化的人物,不追求那种悲剧震慑特质,着力捕捉那种人类一触即发的情感,避弃那悲剧的欣赏距离,让观众和演员相拥而泣,不正是“感伤剧”所期盼的剧场效果吗?
吴祖光的《风雪夜归人》将视角放在对戏曲表演的梨园班子和生活上,这样的题材在中国戏剧史上并不多见,之前有过剧作家田汉的《名优之死》对梨园和社会阴暗生活进行了深刻的揭露。《风雪夜归人》更细致地描绘了戏曲演员的生存现状困境,如剧团的生活困难、地位低下和遭受官场气压等多种困境。剧作家吴祖光打破了传统的思维模式,不局限于讲两个个体的小情小爱,根据当时的时代背景,将人从麻木的灵魂和被摆布的状态,剖析到自我觉醒、自我分析、自我反抗等内容,并提出人为什么要活着、如何活出自我等主题,带有很强的警示意义。《风雪夜归人》剧原著并没有太大的表面冲突和戏剧的张力,但是剧中女主角受屈辱的心情和男主角的自觉,正反映那个时代生活的层面和深刻人生的片面,剧中人物的憧憬受挫于环境的压迫是本剧冲击核心,剧中每一片刻都有助于整体效果的增强,让我们从平淡中共同发掘人生的意义和理想。
《风雪夜归人》从头到尾都在彰显人性,探求人的主观精神领域的独立性,呼吁普通贫苦大众要从麻木不仁的地域和恶魔中清醒过来,这和莫言的《红高粱》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剧本和小说,虽然是不同的文学样式,但都在探求人的精神自立,人要懂得自己为什么要或为了什么而活,这是一个命题很深的主题。虽然不是那么容易,但需要一个一个、一代一代的人呼吁,才会有整个中华民族的崛起。这首先必须让民众意识到“地狱”的存在,意识到自己生存的困境。玉春、莲生无疑是民众阶层精神独立的范本,虽然是普通的故事,但他们为社会提供了生动的事例,虽然结局是悲惨和无奈的,但会让更多的老百姓觉醒。剧情的发展对社会的描述,是以人物刻画为媒介的。魏莲生和玉春是牵动整个剧情的关键人物,但因为二者身份特殊,就暗含了这份感情的不易和后期的波折。因为是戏曲演员,魏莲生的处境与地位是尴尬的,他的名伶身份决定了他生存的双重性和人格的复杂性。他一方面对生活贫苦的人们怀有深深的同情和怜悯之心,或是对出身的共鸣让他不忍心,另一方面对践踏穷苦百姓生活、欺压贫苦大众的富人乡绅又有着极强的精神依赖,因为没有他们的捧场,就不会有梨园戏和他现在的地位。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之流,平日就靠压榨老百姓的血汗而让自己享受赋予的生活。魏莲生的这种思想的负载型,是旧社会中国人身上所普遍具有的奴性。这便导致魏莲生人格上的复杂和矛盾。在这种矛盾和痛苦、荣耀和享乐不断交织的过程中,魏莲生不断迷失和麻木,即便他在帮助底层民众后能得到一些廉价的颂辞,但这种虚荣的满足只是短暂的。这时,另一个主角——女主人公玉春出场了。玉春虽然出身青楼,迫不得已成了官僚的四姨太,但她是非常清醒,很有想法的女性,代表着新一代的希望,她在剧中担当的是启蒙者的角色。正是她不断提醒社会的黑暗,对人的折磨和压榨的残酷现实,才使魏莲生从无法改变的现状中清醒过来,从而希望在狭小的空间内通过自己的努力追求精神上的自由。
通过对以上剧中人物角色的刻画,可以剖析出《风雪夜归人》主题的另一个侧面:对官场腐败贪污内幕的揭露,对每个人生存境遇的刻画。正因为每个人都生活困难,才会为一己私利而损害整个国家的利益,但真正的根源在哪儿?苏弘基、徐辅成当时国民党统治下无数个腐败官僚之中的代表而已,作者要通过他们的丑恶嘴脸、寄生虫一般的生活现状展示整个社会风雪交加、霜寒露重。与此相似的是,莲生的悲苦人生和命运悲剧也是当时整个中国普通人物一生命运的缩影。因此,莲生与苏弘基的矛盾对立,已经不仅是个人之间的矛盾,而且是社会大众的矛盾,更是整个中国的矛盾根源。
吴祖光在《风雪夜归人》剧本中还描绘了当时社会的黑暗性、复杂性,但在苦闷的黑暗之中,作者希望点亮希望之光。虽然主人公魏莲生最终死在风雪之夜的饥寒之中,但他在精神上不是痛苦的,他在死之前按照自己的思想和意志做出了最后的行动,以兑现当初美好的承诺。按作者要表达的意图,他的个人启蒙程序已经终结。从他的人生历程中可看出对人性的觉醒、对生命的觉悟、对社会的反抗等丝丝亮光。莲生已经在精神上得到真正的归宿,和那些仍然颓废沉睡的中国民众相比,他比世间行尸走肉似的芸芸众生要有价值得多。然而,觉醒反抗的道路是极其漫长的,但正是因为有了精神食粮,千千万万的中国民众在一个一个觉醒。正如鲁迅先生的弃医从文,是因为他意识到,仅医好身体上的病痛是不行的,医好精神上的病痛才是民族和国家发展之道。正如现今热播的电视剧 《红高粱》,是对人性的呼唤,对小家和国家的剖析,宣传中国人民团结一致抵抗外敌等思想,具有启蒙色彩。这个剧本对年轻一代的影响已经深入骨髓,对人性和灵魂的呼唤更值得我们学习。
[1]盛邦和.“五四”前后中国文化反思思潮再析[J].东南学术,2013(02).
[2]滇人.编导演谈《风雪夜归人》[J].中国电视戏曲,199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