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妖性看孙悟空

李 帆 （西安外事学院人文学院 710077）

从妖性看孙悟空

李 帆 （西安外事学院人文学院 710077）

分析孙悟空的形象时，不能大而化之的说他是个英雄，应该从他形象的前后差异入手对其进行深入剖析。前期形象中有明显的“妖性”，但却表现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是个体生命的极致状态。前后的不一致正式个人社会化的典型表现。

孙悟空；妖性；个人社会化

在我们的印象中，美猴王孙悟空是这样一个形象：聪明、活泼、忠诚、疾恶如仇，是智慧与勇敢的化身，甚至还代表着善良与正义，是一个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可当我们纵观整部《西游记》就会发现，孙悟空前期的形象不完全是一个英雄，反而弥漫着“妖气”。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忽略这一点。那么应该怎样看待孙悟空形象中的这一矛盾呢？

在《三国演义》中，大多数人都不喜欢曹操，可作为文学形象的曹操却是十分成功和典型的。前期的曹操在朝廷危难之际孤身一人冒着生命危险带着七星宝刀刺杀董卓，这完全是个奋不顾身的青年义士。失败后，在逃跑的路上误杀了吕伯赊全家，然而他却理直气壮地说：“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又表现出无耻的一面，让人厌恶。在曹操身上，我们既看到了美的一面，又看到了丑的一面。这个矛盾的结合体充分表现出人性的复杂、丰富与深邃。所以曹操是《三国演义》中最成功的艺术形象。

可见分析小说中的人物必须从其形象中的矛盾入手，才能看得深邃。正如福建师范大学孙绍振教授指出的那样：“所谓分析就是要把原本统一的对象加以剖析，根本就不应该从统一性出发，而应该从差异性或者矛盾性出发。”对待孙悟空绝不能大而化之地说他是个英雄。他的英雄形象绝不仅仅表现在辅佐唐僧西天取经这一过程中的种种表现上。

孙悟空在学艺的时候，因为卖弄本事而被开除学籍。接下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把自己的学到的一身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闹阎罗殿，闹龙宫，闹天宫，直搅得上至三十六重天宫下至十八层地狱乌烟瘴气。这时的孙悟空，只顾一己价值的实现，哪里顾得上什么规则律条，哪里顾得上要被他连累的芸芸众生。这种做派不是妖又是什么？

此外，孙悟空总是喜欢的是“天下第一”的感觉，在他的思维中，对方必须要承认他的本事。“老孙自少儿做好汉，不晓得拜人，就是见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我也只是唱个诺便罢了。”（第十五回）他为自己的能耐感到自豪。他非常高兴地接受了弼马温这个职位，是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得到了天庭的认可。可当他知道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品、级别低下的小官时，则恼羞成怒，“忽喇的一声，把公案推倒，耳中取出宝贝，晃一晃，碗来粗细，一路解数，直打出御马监，径至南天门。”（第四回）最后还是玉帝妥协，真的封他为“齐天大圣”，这才平息了他的愤怒，这一回，他认为自己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天下第一”了。可当他知道王母娘娘的蟠桃盛并没有邀请自己这个“齐天大圣”时，才猛然醒悟，原来之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他再也不相信玉皇大帝，此后大闹蟠桃盛会，偷仙丹，推到炼丹炉，使得整个天庭乱作一团。

这时候的孙悟空是这样的情绪化、反复无常，任性而且脾气很大，没有任何理性，一点也不能承受委屈，从来不会服从任何秩序。这都有浓烈的草莽英雄的色彩，和《西游记》中的那些死在他棒下的妖又有多少区别呢？

令我们困惑的是为什么“妖性”如此明显的孙悟空却不灵我们讨厌呢？反而冠以“美猴王”的美誉。原因就在于，这种妖性在孙悟空身上表现出了蓬勃旺盛的生命力，自由自在、魅力四射而且无拘无束。这是个体生命的极致形态。

那块仙石吸天地日月之精华而内育仙胞，仙胞出世，却是一只猴子。这只猴子，其实就是我们每人心头都会有的“心猿”，映射了我们潜意识深处的自己。

这只猴子接下来要碰到的就是在自发性的奋斗道路上要解决的一系列问题。跳过水帘洞的小猴子发迹了，被尊为美猴王。这水帘洞，即是我们勘不破的内心，这样的智慧，说到底是勇气。其实堪破之后又能如何？脚下的路又能通往何方？一切都是未知，未知使我们恐惧。而美猴王绝少这样的恐惧。

被驯化了的人们认为生命正是因为短暂才可宝贵，美猴王则浮海学道以求长生。这是对命运的反抗。这一点在美猴王看来，或许恰恰是命运反抗了我们，命运在故意或者痛快说成刻意违背了芸芸众生生的意愿：每个人都必须死。

美猴王选择了唯一可能的否定性解读，获得超能力才是翻盘的根本前提。这一问题的解决仅仅依靠埋头苦干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极高的才气以及极佳的运气。这也是命运。美猴王找到了须菩提，须菩提为它取名为孙悟空，传了七十二般变化及筋斗云等诸多法术。天本有意。禅机本是佛理，出世本出于世。所谓慧心慧眼，并非人尽可修。

被压在五行山下之后，他好像悟出了点什么。为了重获自由，他顺应观音的安排，辅佐唐僧西天取经。这时候的他慢慢变得顺从起来。因为“紧箍咒”让他的一切反抗都成为徒劳。他又被高明的“历经苦难终成正果”的理念来洗脑，最终成就了“斗战胜佛”的英雄业绩。

我不知道最终修成正果的孙悟空回忆这一段足以让读者激动若狂的往事时会怎么想，我也不知道只有当高高举起金箍棒才会被告知棒下的妖原来又是佛们派来的客串演员时孙悟空的心里又是怎么想；但我们知道斗战胜佛终于已经坐在了原来的妖们努力要推翻的宝座上。昔日的刘三已经摇身一变，成为汉高祖。

有些著作认为，孙悟空前后形象的差异，这样《西游记》整部作品前后两个部分不能达到真正的统一。而我却认为，恰恰相反，从前往后，正是孙悟空由妖到佛的转化过程，这种前后的差异。恰好是个人的社会化过程。

“从本质上来说，个人社会化就是个人的社会性的形成、发展和实现的过程”伴随着孙悟空英雄业绩的是他反抗精神的彻底丧失，他被已有的社会秩序给改造了。我们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所有人的悲剧。必须放弃个人自由和个体生命价值的追求，磨平自己的思想来换取社会的承认。

[1]孙绍振.文本分析的七个层次[J].语文建设，2008（3）.

[2]陈成文.个人社会化：一个概念的再探讨[J].云梦学刊，19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