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最后一束微光

2014-03-10 15:04蒋建伟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14年2期
关键词:母狼别克牧民

蒋建伟

“天山血狼”这个小说标题,是我在发排的最后一刻起的。好的标题,如好的人生妙不可言。我相信,王族对于这个作品的标题也很头疼,他一连起了“狼故事”“报恩的母狼”几个标题,都不理想,表达不了牧民和狼的血肉牵扯的那种关系。今天,人类过度的贪婪和索取,一步步缩小了狼类的生存空间,加速了狼类的灭绝。我和作者一样纠结在于:究竟是什么魔力促使牧民达尔汗放弃打狼、全身心地去保护狼?

这,就显现出小说家莫大的灵魂关照了,也就是说,他对于灵魂最深层次、最柔软、最善良一面的歌颂。人性和狼性都一样,都是有血性的。

我重点说说两个牧民、两只狼。

达尔汗是一个拥有大爱、大悲悯的草原汉子。作者设计了达尔汗这样一个人物,将世人的善良、大爱、隐忍、痛苦和自省集中在他身上,也描摹出人类对狼类“爱在扭曲中”的复杂心理。可以说,达尔汗是吃过狼之亏、饱受狼之害的草原牧民:羊群被狼吃了将近一半,连给大儿子娶媳妇都凑不起……但是,在他拦下儿子别克别打狼,救了一只怀孕的母狼的命时,第六感觉告诉他:“人的心如狼的心,狼也要活命!人把狼的口粮吃光了,狼吃什么呢?”接下来,作者制造了一个冲突——“别克被狼咬了”,父亲要替小儿子报仇!达尔汗就计打狼,割下那只母狼的狼头,打算挂在儿子别克的麻扎上,于是遭到了一群狼的集体报复,一只疯狼悄悄蹿上他的马背……我们看到,在作品的几个矛盾冲突里,作者并没有将达尔汗脸谱化,而是刻画了他“隐忍——报复——施爱”的多面性格,也就是说,这个人物的性格是随着事件的进展而变化着的,是个人复杂心理时刻在自我较量、良心战胜邪念的过程,是符合生活中真实的人性的。这样独特的人物,我认为也是当下很多作者所缺失的。

别克是一个让我们记得住的角色,这个人物,刚烈、鲁莽、大胆,颇显可爱之处。一开始,别克对打狼这件事是好奇、向往的,比如别克打狼前做的种种准备工作,别克如何选择放羊地点、如何听风寻狼,大风之夜打狼。然后又被狼群疯狂报复,险些丧命,是什么促使别克对狼的态度发生180度的大转弯呢?我感觉,作者巧妙设置了“母狼救别克一命”这个细节,虽然是侧面描写,但比正面更具有震撼力。令人遗憾的是,小说后半部分没有出现“别克”这个人物,作者把笔墨过多集中在达尔汗身上,致使别克的人物形象略显淡薄。我不妨做这样一个假设:作者在后半部分,可以安排“别克疯掉”,一直隐现着,整个故事是不是更有意味?

然后,是那只报恩的母狼。之所以用“报恩”一词,我想作者突出母狼的用心,在于作者对狼性内心残存的善念的歌吟,以及对中国传统文化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人文解读,几千年来,向善、行善、扬善不仅仅是人和动物的一种本能,而且是今天这个时代所越来越被我们忽视的。小说中,小儿子别克面对那只落单的怀了孕的母狼,举起石头想要砸死它,父亲达尔汗却强力阻拦,他也想打死那只母狼,但恰恰,一刹那的善念促使他坚定了护狼的决心。很显然,作者笔下的母狼是有良心,更是善良的,它要报恩于这对父子。后面的线索就比较清晰了,母狼在生死关头救了别克,也在万般无奈和无助中死在了达尔汗刀下,母狼的死,狼类的悲剧,意味着善良的缺失,也是对人类的良心谴责!

疯狼的出现,我认为是作者的神来之笔。这只疯狼,充满了神秘感、漂浮感和魔幻现实主义色彩,亦庄亦谐,可怜可叹。它处处被人欺辱嘲笑,却浑然不觉,继续云游在草原上。它倒向牧民们一边,孤零零地冲向凶残的狼群,咬死一只同类,又被同类所抛弃,滑稽搞笑。它咬死牧民们的鸡,后被牧民们追杀,却死活不离开属于它的草原,死在了草原,一生充满了宿命感。不难发现,在疯狼身上,当狼类那残忍、狡猾、嗜血、贪婪的野性剥落之后,善良的行为举止隐约可见,多么的珍贵啊。

所以,善为大德,万恶归善。这是人性的原色,也是我们照亮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束微光。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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