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亚平
1964年出生,西安市长安区人,现供职于西安日报社。1984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迄今已在国内数十家报刊发表散文、小说100余万字,作品散见于《散文》《美文》《延河》《散文选刊》《读者》《当代小说》《红豆》《安徽文学》《人民日报》诸刊,并入选20余种选集,曾获“中国报人散文奖”等10多项奖。已出版散文集《爱的四季》《静对落花》《岁月深处》《谁识无弦琴》《时光背影》和长篇纪实文学《鹰眼》。
小峪记
在长安的山水中,小峪算是我最熟悉的一条山沟了。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少年时代,长安修建小峪水库,我曾在此地劳动过几次外,再就是妻子老家清水头村在小峪口附近,每年去妻子家,辄得以常往。如以所去的次数计,我去小峪,当在四五十次左右吧。故小峪于我,已如老友,早已莫逆于心了。
出西安市,往东南行走三十多公里,途经杜曲、兴教寺、王莽村、清水头、郑家坡,即进入小峪。据清人毛凤枝《南山峪口考》记,小峪初名小义谷,盖峪中昔年有一孝义亭也。后乡人口口相传,谬“义”为“峪”,今则称为小峪矣。小峪东还有一条山沟称为大峪,旧时称为大义谷,其得名来历,亦和小峪相类。小峪中多水,水出而为小峪河,下流途经我们村(稻地江村),最后入渭河。少时,我常在小峪河边玩耍,在河中戏水。那时,河水清澈,水中多鱼虾;河滩多白石,多沙滩,夏秋时节,天气和暖,漫步小峪河畔,蝉声盈耳,水流潺潺,树林荫翳,鸟鸣其间,天蓝云白,简直让人流连忘返。不过,这些都是已往的旧事了。近三十年来,由于人类的贪欲,小峪河已和全国各地的大多数河流一样,惨遭毒手。如今的小峪河下游,由于乡人多年的挖沙采石,早已是河水浑浊,鱼虾死尽。继之而起的是一河滩荒草。唯一堪慰者,小峪河入山部分,河水依然清泠,林草依然丰茂,沙石依然洁白,自然于此,还保留着它原来的面目。此亦算为杜甫诗“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作一注脚吧。
小峪很深,过去曾是通往陕南柞水县的一处要道,20世纪80年代前,还多有旅人行走。近年来,因西汉高速开通,这条古道,方被废弃。据附近乡人言,秦岭分水岭上,前几年还住有人家,供应南来北往的旅人食宿,今则已迁往他处。岭上仅留破房数间,及一座老庙的遗址,齐腰高的荒草,已封死了道路。我到小峪去,多是为了远足和游赏,一般走到小峪河村,就归去了。至于大金坪、小金坪,距小峪河村还有三四十里地,我从未去过,就遑论秦岭顶上了,那里几乎离峪口有六十多里地呢。入峪,初为小峪水库,但见一泓凝然的绿,在山谷中蜿蜒。风起处,吹起涟漪无数。两边则是青翠的山,高耸了,直插入黛色的天空。一条丈余宽的简易公路,就缘了水库的西岸,在半山腰穿行。路就像一条带子,紧紧地缠在了山腰上。行进在路上,下临一潭绿水,上顶一片蓝天,吹着山间的清风,呼吸着山中的空气,心情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若再有二三朋友相伴,边走边谈,那不啻是在享清福了。复前行,约三四里地,则见一村落,人家如星,散落于河道两侧,或逐水而居,或倚岩而住,百十户人家的样子,此即小峪河村。村人质朴,见人一笑,一句“来了!”,再无多余的话,便自忙自己的事去了,一任来人在峪中游走、赏玩。我曾多次去过小峪河,每次去,均满怀了无限欣悦。今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应村民寿生之约,我和国画家王归光、李新平兄还去小峪河吃了一次鳟鱼呢。寿生曾当过村长,头脑活泛,待人实诚,在峪中开了一家鳟鱼馆,养殖、售卖鳟鱼,生意很好。归光、新平二兄经常到秦岭山中写生,遂和其相熟。据归光兄讲,他每次随先生赵振川进小峪,吃住全在寿生家。那次我们去,吃了烤鳟鱼,也喝了不少的苞谷酒,归去时,已是月悬半山,虫鸣四野了。
我去小峪,还有一个原因,这就是我的两位中学同学田康群、山信居于此。我已三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们,我每次去,常希望见他们一面,但次次失望。据村人言,田康群现在广西一家电视台工作,山信则在山外一所小学当老师,二人一年中很少回家。但我还是很想念他们,我至今还能回忆起田康群那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和锦绣文章,亦能忆起山信右耳垂上那颗奇异的痣。也不知他们生活的还好吗?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又到秋天了,小峪山中的满山翠叶,经了秋寒,又该转红了吧?何日抽暇,当再去一趟小峪,究竟那里曾经有我的两位同学生活过,更何况,还有一山的萧萧林木,和满河川诗意的白石呢。
王家沟
画家王归光兄常到王家沟写生,且极力鼓吹那里的风景之美。听得多了,便心向往之。是今年深秋的一个周末吧,家居无事,忽动游思,便约了朋友前往沣峪,思谋一游王家沟。车行半路上,给归光兄打了一个电话,不想,他恰巧和其先生赵振川陪着北京来的画家在王家沟写生,便径直去了。车入沣峪,沿着斗转蛇行的盘山公路行去,约二十多分钟后,即见路左一沟,一水泠然注入沣河。沟口一农家乐,不大,也就矮趴趴的两间房,门脸上大书:他二婶。我对同行的朋友说到了。因为我曾多次听人说过,王家沟的沟口有一个显著标志,这就是“他二婶”农家乐。便顺了沟,往里走。路是水泥路,不甚阔,约可容一个半车辆通行;路下一水,清冽清浅,流的很自在。沟倒是很开阔,除了两边高峻的山外,还有田地。地里长着玉米、大豆等物。路边野菊花甚多,东一簇西一簇,黄的白的,还有月白色的,煞是好看。沟畔上柿树也很多,这个季节,柿叶几乎褪尽,满树红艳艳的柿子,望去如彤云丹霞,甚为悦目。想起唐人段成式言柿树有七德:“一寿长,二多荫,三无鸟窠,四不生虫,五霜叶红,六嘉实,七落叶肥大。”不觉欣然,并特意在一棵柿树下驻足,多瞅了几眼。再前行,便见路边有了人家,稀稀落落的,大多掩映在树木间。因树叶已半凋,房屋看上去,便异常的清楚。问一户人家,此间是王家沟吗?颔首。遂和王归光联系,答曰在村里佘书记家。就弃了车,循了路,奔佘书记家去。还隔着一条沟,就见一大拨人,在一家人的院子里,面对了南面的山,写写画画的,就猜想,这一定是他们了。走近了,果然。见归光兄正拿了一颗核桃剥食,看我们来了,脸上笑作了一朵花,连忙拿了桌子上已夹破的核桃,往我们手里塞。那熟络劲儿,仿佛是到了他家。他的先生赵振川,则坐在廊檐下,边喝着茶,边看风景,一副悠然的样子。而一条狗便在院中来回地转,也不知道它在寻找什么。还见到了佘书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儿不高,瘦瘦的,显得很精干。瞎聊了一会儿,已到午饭时分,遂吃饭。毕,便四处溜达。
原来这王家沟在山中亦算是一极要紧的所在,它北通塔寺沟,东达九鼎万花山,南抵南山顶。西面呢?则是我们的来路,古沣谷。九鼎万花山以奇峰竞秀称,山间多野花。相传,明万历皇帝的母亲李娘娘,生前曾在此修行,今则为西安的驴友所喜,成为他们一年四季穿越登临的地方。不过那穿越也够辛苦的,从王家沟出发,一路的羊肠小道,到九鼎万花山后,还要继续前行,到黑沟,方能出去,全长40多里,九鼎万花山不过是一个中间歇脚的地方。因时过午后,去九鼎万花山一线太远,便只好舍远求近,几个人去了北面的塔寺沟。塔寺沟周围的风景确实很美,时值深秋,两边山上树木的叶子已开始变黄变红,还不到“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情形,但看上去色彩斑斓、明艳,极为赏心悦目。听不到秋虫的鸣叫声,倒是喜鹊很多,一拨一拨的,忽闪着翅膀,拖着长尾巴,呼啦啦从天空飞过,从这棵树上,飞到那棵树上,欢快地叫着。野芦苇极多,一片一片的,夕阳下,银色的穗儿,随了山风,来回摇曳,曼妙多姿。想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诗句,觉得古人还是蛮会抒情的。今人心灵为外物所障蔽,看到芦苇,是断然写不出这样动人的诗句的。此间柿树更多,且多在路边,简直伸手可及,自然是饱了一下眼福,也饱了一下馋吻。
正行间,突然沟下草丛中一声响,一只野鸡“扑棱棱”冲天飞起,吓了我们一跳。目送野鸡飞到西山树丛中,王归光说:“好看吧!这里的野鸡很多呢。”我说:“是吗?”他说是的,佘书记家房后沟里,原来就有两三个野鸡窝呢。今年春夏时节,他到王家沟里画写生,住到佘书记家,时常能听到野鸡叫,也能见到野鸡飞。可惜,这些野鸡都飞走了,不来佘书记家附近了。我连忙问为啥,他笑着说,佘书记是一个小财迷,野鸡一下蛋,他就赶到野鸡窝边,捡拾了野鸡蛋,卖给山外的游客。时间长了,野鸡发现了,自然就不来了。我说:“这叫靠山吃山。”他显然有些小生气:“靠山吃山,也不能见啥吃啥呀?就这事,我把佘书记已批评了好几次了。连他爱人也说他不对呢。”我一边好笑着归光兄的认真,一边继续沿沟前行。行了一里路的样子,山路变窄,路被乱石所堵。而右边则赫然耸立着几栋别墅,有汹汹的狗声从别墅中传出。我有些疑惑,塔寺沟不是很长吗,怎么才走了这么一点点,就到头了呢?见我满眼疑虑,归光向别墅区一努嘴:“全是这帮人干的。怕上山人多,影响他们清静,因此封了路。听说是城里的一帮势豪之人,有权有钱,亏他们做得出来!”我一边感叹着过去是天下名山僧占尽,今天恐怕是要被此辈占尽了,一边徒然望了塔寺沟的北山顶,遗憾着不能畅游了。
听说此沟的深处还有人隐居,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上下山的,或许另有他径吧。
沣峪
沣峪在长安西南隅,距西安市区约四十公里,其古称沣谷,今则称沣峪矣。峪中有流水,名曰沣河。据《水经注》云:“沣水,出南山沣谷,北流至长安区西北堰头元村周文王庙,西合于渭。”沣峪因距离我的家乡王莽较远,有四十多里路吧,因而,我少年时代,并没有游历过。进沣峪,则是我青壮年以后的事了,但有关其险峻、幽美,以及诸多传说,我却是耳闻已久的。
我第一次去沣峪,当在2004年夏季前后吧,当时,新开张不久的沣峪庄园,邀请了几个作家,给他们那里写点宣传文字,很荣幸,我也被邀请去了。同去的还有作家徐剑铭、周矢、张敏和刘小荣诸君。我们在庄园里吃住了两天,自然也游览了里面的景观,处女湫、大龙湫、情人谷什么的,我一下子被里面清幽的景色给吸引住了。清冷的溪水,青翠的峰峦,繁茂的植物,啁啾的鸟鸣,还有清新的空气,满天的白云……我的心瞬间飞向了远方,就连呼吸也比在城里顺畅多了。事后,我写了一篇小文《误入情人谷》,后来在一家报纸上发了。自此,我喜欢上了沣峪,并不断地往返其间了。
沣峪内的景色确实优美无比,如若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我以为幽绝二字,庶可当之。峪中山大沟深,道路险峻,昔年也是通往陕南、蜀地的交通孔道。近十年来,我曾沿着这条古道去过石泉、安康,去过柞水、镇安,并多次在秦岭梁南面的广货街吃过饭。广货街和沣峪也就一道山梁相隔,往昔曾是关中和陕南间的一处货物集散地,今属于宁陕县,从其鳞次栉比的街铺上,仍可现出当年商贸繁盛的影子。沣峪内多沟道,每一条沟道中的景色均有可观处,譬如,从秦岭梁往西的光秃山,再譬如大佛沟、鸡窝子、塔寺沟、皇甫峪等,都是一些很有趣味的地方,有的以巨石胜,有的以高山草甸胜,有的以流水胜,有的以山势崔嵬胜,还有的以宗教遗迹胜。无论春夏秋冬,亦无论晨昏,只要到沣峪里去,均会让人欣悦。
我曾于一年大雪天深入沣峪,至今忆及,还觉得激动。那还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吧。那时,西汉高速还没有修建,入川和到陕南去的车辆,大多选择沣峪这条古道。但这条道路又异常的险峻,车多路险,因之,沣峪古道上常常发生交通事故,最惨的一次,是陕南的一辆大客车,为躲避迎面而来的一辆警车,结果翻进沟里,直接造成二十多人死亡。为了保障这条道路的畅通,也为了降低交通事故,西安市公安局长安分局交警大队专门在此设立了秦岭中队,以便对这条道路进行有效的管理。秦岭中队的首任和二任中队长陈建忠、乔明友,都因工作繁重,一在工作中出车祸,一累倒在工作岗位上,俩人都因公殉职。其中,因参与对乔明友的采访报道,我和秦岭中队的继任中队长刘亚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刘亚民是一位勤勤恳恳的老民警,工作能力强,待人好,尤其待山里群众和过往司机好,他接手秦岭中队当年的夏天,沣峪里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山洪灾害,无情的洪水在夜间冲毁了沣峪古道,也冲毁了许多百姓的房屋。为了保护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刘亚民带领民警,边疏导群众,边连夜冒雨翻山越岭,徒步出山,把沣峪遭灾的信息报告给政府部门,为政府部门抢险救灾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事后,他因此荣立公安部个人一等功,而他所带领的队伍也成了英雄集体,受到了嘉奖。为此,我曾写了一篇通讯,对他们的事迹进行了报道。报道结束了,但情谊却结下了。此后,我便成了秦岭中队的常客。那年冬天去秦岭,就是刘亚民下山办事时,我坐他的车进沣峪的。没想到,山外下小雪,山内却下起了鹅毛大雪,不到一个时辰,山川、道路、草木为之一白,尤其是道路上,积雪可达到三四寸厚,来往车辆,都需挂上车链,才能小心翼翼地通行。我来到队部所在地鸡窝子,在队部坐了坐,即随刘亚民上山疏导交通。沿途,不断看见有车横在路上,路面太滑,车轮空转,就是前进不了。每见此,刘亚民即会带领民警,用铁锨铲起预先带来的沙子,垫到车轮下,帮助司机把车开走。这样,一路迤逦行去,到了黄昏,方赶到秦岭梁上。这里由于地势高,风更猛,雪更大,我穿着皮夹克,还冷得浑身发抖。当然了,被困的车辆也更多。见状,刘亚民边指挥疏导交通,边和宁陕、长安两地协商,暂时关闭沣峪古道。就这样,我们回到秦岭中队队部时,已是凌晨两点多,而十多个小时过去,我们水米还没沾呢。山中民警的辛劳,也让我算是领教了一番。
沣峪内多寺庙,里面住着一些遁世的僧人。我曾数次去过距沣峪口二三里地的净业寺,因喜欢那里的清幽,最后竟然和庙里的一位僧人成了朋友。我曾在他的僧舍里喝过茶,还曾在寺西北的茶寮里喝过茶。在茶寮里喝茶时,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茶寮建在悬崖边上,下临深谷,草顶木屋架,四面通透,不着一物。我们坐在寮中,面对了满目的青山,沐着山间清风,边啜茗边谈,心中觉出一种无以名状的愉悦。我暗忖,其实修行也可得快乐,怪道有很多人放弃了俗世的繁华,甘愿躲进深山老林,与草木鸟兽为伍呢!
去年秋天,一日,随国画家赵振川先生入沣峪,进王家沟。沟中景色自不待说,满树柿子通红,满山林木苍翠,而苍翠中又时不时地显露出一处处红叶,使山林变得更加的美艳。山溪在流,山喜鹊在喳喳地叫,人家掩映在绿树间……此情此景,让人感到是行走在画图中。画家们自是画了很多的画,我则是美美地饱了一次眼福。休息时,王家沟的老佘告诉我们,从王家沟往北行,便是塔寺沟,由沟中登上山顶,便可遇到七个修行的人。这七个人都是宝鸡市某企业的退休职工,因志趣相投,故相约结庐于此,自耕自种,自炊自食,已有多年。闻此,不觉心向往之。我想,他们一定是心慕隐士生活一类的人物了。归途,见皓月满天,顿觉连心中也澄明了许多。
土门峪的桃花
土门峪是一个村庄名,也是一个峪口名。其在终南山下环山路南,距太乙宫很近,约有四里路的样子。土门峪虽也算一个峪口,但和南山北坡的所有峪口均不同。其他峪口,和秦岭相连,多为山石结构,且深入山中,故谷中多清流,谷畔岩石巍巍,草丰林长。此峪则纯由黄土组成,峪口东西,均为高耸的黄土岭,岭高多在四五丈。峪中亦不见流水,这大约是和秦岭相距较远的缘故吧。
土门峪和我的家乡稻地江村离的不远,约有五里路。从我们村庄出发,沿着机耕路南行,涉过清浅的小峪河,过柳林村,再穿过环山公路就到了。两个村庄虽相距甚近,但四十岁以前,我却从没有去过土门峪。尽管年少时,因舅爷家在吴家沟(吴家沟和土门峪是邻村,只隔着一条蛟峪河和一道高岭),我随奶奶到舅爷家做客,有无数次的机会去土门峪,可终于没有成行。我虽没有去过土门峪,对土门峪却并不陌生,原因么?土门峪村的西岭上,高高地耸立着一座二龙塔,小时候,我站在村头,曾无数次的翘望过它,也无数次的听村庄中的大人们叙说过有关它的传说。相传,很久以前,有两条恶龙,经常在土门峪西岭上缠斗不休,搅得临近村庄的百姓不得安生。村民忍受不了,遂焚香祷告,向上天祈求保佑,不想惊动了玉帝,玉帝震怒,便令天神降下一塔,将二龙压于塔下。从此,二龙塔周围,风调雨顺,百姓安乐。而附近百姓,也便将此塔唤作二龙塔。因了这优美的传说,我也得知了土门峪这个地名,且知道那条山谷里,藏着一个村庄。自然,也极想去土门峪转转,探究一下那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二龙塔。
是三年前的一个春日吧,待在西安城里的我,见环城公园里春光大好,忽发游春之兴,想去南山下逛逛。去哪里呢?蛟峪山。遂约了一个朋友,直接打车,赶到环山公路,弃车,顺了吴家沟前的小路,登上蛟峪山。蛟峪山也是一座土山,人家顺了山脚,一直住到半山腰上。村庄很安静,村舍多掩映在翠柳桃花间,望去美丽极了。路边,有安详的鸡在啄食;有狗在游走,见了人,“汪汪”两声,发现无人理睬,便无趣地走开。我们顺了街道,一直登上山顶。山顶很开阔,实在的,更近乎于塬。上面建有一寺,名天池寺。天池寺为一隋朝所建寺院,唐时为皇家寺院,据史料记载,唐太宗李世民曾多次驻跸该寺。从其得名看,寺中当年应该有一片大水,但今已无有。寺院很破败,有一隋塔,有三间大殿,有二三僧人,除此,别无长物,已看不出有昔年皇家寺院的气象。随便看了看,觉得趣味无多,遂步出寺院,北翘樊川,不意,便见到了近在咫尺的二龙塔,如一位历尽沧桑的老人,静静地蹲踞于脚下不远处的岭上。岭下是如带的蛟峪河,岭前则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麦田,绿汪汪的,铺满了西岭。天气薄阴,有阳光透出,亦有乌云在天空翻卷。春天的天空,总是阴晴无定。
“我们去二龙塔吧!”我对朋友说。
“哪里好玩吗?”
“说不上,也是一处古迹吧。”
朋友颔首。我们便顺了脚下的村庄,溜溜达达地下了山,并沿着田间小道,向二龙塔进发。路边麦苗鲜绿,油菜花金黄,还有一些桃花,也很灿烂地开着。田野中,有无数的蜂蝶在采蜜、蹁跹。春天的气息浓烈似酒。眼看再有一箭之地,就到二龙塔了。忽然,天空阴云密布,雷电大作,有铜钱大的雨滴砸下。我慌忙拉了朋友,一路趔趄着,向土门峪村中奔去。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待在岭上,极易受到雷电的袭击,是最危险的。也是在很早以前吧,一个夏夜,雷电交加,二龙塔惨遭雷劈,其顶为巨雷所掀掉,抛至岭下一里外的蛟峪河里。此事,附近乡人多有知者。我因自小生于斯长于斯,对此故事,早已熟知。故遇此天气,心中着惊。不想,方奔到半坡,天气却遽然转晴,原来是过云雨。喘息未定,但见坡上,一片片的桃花,经过雨水的洗涤,灿烂如云霞。我问朋友还去二龙塔吗?朋友说,算了吧,就看看桃花吧。便相随了,在桃花丛中乱窜。雨后的桃花,如美人镜面新开,那份娇艳,让人简直目不敢视。勉强视之,则呼吸紧迫。西安附近,我曾于北郊的六村堡看过桃花,亦曾在长安的桃溪堡看过桃花,前者因桃园面积广袤胜,后者因有唐人崔护人面桃花的故事胜,两处皆为观赏桃花的胜地。但我以为,二地的桃花,均没有土门峪的桃花浓艳、清丽,是因了天雨的原因呢,还是土厚的原因,我说不清。反正,我觉得土门峪的桃花很好,很有味道,真的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看够了桃花,出土门峪,行至环山公路上,在汤坊庙村等车。远远地看见一戴着眼镜的老者,在蛟峪河边的草地上放羊,甚觉眼熟,走近一看,原来是毋东汉先生。东汉先生一生清正自守,甘于清贫,唯以教书育人、读书著述为乐。其所教学生,遍布乡梓,而所著《育圃语言》《作文刍议》等书,更是惠人多矣。今年过六旬,退休乡居,过着一种隐士式的生活。交谈,其告知我,二龙塔并非佛塔,而是一座风水塔,让我又长了不少知识。归思,此次远足,虽去土门峪未曾好好看看二龙塔,但却看了一番别样的桃花,也算不虚此行啊!
白石峪
白石峪在子午镇西。子午镇因子午峪而得名。子午峪是一有名的山谷,三国时期,蜀汉大将魏延,一再向诸葛孔明建议,欲以一支奇兵,出子午峪,攻取长安,指的就是这道峪。子午峪系秦岭七十二峪之一,清人毛凤枝撰写的《南山峪口考》中有记。而与之毗邻的白石峪,似乎未算进秦岭七十二峪之内。我家虽世代卜居长安,我也算道地的长安人,但因所居地距白石峪还有三十多里路,故从未去过。壬辰年暮春,适逢单位组织登山活动,我始得一往。不想,一登之下,便一下子喜欢上了此峪。
此峪的好处是未被开发,还保持着原生态风貌,土石路,随处生长的灌木,悦耳的鸟鸣,清新的空气,让人行走其间,心怀大畅。峪中有一股流水,日夜不息,潺湲地流着,清泠,清冽,如琴如歌。它是在赞美山巅的明月呢?还是在赞美山间岁月的悠闲?不得而知,反正它就这么朝朝暮暮地流着,流出一种地老天荒。而山花就在它的两岸烂漫着,白的是山梨花,黄的是野蔷薇,一树一树,一丛一丛,如喷涌的水,如燃烧的火,连整个山谷都给搅动了,连人的心都给震撼了。山花于静默中显示出的力量,让人惊讶。这个季节,山中的树木还在已萌和将萌之间,生出了新叶的树木,其叶如婴儿之拳,鲜嫩、清亮,似乎屈指一弹,就能弹出一包水来。而将萌的树木,枝头已有绿意萦绕,远远望去,如有绿雾飘动。登山是快乐的,何况还是和同事结伴而游,边聊边走,那种欣悦,则更是无以复加了。顺着山间斗转蛇行的小路,约行三四公里地,攀上一道斜坡,面前突然宽阔起来,出现了一个有足球场那么大的坪,但见群山环绕,翠峰如屏如簪,而坪中则有大片山楂林生焉,有十多棵一搂粗的板栗树生焉,还有蒹葭、蒿草之属,随风摇曳。不意此间竟有如此一片天地!正自错愕间,便发现了两座废弃的房屋,泥墙黑瓦,隐匿在树林间,原来此间过去曾住有人家。他们是什么时候迁居这里,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迁离此地,离乱吗?躲避仇家的追杀吗?抑或退耕还林吗?不得而知,反正此地现在已无人居住,已交还明月清风。在蒿草丛中乱走,蓦然发现了半扇石磨,废弃在路边的草丛中,不由又让人发出一声人事兴废的浩叹。归途,听同事老赵讲,此间有一座唐代的寺庙,名为延福寺,系大画家阎立本奉旨所建,后遭战乱荒废,现在原址已重建,庙中现有五六位僧人,其中方丈,还擅长书法。因时间紧,未及看。不过,心中对那些寻求清静,遁迹山林的人,还是充满了敬意。
樊川晚浦
“高秋最爱樊川景,稲穗初红柿叶红。”这是北宋名相寇准《忆樊川》中的两句诗,我很喜欢。一则,这两句诗很美,二则,诗中所咏之地是我的家乡。我自小生活在樊川乡下,一直到十八岁才离开家乡稻地江村,到异地负笈求学,生活工作。不过,这里的异地也不是别的地方,而是西安,离家乡樊川也就三四十里路的样子,故可以时常回家看看。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离开过我的家乡,对家乡樊川的感情就可想而知了。是挚爱?是深爱?是痴爱?随便怎么说,我想都不为过吧。
樊川是指东起大峪,西至韦曲,这一片广袤的川地。其东阔而西狭,长约四十里。它南临终南山,西倚神禾原,东北为少陵原,中间潏水流焉。潏水两岸,出泉无数,茂林修竹,稻溪蔬圃。据典籍载,历史上曾是汉名将樊哙的食邑,故名樊川。但实际上,樊川这一地名,在汉之前的周代就有,并非因了樊哙才称为樊川。
我喜欢樊川的水多。杜曲、韦曲、稻地江村、清水头……单听一下这些充满水意的名字,就知道樊川一带,水资源是多么的丰沛了。终南山中多流水,而流入樊川者,经粗略统计,就有大峪河、小峪河、白道峪河、杨峪河、土门峪河、蛟峪河、太乙河,这些河如甘美的乳汁,滋润着樊川这块膏腴的土地,土地上的物产就异常的丰富了。少年时代,我曾不止一次在这些河流边游走过,每每穿行在河滩上的小树林中,听着蝉鸣鸟叫,看着花开花落,望着河中清冷的流水,嗅着田地里庄稼散发出的馨气,我就会感到无比的幸福。一颗不羁的心,也会随着天空的白云,逸飞到天涯。至于夏日的傍晚,在小峪河里游泳,摸鱼捉蟹;赤脚走在光溜溜的田塍上,摘一枝荷花,在手中把玩;或者,折一柄荷叶倒扣在头上,一任蜻蜓在我们的头顶乱飞,一任荷香浸入心脾,则是再快乐不过的事了。上中学时,我的班主任老师害牙疼,百药罔效。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从村里人那儿得来一个土方,说是把鳝鱼血,在瓦片上焙干,研碎,再配上熬好的绒线花水,冲服,治牙痛有奇效。我约了一个同学,一日夜间,顶着满天的星斗,打着手电筒,到稻田里捉鳝鱼。那时水田多,村里人还很少吃鳝鱼,故稻田里鳝鱼很多。走在田塍上,用手电照照,就会发现鳝鱼溜出了洞,到外面觅食。伸出中指一夹,迅速往鱼篓中一丢,一条鳝鱼就擒获了。也就两个多小时的样子,我们就抓获了一鱼篓鳝鱼,足有三四斤。回家后,我们把这些鳝鱼连夜宰杀了,然后抽出它们肚子里的那一缕凝固的瘀血,又找来一页青瓦,将瓦洗干净,如法炮制。之后,又到村中寻来干枯的绒线花,用纸包好,第二天早上,送给了班主任,并告知了他用法。老师最终服用了没有,我不得而知。但两天后,老师上课时再不咧着嘴吸气了,却是事实。我想,那土方制成的药,大概还是起了作用吧?这一切,也应算是樊川之水所赐吧。
樊川还是一个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地方,历朝历代,有许多文化名流在此居住、生活。唐朝大诗人杜甫、杜牧都曾卜居于此,且都留下了吟咏樊川风物的诗歌,杜甫有名的《秋兴八首》,即作于此。至今,少陵原畔上,还留有杜公祠,那是后人为纪念这位卓越的大诗人而修建的。至于杜牧,干脆就将他的诗文集取名为《樊川集》,可见其对樊川的一往情深。大家耳熟能详的人面桃花的故事,也发生在此地,崔护所游的那个小小的村庄,即在杜曲镇之南一里处,不过今天的名字不叫都城南庄,而叫桃溪堡。桃溪堡少年时代我曾多次去过,村庄背倚少陵原,面向樊川、终南山,村外堡墙巍巍,村内溪流淙淙,确有世外桃源况味。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长安画派的代表人物、著名国画家方济众先生,还曾根据自己在桃溪堡的游历所见,画过一幅国画,此画后来我在画册上见过,画面很美,绿树红花,老瓦旧墙,村庄于静谧中透出一股生气,让人看了,心生喜欢。我大学时的学兄邢小利,也是一位标准的文人,其人面团团有佛像,少欲恬静,能诗能文,尤精于文艺评论,其家也居于樊川,即今之杜曲街办东江坡村。我想,他身上所流出的那一股涓涓文气,也应是樊川这块土地孕育出来的了。
周日无事,和朋友冒着严寒,去樊川远足。车到杜曲镇后,向西一拐,即到了潏河边。弃车沿河边漫步,见田中麦苗鲜碧,河滩长林萧疏,忽然想起了金代文学家赵秉文歌咏夏日傍晚樊川水滨的诗:“几家篱落掩柴扉,尽在浮岚涌翠间。稻垄无边通白水,竹梢缺处补青山。”便猜想,这里夏日的景色一定是更加昳丽的了,远山近树,白水通田,蛙声一片,晚风中飘荡着荷香,而一轮将坠未坠的夕阳,正用最后的余晖,给樊川抹上一缕金色,那简直是一幅让人迷醉的画了。
潏河
潏河发源于终南山,其上游称为大峪河。大峪河、小峪河、太乙河三水在杜曲江坡村交汇,始称为潏河。潏河从终南山东南部发源,横贯整个樊川,流向西北,最后入渭河,系历史上著名的长安八水之一。潏者,水涌貌也。从其起名看,潏河昔年之水,当是相当丰沛的。事实上,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潏河之水还是清澈且丰盈的,因为小时候,我曾在香积寺一带亲见。潏河之水变得浑浊,水量减少,只是近四五十年的事。是天灾?抑或人祸?我想后者的因素当更大一些吧。
我的家乡稻地江村在樊川的腹地,村南为小峪河,村北为大峪河,村西为太乙河,三水把我们村庄包围着,可以说,潏河惠及我们村多矣。且不说膏腴的土地,众多的河汊,丰饶的物产,就是四时美景,也让乡人受用多矣。据元人骆天骧所著《类编长安志》(胜游·潏水)条云:“樊川河至瓜洲村分为二水,一水至下杜城,出原西北流为漕河,至汉长安城西北入渭。一水瓜洲村起梁山堰至申店上神禾原,凿深五六十尺,谓之沉河,至香积寺西合御宿川交河。皆胜游之地。”由此条记载可知,潏河所经之樊川一带,历来都是风景优美的地方。少年时代,受条件所限,我只能在村庄周围活动,故目光所及,仅为潏河上游的景致,具体点讲,就是大、小峪河地区。太乙河,因隔着一个小村庄上红庙,我去的次数也很少。上小学时就不用说了,我至今怀念上中学时的那一段时光。1980年,我初中毕业,考入樊川中学,学校在我们村东,约三四里路的样子。因其建在小峪河边,故我常得以顺着小峪河上学下学。那真是两年美妙的时光呀。清晨,我们吃过早饭,相约上三两个要好的同学,沿着小峪河畔的林间小路,溜溜达达地向学校走去。若在春夏,路边一定有蒲公英开放,有苦苣儿开放,那金灿灿蓝莹莹的样子,人见人怜。还有石子花,状若梅花,红艳艳的,随意地点缀在路边、石头边。露珠积在花瓣上,霞光一照,晶莹闪亮,若珍珠,若翡翠,美艳无比。画眉鸟、斑鸠在林间叫,声音清越。喜鹊、山雀也不甘寂寞,不时嘁嘁喳喳地叫着,从天空飞过。河水哗啦啦地流着,水深处幽做一潭,清浅处则有白石露出水面。水中有鱼儿,在自由地游着。而我们也如鸟儿、鱼儿一样,快活地在路上走着。说我们少年不识愁滋味也好,说我们不知人生艰难也好,反正当时尽管日子清苦,但我们依然是很快乐的。到了学校,上完四节课,中午回家,依旧顺原路说笑着返回。一日两次,乐此不疲。我想,两年下来,连路边的小草、野花,怕也会认识我们了吧?如若是秋冬,则可赏小峪河畔满树的黄叶,可看终南山皑皑的白雪,草枯石瘦,景致则另有一番风味。在小峪河畔行走,可谈天,可嬉戏,亦可温书。尤其是考试时期,学校管得不严,溜出校门,走到河边,或在林间小路上踽踽独行,或找一丛树,半卧半坐在那里,默默诵读,实在是美哉优哉。若读累了,还可以脱掉鞋子,把脚伸进微凉的河水里,一任鱼儿在脚板边游弋,而一颗略带几分惆怅、落寞的心,则带着对未来的憧憬,随了头顶的小鸟,飞向远方。想一想,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潏河,当在六七岁时吧,只不过,当时年龄小,不知道眼前所见的大河就是潏河,更不知道它的上游,就从我们村边流过。我的一个姑姑嫁到郭杜镇东南边的小居安村,每年夏忙和秋收后,奶奶总要去姑姑家,而每次去,总要带上我。那时交通很不方便,我们总是鸡啼时起床,在家中做一顿饭吃了,然后从村庄出发,步行到杜曲,乘坐长途客车,赶到韦曲,之后,再从韦曲出发,步行去姑姑家,沿途有十多里路,要经过三四个村庄。我第一次去姑姑家,是在一个深秋。长安一带,讲究每年娘家人给出嫁的闺女送糕,送糕就是送蒸好的花馍,再配上十个搭头。所谓搭头,无非是十个柿子、苹果、核桃什么的,取十全十美之意。贫寒人家,也有不带搭头的,总之,因家境而定吧。那次将近到中午时分,我们方到了温国堡,且远远地看见了香积寺。再往前走,眼前骤然一亮,哦,一条大河,宽有十多丈,在路边的脚下缓缓地流。而河岸边,则长满了一人多高的瑟瑟的芦苇。我因从小未离开过家乡,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河,一时惊诧极了。我好奇地问奶奶,此河叫啥名字,她也说不清楚。但自此,一条大河便长久地在我童稚的心灵中流淌了。
算起来,我近距离的和潏河接触,当在四年前的春天吧。那年春天,我忽然想去少陵原畔的杜公祠里看梅花。结果兴冲冲地进了杜甫祠堂,才发现自己来晚了,院内那棵明代的梅树,已谢尽了梅花,生出了嫩绿的叶子。我大失所望,只好匆匆浏览一过,步出祠堂。出来后,我望望天空,见时间尚早,又得知此处离申店不远,便对身边的朋友说:“我们去潏河边转转吧!”朋友颔首。俩人便闲聊着去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潏河边。此处的景色确实不错,东临少陵原,西倚神禾原,两原夹峙,河水便在樊川里静静地流。满川的油菜花和绿油油的麦苗,两河岸的绿树,天蓝云白,南望是隐隐的终南山,河边寂无行人,此情此景,几可让人忘忧。我们在河边游玩了三个多小时,才依依不舍的返回。归读志书,方知古人记潏河边樊川景色:“其山水之清,松竹之秀,花芳草绿,云烟披靡,晴楼巍巍,倚空而瞰山,洒然有江湖之趣焉。四时之间,春畦斗碧,夏云堆白,疏木霜秋,渔村雪晚。之游者……不知倦焉。”之不我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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