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凤
中国现代文学经历近一个世纪的发展,已形成了自己较为稳定的汉语叙事传统;比较文学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也逐渐获得学科性的独立和全面深入的发展。为了进一步审视中国现代文学与比较文学的发展历程,探讨现代文学和比较文学的发展前景,2013年11月19日,澳门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和南国人文研究中心联合举办“现代文学与比较文学”学术研讨会。来自国内外的30余位学者齐聚澳门,围绕“中国文学的现代性与世界性”的主题展开讨论,就中国文学的现代性、世界性以及中国现当代作家与世界文学的关系等论题给予探究。在本次研讨会上,如何更好地走向世界与怎样保持民族文化传统依然是大家关注和审视的重点;翻译文学作为沟通不同语种的重要方式得到影响研究、文本重生、史学叙述等方面的考察;而现当代作家作品的现代性和世界性也得以全面地确认。
一、全球化视野下对中国文学及
比较文学的认知与审视
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消息传到国内后,在整个社会掀起一阵热潮,由此引起的震动久久不能平静,其影响一度远远超出了文学自身。这种状况的出现既是中国人长久以来诺贝尔情结的一种显现,也是中国真正被世界认可后国人一种自觉的自我认知和自我审视,同时还有以政治经济为支撑的文化自信。正是在这种自信的支撑下,学者们自觉地回顾和审视20世纪以来中国现代文学和比较文学的发展,不仅对现代文学和比较文学的未来发展给予客观的认知和理性的预测;同时,对世界范围内的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与传播过程中的问题勇于审视和反思。
文学理论的视野往往和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水平紧密相关,随着中国在国际上地位的确立,中国的学者对于世界性的问题已颇为敏感并给予关注。清华大学王宁教授注意到“世界主义已经成为当今国际学界的一个前沿理论话题”,然而却“依然很少在中国的文学理论批评界得到深入的讨论”。王宁教授在《世界主义、世界文学与中国文学的世界性》中认为,虽然五四的知识分子先驱为了实现中国文化和文学的现代化,自20世纪20年代掀起了大规模的翻译运动,将西方以及苏俄和日本的文学作品和文化理论思潮引入中国,显示了推动中国文化与世界的接轨的努力和愿望。但是五四时期“全盘西化”的做法致使我们“在不遗余力地译介西方文化和理论思潮及文学作品的同时”,“忘记了向国外推介我们自己的文化和文学”,结果“导致了翻译的单向度效果”,中国文学与世界文学主流接近的同时也丧失了民族特色。基于此,作者认为在今天全球化的时代,当我们大力弘扬中国文化、促使中国文学走向世界时,“我们应该不遗余力地借助英语的‘霸权力量来把中国文化的精髓和中国文学的优秀作品译介到全世界。”在世界主义“公共”话题上,“我们完全可以用中国的具有普世意义的思想文化观点推介到世界上。”王宁认为莫言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就在于“他恰到好处地把中国人所面临的一些基本问题放在一个广阔的世界语境下来探讨,而这也正是世人所共同关心的问题。”显然,政治经济地位的提高,使有担当的中国学者感觉到在世界上发出中国人自己的声音,贡献中国人所特有的经验,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正如王宁教授所言在英语的“霸权”统治下,要中国文学走向世界贡献自己的文学经验时,翻译和传播的问题将随之而来。如果说中国现代文学的世界性更多地源自国外文学思潮及理论的影响,那么当代文学的发展可谓是逐渐获得了一种自足,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更是证明了汉语新文学发展几十年后取得的成果。然而,当代文学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在多大范围内得以接受,或许是中国的作家、研究者乐观地走向世界时应该考虑的问题。中国人民大学程光炜教授以《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的几个问题》为题,对当代文学在海外的传播情况进行审视。程光炜教授通过对以往海外传播研究成果的分析,认为“仍然觉得有一些问题需要深度展开和讨论”,即必须了解“海外传播”的具体历史场域、现场氛围等细部情况,不然“我们的研究可能只会给人观念化的印象,从而影响对中国当代文学在世界文学中的定位的基本判断。”程教授分别从“翻译介绍中国当代文学的汉学家在西方主流学术界的权威性问题”、“当代作家在海外演讲的问题”、“出国参加各种文学活动的问题”以及“异识文学作品在‘海外传播中的增量问题”四个方面提出了超越感性阶段,进行实证性、客观性研究的必要性。他建议要切实地研究海外传播,必须“先建立起丰富详细的资料库,通过对这些资料的取样、分析和整理,逐步将研究的问题推向深入”,以期对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现象的研究,“进入到实质性阶段”。这种对力求客观、全面地掌握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的努力,是学者对本国文化的自我审视和认知,同时也是对中国文学走向世界理想途径的探索。
在走向世界和审视当下的双重视角影响下,比较文学的研究必然成为一个备受瞩目的话题。上海复旦大学杨乃乔教授以《比较诗学的翻译与译者诗学的操控——兼论21世纪后孔子时代的中国知识分子》对比较诗学的发展及中国比较诗学研究现状给予考察,肯定了在后现代语境下,比较文学研究向批评、理论与美学转型的必然性。在“总体文学”的概念下,认为“比较诗学的翻译行为其本身即推动了诗学在语际之间的移动与融合”。在当下这个学术研究在跨界中互为欣赏与互为风骚的时代,比较诗学已成为文学研究领域的主脉。因此,“面对中西学术的相互参证,当代中国知识分子应该获取一种恢宏且健康的学术心态,以推动当下中国学术与国际的接轨”。杨乃乔教授对当下比较诗学现状的理性分析及概括,进一步肯定了比较文学在当下的意义,其对学界的期许正是渴望未来的比较诗学能够健康深入地发展。
对中国现代文学和比较文学的认知和审视,不管是自信地倡导参与到世界文学之中,还是谨慎地考察中国文学走向世界的程度,甚至是对比较文学发展前景比较诗学的论述,都显示了全球化视野下中国学者的一种自信和冷静,是中国文学以实体真正参与到世界文学之中的重要步骤。
二、走向世界与保持民族文化
传统之间的张力与可能
中国现代文学与世界文学的关系,一直是一个既明了又令人困惑的问题。因为中国现代文学本来就是在西方现代性历史驱动下发生并发展起来的,然而上世纪八十年代,对于“五四”的反思却陷入困惑,即过于欧化的汉语新文学是否切断了与传统文学的联系。新时期以来,受拉美等国家文学的影响,一大批作家再次认识到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真理性。于是“走向世界”和“保持传统”成为一种既对立又紧密地胶着在一起的共存状态。在这种共存的状态下,可以看到走向世界和保持民族文化传统之间的张力,同时也能发现两者共存的可能性。
澳门大学讲座教授杨义先生以《庄子的鱼和老子的牙——比较文学的古今、中西参照的方法论》对古今、中西的方法论进行实例的考察和论证。以“庄子的鱼和老子的牙”为引子,并通过分析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说明:“真正独立的理论,不能简单地以外在的直线移植,而应该在借鉴的同时,加深对自身文化和生命的内省”,认为“中国现实社会的‘务实大文本与古代的或外国的理论‘务虚泛文本之间存在着不应抹杀的距离”,而“距离所在,就是现代性思想原创的必要和可能的空间之所在”,由此强调从“‘枯鱼之肆中找来的理论需要重新激活。”这种将研究方法回归到文学本体的做法,是对文学生命的一种护卫,是对当下一些生搬硬套西方理论的善意警醒。和杨义先生的警醒相似,澳门大学访问教授黄维樑先生注意到当下中国学术界可能存在的一种现象:“在西化、全球化的风潮中,不少中华‘后学勇往直前,只取西经;不论西经有理无理,唯西经是尚;即使西经艰深难念,仍爱西经——这是当代中华学术界的‘过度西化现象”。面对这种现象,黄维樑教授认为:“中外古代文论是一幅华美的织锦,其中的中国文论有龙有凤的美丽姿采。20世纪西方文论是织锦上的百花,是gilt lilies,而花有真假,花茎有刺;百花烂漫,春色往往困人恼人,采花者要小心。”这种观点就不仅仅是对保持传统的一种警醒,而是对整个20世纪现代西方文论持一种谨慎的态度,虽然其观点有待商榷,但是其对中西古代文论在现实中的影响和肯定,从某种程度上启示文学传统之不轻易被遗弃和割断的现实。
而正是在文学传统很难被抛弃和彻底割断这一意义上,中山大学郭冰茹教授就对现代性视域中的“叙事传统”给予了细致的考察。正如郭教授看到的,不管“关于‘西方如何催生并影响着中国现代文学”,还是“当代的许多作家也毫不讳言西方文学对其创作的滋养”,“在中国现代文学的生成过程中,或曰在中国文学的现代化进程中,传统叙事资源的影响始终存在。”但是,在现代性视域中,中国现代小说对中国古典小说传统进行的再确认,“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和客观的评价”。郭教授通过分析中国现当代文学的进程,对中国小说传统未受到足够重视的深层原因给予考察,认为“叙事传统被切割处理无疑与内容和形式的关系理论有关”,当叙事传统超越形式和内容的分野,在当代文学中可以获得整体上的意义和再生。这种对传统叙事的爬梳,使以往过于偏重于从“西化”认知中国现当代文学的思路得到纠正,正如作者提到的“如果说我们以前曾经有所偏废,那么现在需要在秩序的变化中保持某种平衡,叙事传统和西方小说一样是能够激活当代文学的重要资源。当汉语的主体性越来越强时,当代文学与叙事传统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近。”
曲靖师范学院张永刚教授深切地感受到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在全球化巨大影响下可能出现的问题,即民族化的写作面临着市场挑剔的筛选,“我们正在为经济目的而传承民族文化,保护与传承的目的正是为了利用它”。一旦这种经济全球化波及民族文学写作,必然“有力消解少数民族文学的历史意识与民族特色,缺少深层内涵,那民族文学逐渐退步是不可避免的。”然而,很多事物都有多面性和多种意义,当我们看到全球化对民族文学带来消极影响的同时,也隐含着有利于民族文学发展的因素,正如“后现代在解构崇高、消解深度、破除‘整体与‘中心、挑战二元对立思维的过程中所产生的多元主义和相对主义思想,正是激发少数族裔文化主动向和个体自觉的有效供给。”关于这一点,北京大学陈晓明教授在提交的会议论文《渐行渐远的汉语文学》中提到:“全球化时代的文化多样化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无疑是极具有开掘的潜力的。实际上,21世纪较有分量的作品,或多或少都打上地域性特征……这是当代中国作家特有的文化资源,这也使21世纪的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学十分不同,有着自己的文化印记。”而当“当代中国文学(这里说的主要是小说)在把自己的语言的、文化和生命存在的独特性表现得更加丰厚时,它也必然在另一条道路上相交,它真正地内在地在世界文学中,它才可能是世界文学的一部分,或许还是21世纪世界文学的魂灵。”
走向世界与保持民族文化传统之间出现张力是一种必然,但世界文学和汉语新文学发展的历史经验则再次确认,在走向世界过程中,保持民族文化传统的必要性及可能性。
三、翻译文学的存在意义和归属的探讨
中国现代文学的发生、发展都和汉语翻译文学紧密相关,正如澳门大学朱寿桐教授和澳门大学博士生杨青泉在《文本的重生:翻译文学与汉语新文学》中提到的,“没有翻译文学的大量实践,没有翻译实践所沉淀的深厚文学功力,没有通过翻译所先‘拿来再创新的文学思维,就不会有成熟的新文学创作”。然而,汉语翻译文学的定位却一直充满争议,其归属究竟是外国文学还是中国文学?随着中国现代文学和比较文学的发展,人们越来越意识到翻译文学存在的独立性,翻译文学不仅受到比较文学研究和翻译文化研究的共同关注,也日益成为中国文学史研究的一个热点,尤其是在中国现代文学走向世界的过程中,翻译更成为考察的重点。上海外国语大学宋炳辉教授从文学的“权属观念”、“中介性”及“不确定因素”的角度,从文学观念层面从逻辑上探讨中国现代翻译文学在文学史中的叙述;朱寿桐和杨青泉从文本的语言角度将其归入“汉语新文学”的组成部分之中。
朱寿桐和杨青泉在论文中分别从“翻译作为传播方式,其结果具有文本重构的意义”、“翻译作为资源凭借,对文本重新编码并予以定型”以及“翻译作为语言创造的途径,变革中国文学的文本”三个方面,对汉语翻译文学作品给予定位,这种从翻译文本的汉语形态认定翻译文学归属的观点,既是对翻译文学经常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中“缺席”的一种不满,更是从语言的角度对翻译文学在汉语新文学发展过程中所承担的意义构建的肯定。正如文中所述:“经过新文学家翻译、介绍的种种努力,翻译文学成为中国新文学重要的文学、文化、思想资源;汉译外国文学有效地开掘了现代汉语表达的丰富性,既极大地强化了现代汉语的表达力度,又拓展了现代汉语的表达方式,并且逐步规范了现代汉语,使得现代白话文脱离日常口语、走出日常白话的阈限,从而进入到书面语的表达体系。”中国现代翻译文学是外国文学中国化进程里的主角,凸显“汉语”的特性,使翻译文学被当作外国文学的错误理念得以纠正,同时也使得翻译文学这一文本存在有了合适的地位与归属,其存在意义得以确切体认。天津师范大学孟昭毅教授以《黎萨尔与20世纪中国文坛》对菲律宾民族独立运动的先驱和领袖,启蒙主义思想家和近代最杰出的文学家何塞·黎萨尔在中国被翻译接受的情况,分析其与20世纪中国文坛的关系。早在1904年黎萨尔的《我的诀别》一诗就被清末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运动的中坚分子戢元丞选入“学堂乐歌”珍籍,后来得到如梁启超、鲁迅、林林、王世昭、李霁野、凌彰等的注意和翻译。黎萨尔那种不迟疑、不彷徨,敢于叫喊复仇和反抗的爱国主义精神为20世纪的中国仁人志士带来反抗的力量和奋斗的精神。南京大学李寄教授通过对鲁迅翻译日本厨川白村《出了象牙之塔》的分析,认识到厨川白村写作的《出了象牙之塔》不禁是鲁迅过敏性思想的源头之一,而且其中的杂文对鲁迅后期的杂文创作及杂文理论的建构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黎萨尔、厨川白村的翻译事例再次呈现了翻译文学在中国现代文学发展过程中发挥的作用及其存在意义。
面对翻译文学未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中赢得应有的地位的状况,宋炳辉教授意识到民族文学史没有给翻译文学一定地位的原因是“不仅需要在一般意义上确认翻译文学的文化归属问题,而且必须进一步解决翻译文学作为一种特殊文类的性质界定:必须在与本土创作文学与外国文学的比照中,区分翻译文学史叙述与在民族文学史中叙述翻译文学之间的不同”,同时意识到“如何在更广泛的世界文学的背景下,进行科际交叉整合,进而反思对文学的认知方式,拓展对文学历史的叙述空间,并激发当下文学与文学创造的可能性”等问题。宋炳辉教授首先对文学权属观念给予反思,认为翻译学科对翻译文学文化归属的理论界定并不完善,翻译文学不能仅从是中国语言的文本、在中国文化与文学空间内生产并对其发挥作用、不属于原语文学等角度认定,而应借助伊文·佐哈尔《多元系统论》中的“动态分层与系统产品”的理论启示,认为“翻译文学可以在跨文化多元系统的视域下,为一种跨语际文化实践及其产品,争得自己虽然有限,然而又是特殊的主体性”地位;同时在思维方式上引入“中介”和“不确定性”的概念,“以便在具体语境的历史变迁与文化交往的空间坐标中,确认翻译文学在世界文学与民族文学语境中的地位及其性质。”因此,中国翻译文学史的描述内涵,“除了基本的译介事件和阐释史实外,就是要发掘上述这种理解、转化和阐释的历史‘痕迹”。宋教授对于翻译文学在文学史视野中叙述方式的探讨,是对翻译文学被叙述问题的提出,为进一步探讨这种叙述的理论资源与具体路径做出有益的探索。
四、全球化视域下中外文学的交流
及存在的问题
全球化的视域中,各国的文化交流日益频繁深入,中外文学的交流在文学文本、理论、批评等多个层面全方位地展开。这种多层面的交流在促进各国相互理解、相互借鉴的同时,也带来了误解,出现直接挪移的生搬硬套等现象。
华东政法大学吴敏副教授通过考察中日韩三国对《春香传》的传播和阐释,发现三国在排演春香、阐释春香获得共同文化圈内的文化相认,在展现各自艺术特色和文化风俗的过程中达到了对话、沟通和交流的目的,进而认证《春香传》已成为东亚文化艺术中取之不尽的艺术资源。《春香传》因此成为“东方文化交流的典范,东方艺术的共同瑰宝”。上海师范大学刘耘华教授对西方理论家安乐哲和于连的思想进行考察,依循他们在比较中西文化之时的方法途径,肯定了两者以平行研究的方法在理解中国文化方面的优越性和独特性,认为安乐哲和于连的研究为怎么用西方的东西解说中国及怎么用中国的东西解说西方做出了有益的探索,为中西方更确切地认知“他者”提供了借鉴意义。
如果说《春香传》的流播证明了东亚文学艺术交流中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和谐状态,首都师范大学文化研究院陶东风教授则看到了交流中存在的误解。陶东风教授以《理解我们自己的“娱乐至死”——一种西方文化理论在中国的被绑架之旅》,考察了中国大陆较为流行的关于中国社会文化全面“娱乐化”的批评,面对大家认可的“中国已然进入了娱乐大爆炸的时代,全民娱乐、娱乐至上已是不争的社会文化现实”的现状,陶教授从尼尔·波兹曼提出“娱乐至死”观点的文化境遇出发,认为将这种观点直接套用到中国是有问题的,是对西方大众文化批判理论的去语境化的机械应用,这种机械的应用不利于对中国问题的深层分析和解决。陶教授深刻地指出,我们的现实是“政府的控制和电视信息的过剩同时并存,而且相互勾结”,和波兹曼《娱乐至死》思考的问题决然不同。由此可以看出,在中西文化交流过程中,很多表面看似相同的文化现象实际上却是对立的,如果对源理论的文化背景没有清晰的认识,必然出现像“娱乐至死”理论一样被绑架的情况。对于这种西方理论被绑架的现象,复旦大学的杨乃乔教授深有同感,他认为“作为汉语译入语的西方理论在汉语学界从来就没有准确地执行过其在源语语境下所达向的理论价值评判”。和中国大陆一些批评家绑架西方理论相似,澳门大学龚刚副教授则在瑞典文学院评述莫言文学作品时的语词偏差中,发现了对莫言文学艺术的套用西方概念的误解。莫言后期作品“《生死疲劳》是对中国的历史和现实重大问题的一种思考……在写作上采用了一种‘东方式超现实主义的写法”,而不是瑞典文学院宣布的“魔幻现实主义融合了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也不是瑞典文学院官网上公布的“幻觉现实主义”。对于这种情况,正如龚刚看到的“瑞典文学院对莫言这位杂取旁搜、恣意‘胡抡的小说家究竟属于哪个文学流派,并无十足把握。”
在比较文学去中心化的开阔视野中,北京语言大学教授张华以《中华民族大文学史观与华文文学》阐述了世界文学的中国话语问题,通过考察中国以往的文学史观,认为应该在大文学史观和比较文学的视域下,绘制多民族多区域地的中国地图。澳门科技大学人文艺术学院张志庆教授以《“文化帝国主义”辨析》,重新认识了后殖民理论,敏锐地感知在文化帝国主义的潮流影响下,民族的、本土的文化精神的丧失。这既是对文化交流过程中文化霸权的一种认知,也是对文化交流理想途径的探索。
同时,还有学者从作家个案考察了文学的现代性及世界性。日本国士馆大学藤田梨那教授通过考察郭沫若诗歌中风景的描写,发现诗人内心世界,以及诗人在文言一致方面的探索,论证了郭沫若新诗创作的历史意义。韩国庆熙大学校大学院金惠媛研究员通过分析韩国电影《建筑学概论》、美国电影《云图》和《悲惨世界》以及香港电影《甜蜜蜜》,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偶然相遇在现代交错叙述中有时候会变为必然的邂逅。台北教育大学孟樊教授剖析台湾现代诗人纪弦,认为纪弦虽然提倡“新现代主义”,但其个人诗作中现代主义诗作并不多,并分别从未来主义、象征主义、意象主义与超现实主义等面向对其诗作进行检验。广西大学韩颖琦教授以文学的现代性为基点,认为在当下研究中已成为显学的“红色经典”研究,存在着“历史现场”有余、“文学现场”不足的问题。中国人民公安大学黄薇教授则从编辑和美学的角度,考察了乌合丛书的现代性与世界性。澳门大学郑宁人对越南的鲁迅研究进行了详细的考察和总结,看到“现代越南研究者也开始用现代性重新认识和把握鲁迅作品在越南的研究”。重庆师范大学教授、澳门大学博士生张中宇论述了汉语新诗的“雅化”及其前景问题。首都师范大学副教授、澳门大学博士生荒林论述了澳门诗人姚风“跨文化对话中的诗歌创作与翻译表达”。
本次研讨会上,既有概念、理论方法的重新认知和探析,又有个案的深入阐释;既有文学现象的概括,又有文学规律的总结;既有中国文学走向世界的乐观精神,亦有全球化影响下的现代化焦虑和应对策略的思考;当然还有专家们在极力推动现代文学和比较文学发展的同时,对发展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生搬硬套现象的警示。可以说与会专家们对现代文学与比较文学的深入探讨,为推动中国文学的现代发展和现代性研究,以及中国文学走向世界和国际接轨提供了相当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