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原因诱导的心肌纤维化动物模型的建立

李 萌，吕仕超综述，吴美芳，张军平审校

0 引 言

心肌纤维化(myocardial fibrosis，MF)是指心肌间质中胶原成分过度沉积，各型胶原含量增加、比例失调、空间位置重新排布的一种病理过程［1］。引起MF的原因很多，主要包括压力超负荷、免疫损伤、缺血以及高糖，通常涉及肾素-血管紧张素-醛固酮系统(renin-angiotensin-aldosterone system，RAAS)、胶原生成系统、胶原降解系统、细胞凋亡、炎症反应以及多种心血管活性物质、细胞因子、信号转导通路等多种机制。MF作为多种疾病的共同病理结果，最终都将导致心肌僵硬度增加、心室舒张功能减退、冠状动脉血流储备下降、严重室性心律失常，甚至引起猝死。因此，选择合适的模型是MF研究的首要条件，在MF的病理特征、发病机制、诊断及治疗研究中具有重要的意义。本文就多种MF动物模型的建立方法作一综述，期望为深入研究其发病机制以及探索其防治方法提供参考。

1 压力超负荷诱导的MF模型

压力超负荷诱导的MF模型主要有自发性高血压模型、肾血管性模型、部分缩窄腹主动脉模型、外源性诱导模型。虽然模型种类较多且各具特点，但其MF发生发展的主导机制一致，都是以激活RAAS为主。

1.1 自发性高血压模型 大鼠的自发性高血压属于多基因遗传病。目前最常用的是1963年Okamoto用自发高血压Wistar大鼠培育而成的近交系—京都种自发性高血压大鼠(spontaneously hypertensive rat，SHR)。该品种高血压发生率高，在SHR生长早期，其血管阻力持续增加，血压升高，激活RAAS，导致MF的发生。一般于出生后第5周血压开始升高，并持续上升;第10周高血压形成，收缩压＞160 mmHg(1mmHg=0.133kPa);第13周左右开始出现左心室肥厚;24周后，随年龄增长心室肥厚进行性加重，心肌胶原含量明显增高，发生MF，导致心脏舒缩功能障碍;最终于18～24个月发展为心力衰竭。

SHR模型未经过任何有意识的人工处置，在自然培育的情况下产生高血压及MF，并具有一定的遗传性。其发病特点与人类原发性高血压较相似，且病程后期均可发生严重的心肌损害和心脏重构。该模型避免了人工干预造成的创伤，显著降低了模型死亡率，可作为筛选抗MF药物的理想动物模型［2］。其缺点是饲养条件高，价格较贵，遗传育种复杂，需要一定时间，且易变种或断种，若大量使用尚存在一定困难。此外，SHR缺少典型的MF形成前期阶段，其出生不久即有心脏羟脯氨酸含量增加，而未观察到心肌变性坏死的表现。

1.2 肾血管性模型

1.2.1 两肾一夹模型 两肾一夹模型即大鼠腹腔注射麻醉，剑突下沿腹正中线作手术切口打开腹腔，钝性分离左肾动脉，于动脉中段放置银夹，使其部分狭窄，右侧肾动脉不触及［3-4］。研究显示:术后1周，大鼠左心室心肌出现明显的间质性水肿，成纤维细胞增生;第4周，间质性水肿逐渐消失，伴随间质纤维化的加重，心肌胶原含量可达正常值的2～3倍;第12周，出现继发于散在性小灶状心肌细胞坏死后的修复性纤维化;第32周，修复性纤维化更加明显，心肌胶原含量可高出正常值6倍，占左心室总体积的18%［5-6］。两肾一夹法直接造成肾缺血，激活RAAS，导致肾脏合成、分泌肾素增多，进而增高血液中血管紧张素Ⅱ(angiotensinⅡ，AngⅡ)水平，AngⅡ作用于AngⅡ-1型(AT1)受体可使全身微动脉平滑肌收缩，血压升高;可使静脉收缩，回心血量增加，从而增加心脏的前、后负荷;AngⅡ还可直接作用于心肌，引起心肌丝裂素活化蛋白激酶活性增加，从而导致心肌细胞增生、肥大以及间质纤维化。缩窄肾动脉亦可导致机体免疫功能紊乱，产生抗AT1受体自身抗体，其可与AT1受体特异性结合，产生与AngⅡ相似的受体激动剂样活性，共同参与了MF 的发生［7］。

两肾一夹模型具有复制性强，同一性强等优点，模型成功率可达95%，且与人类高血压、MF病理过程具有可比性，是研究MF发病机制最常用的经典动物模型。但也存在缺点，随观察时间的延长，其血压水平有所下降，甚至恢复到正常水平，血压存在波动［8］。

1.2.2 两肾两夹模型 两肾两夹模型即大鼠腹腔注射麻醉，行腹正中纵行切口，依次钝性分离双侧肾动脉，用内径为0.3mm的环形银夹分别夹住双侧肾动脉起始部，并确定肾动脉置于银夹的环形结构［9］。研究显示:术后4周为MF形成前期，主要病理改变为间质水肿、胶原代谢增加和心肌细胞变性坏死;4～12周为反应性纤维化阶段，主要以间质性纤维化和血管周围纤维化为主;12周后为修复性纤维化阶段，主要表现为心肌细胞坏死和替代性瘢痕的出现，并可有心脏功能的异常。其机制与两肾一夹模型相似，都是以激活RAAS为主，造成肾源性高血压，最终导致MF的发生［10］。

与两肾一夹模型相比，两肾两夹模型具有以下优点:血压峰值高且稳定，随鼠龄增长，血压持续稳步升高，与人类高血压的演变过程基本一致。由于此模型造成双侧肾脏缺血，激活双肾RAAS，因此MF的程度更加严重。存在的缺点:该模型复制成功率为84.2%，低于两肾一夹模型，且后期脑卒中发生率较高，增加了模型的死亡率，不适用于观察时点较长的实验［11-12］。

此外，肾血管性模型还包括一肾一夹模型［13］、肾脏包裹模型，但因其复制成功率较低，血压波动较大，MF病变不典型，而应用较少。

1.3 腹主动脉部分缩窄模型 大鼠腹腔注射麻醉，沿腹正中线打开腹腔，在肾动脉分支上方0.5 cm处，分离出约1 cm长的腹主动脉，用直径为0.7 mm的针头紧贴腹主动脉，平行放置，将两者共同结扎，然后抽出针头，即形成腹主动脉部分缩窄模型［14-15］。研究显示:术后4周大鼠血压明显升高，左心室质量指数显著升高，心肌间质出现大量胶原纤维，心肌组织胶原容积分数和心肌胶原蛋白含量均显著增加;第8周上述各项指标进一步升高，表明MF程度进一步加重［16-17］。腹主动脉缩窄法所致持续性压力后负荷引起心脏血流动力学改变、免疫系统激活及心脏适应性反应，后期激活RAAS，共同导致 MF。转化生长因子-β1(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β1，TGF-β1)在此模型的MF进展中起重要作用，其表达量与纤维化程度密切相关。TGF-β1具有促进心脏成纤维细胞增殖、调节基质金属蛋白酶表达和细胞外基质合成的重要作用，而TGF-β1/Smads通路的激活是诸多致纤维化因素启动的关键。

腹主动脉部分缩窄模型手术创伤较大，且术后发生剧烈的血流动力学变化，因而大鼠术后成活率偏低，仅为63.33%。此外，其血压波动较大，MF病变不典型，模型缺乏稳定性，因此近年来该模型的应用逐步减少［18］。

1.4 外源性诱导模型 外源性诱导模型主要有2种，①外源性给予大鼠AngⅡ:把含有溶于载体的AngⅡ的微量渗透泵植入大鼠皮下，AngⅡ的释放速率为150 ng/(min·kg)，同时在其饮水中加入0.3%KCl，给药第 2 周即出现 MF［19］。②外源给予醛固酮(aldosterone，ALD):先切除大鼠单侧肾，皮下植入含有溶于载体的ALD的微量渗透泵，ALD的释放速率为 0.75 μg/h，饮水中加入 1%NaCl，第 6周出现 MF［20］。

外源性诱导模型复制率较高，近100%，死亡率低，尤其适于研究RAAS中不同环节的作用机制，可用于探讨AngⅡ、ALD与MF发生发展的相关性，是筛选以RAAS作为靶点的抗MF药物的良好模型。但其成本高，应用较少。

2 免疫损伤诱导的MF模型

免疫损伤诱导的MF模型是通过自身抗原激发机体的自身免疫反应，造成心肌炎性损伤，最终发展为MF。主要模型有心肌自身抗原诱导模型和回输激活的自身免疫细胞诱导模型。

2.1 心肌自身抗原诱导模型

2.1.1 心肌肌凝蛋白(cardiac myosin，CM)诱导模型 CM是一种重要的心肌自身抗原。有学者从猪心肌中提取并纯化CM，与等体积完全弗氏佐剂(complete Freund's adjuvant，CFA)混合形成乳浊液，于Lewis大鼠的双侧后肢足垫区多次注射［21-22］，结果显示:初次免疫后第18天呈现急性期表现，主要以心肌炎性细胞浸润为特征;第30天呈现亚急性期表现，炎症逐渐消退;第49天呈现慢性期扩张型心肌病(dilated cardial myopathy，DCM)的表现，出现心肌间质和血管周围广泛的纤维化，常累及左心室心内膜下层［22］。

CM诱导模型成功率高、死亡率低、模型稳定、病变典型，早期以心肌损害和炎性细胞浸润为特征，后期发生MF，其与人类病毒性心肌炎的损伤过程极其相似，是研究心肌炎所致MF的代表模型。其不足之处在于CM的提取制备极其复杂，难度较大，局限了该模型的广泛应用。

2.1.2 CM抗原表位诱导模型 将人工合成的CM分子614～627位多肽，与等体积CFA混合形成乳浊液，于Balb/c小鼠双侧腋下和腹股沟分3次注射［23］，结果显示:初次免疫后第14天，心肌细胞损伤，局部出现炎性细胞浸润;第21天，心肌细胞损伤与炎症浸润更加严重;第60天，炎症基本消退，心肌组织胶原容积分数和心肌胶原蛋白含量均显著升高，呈现出明显的心肌细胞间纤维化和血管周围纤维化［24］。

CM抗原表位诱导模型针对性强，准确定位了CM的作用片段，进一步明确其作用机制，且操作简便，是研究心肌炎导致的MF的良好模型。

2.1.3 心肌C蛋白抗原表位诱导模型 心肌C蛋白是CM结合蛋白的一种，位于CM表面，具有更强诱导心肌炎的作用。将重组C蛋白片段(317～647)与等体积CFA混合形成乳浊液，于Lewis大鼠双侧后肢足垫区单次注射，结果显示:免疫后第2周以急性、弥散性炎症浸润为主;第4周以纤维瘢痕形成为主要病理表现;第6周进入DCM阶段，以心肌细胞间纤维化较为突出，同时累及肌内膜和肌束膜，间质性纤维化可与微小修复性纤维化连接成网状。心内膜出现普遍性或局限性增厚，弹力纤维和胶原蛋白含量增多［25］。

心肌C蛋白抗原表位诱导模型心肌炎症反应剧烈，MF程度严重，免疫后第50天有75%的大鼠死于心力衰竭，剩余存活的100%发展为DCM。因其病死率高，不适用于观察时点较长的实验［26］。

2.2 回输激活的自身免疫细胞诱导模型

2.2.1 回输自身免疫性CD4+T淋巴细胞诱导模型从CM抗原表位诱导的EAM大鼠体内提取出自身免疫性CD4+T淋巴细胞，将其在体外培养后通过尾静脉输入正常的Lewis大鼠体内，结果显示:它可以引发心肌的持续性炎症反应以及心肌细胞的凋亡损伤，6个月后大鼠心肌发生严重纤维化并伴有心室扩张和心肌肥大，其病理表现类似人类DCM的表现［27］。该模型病变程度较轻，诱导MF发生的时间较长，且操作繁琐，因此应用较少。

2.2.2 回输刺激活化的自身树突状细胞诱导模型通过脂多糖和CD40激活物活化树突细胞(dendritic cell，DC)表面的Toll样受体和CD40受体，以激活小鼠DC，然后输入正常Balb/c小鼠体内。载有CM抗原表位多肽并活化后的DC可直接引起大量CD4+T淋巴细胞浸润小鼠心肌，并可在短时期内发生MF的病理改变，最终发展为类似人类的DCM［28］。该模型操作繁琐，影响因素多，因此应用较少。

3 缺血诱导的MF模型

缺血诱导的MF模型是通过造成心肌缺血坏死，激活多种体液因子，间接激活RAAS，最终导致MF的发生。主要模型有冠状动脉结扎模型、药物诱导模型、自发性坏死模型。

3.1 冠状动脉结扎模型 冠状动脉结扎模型即于大鼠第3、4肋间隙钝性分离肌层，打开胸腔，剪开心包，挤出心脏。距离左心耳尖端约2 mm水平，结扎左冠状动脉前降支，根据体表心电图Ⅱ导联R波高尖、ST段抬高判断结扎成功。结果显示:结扎后第4～7天梗死灶周边即有活跃的肌成纤维细胞和成纤维细胞增生;2～3周进入修复性纤维化阶段;第4周形成肉眼可见的瘢痕［29］。该模型能完整模拟心肌梗死后MF的急性期、代偿期，是研究心梗继发MF的最适模型。但其手术创伤大，操作难度高，模型存活率仅为 66.7%［30］。

3.2 药物诱导模型

3.2.1 异丙肾上腺素(isoproterenol，ISP)诱导模型ISP属于儿茶酚胺类物质，参与MF的形成过程，可造成多发性灶状心肌坏死并发展为MF。大鼠皮下注射ISP水溶液，每日1次，每次剂量为1～10mg/kg，连续注射2d，末次注射后48h取出心脏，即可观察到边界清晰的心肌坏死灶。首次注射后第3天病灶内即可出现成纤维细胞增生;第7天病灶内成纤维细胞显著增多，病灶外亦可见增生的成纤维细胞;第3周心肌胶原含量明显增高［31］。其机制为:ISP激活RAAS，血浆 AngⅡ水平明显增加，并进一步刺激TGF-β1 mRNA 表达，诱导 TGF-β1蛋白合成增加，最终促进MF的发生发展。此方法相对无创，动物死亡率低，但与人类心梗继发MF的病理过程有一定差异，故局限了其应用［32］。

3.2.2 垂体后叶加压素诱导模型 垂体后叶加压素具有强烈收缩冠脉血管的作用，大剂量可引起心肌缺血缺氧性坏死，最终发展为MF。但是对于不同的动物个体，加压素造成心肌坏死的病灶范围和数量差异较大，造成的心肌损害不稳定，因而未被广泛应用［33］。

3.3 自发性坏死模型 1965年，在叙利亚金色仓鼠发现一种遗传性坏死性心肌病。患此病的仓鼠于出生后30～60 d，出现心肌细胞变性、钙盐沉着、灶状坏死;60～90 d出现MF;90～150 d出现心室扩张、心肌肥厚，最终发展为充血性心力衰竭。后来人们针对这类心肌病培育出 BIO14.6、BIO50.54、BIO82.62、BIO53.58、UM-X7.1 等品种。自发性坏死性心肌病仓鼠的MF及心室重构，与人类DCM相类似，是较为稳定的MF模型［34］。

4 高糖诱导的MF模型

大鼠经腹腔一次性注射链脲佐菌素(Streptozotocin，STZ)60mg/kg，7d后测定血糖≥16.7 mmol/L 为STZ诱导有效。结果显示:注射STZ后第3个月，心肌胶原含量增多、比例失调、排列紊乱，以心肌细胞间和血管周围纤维化为主，造成心肌僵硬度增加，顺应性下降，心脏舒缩功能障碍。其中Ⅰ型胶原蛋白在心肌细胞的弥漫性、广泛性表达随病程逐渐增多;Ⅲ型胶原蛋白表达先有增加，6个月后表达开始减少，且与TGF-β1的消长成正比［35］。此模型MF的发生发展是由糖、脂及能量代谢紊乱，RAAS激活，炎症反应，细胞外基质增生，钙转运机制异常，心肌细胞的氧自由基清除的异常，心肌细胞凋亡等多因素协调作用导致的。该模型心肌病理改变符合人类糖尿病心肌病特征，且模型稳定，复制成功率为81.4%，可作为研究糖尿病所致心肌病的理想模型［36］。

5 MF模型的评价

建立MF模型后，如何评价该模型尤为重要。我们主要通过以下几个方面观测与评价MF模型:①病理学检查，是评价MF模型的“金指标”，通常采用Masson三联染法［37-38］或饱和苦味酸天狼星红染色法［39-40］，观察MF病理改变;②心功能检测，是评价心肌损伤程度和心脏结构改变的重要方法，通常采用心脏彩超技术检测左心室舒张末内径、左心室收缩末内径、室间隔厚度、左心室后壁厚度、射血分数、室间隔运动幅度等指标，并计算左室短轴缩短率［41］;插管至左心室腔，连接压力换能器，记录左室压力曲线，获得左心室收缩压峰值、左心室舒张末压、等容期内左心室压力最大变化速率等指标［42］。③血清生化指标检测，是评价MF程度的辅助方法，采用ELISA法检测血清Ⅰ型前胶原羧基端肽、Ⅲ型前胶原羧基端肽的含量［43］;用放射免疫分析法检测血清透明质酸、层粘连蛋白的含量［44］。

6 结 语

对不同因素诱导的MF动物模型的研究经历了漫长的过程，与其相伴的是对MF致病诱因和发病机制的进一步认识。但是仍存在一些问题:①不同原因诱导的MF动物模型，其发病机制和病理特征的异同点有待阐明;②在 MF发生发展过程中，RAAS、胶原生成与降解系统以及多种心血管活性物质、细胞因子等处在一个复杂的体系，它们的网络性调节作用有待进一步说明。③MF的模型评价尚未有明确的评价标准，因此模型评价标准尚需优化。④MF作为一种病理改变，可见心脏形态、结构及功能上的变化，而大鼠与MF相关的生物信息学研究尚未见报道。⑤各种模型的长期MF改变尚需进一步观察。⑥有关MF基因敲除模型的研究较少，仍需进一步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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