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热线关注老年人自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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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曾有离开人世的念头

“爱心传递热线”每天都会接到这样的电话——

一位80多岁的奶奶打来电话说：“我现在觉得很孤单，非常想死。孩子们都很忙，我感到非常寂寞，一天24小时，20个小时都是自己一个人。我非常羡慕那些死了的人，觉得自己活的很没意思，我认为人活一辈子，任何一种死法都很痛苦。我最大的痛苦就是身体好、胃口好、腿脚好，这样死起来就更难了。”

另一位刘女士打来电话寻求帮助，是因为她丈夫去世一年多了，她还无法从痛苦中走出来，“我心里依旧是空荡荡的，白天上班还好一些，晚上就会感到特别的孤独、寂寞，眼前总是晃动着丈夫的影子，就是伸手抓不住。我现在怎么想也想不通，人为什么说没就没了呢？我现在心里感到非常压抑，儿子上大学一星期回来一次，我是有苦无处说，有泪暗自流啊！”

90岁的马奶奶在电话里哭着说：“3年前就知道你们电话了，不敢打扰你们，我想有人跟我说话，孤独啊！自己没法儿活了，我很痛苦。”原来马奶奶的老伴2007年去世，膝下无儿女，她说：“这么多年唯一陪伴我的就是孤独。有一天我决定不活了，大风天，我买了一个馒头在大街上吃，满嘴的沙子，安眠药就在我衣兜里，可能我一想不开就吃了。”

60多岁的姜阿姨现在已经走出了自杀的阴影，并成为一名爱心热线的志愿者。回想起自己当年的情形，她感慨地说：“那时候就像是掉入了一个漩涡里，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姜阿姨的丈夫在外面有外遇，曾有不只一个女人强行介入到姜阿姨的婚姻中。她忍受着丈夫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这样痛苦的日子足足过了十年。61岁时，由于儿女已经长大，有了稳定的生活，姜阿姨终于忍无可忍，跟丈夫协议离婚。她与前夫共有一套平房，离婚后，两人用一个隔断将房间一分为二，各住一半。本以为从此相安无事，可以过上正常的日子了，岂料离婚后不久，前夫便将新欢领进了家门。

隔断虽然分开了空间却隔不住声音，前夫与新欢在隔壁房里每天的欢声笑语就像一把把利剑，时时透过薄薄的墙壁传进姜阿姨的耳朵，扎到她的心里去。这种折磨让姜阿姨心痛如刀绞，只能终日以泪洗面。时间长了，她甚至想一死了之。

一次偶然的机会，姜阿姨在电视里看到了有关“爱心传递热线”的新闻，她尝试着给热线打电话。第一次打完之后她就像抓住了生命的风筝线，几乎天天打热线哭诉。志愿者的倾听成了姜阿姨孤独无助中一贴暂缓疼痛的膏药。久而久之，姜阿姨与热线建立起了深厚的信任和亲密的感情。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在电话里告诉大家：“我好了，再不想自杀了。”

15分钟的电话温暖一天

爱心传递热线是由徐坤创办的，创办的初衷是因为本单位的一位老人。徐坤在《当代经理人》杂志工作时，亲眼看到一位同事身上所发生的巨大变化，那之前她从来没想到丧偶的打击会对一位老年人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退休老编辑王老师本是一位热爱生活的人，他总是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平时待人开朗和气，爱吃萃华楼的糟溜鱼片。为了这一口，他能带着老伴从南四环的家打车过去，吃完再打车回家。自从老伴去世后，王老师的生活全变了。

那一年的团拜会上，徐坤发现坐在旁边的王老师与从前判若两人，他穿着邋遢，两眼发呆，也不自己夹菜。徐坤招呼着他吃饭，他突然说：“徐老师，你说我是死还是不死？”徐坤吃了一惊，忙问他怎么了。王老师说，自从老伴去世后，他觉得生活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每天出现在脑中的只有一句话——死还是不死？他对徐坤说，“孤独就像一把刀，一天割你一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已经被割得遍体鳞伤了。”

怕王老师真的想不开，徐坤开始每天给他打一个电话，问问他的情况，和他聊聊天。渐渐地，王老师不再提死的话题了，开始聊聊以前的同事和最近的新闻。再后来，他又开始去萃华楼吃糟溜鱼片了。第二年过年的时候，他告诉徐坤有三个中年女性看上他了，他正琢磨着选哪个。

徐坤高兴之余又有些纳闷，难道电话聊天真的能对人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她咨询了一位心理专家朋友，才知道原来有些医院救助孤独空巢的有自杀倾向的老人，采用的方式也是每天让护士陪他们聊天15分钟以上，因为这15分钟能让一个老人一天都觉得温暖。

通过查资料徐坤还得知，世界卫生组织公布，近年向世卫组织提供自杀数据的30多个国家的平均自杀率为万分之一，而中国大陆的自杀率为万分之二点三，比率在逐年上升。有关机构对200例自杀未遂老人的分析结果显示，自杀前考虑自杀的时间：15%的老人不超过10分钟，27%不超过15分钟，58%不超过30分钟。这意味着老年自杀者对生命的态度极其草率。

老人自杀，尽管诱发的原因不尽相同，但都是心理障碍所致。如果能够及时有效地对老人予以心理疏导，将会最大限度地减少自杀。因此，子女、亲友、组织的关爱显得特别重要。一个亲切的笑脸，一声温暖的问候都可转移其对自杀的注意力；有的放矢地好言相劝，解除其心中的“疙瘩”，就能将其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徐坤决定做点什么，她刚刚参加工作时是部队通信连的战士，本来就对电话非常有感情，于是她想就开办一条热线电话。2006年，徐坤创立了爱心传递热线——老年人心理危机救助公益项目。这是全国首条老年人心理危机热线，专门救助那些因为心理危机而具有自杀倾向的老人。

“死会很长，活着却很短”

徐坤说，老人因孤独而导致自杀有四部曲：孤独而寂寞，寂寞而自闭，厌世而抑郁，抑郁而自杀。居丧期的老人通常有一年半的心理危机期。如果在最初感到孤独的时候就有人为他们排解，就一定不会走到自杀的边缘。

热线电话开设6年多来，徐坤听了无数的老人讲述痛苦经历——久病卧床的、儿女不孝的、经济困难的。从这些电话来看，老人们所反映的问题主要集中在丧偶、抑郁、身体不健康、子女不孝、晚年婚姻不幸、生活困难等。在打来电话的老人中，以女性居多，约占64%。

走出困境的姜阿姨后来开始帮助其他人，她学习各种有关老年人的生理、心理知识，了解老年人的特点和需要，每天都是第一个来到爱心热线。姜阿姨说：“在听了这么多故事后，我才明白了‘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这句话真正的含义。现在回想当时想自杀，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那点挫折算什么呀？社会上比我难的老人太多太多了，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相比之下，我太看不开了。所以，我现在没有什么想不通的了。而且我相信，即使以后遇到再大的困难，我也不会再选择逃避了。”

姜阿姨还因此收获了一份金色恋情。求助者中有一位因孤独而厌世的倪伯伯，热线安排姜阿姨为他做访谈。两位老人在交流的过程中，倪伯伯为姜阿姨的经历气愤不已，更被她的善良和爱心所感动，继而发觉其实自己的境遇比姜阿姨好多了。受姜阿姨的影响，倪伯伯的生活态度由厌世渐渐变得积极起来，他对姜阿姨的感情也由敬佩变成了欣赏。当今年春天海棠花开的时候，他们已经一起去看海棠花了。

正是从姜阿姨的转变中，徐坤发现，原来听别人的故事也是对自我的一种治疗。于是，她开始尝试让更多有能力的老人来充当接线志愿者，让他们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也能不断重新审视自己的伤痛和旧日的观念。热线工作人员帮助老人的工作模式从此有了转变，成了由状况较好的老人帮助状况较差的老人。这是一个救助的过程，更是一个自助和互助的过程。有时很难分清电话的两头谁是志愿者，谁是求助者，因为事实上他们在互相给予对方精神的养分。

现在，爱心热线已经有了几十人的老年志愿者队伍，年龄最大的志愿者82岁。他们还经常到社区为老年人举办各种活动，带他们游园、举办联谊会、老年电脑教学……还有一个重要的线下活动是老年交友，“浓情下午茶”“老年大巴车”都是常年持续的项目。2011年，爱心热线启动了“关爱老人中国行”项目，在徐坤的带领下走遍全国20多个省市进行关注老年人心理宣传活动。针对老年群体中最脆弱的部分——孤寡老年妇女群体，爱心热线又开通了孤寡空巢老年女性专线800-810-0234，由热线工作人员每天电话回护，精神陪伴这些需要帮助的老人。

被救助过的赵爷爷说，自从知道了这条爱心热线，“我知道有人关注我们这个群体了，我可以找人诉说，有人会倾听了。”当徐坤问他，如果有人一心就想自杀，你用一句话怎样劝他？赵爷爷不加思索地回答：“你就告诉他，死会很长，活着却很短。”

（编辑·王文娜 ）

wangwenna@yeah.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