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悬壶心

闫海超

莫忘悬壶心

闫海超

“悬壶济世，医者仁心”。正是因为肩上担着治病救人的担子，自古以来凡与医药相关的行当，不论是医疗机构，还是制药企业，人们对它所应承担社会责任的期望值，历来要比其他行业额外高出一些。

然而，期望往往并非都能随人所愿，现实生活中有这样一种尴尬越来越屡见不鲜：由于超标排污，医院与药企很容易造成水、土壤的污染，严重的还会引发各种疾病。不“治人”反“致病”，何为“医者”？何为“仁心”？

制药企业同时也制造了污水

2011年6月，全国知名制药企业哈药集团被查出排污严重超标。有关数据显示，当时，哈药总厂相邻区域空气中硫化氢气体超标1150倍，氨气超标20倍；废水排污口氨氮为85.075，高出国家规定35极限值两倍多；排污口COD数值为1180毫克/升，高出国家规定120极限值近10倍，最终导致河水变成墨绿色。大量废渣不是不分地点进行简单焚烧，就是直接倾倒在河边......一时间，“百强企业”被媒体冠之为“排污总厂”。

其实在事件被大范围曝光之前，早在2005年、2007年、2009年和2010年，均爆出过哈药总厂刺鼻气味影响周边居民的消息。哈药集团方面虽屡次称即将解决问题，但居民的投诉却一直未曾间断。

邢台市环保、卫生部门执法人员现场检查医疗机构污水处理情况。

萦绕在居民头上的“哈药怪味”一直不能解决的原因，相关方给出的答案却是：穷，治不起。

然而，就是这同一家企业，在广告投放上的大手笔至今都令市场印象深刻：在业内，以黄金时段广告投放为显著特色的“哈药模式”至今仍是医药营销的典型范例。一时间，哈药六厂的广告轰炸模式使其他企业竞相模仿，医疗保健品领域迅速刮起“哈药模式”。有数据显示，哈药股份在2010年的广告费用可谓惊人，竟达到了5.4亿元，而相比起来当年的环保投入则少的可怜，仅为1960万元。

企业以赢利为最终目的，本无可厚非，但作为一家大型医药企业，除了赚取利润之外，是否更应该主动为社会担负起一份应有的社会责任？或者，最起码也不应该为社会增加额外的负担。

哈药集团造成的环境污染可谓一个典型案例，在带来教训的同时，也让我们开始更加警惕医药行业带来的污染问题，更让我们开始思考，什么才是一个国家、一个企业长远发展的应有之为。

目前，我国医药企业已经超过5000家，可以生产的化学原料药也超过了1500种，化学药品制剂多达4000多个品种，总产量已经接近百万吨。仅根据2011年的有关数据统计，我国制药工业占全国工业总产值的1.7%，污水排放量却已经占到了2%。

通过分析制药工业废水的成分，可以看到其中的有机污染物种类多、浓度高，含盐量高，氨氮浓度高且具有一定生物抑制性等特征，相对于其他有机废水来说，处理难度更大。基于此，与其他污染大户们相比，医药行业产生的“三废”不仅量大，而且排放物成分复杂，污染危害也更加严重。

此外，出于对环境因素的考虑，近年来，欧洲企业纷纷将原料药生产基地向外转移，尤其是青霉素工业盐类等大宗原料药，中国药企积极主动地承接了这一产业转移。然而，原料药处于制药产业链的末端，附加值较低。再有，与其他药品类别相比，化学原料药产品不仅生产流程长、副产物多，而且废水中污染物的成分更为复杂，生物难降解物质多，治理起来不仅难度大且处理成本十分高昂。

目前来看，医药行业的污染治理虽难，但并未难到无法解决的程度，关键要看我们是否有决心，是否舍得下功夫、舍得真投入。在新的环保形势下，制药企业想要冲出污染困境，不但需要企业、政府部门、科研服务机构在各自的角色定位中付出努力，勇于担负责任，更需要各方合作，协同作战。

未来，加大制药行业结构调整力度将成为我们的必然选择:一方面，我们要严格行业准入，控制新增量；另一方面，我们应及时更新标准，通过倒逼机制，减少医药行业的污染物排放。

另外，作为药企，也应当积极主动的学会从源头控制污染，加大清洁生产力度。例如，采用先进的环保、节能技术，对中间产品、废弃物进行循环利用，强化末端治理，有效削减排污总量；或者通过提高资源利用效率，探索将原有的废水、废渣变废为宝，甚至变害为宝。

治病救人何以忽视医疗污水？

谈到治病救人的社会责任，如果说药企身上还带着商人的一份营利气息，无法做到十足的纯粹，那么，作为医疗机构，就应该是实打实的肩负起全部责任，而不应该由它再致人、致社会于惶恐不安之中。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我们往往忽略了医疗污水这一环。

2014年，河北省邢台市的一项新规定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将医疗污水纳入医疗机构校验，并实行一票否决，医疗机构限期整改不达标将被注销执业许可证。”这是邢台市为确保医疗污水得到安全处置而采取的一项新措施。

新措施的实施意味着医疗污水达标排放被纳入《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校验内容，并作为一票否决的指标，凡不能提供污水检测合格报告的单位，环保部门将要求其限期整改，最终仍达不到排放标准的医疗机构，其《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将被注销。

这项措施何以会成为新闻？原因就是：长久以来人们对医疗污水的排放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人们并没有意识到医疗污水对环境的危害究竟有多大。

以地级市邢台为例，仅从数据上看，邢台市每天排放医疗污水约2000多吨，而工业废水及生活污水则要远远大于这个数字；再看废水中的COD浓度，前者的浓度值盘踞在百位数字，而后者动辄可能上千，所以不论是排水量还是污染物浓度值，医疗污水都不能与工业废水及生活污水相提并论。

数百与上千的比较，差距显而易见。这种差距不只在邢台，在全国范围内都是一种普遍现象。也正因如此，以工业废水及生活污水为主，适当兼顾医疗污水的环境监管模式在全国各地成为一种常态。

但是，窥一斑往往并不能知全豹。当我们将视野放大，便会发现一斑与全豹之间的惊人差异。

先以邢台为起点。邢台市卫生部门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目前全市共有各类医疗机构6500多家，床位数1万多张。

将视野放大一些，我们来看河北省。2013年3月25日河北省人民政府网站公布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2012年末全省共有医疗卫生机构79688个，其中医院3210个，乡镇卫生院1961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站）1130个，妇幼保健院（所、站）185个；医疗卫生机构床位29.3万张，其中医院26.4万张，乡镇卫生院6.1万张。

邢台市环保、卫生部门执法人员现场检查医疗机构污水处理情况。

将视野再放大一些，我们来看全国。2013年2月22日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2012年末全国共有医疗卫生机构961830个，其中医院23005个，乡镇卫生院37128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站）33646个，诊所（卫生所、医务室）179644个，村卫生室663355个；医疗卫生机构床位557万张，其中医院403万张，乡镇卫生院106万张。

无需多言，当这些不断叠加的数字一一呈现在你的眼前时，想必你会发出这样的疑问：还能以日排医疗污水2000多吨为衡量标准吗？还能以百位数字来计量污染物浓度值吗？显然，不能。

我国境内各级各类医疗机构遍布各地，但各地医疗机构污水处理设施的拥有率却不尽相同。据悉，北京、江苏等地的拥有率较高，而内蒙、陕西和西藏等地的拥有率却十分低。

不仅如此，即便拥有污水处理设施的医疗机构，其建设水平和管理水平也参差不齐，设备大多陈旧老化，技术工艺水平不高，消毒效果差，无专职人员管理，处理效果难以达到排放要求……“高污染，低治理”现象在不少地区的医疗机构内都普遍存在。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医疗机构是否已经违背了它设立的初衷？其本身又怎能担负得起肩上的这份重任？难道真的要“前门治病救人，后门排污害人”，戴上面具来伪善的过活？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现象，也必须引起我们的注意：我国现行污水处理更多强调的是县级及县级以上的医院，而对于数目众多，分布广泛的乡、镇卫生院，大多没有配套建设污水处理设施，有些医疗机构甚至直接将污水排入明渠或河道。

医疗废水中除含有大量的细菌、病毒、虫卵等致病原体外，还含有化学药剂和放射性同位素，如果医疗污水不经过消毒、灭活等无害化处理，便直接排入城市管网，往往会造成水、土壤的污染，严重的还会引发各种疾病。

据邢台市环保、卫生部门分析，造成当前医疗污水处理率低的原因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方面，医疗机构自身的环境意识淡薄，一些医疗机构在建设初期并没有办理环境影响评价手续，未履行环保“三同时”要求，没有配套建设污水处理设施或处理能力不足，不能达到医疗污水的排放标准。

另一方面，多年来，环保部门在针对水污染排放单位的环境管理上，将重点放在了工业污水和生活污水上，医疗污水并不属于重点监管范畴。在对医疗污水的日常监管中，往往仅针对较大规模的医疗机构进行定期和不定期的检查，对一些民营医疗机构缺乏有效管理。

此外，还有很重要的一方面，表现在国家相关法律法规对医疗污水的污染责任界定不够明确，缺乏有力的处罚措施，导致在医疗污水的实际监督管理中具体操作难度大，难以落到实处。例如，医疗污水的监督管理往往牵涉到环保、卫生和市政等有关部门，存在交叉管理以及相互间职责不清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