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法人》记者吕斌
“既然要搞经济示范区,一些体制上的东西就真的要突破。应该像之前的深圳那样,允许他们去做,并且允许他们迈开比较大的步子去做。”
陈广汉教授,1954年6月11日生,湖北省京山县人。1991年7月毕业于武汉大学经济学院,获经济学博士学位。现任中山大学港澳珠三角研究中心主任
前海定位于服务深港,并被赋予重大平台意义,今后将对整个珠三角乃至全国的经济发展产生重要影响。
但前海也有自身的不足:首先是地域面积狭小,发展空间受限;其次是政策突破的深度和广度仍待延伸;第三,产业升级是个长期进程,需要国家、广东省、深圳市各级给予充分的配合。
4月25日,中山大学港澳珠三角研究中心主任陈广汉教授接受《法人》记者专访,阐述了自己对前海合作区现状的评价及相关建议。陈教授认为,从目前来看前海开局不错,但今后改革的道路不会是风平浪静,前海或要做好壮士断腕的准备。
面对外界对前海建设速度的质疑,陈广汉给出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跟当年的深圳相比,前海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地方的改革意愿没有以前那么强烈,没有以前的那种勇气了,大部分还是在等着跟中央要政策。
“而中央则认为,相关政策在管理层面上讲,能给的都给你了,更重要的是地方上怎么具体去落实,而地方上的落实做得还不太够。”陈广汉说,应该是要改革,而不是要政策,很多改革的政策就是在实践中摸索出来的,不是坐在政府办公楼里想出来的。
陈广汉认为,现在最大的一个问题是,很多地方不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很多方面政府也是在认认真真地做事,但往往抓不住重点。改革虽然是顶层设计为主,但是反向的促进作用也很重要。比如基层要知道问题在哪些方面,也要知道遇到这些问题之后该怎么做。只有基层提出一些改革方案后,中央才有可能支持这么去做。
“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为例,这项制度也不是总理和总书记想出来的,而是农民们自发想出来的。”陈广汉告诉《法人》记者,目前的情况是改革的总体方向指明了,但是具体的一些措施需要各地自己去探索,这是一个比较聪明的办法。
“顶层设计只能是大的方向,但这样的顶层设计可能往往没那么细,下面这些墙脚怎么做,怎么打桩,这些东西还是要靠下面扎扎实实的态度。”陈广汉说。
目前,各地经济新区不断涌现,仅广东省近年就设立了前海、横琴和南沙三个新区。有学者担心,新区之间可能出现相互竞争的关系。陈广汉认为,一些新区的确存在定位同质化的现象,包括金融业、物流业、服务业等在内的热门产业往往较易被列入新区定位。
“这是一个有喜有忧的问题。”陈广汉说,各地新区的规划有利于产业进一步拓展,也可能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但定位的同质化又会使新区作用打折扣,甚至出现新区之间相互制衡的局面。
陈广汉曾去过很多新区考察,在他看来,国内很多地方都是高楼大厦林立,其他国家没有哪个城市群能跟中国相比。但他同时在思考:“到底有没有这么多服务业能装进去?”
陈广汉认为,前海、横琴及南沙新区打的都是港澳牌,那么新区之间如何分工、如何合作、如何避免低水平的竞争等,均要有清醒的认识。
陈广汉认为,前海合作区定位于面向香港,但目前前海的制度环境、法制环境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这会成为阻碍港资进入的客观因素。此外,前海的金融中心定位,易让港人感觉是把中环直接搬过去。这一点和之前的香港制造业转移不同,服务业的转移会面临更多的问题。
陈广汉认为,腾讯等互联网企业进驻前海,是个不错的选择。深圳的高新技术企业很多,而目前信息产业、互联网产业与金融行业相结合也是大势所趋,所以腾讯在前海设立民营银行可以起到带动的作用。
“我们先有一批企业进去把前海搞好了,然后再引进港澳的企业、国外的企业,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陈广汉说,我国第一轮改革开放时,国内缺乏有实力的企业,所以主要靠香港企业进来。而现在我们国内也有一些很好的企业,并且他们也有很好的理念,将这些更熟悉环境的企业先引入前海,不失为一种合理的尝试。
陈广汉认为,与此前的制造业不同,服务业形成产业集群的要求要高得多,只有政策还远远不够,还要有好的执行、高效的服务型政府、优质的人才等等。
“关键是前海的服务业现在能不能扩展出来,将来能不能成为香港的服务业或者国外服务业进入珠三角的一个跳板。”陈广汉说,前海的制度跟香港肯定是不一样的,但跟内地也不完全一样。前海的制度跟香港比开放度要低一点,跟内地其他地方相比开放度则要高得多。加之前海与内地有着比较紧密的联系,所以前海的现代服务业应该可以为整个珠三角甚至整个国内市场服务。
陈广汉认为,在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的建设过程中,不应只看重大型企业和有实力的企业,更应为香港的中小企业提供一些进入的条件。
“很多经济特区都存在这个问题,更看重大企业和知名企业。”陈广汉表示,其实内地和香港的早期合作,都是中小企业先进来的。而在很多新区,情况则截然不同。香港的中小企业一旦看到自己并不受欢迎,必然积极性就不高。这也是他们迟迟不进来的一个原因。
陈广汉以土地为例介绍说,国内很多经济新区出现了一种尴尬的情况——产业没发展起来,房地产先炒热了,进驻园区的企业损失惨重,开发商却赚得盆满钵满。
“一些地方政府将地皮很便宜地卖给企业,由于监管不力等原因,企业将地皮炒起来,将增值的部分据为己有。”陈广汉说,从政府角度看,土地属于国家,最初为了鼓励产业发展才以较低的价格出让给企业,但最终却被一些企业用作赚钱的工具。
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并不难,陈广汉认为,只要出让土地时有严格的功能限制即可,如明确不能挪作他用,一定时间内必须投入使用,不能转让、转租等,一旦发生上述行为,政府可将土地无条件收回。
“严格意义上讲这是可以做的,前提是政府监管应该到位。”陈广汉表示,此外,政府可以对相关土地的增值部分进行收税,或者规定其转让之后的增值部分由政府没收。
“这些制度都可以设计,实际上是可以控制住的。但一些地区却没有这些措施。”陈广汉告诉《法人》记者,此类问题客观存在,既然要搞经济示范区,一些体制上的东西就真的要突破。应该像之前的深圳那样,允许他们去做,并且允许他们迈开比较大的步子去做。
“即使有违规的情况,它的影响也不是很大,即便是错了将来也可以改正。”陈广汉说,没有不怕犯错、允许犯错的机制,体制创新就很难突破,“所以一方面要中央给出一个很宽松的政策,另一方面,下面也要勇于探索。”
法人2014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