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实
望着云,想着你,天空飘着毛毛雨。
毛毛雨,湿了泥,毛毛雨,也湿衣。
毛毛雨,晨落起,一直落到深夜里。
——自题
1
又来跟你道晚安了,这次祝你今晚有梦,梦见修士,梦见修女,梦见他们心底的情欲,梦见他们在喝咖啡,杯子里面却是空的,所有的摆设虽是虚构,却又显得那么真实。
这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是啊,已经好多年了,那位强奸幼女的校长还在门前照旧走过,那个女孩还在洗澡,夏天还是那样酷热,热得一动,浑身上下,就会长满无数的痱子。
那是你的梦中情人,你的恐怖的梦中情人,他是那样充满人性,又是那么缺乏人性,梦里血液都凝固了,脑浆却在四处飞溅,溅到壁上变成公式,很难算出几分之几。
算出了又怎么样呢?那已不是你的心事,当你看见他的脸时,你认识了情欲二字。
情欲就是这样扭曲,挤出一滴一滴的麻药。他死了吗?不,不,不,不,那是他在闭目养神。
当他醒来,他会抽烟,他会点燃一根香烟。你问:一定要抽烟吗?他说:一定要熄灭吗?
梦中,心动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变成行动,所有的真实到此为止,所有的虚构也到此为止。
2
啊,低音鼓,低音鼓,这个时代的低音鼓,沉重的,沉重的,敲出重复的颤音,你在颤音中振颤着,想象自己生儿育女,想象自己操持家务,想象自己管理佣人。
可是,你又死不甘心,不甘流俗,不甘平庸——于是,只好自我平衡——于是,你就活在边缘,期盼未来,等待新生。
可是,哪里有新生呢?
性真的能解脱你吗?或许真能解放你?
也许吧,也许吧,也许它真能使你不会成为集体的或者个体的某种幻觉或者错觉的一部分。
可是,你仍被追逐呀,被社会的癔病追逐,被大众的催眠追逐,梦魇般地追逐,追逐。
这些追逐,逼迫着你,逃进巷子,靠着墙壁,面对那个无形的幽灵——那个来自以往岁月——活在你的心里的幽灵。
3
正要出门时,天开始下雨,外面也不亮(刚刚六点三十五分,还是吃碗泡面吧)。
你在老屋的阁楼上,到底想看什么呢?现在是上午九点半,你没带手机,也没带手表,你也没有短信要发。
热得浑身直冒汗,毛毛雨却还在下(现在已经十点了)。
你怎么也找不到喜庆欢呼的那个地方。
千家万户的电视机,还在开得震天响,人人都在关心那个念着稿子面无表情侵占了自己权益的人,关心得都超过自身。
没办法,你就是觉得太热太闷了,脱下的衣服也无法再次穿到身上了。
你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从此不再关心故乡,因为故乡已经在用经济上的不良发展代替原来的生活安静,故乡已经高兴地成了资本的一座工厂(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了)。
雨,终归是下大了,黑得发绿的屋檐下面,水都连成一线了。
电视机里面,喜庆还没完。
4
旋转着,旋转着,一个劲地旋转着,一个圆圈,一个圆柱,紧配合地旋转着,像电扇,像花朵。
什么时候,才能停住?停在你的生命之中,停在我的生命之中,生命也会消逝呀,无论什么样的生命。
当你撞入他人的生活,请不要计较他的过去,也不要扭住他的现在,更不要控制他的将来,将来他也不知道呀,你又怎么能够控制?
请你调节好自己的心情,处理好你自己的白昼,处理好你自己的夜晚,处理好眼下的这个时刻。
四季总是在发生变化,鸟儿总是要展翅起飞,你在他的天空飞着,他在你的天空飞着,飞来飞去,飞去飞来,上升下降,左滑右翔,你希望他飞得更高,他也一样希望你呀,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请快乐吧,请大度吧,快乐了你才变得轻盈,大度了你才自由自在,不要这样自我折磨,也莫如此无谓沉重,翅膀被雨淋湿一样。
你想占有一个人吗?他能被你占有吗?有的人是可能的(可能也没什么意思),有的人则不可能(那就更加痛苦了)。
不要抹杀你的感情,无论什么样的感情,无论是你过去的感情,还是你的现在的感情。
不要让鲜活的自己,成为一个陈腐的概念,成为很多概念的概念。无论什么样的概念,都是苍白无力的。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耳朵听不到的声音,那是你心里的声音。
5
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是一段过去的影子,那是因为你的眼睛,总是回望,总是回望,于是,回望成了可能,成了现实,成了未来。
是啊,你是预言了很多,相信你的2009,相信你的2010,相信你的2011,相信你的2012,相信你的2013,相信很多的五年计划,相信很多,相信很多。
不管你的内心怎样,或者出于什么动机,千山过后都是树林。
至于生命归谁所有,最终还是归于自己。
你真要去修道院吗?修道院在你的心中,就像上帝在你心中。
当你听到别人的故事,你感觉到不同了。
谁也不能控制别人,别人也不能控制你。
人总是在反控制中,度过自己可怜的一生,或者十分伟大的一生,只是可怜和伟大,只有那么一点不同。
倔强的灵魂也需要一个呆在身边的人,怕的是你能看见他却看不见他的心。
任何归顺都不需要,即使面对爱你的人,爱你的人也不需要你的扭曲自己的归顺。
没有时间感到遗憾,你的心情,你的身体,所选择的这个角度,使你无法长吁短叹。
你能看见自己的眼睛,那是因为你看见了那双真正爱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在他的眼里,那么样的亮晶晶。
那里的天空也下雨呀!哪里的天空不下雨?你若爱他就不需要什么树在旁边见证。endprint
你说那是谁的话,正在颤动你的心?
隔着玻璃窗,看了又再看,那真是你爱的人吗?
你可以赏识自己的伤痛,将你自己锁在那间无人知道的屋子里。
天空,谁也走不到头,就是鹰也飞不到头,就是鹏也飞不到头。
没有心情结束忧郁,那是因为你在犹豫,你的回忆能告诉的,只有时间不停流逝。
6
因为存在而存在吗?这句话是你说的。我想说的恰恰相反:因其不在所以存在。
每个女人的心灵深处都有一只独角兽吧,就像每个男人的心底都有那么一位仙女。
当它修长健壮的双翅划开点点星波的时候,它用它那孤独的尖角挑起一颗灿烂的星光。
它的毛是那样洁白,像那白雪一样洁白。它的头是那样鲜红,像那鲜花一样鲜红。还有它的那双眼睛,蓝得很深,像那夜空。
它在注视什么呢?它到底在想什么?它的力量那样神奇,大象雄狮也难匹敌。可是,它又那样柔弱,那样悲怆,那样孤独,孤独得像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女人,欢乐,伤情,生死,缠绵,哪里才是失乐园呢?哪里才有复乐园?失乐,复乐,失乐,复乐,哪里是伊甸园?
伊甸园已永远消失,只存在于人的梦里。
梦里,兽也成了爱兽。梦里,仙女翩翩降临。
谁又能够擒住它呢?谁也不能擒住它的。擒住它的只能是它面对人的困惑迷离。
7
实在而且诡秘吗?可能吧,可能吧。实在是地,诡秘是云,那云终归落到地上。
食色性也,确实,也是——食是每天少不了的,色也是人所喜好的,有了食色就有了性,人也自然成了个人。
读着你说我的文字,我也低头自视内心,我也想着说说自己,眼里却是看见了你——看见你用哲学思考两个简单复杂的问题:什么是诗?何谓为性——就像活人面对生命。
生命,多么普通呀,每天你都面对生命,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河里游的,朋友,亲人,你真定睛看过他们?你若定睛,你的眼睛,顿时也就五彩缤纷,有时候是阳光灿烂,有时候是漫天乌云,有时候是一片泥泞。
这时,你的所有理论,以及手中的那些知识,也就显得捉襟见肘,甚至有点不知所云。
这时,你就好像那个骑着瘦马的堂·吉诃德,挺着那根细细的长矛,冲向风车,似一阵风。
只是那风过去之后,你会觉得孤苦伶仃,你会发现自己身上已无一根布纱可寻。
这时,你若再看自己——若是还能看见那心,那是否是生命本身?
8
你对我说,你对我说,总是那样说了又说。
我问:到底想说什么?或者,到底想要什么?
你说,你也说不清楚,或许,想要放心的地方?
你的心没地方放吗?它正放在你的心里。
活着似乎不是为了把心放在自己心里,而是为了把这颗心放到另一个人心里。
谁能收留谁的心呢?谁会收留谁的心?
我可不敢说,我又试着问:你是想把你的心放到我的心里面吗?让我将它保留吗?
你点点头。
难道你没看错人吗?你怎么就这样肯定?你肯定你没放错吗?
你摇摇头,仍不吭声。
那么,好吧,你放心吧,我只能够这样说了。
我想我能让你放心,当我面对你的眼睛,我看见那瞳孔里面确实跳动着一颗心。
那心真的是你的吗?抑或本来就是我的?它多像我原先那颗喜欢到处流浪的心。
9
好吧,好吧,不说了,再说就是祥林嫂了。
一个人,做什么,自己知道就好了,自己接受就行了。
我现在,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没事也会泪流满面。
回想一辈子,想起某件事,真的可以哭一场呀!
只是不好哭,没有理由哭,没有可说的理由哭,哭也需要理由的。
只有在喝多了时,才能莫名其妙地哭,看着别人莫名的眼光。
泪水在你的眼眶里,就像涨满秋水的河流,不知何时就会决堤,哗的一声,一泻千里,直到流得筋疲力尽。
然后,就是情绪恶劣,一连几天,几个星期。
这真的是我的命吗?这真的是我的命,或者真是你的命。
明白了,接受了,也就不再争什么了。
10
这个世上的所有东西,有什么能留得住呢?
不是被海水冲了去,就是被雨打风吹去,所留下的只有虚幻,好似各种光的闪耀。
当虚幻也转过脸来,你是否能将它看到?它到底是一个男的还是一个女的?
虚幻的眼紧盯着你,你就活在它的眼里,那里全是他人的世界,那个世界,也包含你。
年轻的时候,离开故乡,为了去过自己的生活,现在老了,回望来路,是否看清了生命之路?
很多的感受不可言说,想形容也无法形容,仿佛某种无形的存在正在述说无声的心情。
你感到的只是内心,还有那些久远的回声。
只有接近最后的时刻,你才懂得顺从命运,明白当下就是永恒,活在许多的无奈之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