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妮
(珠海广播电视大学,珠海 519000)
大学——集大学问、大学者于一身,是学者的共同体,追求自由者的精神乐园,创新者的摇篮。洪堡认为大学是研究教学合一的组织,开启了大学转向现代组织结构的改造;弗勒德利克·伯得斯通称:“大学是我们最伟大且最恒久的社会机构”;纽曼呈现出大学对真理的向往和大学自由教育的理想;陈寅恪提出大学应以“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为其学术宗旨。大学,毫无疑问,是承载特殊组织文化的现代组织结构。那么,何谓组织文化?通常我们从三个层次来加以讨论:第一个层次是表层的物质文化;第二个层次是中层的制度文化;第三个层次是核心层的精神文化。在这里,我们要探讨的是核心层的精神文化,它不仅仅是物质文化塑造的指引,是制度文化建构的取向,更是组织区别与其他组织的本质属性。认识和把握大学组织文化的结构要素,是理解组织的前提,构建组织文化的基础。冠以“开放”前置语的大学,与普通大学有何区别?在我们试图于传统电大的基础之上去规划、去建设、去发展它的时候,我们必然要问:我们要办什么样的开放大学?我们的开放大学应该秉承什么样的价值理念?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它具有的独特文化内涵有哪些?解读中国开放大学组织的精神,厘清构建开放大学的组织文化要素,是本文的目的所在,也是学者理解开放大学作为一个精神性实体组织本质属性的自觉努力。以下的讨论从应然性角度出发,围绕四个命题来解析中国开放大学的精神。就笔者而言,开放大学的精神意味着向公民提供高等公共教育服务以及有效管理开放大学组织的一种深厚、持久的承诺。它既是外显的也是内隐的,它必然与组织的态度、信念、规范、价值观与行为方式相关。
开放大学,亦是大学。大学之所以为大学,因其承载着与其他组织机构根本不同的本质特征。有学者说,政治的权威在政党,管理的权威在政府,民主的权威在议会,公正的权威在法院,资本的权威在企业,而大学——“她是知识的权威、学术的权威、思想的权威、文化的权威和道德的权威”。“大学”作为高等教育机构,早在两千年前就在中国出现。古代书院的基本旨向是“传道、授业、解惑、立德”,既传授知识,又教做人。在欧洲古典大学向近现代大学转型时期,洪堡明确提出了大学“育人,科研”并重的理念。纽曼在《大学的理想》前言中写到:“我对大学的看法如下:它是一个传授普遍知识的地方”。古人认为书院是“传道”的场所,洪堡与纽曼也都有着大学作为知识传授组织的论述,并从知识传播的角度来审视大学之所以不同于教会组织和政府组织的特质。可以看到,大学区别于其他组织的本质特征在于它的学术气质,大学是研究大学问的地方,它探索科学,崇尚真理,尊重知识,在此基础上它需要承担人类知识传播与承继的重任,需要发挥培养与造就高素质人才的组织功能。著名学府牛津、剑桥等都在“学术性”追求的旨意下,引领风骚数百年。而开放大学并不能因为其开放性,就丧失其“大学性”,并不能因为其教育对象的成人化或教育内容的职业化而忽视对知识的生产与推进。事实证明,开放大学可以获得与普通大学同样显赫的声誉,同样可以在大学的队列中成为重要的“知识的源泉”。如英国开放大学在英国的大学教学质量排名中位列第5,排在了牛津大学的前面。这是2004年的数据,当时英国开放大学的注册学生数已经远远超过了20世纪60年代宣布创办时全英国所有大学注册学生的总数。泰国的开放大学与其他普通大学比较时,也有自己知名的专业与院系,并培养出许多社会精英与高级人才。开放性与大学性并非相悖的对立变量,开放大学也可以形成与发展有自身特色的学科领域,甚至是学术社群内公认的占据领先地位的专业与学科。当然,开放大学的学科构建可能会侧重于应用性与普适性,以职业需求为导向,以满足多元的社会群体的受教育要求为旨趣,但却绝不可能放弃大学应有的知识追求与人文精神。否则,开放大学可能沦为“教学资源的集散中心,支持服务的基地,技术支撑的平台”,而恰恰不是——大学。要注意的是,传统电大遗留的唯“文凭”论的价值观取向可能会阻碍到大学精神的塑造,影响开放大学伸张知识价值的机构特性。因此,开放大学的文化建设,必然要回归“大学之所以为大学的”本质内涵,促使组织成员致力于形成尊重知识规范、重视知识创新和传播的组织特性及崇尚真理追求的大学气质。
组织文化的研究不能脱离组织所处的环境与历史传统,组织文化的形成过程既受到组织外部环境如政治、经济、社会环境的影响,也受到内部环境如组织创始人理念、组织管理方式等因素的影响。因此,提到中国开放大学的文化,需要把它放在中国的场景中去厘清其历史脉络与组织发展过程中的文化传承,提取中国开放大学之于其他开放大学在文化发展中的独特内涵。我们知道,不同国家、不同时代,不同大学都有属于自己的文化取向。“自强不息、厚德载物”鼓励了一代又一代清华学子;蔡元培先生在北大建校之初,就奠定了“兼容并包、思想自由的精神”基础;“自由之风永远吹拂”在斯坦福大学,而哈佛大学在“让真理与你为友”的指引下几百年来都是学子们向往的学术圣殿。就开放大学而言,也有各自鲜明的文化个性。“四个开放”成就了英国开放大学高质量课程体系,也成为该校成员共同的教学理念;泰国的开放大学,充满极富特色的泰式精神,既源于对皇室的景仰,又深受佛教传统的影响,在对民族、宗教和国王的爱的价值理念培养中,形成了富有民族特色的注重仪式、尊崇伦理的组织文化。以印度传奇政治人物命名的英迪拉·甘地国立开放大学,也试图体现大学应对民族问题的使命。大学组织文化既有共性,如组织社会学中新制度主义流派的创始人迈耶和罗恩所言,政府的强制机制、组织间的模仿机制、社会规范机制使得具有不同任务、技术的组织趋向于采取相同的组织制度,形成组织的趋同性特征。不过,在宏观的制度趋同之外,推动组织运转的微观动力机制却显现了组织文化的独特个性。组织文化的个性既是历史的传承也是对时代的回应。那么,自何处寻找中国开放大学的文化个性呢?我们认为,中国开放大学的“中国性”,其一来源于悠久的电大历史传统。1978年始,邓小平同志批示创办广播电视大学,数以万计来自五湖四海的电大人走到了一起。电大由小变大,由弱变强,30多年的辛苦经营,铸就了电大人共有的艰苦创业精神与服务社会的共同信念。三级平台、天地人网、教学体系五统一等电大特有的一统性管理模式,也使“全国电大是一家”的团结精神与共享规范凝结在电大人的记忆与行动中。“中国性”其二,可以在地方特色中挖掘。电大系统遍布全国,结合地方民风民情与已有资源,在校园文化的拓展与深化中,逐渐形成中国各地开放大学的个性。事实上,地方电大在各自的办学过程中,已有许多校园文化建设上的有益尝试。如全国示范性基层电大——珠海电大,曾经让“学知识,拿文凭,交朋友”这个最能打动成人进行学历教育的“广告”深入人心,随着终身教育理念的勃兴,“让学习成为一种信仰”也在“追逐太阳”的校歌中,走进了珠海电大全体成员的心中。“中国性”其三,或可在中国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中,追溯只属于中国的文化根源,寻找到与开放大学教育相契合之处,用五千年的历史文化雨露滋养现代开放教育。“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历史传统将会在现代大学教育中烙上“中国”印迹。彰显“中国性”,意味着一种本土视野,即中国开放大学要回到中国的现实场景与历史文化中,发现、形成与蕴育独有的组织文化个性。
本质上,高等教育属于“准公共产品”,主要由政府提供。因其提供的学额有限,具有一定的排他性,使得高等学校的学位成为稀缺产品。开放大学,由于其特殊的学习途径与教学方式,大大减少了这种排他性,更大程度地满足了公民享受高等教育的需求。实际上,各国开放大学都不同程度地坚持服务于社会的公共性使命。创建于1969年的英国开放大学,作为政治的产物回应了它所处时代社会问题的要求——提供更多的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才,刺激国家经济和技术的发展;已成为美国成人教育、职业教育翘楚的凤凰城大学,从创业开始就将培养对象定位于在职成人学生,集中培养社会职业领域最实用的专业人才;印度的英迪拉·甘地国立开放大学在很久以前就将其课程设置从传统学位教育转而面向社会实践的文凭和证书教育;芬兰政府一直把开放大学看成是公共服务事业……回应时代需求,服务公民社会,成为许多开放大学行使公共服务职能的指引。当保罗·朗格让系统阐述了“终身教育”产生的历史必然性,终身教育的思潮席卷全球。人人学习,终身学习,学习型社会的理念在科技迅猛发展的信息时代成为现代社会发展的必然追求。中国也在最近的十几年,兴起了学习热潮。党的十八大提出,“完善终身教育体系,建设学习型社会”,不言而喻,学习型社会的建设,已成为国家的重要战略部署,学习型城市也成为社会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上述要求与开放大学与生俱来的社会发展的人本化、学习化特征不谋而合。开放大学应该在国家社会建设的热潮中勇于承担学习型城市建设的重任,去宣传、去推动更多的学习者加入学习的行列,去创造更多的终身教育机会,去积累更优质的教育资源,去搭建属于市民的学习平台。简而言之,就是致力于提供高等教育的公共服务。我们的城市,将因为学习而变得更美好;我们的社会,也将因为学习而变得更加文明和进步。这也许就是中国开放大学建设最高的价值诉求。总之,无论是应对我们所处时代的重大变化与全球化问题的挑战,还是提高公民素质,建设和谐社会,开放大学都有资格也有义务在这一应对中展示自身的存在价值与组织活力。服务于我们所处年代的社会,是属于中国开放大学的不可规避的时代使命。
教育机会平等,即“首先,它是受教育权利和义务的平等,即每个公民及未成年人受教育的权利和义务,任何人都无权剥夺和替代;其次,是受教育机会平等,即每个公民及未成年人不分民族、种族、性别、职业、财产状况、宗教信仰等依法享受平等的教育机会;第三,是教育结果的相对平等。”公民权基础上的受教育机会平等是现代国家教育理念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国家之于公民的优质公共服务提供的承诺。开成人教育风气之先的英国开放大学,在创建之初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实现高等教育的公平与公正。同为欧洲国家的芬兰,开放教育自建立起就一直坚持教育公平与终身学习。“给那些在年轻时没有机会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提供第二次学习机会,具体培养的对象是妇女和有能力的在职学生”,荷兰的开放大学使命蕴含着助力于弱势群体的情怀与“全民性”教育的理念。与中国同为发展中国家的亚洲国家泰国,其开放大学的使命也标榜为“让每一个泰国人都能有上大学的机会”,在这个“学术市场”,不论年龄、性别与种族、国籍,所有人都有入场券。中国开放大学,开放的理念与全球所有国家无异,其背后隐含的教育哲学思想就是教育民主化和教育平等化。为所有的中国公民提供上大学的机会,不就是中国开放大学即将要践行的价值主张吗?2004年在上海大学承办的亚洲开放大学协会第18届年会上,旗帜鲜明地提出了“人人享有优质教育:开放大学新的使命与挑战”这一主题。“人人享有”,换句话说就是教育机会平等,这一普世性的人类追求自我发展的权利,从来都是开放大学之所以“开放”的内在根源,也是开放大学意图实现的核心价值。开放大学倡导的高等教育民主化与平等化,明显区别于其他大学的精英教育理念。从这一角度出发,也成就了开放大学从办学理念到办学手段的“开放性”,“开放性”成为大学实现高等教育平等的重要途径。开放大学的成功典范——英国开放大学,就提出了4个开放性:人的开放,地点的开放,方法的开放,理念的开放。开放是一种方式,一种手段,也是开放大学异于普通大学的根本价值观和哲学理念的体现。在开放中实现高等教育机会平等——应该是中国开放大学文化的重要特质。随着中国公民意识的提高,中国公民对高等教育的需求愈加强烈。这种压力将敦促我们尽快达成组织文化建设的共识,把握核心价值,用细致的方式诠释它,用百般的热忱实践它。教育机会平等,既是中国开放大学建设的逻辑起点也是中国开放大学建设者的价值归依。
斯坦福大学一篇关于组织的博士论文谈到,美国在1900年存在的大学和最大的企业,经过一个世纪的沧桑之后,大多数的大学都生存下来,而大多数的大公司都死亡了。这背后的因果机制,也许我们可以在组织文化的讨论中寻找解释。想要说明的是,大学的生存与发展离不开对大学文化的固守、创新与持续的追求。本文提到的中国开放大学精神文化的4个维度,是试图对传统电大价值理念的核心要素进行解构与诠释的一种努力,以寻找属于我们的开放大学的精神气质与品格。诠释的意义在于理解,解构的意义在于重构,最终的目的指向开放大学的组织文化建设。如何建设,是后续的课题,但总的说来应该是在核心的精神文化之引领下,用器物、符号系统构造组织“神话”,用制度、行为系统形塑组织“仪式”,以组织文化的物质要素、行为要素与制度要素,培养、支撑并共同呈现组织的精神要素。因此,我们有必要就精神要素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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