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菲南海对峙的深层原因及对东盟的双重影响

朱陆民 刘 燕

(湘潭大学哲学与历史文化学院 湖南湘潭 411105)

中菲南海对峙的深层原因及对东盟的双重影响

朱陆民 刘 燕

(湘潭大学哲学与历史文化学院 湖南湘潭 411105)

近年来南海局势持续紧张，中菲南海对峙是南海问题恶化的表现。此次对峙原因多样，其中菲律宾借机转移国内激烈的矛盾和美国的支持是其持续强硬的动力，而中国方面的原因同样令人深思。中菲南海对峙影响深远，尤其是对东盟产生了双重影响，一方面，对峙造成了东盟一定程度上的分裂。另一方面，对峙又促进了东盟某种程度的整合。

中菲南海对峙；深层原因；东盟；双重影响

2012年4月10日，12艘中国渔船进入黄岩岛泄湖躲避恶劣天气，菲律宾海军随即调动“德尔毕拉尔号”巡逻舰前往查看，并利用海军炮艇把泻湖入口堵住，随后菲舰派出12名士兵，其中6人携带武器进入泻湖，企图登船拘捕中国渔民，在这紧急时刻，两艘中国海监船——“海监75”及“海监84”及时驶至，挡在中国渔船前面，阻止菲律宾人员登上中国渔船，维护中国渔民的正常利益和中国海洋权益。中菲双方随后发生对峙，对峙行为一直持续三个多月[1]。这是有史以来在南海发生的持续时间最长、影响范围最广、影响程度最深远的对峙，引发全球广泛关注。

一、中菲南海对峙的深层原因

政治、经济、军事小国菲律宾敢于在关系到中国核心利益的南海地区与中国强硬对峙，其背后的原因值得深思。导致中菲南海对峙的原因多种多样，既有菲律宾国内原因，又有区外大国因素，还有中国崛起等因素，具体有以下几方面：

(一)菲律宾方面的原因是对峙的根本原因

1、菲律宾总统阿基诺三世转移国内矛盾、维护政权稳定的需要。菲律宾是政治小国，且经济落后、军事孱弱，之所以屡次敢在南海问题上挑衅崛起中的中国，其国内原因是根本原因。挑起中菲南海对峙是阿基诺政权转移国内日益凸出的矛盾、维护期政权安全的有效手段。政治上，阿基诺三世利用其双亲的政治威望和民众对前总统阿罗约的不满才得以上台执政，因此阿基诺政权根基十分不稳。据调查，2010年10月至2011年3月，阿基诺三世政府的公众满意率下降达18%。而在2012年头三个月，支持率又下降了10%[2]。为改善政府形象，巩固自身统治地位，阿基诺借机挑起南海争端，企图转移国内民众视线，提高政府可信度。经济上，菲经济孱弱，阿基诺三世上台后，失业增多，国民收入减少，国内矛盾凸显，虽采取过措施，但并无成效，引发民众强烈不满。同时，菲觊觎南海丰富的渔业、油气资源良久，且已大量开采油气，将南海丰富的资源优势转化成经济利益，菲国内最先进的巡逻舰就是利用实际采气区已位于我国拥有主权的“九段线”内的马拉帕亚天然气田开采收益所购。这是菲挑起争端的经济动机。军事上，针对菲国内关于阿基诺三世“兵变”的流言和政府无力镇压的毛派和共产党游击队，菲不惜挑起南海对峙，在对峙中扮演“受人欺负的小弟弟”，如此便可以理直气壮地向美国索求军事援助，购买更多武器，加强美菲军事演习，强化美菲军事同盟关系等，震慑国内反政府武装，保证国内的稳定与安全。总之，菲律宾为保证政权的稳定，转移国内的尖锐矛盾，借机挑起中菲南海对峙，以维护其国家利益。

2、阿基诺三世的个人因素。国际政治认知心理学认为，个体是外交决策和国家行为的重要行为者[3]。在沃尔兹看来，人性在国际政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他认为战争的最重要根源在于人性和人类行为[4]。阿基诺三世作为菲律宾的总统，是菲对外决策的主要主体，其对菲对外政策无疑有着重大影响。阿基诺三世是官方传记中的多面能手和娱乐头条中的“花花公子”，他优柔寡断、固执，在政治上只是个1998年才涉及政坛的新手，行政管理经验匮乏，执政能力欠佳，而且只听从少数几个亲信和顾问的建议。在黄岩岛对峙上，他也没有按惯例咨询国家安全委员会和国家委员会的意见。喜欢无拘无束的阿基诺三世执政两年后，面对依然矛盾重重的国内环境，急需挑起南海对峙来改善个人形象，同时弥补个人能力不足的缺陷。因此，从派军舰挑起对峙到对峙期间一系列持续强硬的言行都成为阿基诺三世塑造其“铁腕领导人”形象的最佳手段。

3、菲律宾对国际形势的误判。菲律宾在黄岩岛问题上之所以有“蚍蜉撼大树”的勇气和信心，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菲律宾对中国、美国及东盟的战略误判。(1)菲律宾认为中国趋向于“避战”、“怕战”。中国正处于经济建设的关键时期，中国政府一贯坚持对周边国家实施“睦邻”、“安邻”政策，为集中精力发展经济营造良好的周边国际环境。因此，阿基诺三世政府认为一般情况下中国会竭力避免与周边邻国的冲突。阿基诺三世在2012年4月30日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我认为中国不会在黄岩岛问题上与菲律宾开战。”[5]菲律宾防务专家阿特·维拉桑塔则发表评论文章认为“‘卡拉延群岛’距离中国湛江的海军基地有1000多海里，中国的战舰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到达，而在此之前，菲律宾和盟国的军队早就开到海面上去了。”这就在战略战术上抑制了中国对菲律宾开战。此外，他还认为“复杂的周边局势、经济建设的艰巨性以及政府换届的敏感期，是中国出兵黄岩岛的三大制约因素。”[6]对于中国形势的误判使得菲律宾挑衅中国南海主权行为得以形成。(2)认为美国会对菲律宾提供无限帮助。菲律宾是美国的前殖民地，独立后的菲律宾没有与东南亚其他殖民国家脱离其宗主国一样脱离美国，而还是在各方面极大程度上依赖美国，美菲1951年的双边防卫条约被菲律宾视为永恒的庇护所。此外，2011年，奥巴马政府明确宣布要把其外交、经济和军事资源集中到东南亚[7]。这在很大程度上增强了菲律宾挑起黄岩岛对峙的勇气。美国“重返东南亚”被菲律宾视为美国对其无限支持的重要来源。(3)在东南亚地区层面上，菲律宾认为东盟会与其一道在南海问题上对抗中国。东盟是东南亚地区最大的国际组织，近年来已成为维护东南亚地区经济稳定发展和地区安全的最重要载体。同时，东盟在南海问题上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而东盟成员国中与中国有南海主权争端的有四国，相同的利益使菲律宾认为它们是同一战壕的盟友。菲律宾是东盟的成员国，东盟会在道义上支持它对华南海主张。同时，中国近年来在东南亚的影响力迅速上升，已成为东盟的第一大贸易伙伴，中国军事力量的增强在很大程度上引起东盟的恐惧。面临相同的威胁，菲律宾认为东盟会支持菲律宾的南海挑衅。总之，对于中国、美国和东盟的形势误判让菲律宾认为拥有了挑起南海对峙的能力。

(二)区外大国尤其是美国的插手是推动菲律宾持续强硬的外部动力

近年来，区外大国的介入使南海问题逐渐复杂化、国际化，菲律宾则乘机借外部势力，在南海问题上日渐强硬。

日本外相在2011年访问印尼时提出“有必要构建多边框架解决南海主权争议问题”，标志着日本正式插手南海问题。2012年，日本承诺提供菲12艘巡逻船。印度和俄罗斯也急于插手南海。域外大国的介入搅乱了南海局势，而美国的介入则是菲律宾敢于挑起南海对峙的最大外部推动力。

事实上，美国近来实施的重返亚洲战略主要有两个目标：一是加固对中国的包围圈，遏制中国的崛起；二是削弱中国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维护美国自身的领导权。在达到以上两个目标过程中，东南亚都扮演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东南亚战略地理位置重要，又是各种文明的交汇地带，对美国而言，它是连接从印度到韩国、日本“民主共同体”的重要链条，而且也是最薄弱的一环[8]。美以往的“三岛链”政策随着中国向海洋进军的进程而逐渐被冲破，美国必将寻求遏制中国和平发展的新手段。但由于十年反恐战争，美国对东南亚地区有所忽视，近年来中国在该地区影响力的快速上升使得美国重新加大力度介入该地区事务。2011年，美国务卿希拉里高调宣布21世纪将是“美国的太平洋世纪”[9]。美国防部长帕内塔在2012年7月的香格里拉防务对话会议上宣布将美国海军力量的60%转移到太平洋地区以满足美国新的太平洋战略[10]。通过每年成百上千次的港口访问和军事演习，太平洋舰队宣示了它的存在和能力。而东南亚国家惯于实施“大国平衡”战略，对美国介入东南亚特别是南海问题持较欢迎态度。南海是连接三洲两洋之地，从地缘政治上看，谁控制了南海，谁就控制了周边各重要海峡，谁就控制了整个东亚与太平洋地区[11]。美国的介入使其他南海主权声索国在南海问题上日渐强硬。早在2000年，美菲“肩并肩2000”演习结束后，菲军方就宣称：“事实已经告诉我们：菲律宾太需要美国了。”、“演习标志着在南海与中国的实力更加平衡。”[12]事实上，菲方敢于挑起南海对峙，完全是仗着有美菲军事协定的保护，想置菲对南沙群岛的争夺于“美菲共同防卫条约”框架之内，而美则乐得其所，借机重新调整其在东南亚的战略部署。2012年4月16日，在中菲对峙持续升温时期，美菲又举行了人数创历年之最(菲参演士兵2300名，美士兵4500名)的联合军演，并首次邀请部分东盟国家、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等国的10名观察员；此外，希拉里表示美国在维护南中国海的和平、稳定与自由通航方面有“明确利益”；美国还提供菲律宾数目可观的武器，派遣核潜艇造访菲律宾，并准备为菲方装备路基雷达[13]。值得一提的是，此次中菲南海对峙中菲律宾首先出动的“德拉毕尔号”军舰就是美国出售给菲律宾的二手舰艇。而且，菲还要求美国派反潜战机监视南海有争议海域，而美军方承诺帮助菲建立最低限度的可靠防御系统。这都是明显对菲律宾在中菲南海对峙中的支持行为。此外，早在2011年11月16日，美国务卿希拉里就与菲外长罗萨里奥签署了《马尼拉宣言》重新确立了美菲双边安全关系并就解决南海地区争端寻求更深双边对话[14]。有了美国的这些支持，菲律宾才有“蚍蜉撼大树”的信心和勇气。

(三)中国方面的原因是菲律宾敢于挑起南海对峙的重要外因

1、一方面，中国致力于国内经济建设，军事实力尤其是海军实力不强，恪守和平解决南海问题的信条被菲律宾等南海声索国认为是软弱的标志，因此助长了其嚣张气焰；另一方面，近年来中国综合国力显著提升，成为政治、经济军事大国，海上力量更发展迅猛，这给南海周边国家造成严重心理恐慌，导致其认为要趁现今中国海事力量尚弱时加大挑衅中国南海主权力度，以获得最大利益。早在199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采取了“近海积极防御”的战略，这个战略预计10-15年形成中国海军向海洋进军的能力，以确保“对第一岛链内海域的有效控制”，还可能包括台湾和南中国海。尽管中国海军目前还限制在近海能力之内，但东南亚国家对于中国军队投射能力发展的担忧加强了东盟对中国海军在南中国海地区的行动的敏感。作为回复，一些东南亚国家开始采取有限的但很重要的军事现代化措施，增强其自身管理和控制能力，而这正增加了南中国海地区军备竞赛的潜在可能性[15]。2011年8月10日，中国首艘航母瓦良格号首次试航，标志着中国海上力量进入一个全新时期。但随之而来的是“中国威胁论”再掀高潮。为阻碍中国和平崛起，南海周边国家围绕南海问题大作文章。他们深知中国目前的海军力量还未正式强大，是目前所有大国中唯一没有航母，更无航母编队的国家，海事力量远落后于国力的发展。有中国官员主张，中国必须发展一支强大的海军力量来保护海上交通。这引起了世界主要大国尤其是美国，担忧中国政治霸权和海上力量的优势将会给南海带来的影响[16]。随着中国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威胁论”在菲律宾又有了相当的市场。有观察家认为，菲律宾存在的一种观点是：中国还在崛起过程中，目前是其维持在南海“实际存在”和继续侵占中国南海海域主权的最后“机遇期”。在国内，民意也支持对华采取更为强硬的态度[17]。

2、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的合理合法维权被美国等大国解读为挑战地区秩序，因此加大了对菲律宾等南海声索国的支持，遏制中国。2011 年，中菲、中越在南海地区发生对峙和摩擦事件后，美国参议员兼参议院外委会东亚-太平洋事务小组委员会主席吉姆·韦伯( James Henry Wabb Jr.) 6 月 13 日对中国在地区争端上的行为表示谴责，同时认为美国政府在南海地区安全形势紧张之际的表现过于软弱[18]。2011年6 月 27 日，美国参议院通过了决议，谴责了中国在南海地区的示强，强调各方应采取多边、和平手段解决有关争议，并表示将支持美国军队在南海地区为维护国际水域和天空航行、飞行自由所采取的一切连续性行动，主张美国在地区的军事直接介入中国与菲律宾、越南等国的纷争与摩擦[19]。因此，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的任何言行都会招致南海声索国和美国的歪曲解读，不可避免地恶化南海局势。

二、中菲南海对峙对东盟的双重影响

随着地区资源和航线重要性日益上升，南海战略位置日渐凸出，南海问题逐渐成为世界热点问题。而东盟十国中与中国在南海问题上有争议的就有五国，其中越南、菲律宾与中国的矛盾尤为激烈，南海问题对东盟有着日益重要的影响，尤其是此次中菲南海对峙对东盟造成了双重影响。首先，中菲南海对峙使东盟内部对其态度各异，导致东盟整体产生裂痕；其次，在对峙持续的情况下，东盟为弥补裂痕而采取的紧急措施，促使东盟在某些方面更加团结，从而在某种程度上又促进了东盟的某种程度的整合。

(一)中菲南海对峙对东盟的分裂作用

2012年7月，东盟外长会议由于东盟各国对南海问题看法不同而陷入分歧，且会议在45年来首次没有发表联合公报的奇异现象下遗憾落幕。2012年东盟10+1外长会议上，各方就南海行为准则及会后发表的联合声明出现较大分歧。尤其是菲律宾与东道国柬埔寨就联合申明中有关南海问题的措辞分歧很大。由此可以看出，中菲南海对峙造成了东盟一定程度的分裂。具体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1、菲美军事上过于接近，导致菲律宾与东盟其他成员国的关系紧张。2012年4月16日美菲举行空前规模的联合军事演习；美国还在22国环太平洋军演时又与菲单独军演。2012年7月2日，美菲海军及海岸警卫队举行大规模海上战备合作与联合演习，当天，菲总统表示，可能邀美在南海部署反潜机[20]。此外，菲还邀美重返二战时期的苏比克和克拉克军事基地，作为回报，美国声称将向菲律宾提供一艘二手海岸警卫队巡逻舰以加强其薄弱的防卫能力。军事援助方面，美对菲承诺在2011年的基础上增加一倍，达到三千万。此外，美国表示会把海军力量的60%都部署在太平洋地区[21]。事实上，自2005年以来，菲律宾就依照《美菲共同防御条约》(MDT)和《美军协防访问协议》(VFA)的规定，不断央求美国提供现代化武器，美菲军事关系急剧升温。一方面，菲乘机提升国家军事能力，有利于稳定当局政权；另一方面，菲利用美菲盟友关系，获得美国支持，在中菲南海对峙中更趋强硬。同样，这种强硬也被带到菲律宾与东盟关系中，恶化菲律宾同周边国家的关系，打破以往东盟国家间关系的平衡状态，这对东盟来说是一种很大的威胁，甚至引发东南亚国家间军备竞赛。事实上，在广袤的南海中，不止中国与东盟国家有南海争端，东盟国家之间也有关于南海岛礁和领海的争端。越南提出对南沙群岛所有岛屿及邻近海域都有主权，而菲律宾则认为南沙群岛东部的礼乐滩、西月岛一带是菲领土，将其划归为菲律宾群岛的一部分，菲律宾还与马来西亚在校尉礁归属上有冲突，两者的冲突甚至导致第三届东盟峰会的一再推迟[22]。此外，菲律宾与越南在司令礁主权上也有分歧，对于2009年菲律宾通过《领海基线法案》把黄岩岛和南沙群岛部分岛礁划归菲领土的行为，越南进行了严重抗议。菲律宾与印度尼西亚也有关于南海岛屿的争端。东盟邻国之间的领土领海争端及美国重返东南亚战略的实施导致美菲关系重新升温。历史发展实践表明，美菲关系升温是以菲律宾东盟关系降温为代价的，这就意味着美菲关系越密切，菲律宾东盟的关系就大幅减弱。

2、东盟一些国家认为中菲南海对峙是中菲双边对峙，这与一心想把南海问题东盟化的菲律宾等个别东南亚国家的利益相矛盾，第一次导致东盟内部一些单个国家不顾东盟的团结和整体利益而追求自身私利[23]，从而导致东盟分裂。柬埔寨明确表示“不要把东盟的联合公报变成南海问题的人质，南海问题是东盟内部一些国家与中国的问题，而不是整个东盟的问题”。这被菲解读为柬在南海问题上支持中国。菲对柬“因一些东盟国家和其邻国的双边冲突，东盟第一次没能达成联合声明”的说法持很大异议[24]。此外，泰国也表示，今后三年不会让南海问题阻碍东盟与中国的协调与合作。事实上，中沙群岛的黄岩岛对峙只涉及中菲，黄岩岛的主权归属只卷入中菲双方，东盟其他国家在此问题上与中国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因而在菲律宾要求把黄岩岛争端写进联合公报问题上并不响应，甚至还持反对态度。东盟其他国家深知，东盟会议并不是解决中菲黄岩岛争端孰是孰非的法庭。就连一贯在南海问题上支持菲律宾的越南，此次也“噤若寒蝉”，并没有发出明确支持菲将黄岩岛争端写进东盟联合公报的声音。总之，菲律宾执意将中菲黄岩岛争端写进联合公报的行为并没有得到东盟其他国家的支持，而菲律宾的强硬则加深了东盟之间的分裂间隙。

3、菲越轮流搅局南海，引发东盟其他国家担忧南海局势，造成东盟无法团结一致致力于建设东盟共同体。2012年的南海局势可谓暗流涌动、异常凶险。作为南海问题主要挑衅国，菲律宾和越南以多种手段挑衅中国的力度和频率在加强。菲越以“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的方式轮流搅局南海。中菲南海对峙后，菲律宾外交上空喊用和平手段解决争端，军事上却大力购买武器，加强美菲军演。政治上叫嚣把争端提交国际法庭。舆论上挑动国内民族情绪，不遗余力地将黄岩岛问题复杂化、扩大化、国际化。就在中菲南海对峙稍微降温之际，越南又挑起南海紧张局势。2012年6月初，越南在中国南沙群岛中的南威岛安装了一面世界最大的马赛克越南国旗。2012年6月18日，越南第一次使用苏27战斗机巡逻南沙群岛。2012年6月21日，越南国会公布《海洋法》，以基本法形式宣称对西沙和南沙的主权与管辖权，进一步恶化了中越关系。2012年6月底，越南对中海油在南海9个区块正常的油气勘探招标行为进行无端指责，并支持其民众在中国驻河内大使馆示威游行[25]。进入2012年7月，菲总统发表国情咨文称菲律宾对黄岩岛拥有主权，且强硬要求中国不要侵犯菲律宾领土，必须尊重菲律宾主权。面对菲方在黄岩岛问题上的无理取闹，中国国防部长表示在坚持外交途径解决争端的情况下，中国军方行动会根据国家外交需要调整。中国虽始终坚持以和平的外交手段与南海争端声索国对话，但中国也从未放弃使用军事手段保护自己的“核心利益”[26]。这在中越中沙海战中已经得到了检验。东盟其他国家深知，一旦爆发南海战事，届时整个东南亚地区都是战场，对东盟所有国家将是毁灭性打击，这是东盟极力避免的。因此菲越在南海问题上的非理性行为将其与东盟其他国家的分歧加深，加重了东盟的分裂倾向。

4、菲热炒南海问题，有意挑拨中国与东盟其他国家间关系，但东盟大部分国家意识到中国东盟关系合作是主流，不愿充当菲律宾为加强与中国对峙的工具。2012年4月22日，菲外长在宣称中国对南海的主权声索“毫无根据”，呼吁东盟国家针对“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的新一轮‘挑衅’表明立场”[27]。对此，东盟其他国家无任何响应，他们清楚中国东盟关系中合作是主流，东盟搭乘中国经济快车，获益颇多。中国已是东盟的第一大贸易伙伴，东盟也成为中国的第三大贸易伙伴，一旦因中菲南海对峙导致中国东盟关系破裂，东盟各国国家利益必将受到巨大打击。因此，在菲律宾将其私利强加东盟的情况下，东盟内部其他国家拒绝是必然，从而导致分裂的后果。

5、菲律宾通过中菲南海对峙加速军队现代化，催化东盟国家的军备竞赛，增加东盟内部的敌意。对峙期间，菲律宾外长罗萨里奥和国防部长加斯明都访问过美国，向其请求对菲的军事援助。而美国方面亦表示帮助菲律宾建立最低限度的有效防御系统，帮助菲军队现代化。这给东盟其他国家造成一定程度的忧惧，他们也纷纷加紧军队尤其是海军建设。事实上，新世纪以来，东盟各主要海洋国都加紧了海军现代化进程。马来西亚曾向德国采购多艘护卫舰，海军实力迈上新台阶。2015年前，越南海军装备的更新换代有望完成，届时越海军远洋护航和海上作战能力将接近现代化海军的要求。新加坡力争海军水面舰艇实力超过马来西亚和印尼两国海军总和。印尼通过与俄罗斯近几年的军事合作，海军装备更新速度明显加快[28]。东盟各国扩充海军军备与东盟倡导的加强合作、增进和解气氛极不协调，导致东盟成员国之间的政治分歧和利益冲突扩大化，这对处于建设一体化关键时期的东盟来说不得不引起重视。此外，东盟成员国之间也有很多在海域划界、领土争端等方面的矛盾，中菲南海对峙可能成为导致这些问题进一步恶化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从而直接中断东盟一体化进程。

(二)中菲南海对峙对东盟的整合作用

中国古语有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精炼阐述了祸福的相互转化。中菲南海对峙导致了东盟某些方面的分裂，但在某些方面又促进了东盟的整合。中菲南海对峙对东盟的整合作用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东盟采取的各种修补裂痕的措施一定程度上维护并促进了东盟的团结。早在1997年爆发的席卷东南亚的金融风暴就让东盟认识到团结非比寻常的重要性：只有“抱团”才能取暖，方便互助。而一贯坚持“不使用武力和和平解决争端”原则的东盟意识到如果任凭菲为一己之私而不计后果地挑战中国的耐性，南海地区将不复和平与安宁。因此，为了不让中菲南海对峙破坏东盟的团结，东盟一方面做了一系列努力尽力不让菲律宾在挑衅的道路上走得更远。2012年7月举行的外长会上东盟达成了一大共识：倘若东盟陷入菲中之间的双边争议，势必影响整个地区的合作与发展大计，严重背离东盟的共同利益。东盟前秘书长素林曾在受访时表达了“南海可能变成亚洲的‘巴勒斯坦’”[29]的担忧，届时整个东南亚、东亚都将牵涉其中。此外，新加坡外长尚穆根受访时也表示，南海议题牵涉到潜在可开发的资源，各国不能低估南海议题可能存在的风险，以及风险万一发生后的结果。但他还表示不管是南海声索国还是非声索国，各国都需要保证能和平调解争议[30]。更重要的是，2012年7月东盟外长会因中菲南海对峙而没能发表联合公报后，印尼外长随即对东盟6个成员国展开旋风式访问，马蒂此次出访第一站即为菲律宾，就是为了安抚菲的不满情绪，以寻求同一立场，弥合东盟内部在南海问题上出现的分歧。

事实上，菲律宾也不能在绑架东盟的道路上滑得太远，因为它非常清楚东盟是其南海维权的重要依靠力量之一，只有重回理性，依靠东盟力量，才能保住既得利益。菲律宾国家经济与发展机构认为菲律宾的外交政策基于八大因素，其中第二条就是菲律宾的外交政策越来越需要与东盟相一致。而菲外长罗萨里奥也曾提出团结东盟的特别意义，称菲律宾只有依靠东盟这样一个区域组织才能帮助该国解决领土争端[31]。菲国防部长加斯明曾称，我们需要以一个声音发声，如果我们联合起来，就可以应对大国。因此，东盟其他成员国最终与菲律宾达成了东盟外长关于南海问题六条原则的声明，维护了东盟的团结形象。

另一方面，东盟对菲律宾事实上的偏袒行为也促进了东盟的抱团。众所周知，中国在南海问题上一贯主张由直接当事国在尊重历史事实基础上，依据公认的国际法通过双边友好协商解决争议，对于中菲南海对峙也是如此。然而，东盟在2012年7月达成的关于南海问题六原则的声明中一再提及对东盟成员国海上利益较有利的《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简称《公约》)。声明的第四和第六点就指出，东盟成员国将依据《公约》在内的国际法和平解决南中国海争议，并全面遵守包括《公约》在内的国际法。根据《公约》，一个国家大陆架200海里以内的范围都属其专属经济区，而这正是菲律宾和越南力争拥有部分南中国海领海权的依据之一。根据该公约的条款，中国对于整个南海的主权声索是无效的。但中国则是根据历史文件中的“九段线”指南中国海大部分岛礁和海域本来就是其固有领土。《公约》不是规范国家间领土主权争议的国际条约，也不可能成为裁判此类争议的依据，并呼吁当事国依据历史事实和国际法解决南中国海争议[32]。可见，东盟事实的偏袒行为很大程度上促进了东盟的团结。

2、中国在对峙中采取的一系列合理维权措施引发东盟的担忧，客观上促进了东盟更加抱团。对峙发生后，中国进行了有理有利有节的应对，如中国成立三沙市来专门管理中沙、南沙和西沙事务，并建立警备区，负责当地的军队与地方安全的协调工作。此外，中国还通过海监和渔政的海上力量，通过定期巡航和护渔，强化对中国主张的南中国海的执法管辖。通过这些全新而有效的海洋管理手段，强化了中国在南海的政治存在和军事存在。然而中国这一系列正当的维权举措引发了东盟对中国崛起的担忧。在东盟看来，中国的强大不可避免，更不可忽视，中国已经成为政治、军事和安全保障方面需要密切注视的国家。它既可以是一个友好的合作伙伴，从而成为亚太稳定的因素，也可以成为对外咄咄逼人的强权大国，成为东盟地区安全的威胁。因而，不可否认的是，东盟的集体安全体制有对抗“中国威胁”的因素。为了弥补在双边对话中单个力量的不足，东盟采取了集体外交的方式与中国抗衡[33]。在南海问题上，之所以提出严格遵守国际法而拒绝中国提出的以历史事实为依据的双边谈判，就是因为东盟国家对于与中国进行双边谈判表示担忧，他们感觉自己没有足够的议价能力与中国抗衡。马来西亚外长阿尼法·阿曼认为在与中国讨论南海问题之前，应先在东盟内部讨论成员国之间的存在的重叠的主权声索。这被认为是马来西亚希望东盟能够结成一个更加团结的战线来面对日益自信的中国[34]。印尼外长纳塔莱加瓦曾表示，南中国海地区的棘手问题需要该地区的所有国家紧密合作，一道来解决[35]。实际上，东盟还一步步推动制定“南海行为准则”，想以此约束中国。早在2011年，菲律宾、越南就开始推动东盟制定有约束力的南海行为准则。但此时，东盟其他成员国还不为所动。2012年东盟外长会等一系列会议上，正值中菲南海对峙，菲、越力推东盟通过单方面拟定的“南海行为准则”，约束中国在南海地区的行为。此时虽还是菲越牵头，但东盟已经倾向于在此问题上达成一致。2012年5月31日，时任东盟秘书长素林表示，东盟正努力制定南海行为准则并希望得到相关各方的合作[36]。他们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为吸取2012年外长会议首次没有发表联合声明的教训，2013年的东盟峰会，东盟各成员国优先考虑团结一致，更重要的是，会议发表了主席声明，在南海问题上呼吁中国尽早签署具有法律约束力的“行为准则”以避免争端[37]，团结一致应对中国。东盟认为只有尽快落实“南海行为准则”才能确保地区和平，言外之意即是准则就像一个紧箍咒，能控制中国的南海行为。

3、中菲南海对峙实质上是中国与菲律宾背后的美国对峙，美国强势“重返东南亚”，引发东盟国家担忧，促使东盟更紧密团结，维护地区主导权。美国重返之路最明显的就是加强了与东南亚传统盟友的军事关系，美国在东南亚的扩军行动在南海周边与中国有领土领海权属争议的国家中产生了一种期望值，尤其是一些与美国有军事同盟的国家，期望在与中国的对抗中有美国坐底[38]。然而，美国与东南亚盟友军事关系的升温破坏了地区平衡关系，可能造成东南亚地区军备竞赛。印尼外长马提·那塔雷加瓦曾在采访中对美国的“亚太战略”表示出戒心。那塔雷加瓦表示，需要就美国对本地区注意力的增加进行良好的估量，以减少本地区竞争感和紧张感[39]。就连美国的忠实盟友菲律宾也曾表示，为了对抗中国“大个子”而把美国这个“更大个子”请进来而担忧。况且，东盟已成为东南亚最具影响的国际组织，在地区有绝对领导权，面对美国意在重夺东南亚主导权及其他域外大国搅局南海的复杂局面，东盟清楚在南海越来越错综复杂的局势中，东盟只有团结一致才能保住自身利益，只有在东盟框架内协商一致解决地区争端才能发挥东盟的地区主导优势，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掌握东南亚地区事务的主导权。

4、中菲南海对峙所体现的是中美东南亚的权力之争，东南亚小国意识到只有团结在东盟框架内才不至于成为两大国竞争的炮灰。随着亚洲逐渐成为全球经济重心，东南亚的战略地位不断凸显，日益成为中美两大国竞争的国际舞台。中菲南海对峙正演变成大国间若隐若现的较量。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关系研究院高级研究员陈成财称，亚太到了大国角力的新时代，这与美国加强在亚洲地区的交往，美军转向亚太区的再平衡战略，以及中国针对美国遏制战略的回应有关。他称这已经对东盟造成冲击，“美国在2010年7月举行的东盟区域论坛上介入南中国海纠纷，以及中国拒绝外力介入或区域参与双边纠纷，就是实例”[40]。对于中美在东南亚的角力对东盟的影响，新加坡东南亚研究院的历史学家韦杰夫(Geoffrey Wade)有一个观点：东盟将沿着大陆成员国和岛屿成员国的裂痕分裂。大陆成员国的政治与经济前途紧系中国更甚于岛屿成员国。韦杰夫认为，中国的“桥头堡战略”，即大规模投资建设水电站、运输路线、能源网络、贸易基地和其他基础设施的战略，让中国对大湄公河次区域国家产生极大影响。韦杰夫表示，美国正是看准了这道裂痕见缝插针。由于美国拥有无与伦比的海上力量，所以岛屿成员国成了施力点，“美国及其盟友试图通过‘岸外亚洲’安全策略，向岛屿成员国提供替代选择。它们通过这个策略同菲律宾、印尼、新加坡和澳大利亚建立更密切的防务关系，以削弱它们认为中国日益想要影响和控制这个区域的意图。”[41]东盟认为随着在经济和军事上变得愈发强大，中国在南海主权诉求上的声音越来越强硬。而美国对日益强硬的中国所作出的反应是，将外交政策重新聚焦于亚洲，增加对菲律宾的军事援助，让菲充当马前卒，想假借东盟形成一个对抗中国的前段阵地，并与缅甸和越南等老对手构筑更加紧密的战略和军事关系，凭东南亚国家集体力量牵制中国。东盟前秘书长素林说，“在这两个大国的挤压之下，东南亚国家所承受的压力将越来越大，除非能够团结在一起，否则他们将被迫选择站边。”[42]虽然说，任何一个东盟成员国都不可能单独跟中国或美国抗衡，但由东南亚十个小国组成的东盟却在地区和全球事务中扮演着日益重要的作用。东盟近年来实施的“大国平衡战略”目前来说运行得比较稳妥，有效维护了东南亚地区的大国平衡，保证了东南亚各国的国家利益，也促进了东盟的整体政治、经济和外交发展。因此，东南亚国家必须团结在东盟内才能求得生存和发展。

三、结语

2012年4月10日开始的中菲南海对峙似乎并没有结束，只是随着中日钓鱼岛问题的升温而暂居二线，南海问题和钓鱼岛问题的此起彼伏，凸显中国海洋权益正遭受极大破坏，中国海权维护已刻不容缓。中菲南海对峙的直接挑起国虽然是小国菲律宾，但作为美国的前殖民地、军事盟友，又受美国意识形态和民主制度的影响，菲律宾在南海问题上的强硬有其必然因素：美国重返亚洲尤其是重返东南亚战略是菲律宾敢于挑起南海对峙并在对峙期间持续强硬的最重要原因。社科院在2013年的《国际形势黄皮书》中指出，美国于2009年底正式推出了“重返亚太”战略，试图谋求单方面强化美国主导的亚太秩序转变。2011年10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提出了以“亚洲为支点”的新的外交战略纲领。美国总统奥巴马随后强调，美国全球经济、安全和战略重心将全面转向亚太。2011年11月，奥巴马参加东亚峰会时，企图将南海问题列入议程，唆使越南、菲律宾在南海争端上大做文章，对中国展开外交围攻[43]。在重返亚太战略下的美国重返东南亚战略必将利用菲律宾作为其战略依托和落脚点，与中国在东南亚展开新一轮战略竞争。同时，中菲南海争端有常态化和进一步恶化的危险。东盟受南海问题的影响日益增大，且是中美在东南亚实力竞争的平衡调节者。东盟在其少数成员国与中国的南海争端中持何种态度，如何在美国重返东南亚战略下再施大国平衡战略，而快速发展的中国又将如何应对这些挑战都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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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DeepReasonsofSino-Philippines’SouthSeaConfrontationandDoubleInfluencetoASEAN

ZHU Lu-min,LIU Yan

(School of Philosophy and History,Xiangtan University,Xiangtan 411105,Hunan,China)

The situation of South China Sea has kept tense in recent years.This problem is represented by the confrontation between China and Philippines.There were various reasons for the confrontation.For example,Philippines need to transfer intense inner contradiction,also,American’s support and China’s reason were driving force.The influence of the confrontation is deep and dense.On the one side,it caused some split of AESAN,on the other side,it made AESAN unite more.

The confrontation between China and Philippines; Deep reasons; ASEAN; Double influence

2013-09-24

朱陆民(1968-)，男，汉族，湖南郴州人，副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国际关系理论。

刘 燕(1989-)，女，汉族，湖南益阳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从事南亚地区研究。

湖南省教育厅重点项目“美国重返东南亚的同盟战略及中国应对策略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3A094

D823

A

1672-4860(2014)01-002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