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契赛场外的政治角力

关照

日晚，索契菲斯特奥林匹克体育场里，第22届冬奥会开幕式进入到收官的高潮阶段。按照开幕式方案，伴随着优雅的音乐，空中飘扬的雪绒花会慢慢绽放成奥运五环。创意十分精妙。遗憾的是，右上方的一朵却没有展开。这一小小的意外给了很多人幽默和灵感，一时间恶搞“奥运四环”的创意在网络上层出不穷。不过，也有人将此解读为一个隐喻，也就是一些隐藏在奥运会背后的东西。

政治从未停止“发声”

刚刚卸任的瑞士联邦主席毛雷尔来索契参加冬奥会开幕式，可谓经历了一番波折。2013年12月22日，还在瑞士联邦主席任上的毛雷尔呼吁各国政要不要抵制索契冬奥会时，忍不住发了牢骚。尽管没有明确说出“抵制”二字，但在2014年6月初即将参加在索契举行的八国峰会的西方七国领导人中，美英法德加五国领导人却采取了集体回避的态度。美国总统奥巴马就说：“我从来没去现场看过奥运会，尽管我很愿意，但去索契这事儿很复杂。”加拿大总理办公室发言人则说：“哈珀总理将不会去索契，但绝对不是出于政治原因。”

而在俄罗斯国内，一些反对派人士也掀起了一股抵制索契冬奥会的风潮。2月5日，索契冬奥会开幕前夕，美国纽约举行了一场慈善音乐会，俄罗斯女子朋克乐队“暴动小猫”的两位成员受邀参加，表演嘉宾中还有美国歌星麦当娜。麦当娜在演唱会上鼓动说：“此时此刻，希望全世界的人们和‘暴动小猫反抗那些像普京一样的领导人和组织。他们不尊重人权，充满歧视。”“暴动小猫”，2011年3月成立的俄罗斯女子演唱组合。2012年2月21日，在俄罗斯总统大选前两周，暴动小猫五名成员装扮成车臣恐怖分子的模样，在被称为“俄罗斯信仰象征”的莫斯科基督救世主大教堂高唱政治摇滚歌曲《圣母，赶走普京吧》，被莫斯科警方以流氓罪逮捕，并被判刑。

去年年底，普京签署特赦令，暴动小猫成员提前获释。但出狱后的她们仍然呼吁抵制索契冬奥会。在2月5日的音乐会前，她们还举办了记者招待会。不过根据俄罗斯独立研究机构涅瓦达研究中心的最新调查结果，只有6%的俄罗斯人同情暴动小猫，51%的人对她们没有好感，认为她们冒犯了宗教信仰。

“如果体育不被当作政治异议，或是国内外政治竞争的工具，那么它将有利于促进发展与和平。”2月4日晚，在索契召开奥委会第126次全会后，新任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再次呼吁让体育远离政治。然而索契奥运会所承载的俄罗斯梦想，却恰恰是西方国家不愿意直面的事实。对于普京来说，索契冬奥会是展示俄罗斯力量和梦想的重要平台：“苏联解体后，在高加索地区发生了非常严重的流血事件之后，社会的整体状况让人十分沮丧和悲观，我们需要振作起来，我们需要理解和体验，我们能够实施大规模的项目。”

所有的这一切，让索契变成了外交博弈的舞台。这一切并不意外，法国历史学家乔治·维加雷洛就曾在《从古老的游戏到体育表演：一个神话的诞生》一书中说过：奥运一向是离不开政治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代奥运史也是一部政治介入体育史。

“当欧盟官员呼吁抵制索契冬奥会时，人们不禁要问，难道莫斯科又出兵阿富汗了吗？”俄罗斯政治学家格奥尔基·波弗特的这番话显然有所影射。索契冬奥会是俄罗斯第二次举办奥运会，上一次是1980年的莫斯科夏季奥运会，那一届奥运会就是一届被抵制的奥运会。1980年，美国拳王默罕默德·阿里并不情愿地接受了一个任务：时任总统卡特派他去说服非洲国家一同抵制苏联筹办的莫斯科奥运会。当时已经38岁的阿里不愿意错过四年一届的夏季奥运会，而且他认同苏联对非洲国家寻求独立的支持。

于是，阿里在途中改变主意，主张非洲国家不抵制莫斯科奥运会，这弄得卡特总统非常尴尬，因为在卡特看来，抵制莫斯科奥运会是惩罚苏联入侵阿富汗的最好办法。1979年12月末，苏联入侵阿富汗。卡特发出最后通牒：如果苏军在1980年1月20日前还没从阿富汗撤出，美国将不派代表队参加莫斯科奥运会。苏联对此则不予理睬。随着两个超级大国的公然对峙，第三世界国家也纷纷站队，最终只有81个国家参加1980年奥运会，比8年前的慕尼黑奥运会少了三分之一，这给许多运动员留下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各种力量全方位博弈

一场不见硝烟的冷战在奥运赛场拉开。4年后，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苏联还以颜色，联合17国予以抵制。冷战结束后，大国间的抵制不再发生，但奥运会依然为各国政治表态提供了一个平台。

2012年伦敦奥运会恰逢马岛战争30周年，阿根廷运动员是否会搞破坏成了英国最大的担心。而在开幕式前的朝鲜与哥伦比亚女足比赛上，由于记分牌上的朝鲜国旗被错放成韩国国旗，朝鲜队以罢赛的方式提出强烈抗议。在伦敦奥运会的开幕式上，美俄德日等多国政要一起出现，但据报道称，英国政府此前拒绝了伊朗总统内贾德和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的入境请求。

现代奥运之父顾拜旦曾说：“当你跨入体育的门槛时，就把政治抛在门外了。”奥运会的精神就是追求纯粹的体育精神，但是历史上几乎每一届奥运会都难以摆脱政治的影响。不过自从冷战结束之后，当年美苏那种大国争斗已经不再出现。如此看来，围绕索契冬奥会进行的种种博弈显得不同寻常。

2月4日，两名美国外交官的通话在互联网上曝光，引发一场外交风波。美国助理国务卿纽兰和美国驻乌克兰大使皮亚特就乌克兰问题以及同欧盟的协调交换了意见，其间纽兰甚至爆粗口，对欧盟甚是不满。夹在俄罗斯和欧盟之间的乌克兰最近局势紧张，外界一直怀疑反对派背后有美欧势力支持，而这段录音则直接证实了这种怀疑。更让美国尴尬的是，负责欧洲事务的助理国务卿纽兰竟然在私底下对欧盟如此不敬。

德国率先表态。德国总理默克尔通过发言人表示，纽兰辱骂欧盟的做法令人完全不能接受。一直监听别国的美国反遭暗算，美国将矛头指向了俄罗斯，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普萨基明确表示：“这是俄罗斯间谍干的。”

同样是在2月4日，美国国务院确认了驻俄大使麦克福尔将在索契冬奥会之后辞职的消息。2012年1月，白宫国安会俄罗斯与欧亚高级主任麦克福尔赴俄担任大使，两个月后普京重新当选总统，接下来的两年，俄美关系风波不断。尽管麦克福尔声称只是因为家庭原因辞职，但是《纽约时报》断言，麦克福尔在俄罗斯的日子并不好过。

在索契冬奥会前发生的一系列外交插曲，都是美俄摩擦加剧的回响。冬奥会开幕式上，美轮美奂的俄罗斯之梦向世界展示了俄罗斯的复兴梦想，让西方国家感到纠结的是，索契的光芒也正是全球变化的隐喻。从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到2010年的南非世界杯，从2014年的索契，到2016年的巴西里约热内卢，新兴国家正在不断刷新自己的魅力与形象。

经过一个多世纪的演变发展，如今的奥运会成为混杂了商业和政治的大舞台，索契冬奥会自然也不会例外。不过随着索契比赛的深入，人们还是会将目光集中在赛事的竞技性和观赏性上，而运动员才是体育的真正主角。体育无法让政治走开，但是却可以超越政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