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骥轶事(短篇小说)

2014-03-14 00:22陈树华
草原 2014年3期
关键词:套马额吉大虎

陈树华

太阳光从蒙古包门上方之窗泄进来,被窗玻璃上的雕花筛成了斑驳的淡黄和灰黑的混合物, 落在了那顺的脸上,那顺还在沉睡着。忽然,他一骨碌爬起来,急忙穿上衣服,到包外去放水……

他边放水边揉着惺忪的睡眼,往宝格达山麓眺望着:一群马奔腾而来,为首的黄色马很特别,他思谋:本浩特谁家也没有这样的纯黄马,莫非是乡亲们经常提起的无主的黄骠马……那这一群肯定是野马群无疑……

那顺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包,从“哈那”上摘下望远镜,钻出包门,站在包前,双手举着望远镜,像位出征的军官在仔细观察着,果然不出所料,跑在前头的那匹“希日格”马,全身均匀一致为米黄色,无一根杂毛,相传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骑的就是这“希日格”马。

这匹奇异的黄骠马从哪儿来的,什么时间来到这里的,谁也说不清。这在地广人稀的牧业地区,亦不足为奇。有的牧民丢了马,着急地找一阵,找不着也就默认倒霉,时间久了,便成了无主马,即所谓的野马。望着这群野马,那顺情不自禁地笑了:莫非我要时来运转了,发财的机遇终于来了。

那顺兴冲冲地从拴马桩上解下枣红马,如同拔地而起的鹰,跃上马背,向那马群奔腾而去……

当那顺靠近野马群时,马蹄嘚嘚汇成巨大的声浪,宛如隆隆的雷声。那顺的白衬衫在风中飘忽,哗哗作响,那顺边追边盯视着黄骠马。这马鼻大口方,两个眼睛像两只铜铃铛,前胸宽阔隆起,长身腰,细高腿,跑起来四蹄生风,两耳直立……那顺夸赞道:“真是一匹骏马——良骥!”

他不由得暗想:弄到头马黄膘马,就等于弄到这一群,美花花的大把钞票就轻而易举地到手了……

黄膘马在前奔腾,枣红马紧紧追随,那顺不失时机猛地举起套马杆,套马长杆被风吹摆着,他用力向前一甩,套杆上的皮绳在空中划出一轮弧线,皮绳圈套住了黄骠马脖颈,黄骠马扑棱着脑袋依然奔驰着,那顺的杆子马仍然紧追不舍,他双手握牢套马杆,立起身子,臀部 离鞍,突然猛地向后一坐,坐于鞍后,桀骜不驯的黄骠马前蹄凌空腾起,咴咴地嘶鸣着,蓦地向前一窜,那顺身体失去平衡而坠落于地……

那顺被黄骠马拖在草地上滑行,那顺紧紧拽住套马杆,黄骠马像被电击一般继续狂奔着,那顺灰心失望地松开了双手,衣服被刮得破烂不堪,肚皮被擦破,往外渗着血,他仰躺在草地上,大口喘着气,望着远去的野马群,长吁短叹……

在那顺的毡房里,那顺与一位膀阔腰圆体壮如牛的青年人在隔桌饮酒,这青年名叫巴拉斯, 外地人,据说没文化,不会签名,只盖章,贩活畜俩人成了朋友,俩人都嗜酒……

那顺:“巴拉斯,你别催我要钱了,昨天那黄骠马差点要了我的命……”

巴拉斯:“要不给马,没马就把定钱给人家退回去!”

那顺蓦地拉开小柜抽屉,拿出一叠百元票扔给巴拉斯,巴拉斯摆手不要。

那顺解释说:“上次贩牲畜,不但没挣钱,反而亏了老本,主要因为掺进去的几匹鼻疽马, 叫老客给挑了出来,老客说啥也不要,妈的,老客怎么认得那么准?”

巴拉斯诡谲地一笑:“我看八成是你同学阿拉坦给捅了底……”酒精烧昏了两人的头脑,酒下肚,胆上头,那顺把酒杯往桌上一蹾,“他妈的,阿拉坦别自作聪明,在无水草原——毛乌素打机井,骡子的X——废了 ,白花几万元,活该!听说这鳖孙还要再打……”

巴拉斯斟上酒说:“你真笨,要想方设法套住头马黄骠马,一群马就到手了,定金不用退,老客还得给咱钱,那不……”

那顺说:“漂亮话谁都会说,我也不能要钱不要命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着拿起蒙古刀指划着巴拉斯,吓得巴拉斯连连后退。那顺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舌头僵硬地吼道:“你把钱拿走吧,不够,还有这家底儿,统统拿走,我啥也不要,我要到外面去闯……”

巴拉斯见那顺已喝醉,拿上钱便溜走了。

在那顺的毡房前,一位婀娜多姿梳着两根辫子的蒙古族姑娘,推开包门,见那顺不在,便到附近几家打听那顺去向,都说不知道。于是从拴马桩上解开马,翻身上马无目的地走着。刚出浩特,便与骑着马的阿拉坦相遇,阿拉坦笑着说:“苏利亚,多时未见,更年轻漂亮了。”

两人说笑着都下了马,牵着马边走边谈,苏利亚问:“你最近干啥去了?”

“河边的草场不够用,我在毛乌素雇人打机井,头一眼没出水,第二次打成了。已经把牲畜拨过去一半……我这刚从毛乌素来。”

苏利亚羡慕地说:“咱们几个同学,属你能干,你那片饲料基地多好,贮存的饲草堆积如山 ,还有青贮饲料,怎么还不够用?”

阿拉坦说:“这要看你想不想发展,你要想多养畜,就必须开辟草场,必须有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嘿,苏利亚你这是去哪儿?”阿拉坦忽然问道。苏利亚小嘴一嘟,说:“我在找那顺,刚才去他家,不在,听人说早晨喝完酒走的,不知去哪儿了。我考虑他从小失去双亲,怪可怜的……”

阿拉坦说:“是挺可怜的,走,我帮你去找。他常去哪儿?”

苏利亚说:“他爱钓个鱼,到宝格达山里打过猎……咱到乌兰淖儿去找吧。”

这时阿拉坦已骑上马,手举望远镜,像一位骑兵大首长似的,向乌兰淖儿方向观望:乌兰淖儿像一块不规则的镜子,镶嵌在草原上。在阳光照耀下,明晃晃亮闪闪,水波在荡漾,不时有飞鸟掠过水面……

苏利亚伸手从阿拉坦手中接过望远镜,看了片刻便说:“淖儿这边好像有个人!”苏利亚将望远镜递给阿拉坦,两人鞭马前去。

两人来到那顺跟前,那顺像头死狗似的,四仰八叉地平躺在淖边儿沉睡,头边有一堆发酵物 ,一群苍蝇飞来飞去,鼾声时大时小,他的马在附近低头吃草……

阿拉坦和苏利亚等了半天,等到那顺酒醒,便语重心长地说:“困难是暂时的,你的困难我听苏利亚说了。你先把我家里那三十匹马先付给老客,以后你啥时候有钱啥时候还。不过你得听我的,挣的钱你要搞些自家的基本建设,先把棚圈搭盖好。你家连个普通棚圈都没有,更不用说暖棚啊!一个好的牧民,要往远处看……”endprint

那顺木呆呆地坐着,羞怯地瞥了阿拉坦一眼,“哦,真不愧为同窗学友,帮人帮到底,干嘛借呀,干脆在价格上照顾一下,卖给我得了。”

阿拉坦笑着捣了那顺一拳说:“你小子得寸进尺啊,这样吧,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按市场价减半处理给你……”说着阿拉坦瞅瞅苏利亚,目光表明为了成全他俩……

那顺蓦地站起来,上前与阿拉坦握手,脸上立刻由阴转晴,绽开笑容说:“谢谢,多谢,什么时间赶马?”

“时间随你,明天赶也行!”

那顺高兴地牵来马,说:“明天,一言为定!”三人骑上马背向夕阳返回浩特。

太阳已坠入一片草海,夕阳染红西边天际……

草原的早晨,独有的新鲜空气,令人通体清爽,心旷神怡。就在这时,那顺来到阿拉坦马圈前,阿拉坦打开栏杆,30匹马像一股洪水冲出马圈,那顺乐巅巅赶着马奔向市场交易所……

阿拉坦正蹲着给羊剪羊毛,用剪子快速地在羊身上绕了一圈,羊毛翻卷着而脱下。剪完毛的羊显得瘦小单薄了许多。

这时一位骑士骑着二轮摩托“嘎”地一声停在了阿拉坦身旁,来人摘下头盔才认出是苏利亚 。苏利亚手拿头盔见面就问:“你家的马群呢?”阿拉坦停止剪毛,说:“那顺第二天一早就赶走了。”

苏利亚说:“这么快就赶走了,我考虑你刚缓过来,给他的价太低了,你太亏了。”

阿拉坦剪完一只羊,把羊放开,说:“谁跟谁呀,什么吃亏占便宜的,我……”

苏利亚感慨地说:“当今社会,像你这样的人太少了!”

“你也别夸我,我还不是为了成全你们,攒些钱好办喜事啊!”

苏利亚手指着阿拉坦的大眼睛,往下一划碰在他那笔直的鼻梁上,咯咯地笑弯了腰,说:“你开什么国际玩笑,那顺这个人哪,你也不是不知道,告诉你吧,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一情景被站在屋中的额吉透过窗玻璃看得一清二楚,额吉幸福而安祥地笑了。这时一中年男人来找阿拉坦,洽谈羊毛收购事宜。苏利亚骑上摩托,与阿拉坦挥手告别。

在红格尔苏木市场交易所大院里一角,那顺与一马贩子在交谈……

马贩子说:“你答应的,还有一件事没兑现,就是那黄骠马……”

那顺恼懊地说:“嘿,别提了,不知是我套马技术不行,还是黄骠马太桀骜,马没套住我还差点玩完!”

马贩子挎包不离身挪到胸前说:“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黄骠马是头马,群马之王,擒贼先擒王,抓马也是一样的理儿……”

那顺答非所问地说:“你答应给我买的汽车呢?”

马贩子说:“你的汽车包在我身上了。你大活人叫尿憋死……”马贩子抬腕看看表说:“时间不短了,我出去转转……”转身欲走,恰与骑摩托的苏利亚相遇,马贩子喃喃道:“这女人真帅!”说着暗暗来个飞吻……

那顺数完钱正往兜中装,“苏利亚,刚到?”苏利亚点头微笑。那顺冲马贩子高喊:“千万别忘了我的汽车!”马贩子转回身扬手:“忘不了!”

苏利亚骑上摩托,那顺牵着马坐在摩托后座上,向那顺家驶去。

近来野马群数量不断增加,据群众反映:黄骠马裹去的马的失主们强烈要求必须抓住头马黄骠马,裹去的其它马才能失而复得。

老牧民达木丁有匹马也被裹进了野马群,达木丁老人扬言要套黄骠马,一见阿拉坦又提及此事,阿拉坦说:“您不用管了,我想办法吧。”

达木丁拍着阿拉坦的肩膀说:“你真是个好小伙,听说你对那顺帮助挺大,你还得劝说那顺 ,牧人嘛,要抓牧业,牧业是咱们的根哪。”

盛夏,金色阳光漫过腾格里草原,亦漫过艾里盖河,斑斑驳驳,如同细细的银链镶嵌在绿色的地毯中。

那顺和苏利亚牵着马来到漫坡上一棵树下乘凉。

苏利亚坐正身子深情地望着那顺:“你趁着有钱,把那马钱早点给阿拉坦。”

“那当然。”说着从西服上衣里兜掏出一叠钱递给苏利亚,“你给他吧,里边多给他八百元!”

“八百元,你真好意思说出口,人家阿拉坦够意思,若直接卖给马贩子,你能挣啥?应该酬谢人家才对。”

那顺得意忘形地说:“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帮谁呀?哼!”

苏利亚往那顺额头戳一指头:“白给你也不会说人家好……”

那顺不以为然,说:“当今市场经济认钱不认人,不宰白不宰,我嫌宰他不狠……”

苏利亚觉得眼前这位男人不是曾经同窗共读的那顺,怎么变成这样……气得苏利亚一时语塞。那顺更加肆无忌惮,又喋喋不休地说:“从阿拉坦这次卖给我马,得一条经验:做买卖与熟人做。以后再贩活畜先买咱浩特的,胆子要大,压价要狠,自然而然就挣钱了……”说着那顺又动手去抱苏利亚,苏利亚杏眼园睁,霍地而起,“啪”地打了那顺一耳光,愤懑地说:

“没想到你是个伪君子,这样市侩,这样私心膨胀……”苏利亚蓦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卑鄙,无耻!”骑上马扬长而去……

那顺顾不得脸颊痛疼,匆匆撵上去,一把拽住苏利亚的马尾央求说:“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呢?”

苏利亚高声吼道:“放开!”说着双腿一磕马肚跑走了……

“苏利亚……你回来,我认错还不行吗……”那顺声嘶力竭的吼喊声,在草原上空回荡……

那顺驾驶新购买的客货两用汽车向苏利亚家驰去,恰好苏利亚挤完了牛奶往家走,见那顺开门下车不理不睬,那顺将奶桶抢过,送进包里,恰好包里无人,那顺挽住苏利亚的一只胳膊往汽车那儿走,他暗忖:女人怕劝,我要劝劝苏利亚……于是他走到汽车旁,打个请进的手势:“请苏小姐上车……”

这时阿拉坦牵着马围着汽车转了一圈,走到那顺的汽车门旁,那顺利落地摇下车门玻璃,望着阿拉坦。阿拉坦凑近那顺说:“闲言少叙,用你的车往旗里给我捎一吨羊毛,咋样?”endprint

“别捎了,就地处理给我吧?”那顺果断地说。

“那可不行,我与旗一家收购站签了合同!”

“你真是大姑娘要饭——死心眼,什么合同不合同,谁给钱多就卖给谁!”

“不讲信誉,一锤子买卖!”

“你的羊毛多少钱一斤?”

阿拉坦焦急地问:“那顺,到底给捎不?”

“这样吧,给个油钱,一千元吧。”苏利亚如坐针毡,又急又气,脸红红地对阿拉坦说:“别听他的,明天一早装车,捎!”

阿拉坦说了句“求人难”便上马离去……苏利亚打开车门望着阿拉坦的背影,心里感到惆怅、愤懑……“嘣”地一声关上车门,怒视着那顺说:“你的良心长到胳肢窝去了?对阿拉坦你这是恩将仇报!”

那顺边戴线手套边说:“今后,你别阿拉坦长,阿拉坦短,少给我提他!”

苏利亚用手拍拍胸脯亦不示弱:“人家待你怎样?你对人家怎样?做人得讲良心。”

那顺一股无名火在心中燃烧,脱口而出:“一个姑娘家,还没过门,就来管我!”苏利亚被那顺的这句话激怒,将那顺给买的上衣脱下甩在方向盘上,开门下车跑走了……

那顺开车追去,苏利亚故意向芨芨草滩跑去,芨芨草滩,汽车开不进去,那顺望着芨芨草滩兴叹……

汽车行驶在自然路上,两边是草高叶茂的一片“塔拉” ,一株株野花,一群群牛、马、骆驼、羊向后掠去……

“草原多美呀!”苏利亚喃喃道。

“草原再美,也没有你美,你是腾格里草原的美人之一。”那顺说着深情地瞥了苏利亚一眼。

苏利亚娇嗔道:“去你的,好好开车吧。”

那顺油腔滑调:“从命,是!”

苏利亚的长睫毛忽闪着说:“你若给阿拉坦的羊毛捎上该多好哇。”

那顺一脸严肃地说:“以后在我面前少提他,我讨厌你嘴上老挂着他……”

汽车一直在行驶着,突然,自然路中断,前方是一条明晃晃的河流,那顺选择路面行进。这时太阳已西斜,行进中的汽车在车前投下了巨大的活动的古怪的阴影……

汽车驶入河中,水声哗哗,汽车突然熄火抛锚,那顺挂上低速档起步,车轮不断地“纺线” ,甩出一串串如金似银的水珠,车轮越陷越深,淤泥咬住了后轿,那顺、 苏利亚在车后推汽车,汽车一动不动……

两人悻悻地走上河岸,踮起脚四下张望着,急切地盼望着有辆汽车来……

阿拉坦让那顺捎羊毛,那顺不给捎。他一气之下,雇个汽车载着羊毛向旗里行进着,路边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手举着帽子不断摇晃,边摇晃帽子边喊:“喂,请停车,帮帮忙吧。”那顺语调低沉,像乞丐在乞讨……

汽车“嘎”地一声停下,开门下车的是阿拉坦,苏利亚高兴得像只小山羊又蹦又跳:“没想到是你……”那顺低头不语,阿拉坦瞅瞅那顺苏利亚满身泥水,当瞥见河中的陷车正是那顺的汽车时,便一切都明白了……

阿拉坦从车尾解下钢丝绳大声喊:“那顺,还站着干啥?给!挂在你车上!”那顺像个乖顺的孩子,拿着钢丝绳一头,往自己车前挂着,阿拉坦指挥司机调头倒车,两头都挂好钢丝绳后,便让司机开车,顺利地拉出陷车……

苏利亚替那顺向阿拉坦致谢。当那顺望见阿拉坦车上的羊毛时,羞愧难当,赧颜满面,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向阿拉坦离去的背影招手致意,那汽车被一座沙丘挡住了视线……

十一

阿拉坦搬进新居三间红砖瓦舍,一天喝完早茶,额吉从东屋走向西屋,额吉唠叨:“怎么今天连被子也没叠就走了……”

阿拉坦背着额吉躲在房后修理套马杆,被额吉发现了,额吉走上前,问:“咱家连根马毛都没了,你还鼓捣它干什么?”

阿拉坦用手拧着皮绳说:“套马呗。”额吉追问:“给谁套马?”阿拉坦手不停地修着套马杆,说:“不给谁套,我套那黄骠马。”

额吉听后不由得一愣,头像大了许多,急忙说:“那马远近闻名,是匹烈性马,你不想活了 ?你怎么打它的主意!”

阿拉坦脾气倔强,主意正,他决定做的事谁也阻挡不住。阿拉坦信心十足地说:“我能降住它!”额吉眼前浮现出阿拉坦牙牙学语……背着书包上学的情景……额吉又说:“你祖上几代单传,你十岁那年死了阿爸,我寡妇失业地把你拉扯大,擦屎抹尿多不容易……”

沉默片刻,额吉央求说:“孩子,听额吉话,你千万别招惹它……”说着弯腰拾起套马杆,扬起套马杆一扔便扔到房上,边扔边叨叨:“我决不准你冒险!不要命了!”

阿拉坦嘻笑着说:“额吉,没事的,你怎么给扔到房顶上,真是的!”阿拉坦趁额吉喂饲弱牛犊时,从房顶取下套马杆,匆忙上马离去。

十二

宝力根浩特东边一毡房里。

那顺不解其意:“你是老母猪叼碗碴——瓷(词)多,有话直说,有屁就放,何必转弯抹角呢。”

巴拉斯对那顺说:“阿拉坦要套黄骠马了!难道你还不知道?”

那顺:“他套,咱们也……”

那顺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即“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惊异得说:“我?上回套它受的伤还未好,还……”

大虎鬼点子多,出主意说:“你怕再套不住,不会雇人套,有钱能使鬼推磨,偌大个草原,就没有好套马的!”

那顺翻着眼睛说:“有是有,远水不解近渴,我雇你,行不行?”

“我?”大虎犹豫地反问。

“我待你不薄吧,朋友之间,就看关键时刻……”那顺的一席话激得大虎一跃而起:“行,套住了给我重奖,套不住给辛苦费。”两人说着击了掌,那顺问:“大虎,何时行动?”大虎转身便走:“现在就去……”

阿拉坦站在井台上往上提水,把水倒进水槽饮马,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俯下身将裤口掖入马靴,那群野马从机井东侧跑过,黄骠马遥遥领先……

这时大虎手持套马杆骑着马赶来,阿拉坦一跃上马手里也拿着套马杆,这时大虎冲向马群,苏利亚也骑马赶来……那顺骑着摩托风驰电挚般地追着大虎,为大虎鼓劲打气……四位青年男女都向往得到黄骠马,一场鏖战即将开始……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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