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伟
(安徽大学 历史系,安徽合肥,230039)
一
吴骞(1733~1813),字槎客,又字葵里,号兔床、桃溪客、兔床山人等,诸生,著名藏书家和文献校勘学家。吴骞祖籍徽州府休宁县,生于浙江海宁的盐商世家,其曾祖父吴万钟始迁居海宁新仓里小桐溪,吴骞晚年曾用“齐云采药叟”以示自己的故乡徽州。
吴骞有拜经楼、十驾斋、富春轩、双声馆、桃溪山馆、耕烟山馆等藏书建筑。他一生喜好藏书,但是其祖上并没有藏书的传统,因此拜经楼藏书基本是靠其一人之力完成,这在藏书史上也算一件了不起的成就。吴骞还以所藏之书校书,因此,校勘成就也非常大。陈鱣曾赞扬:“吴槎客先生品甚高,谊甚古,而学甚富,著述等身。不屑为流俗之文,夙共当世贤士大夫相往还,与之上下议论。晚年益深造自得,远近学者宗之。”①
由于有雄厚的财力支撑,吴骞一生四处搜寻古籍善本。凭借对藏书事业的热爱,他还结交了一批江浙藏书大家,如杭世骏、卢文弨、钱大昕、鲍廷博、陈鳣、黄丕烈等,同黄丕烈和陈鱣等人尤其要好。钱泰吉曾道:
时同州人吴骞兔床拜经楼多藏书,仲鱼亦喜聚书,得善本,互相钞藏。更有吴门黄丕烈荛圃为之助,以故海昌藏书家推吴氏、陈氏。此志曾为乍浦韩氏所藏,仲鱼得之吴市,因录赠兔床,荛圃亦录其副。三人有唱和纪事,仲鱼有跋,皆见册中,亦一时佳话也,今仲渔之书散失矣,此志自一卷至六卷乃拜经楼传抄者,所载事迹至淳祐止,其为施谔志无疑。②
吴骞去世后,其子吴寿暘承袭父训继续藏书,并将拜经楼所藏宋元善本中吴骞及其他学术大家的鉴赏、题跋汇集成册,编为《拜经楼藏书题跋记》。
二
吴骞一生藏书无数,但是足令他引以为豪的应该是拜经楼所珍藏的南宋刊《临安志》,即(乾道)《临安志》、(淳祐)《临安志》和(咸淳)《临安志》。因拜经楼藏有此三版不同《临安志》,因此吴骞还特意刻“临安志百卷人家”的印章作为藏书印。
(乾道)《临安志》由宋临安知府周淙主持纂修,于乾道五年(1169年)成书,原书共十五卷,明代时候逸散。陈振孙在《直斋书录解题》中记载:“《临安志》十五卷,府帅吴兴周淙彦广撰,首卷为行在所,于宫阙殿阁全不记载,籍曰禁省严秘,不敢明著。其视宋次道《东京记》,何其大不侔。”③清代时,藏书家孙仰曾在京师得到南宋刊残本(乾道)《临安志》,但是仅存卷一至卷三,所载内容为园亭、坊巷和籍贯姓氏等。1772年四库开馆遍访天下遗书时,孙仰曾将此宋残本进呈四库馆,此书由此得以流传。《四库全书总目》记载:“所著述亦具有条理。今其书虽残阙不完,而于南宋地志中为最古之本。考武林掌故者,要必以是书称首。”〔1〕孙氏残帙三卷后经乾隆皇帝题字发还,但最终不知去向。吴骞拜经楼所藏(乾道)《临安志》为抄本而非南宋刊本,也只有前三卷。《拜经楼题跋记》云:“《乾道志》抄本,止三卷。每叶二十行,行十九字。先君子以钱氏萃古斋新抄本校,钱氏本每页十八行,行二十字”〔2〕,卷中另有厉鹗和杭世骏两跋。
(淳祐)《临安志》共五十二卷,于淳祐九年(1249年)成书,次年刊行。但是,宋刊本早已失传,到清代时只存六卷。(淳祐)《临安志》的编著者一般认为是施谔,由于在明代以前的目录学著作中都没有记载,因此,清代《四库全书总目》只在乾道志条下附说该书为施谔编纂,“世已无传”。《四库未收书提要》云:
宋施谔撰,按两浙古志北宋图经久已无考,至南宋建为行都,其志乘传于今者则有周淙《乾道志》、潜说友《咸淳志》两种,已经《四库全书》采录。此志从宋刻残本影写,仅存五卷至十卷无序目可稽……此与乾道咸淳两志备载南宋数朝掌故,藉补史传之遗,皆未可以残缺废也。④
嘉庆十四年(1809年)陈鳣得乍浦韩配基藏抄本,一时为藏书家所重视,各家纷纷借抄,而清代后期的藏书家书目如《平津馆鉴藏书籍记》、《爱日精庐藏书志》、《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郘亭知见传本书目》、《适园藏书志》、《开有益斋读书志》、《善本书室藏书志》等都有该书的记载。1881年,丁氏兄弟将此书加以刻印,编入《武林掌故丛编》后广为流传。《拜经楼题跋记》云:“《淳祐志》六卷。每页十四行,每行大字十九、小字双行十九。简庄征君从吴中为先君子抄得,同时黄尧圃主事亦录一本。”〔2〕从题跋记可知,吴骞的拜经楼藏本乃陈鱣为其抄写本。
(咸淳)《临安志》为潜说友主持修纂,于咸淳四年(1268年)成书,共一百卷,是以(乾道)《临安志》和(淳祐)《临安志》为底本编著而成。朱彝尊在《曝书亭序跋》中记载:
南宋咸淳四年,中奉大夫权户部尚书知临安军府事缙云县开国男处州潜说友君高葺正府志,增益旧闻,凡一百卷。予从海盐胡氏、常熟毛氏先后得宋椠本八十卷,又借抄一十三卷,其七卷终阙焉。宋人地志幸存者,若宋次道之志长安,梁叔子之志三山,范致能之志吴郡,施武子之志会稽,罗端良之志新安,陈寿老之志赤城,每患其太简,惟潜氏此志独详。〔3〕
《四库全书总目》云:
(咸淳)《临安志》九十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元潜说友撰。说友字君高,处州人,宋淳祐甲辰进士,咸淳庚午以中奉大夫权户部尚书知临安军府事……其书流传既久,往往阙佚不全,旧无完帙,彝尊从海盐胡氏、常熟毛氏先后得宋椠本八十卷,又借抄一十三卷。而其碑刻七卷终阙,无可考补。〔1〕
此书编成后,嘉惠甚广,明代不少有关西湖的论著都直接来源于该志。到了清代,其志存世者已非常罕见,鲍廷博首先寻得此书,后来将此善本转赠给吴骞。《拜经楼题跋记》记载:
宋大字本(咸淳)《临安志》九十五卷。每页二十行,每行白文二十,注文双行二十字。渌饮先生得于平湖高氏,以归先君子。凡宋刻二十卷,影宋抄七十五卷。有季仓苇图书记,卷帙与《传是楼宋版书目》相符,盖东海旧藏。原本尽于八十一卷,内五卷至第十卷乃施谔《淳祐志》羼入,渌饮先生撤出此六卷,从王氏、吴氏影宋补抄,较竹垞先生所见多六十五、六十六两卷。〔2〕
卷中有朱彝尊、吴尺凫、杭世骏和鲍廷博四人的跋语。
三
其实,不仅吴骞拜经楼收藏有《临安志》三志,黄丕烈和陈鱣的藏书楼同样也收藏有《临安志》三志。因此,围绕《临安志》的交游也成就了吴骞藏书活动的一段佳话。
吴骞一生藏书无数,但是拜经楼所藏南宋《临安志》三志却是“镇库之宝”,其中(乾道)《临安志》宋椠本三卷,为吴骞抄本;(淳祐)《临安志》六卷,抄本;(咸淳)《临安志》九十五卷,宋刊二十卷,影宋抄七十五卷。吴骞先是得宋本(咸淳)《临安志》,后来又得到(乾道)《临安志》和(淳祐)《临安志》,于是自己刻一印为“临安志百卷人家”。黄丕烈藏书多为宋版,因此所住的地方叫作“皕宋一廛”,而吴骞以“千元十驾”命名自己住的地方。为此,黄丕烈曾说:“余藏书处曰:‘百宋一廛’,海昌吴槎客闻之,即自题其居曰:‘千元十驾’,谓千部元板遂及百部之宋板,如驽马十驾耳”〔4〕。钱泰吉曾言:“兔床先生平生得一异本,必传示知交,共相钞校,非私为己有者”〔2〕。也正是因为藏书者之间的互相抄借,使得不少珍惜善本能够流传下来。而在传抄的过程中,藏书家的友情也在不断加深,这一现象在吴骞、陈鱣和黄丕烈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陈鳣曾有一艘名为“津逮舫”的访书船,三人经常一起乘此船四处搜书和研习。
吴骞的藏书交游活动在《临安志》的跋语和题诗中显现无遗,其中(淳祐)《临安志》卷中有黄丕烈跋、陈鱣二跋。黄丕烈跋曰:
今岁夏秋之交,贾人从乍浦韩氏得书数百种,盛称中多旧本。书大都皆余所有,不复过问。惟相传有《临安志》六卷本,余甚疑之。盖《乾道》则太多,《咸淳》则太少,遂就贾人处索观其书。卷中所志淳祐而止,余曰,是必施谔《临安志》也。贾人初不知,因余言遂信之。拟与交易,云已售出,惜未归之。顷晤简庄,知是书在彼处,外府之藏也。当倩胥录其副。同人赋诗纪事,简庄倡而兔床与余和之,洵为艺林佳话云。己巳季冬十有一月复翁书于石泉古舍。〔2〕
陈鱣跋曰:
吾杭在南宋建都为临安府,其志凡三修:一为乾道时周淙撰,一为淳佑时施谔撰(《四库书目提要》作施锷,杭堇浦、厉樊榭《咸淳志》跋作施愕,今黄荛圃与余定作施谔),一为咸淳时潜说友撰。《乾道志》十五卷,久佚。同郡孙晴厓从都下得宋椠本,止三卷,余曾录副本。《咸淳志》百卷,秀水朱竹垞从海盐胡氏、常熟毛氏先后购得宋刻八十卷,又借钞十三卷,尚缺七卷。后归吾乡马氏道古楼收藏,钱唐吴绣谷购钞其半,继而竹垞之孙稼翁又以宋椠十七册售于同郡赵氏小山堂,赵氏复从吴本补录其余,未及装整,即归王氏宝日轩,又转归于吴氏存雅堂。乾隆三十八年,歙鲍渌饮从平湖高氏得宋椠本二十二册,中间节次缺失,而尽于八十一卷。每册有季沧苇图记,据渌饮跋云,内第四卷至九卷实季氏补钞。中称理宗为“今上”应是施谔淳佑志羼入。余二十册纸墨精好,较胜赵氏本。而六十五、六两卷又竹垞所未见也。因撤去季氏补钞施《志》六卷,就赵本补录。通得九十五卷。未几归于吾乡吴氏拜经楼。余姚卢氏抱经堂尝从吴氏借钞,今为余所得者也。近客吴中,有持书目来者,云平湖韩氏出售中有《临安志》四册,因与黄君荛圃亟取观之。书凡六卷,所列山川、城府二门,虽编为卷一至六,然前尚有缺卷。其纪载至淳佑十一、二年止,避讳亦仅及理宗,为《淳佑志》无疑。殆即从季氏本转录者,乃以厚价购之。考《直斋书录》、《文献通考》及《宋史·艺文志》皆不著录,而施之字里出处亦未详明……书虽不全,良足宝贵。遂与《乾道》、《咸淳》二志共藏,目为宋临安三志,并赋诗纪事。嘉庆十有四年冬十有二月海宁陈鳣书。〔2〕
另外三人还曾在吴骞藏(淳祐)《临安志》卷中互相和诗,陈鱣作诗云:“输钱吴市得书夸,道是西施入馆娃(《志》为施谔所修)。宋室江山存梗概,乡邦风物见繁华。关心志乘亡全帙,屈指收藏又一家(同郡孙氏寿松堂旧藏宋本(乾道)《临安志》三卷,先生书库有宋本(咸淳)《临安志》九十五卷,尝刻一印‘曰临安志百卷人家’)。况有会稽嘉泰本,赏奇差足慰生涯(同时购得《嘉泰会稽志》)”。吴骞和诗云:“凤舞龙飞讵足夸,钱唐遗事失宫娃。天教南渡支残局,人想东京续梦华。朱鸟歌成空有泪,冬青种后已无家。与君鼎足藏三志(予旧有(乾道)《临安志》三卷,(咸淳)《临安志》九十五卷,皆宋刻及影钞本,合此为临安三志云),天水犹悬碧海涯”。黄丕烈和诗云:“甄别奇书却自夸,秦娥未许混吴娃(《淳佑志》旧误入《咸淳志》中,故借用《方言》卷二中事,详见《读书敏求记》)。阙疑向已无年号(所见《淳佑志》钞本皆无年号),微显今还识物华。半壁河山留六卷,累朝兴废得三家。东南进取忘前鉴,空使宗臣泣海涯(《东南进取舆地通鉴》三十卷,孝节先生赵善誉著。即陈氏《解题》、马氏《通考》所云《南北攻守类考》也。宋刻藏无锡某氏,近始获见,因价昂,未之买)。”不久黄丕烈又寄诗给吴骞曰:“千元百宋竞相夸,引得吴人道是娃(谓好曰娃,见《说文》)。我为嗜奇荒产业,君因勤学耗年华。良朋隔世忘双璧(谓顾抱冲、袁寿皆),异地同心有几家。真个苏杭见闻广,艺林佳话遍天涯(仲渔得《淳祐志》即为佳话之一)”〔2〕。
对于自己的藏书交游,吴骞晚年曾言:
吾家先世颇乏藏书。予生平酷嗜典籍,几寝馈以之。自束发迄于衰老,置得书万本,性复喜厚帙,计不下四五万卷,分归大、二两房者不在此数。皆节衣缩食、竭平生之精力而致之者也。非特装潢端整,且多以善本校勘,丹黄精审,非世俗藏书可比。至于宋元本、精抄,往往经名人学士赏鉴题跋,如杭堇甫、卢抱经、钱辛眉、周松霭诸先生,鲍渌饮、周耕崖、朱巢饮、张芑堂、钱窗、陈简庄、黄荛圃诸良友,均有题识,尤足宝贵。⑤
吴骞与黄丕烈、陈鱣等人在藏书活动中彼此借鉴、互相推崇,在藏书史上传为美谈。诚如吴骞所言:“余与简庄孝廉少日皆酷嗜书籍,购置不遗余力。凡经、史、子、集,得善本辄互相传观,或手自校勘相质,盖数十年如一日。”〔5〕
四
吴骞去世后,其拜经楼藏书大约还延续了两代人左右。虽然吴骞在世时曾一再告诫子孙要保存好所藏善本,但是其藏书最终还是流散到各地。《临安志》三志也毫无例外被其他收藏家所递藏,有的至今还寄存在海外。
关于(乾道)《临安志》的存世情况,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善本书目》史部六十六记载有“吴骞朱笔手校”等字样,因此,不难考究该善本现藏于台湾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图书馆。傅斯年图书馆珍藏善本图籍书目数据库更是详细记载了该善本的情况:“善本书,周淙(宋)撰、厉鹗(清)序、杭世骏跋。(乾道)《临安志》三卷,清书带草堂乌丝栏钞本,清吴骞朱笔手校,‘吴兔床书籍印’、‘兔床手校’、‘糜可斋’、‘临安志百卷人家’等印记。排架号:1408”。⑥由于笔者无法亲眼观阅原书,因此对其具体的递藏途径一时无法详细考证。
另外,台湾中央图书馆有其他两种较好的(乾道)《临安志》。一种为(乾道)《临安志》,旧抄本,存卷一至卷三。九行二十字,注文小字双行,字数同。有钱泰吉手校并跋、杭世骏手跋、厉鹗手跋等,镌“群碧楼”、“精钞校本”、“国立中央图书馆考藏”、“祕册”、“正阆”、“爱日精庐藏书”、“桐城姚伯昂氏藏书记”、“姚押”、“正阆学人收藏墨本”、“姚氏伯昂”等印记。是本曾根据吴骞的藏本校过,其钱泰吉跋语云:
周淙彦(乾道)《临安志》十五卷,今仅存三卷,《四库》所录,即杭州孙仰曾家藏本也。道光戊戌三月,海昌蒋生光煦以旧钞本见赠,六月初旬,假蒋生所藏陆香圃三间草堂钞本,及吴氏拜经楼钞藏本,谨校一过。拜经藏本与此大略相同,三间草堂本似稍胜,疏其异同以俟裁定。海宁州学训导钱泰吉谨校上。
此本经邓邦述递藏后,最后归入台湾中央研究院图书馆。
另一种为吴翌凤抄本(乾道)《临安志》,十一行,行二十字,注文小字双行,字数同,有“菦圃收藏”、“祕本”、“古欢堂”、“国立中央图书馆收藏”、“张芹伯”、“翌凤钞藏”等印记。吴翌凤在卷中的跋语云:
(乾道)《临安志》三卷,宋知府事周淙撰,原十五卷,宋本残阙亦同,知世无全书矣。予既从抱经卢氏借钞咸淳潜志,复于滋兰朱氏传此本,合之梦粱录、武林旧事等书,南宋遗闻佚事略备矣。誊写既毕,识于末简,好事如予,知不值达人一哂耳。时乾隆己亥小春下浣四日,棘人吴翌凤记。⑦
(淳祐)《临安志》的递藏过程则复杂得多。该善本每页十四行,每行十九字,小字双行十九字。拜经楼藏书散出后,(淳祐)《临安志》为陆心源的皕宋楼所收藏。陆心源的《皕宋楼藏书志》记载:“旧抄本,吴兔床旧藏。张氏金吾曰‘原书卷数无考,今存城府、山川两门,自卷五至卷十凡六卷,题称临安志,无‘淳祐’字样,亦无撰人名氏’”。严绍璗《日藏汉籍善本书目》记载:“(淳祐)《临安志》(残本)六卷,(宋)施谔纂修,旧抄本、黄丕烈手识本、陈鱣手识本,共二册,静嘉堂文库藏本,原吴骞等旧藏”。严绍璗案曰:“《(淳祐)临安志》原书卷数无考,今存《城府》、《山川》两门,自卷五至卷十,凡六卷。有《城府小序》、《山川小序》。”〔6〕卷中有黄丕烈作于嘉庆十四年(1809年)和陈鱣作于同年十二月的两题跋,卷首还有吴骞、黄丕烈和陈鱣的唱和诗,另外还有“吴骞之印”、“兔床漫叟”、“拜经楼吴氏藏书印”和“临安志百卷人家”等印记。陆心源去世后,其子陆树藩于1907年以10万元的价格将皕宋楼和守先阁藏书卖给日本静嘉堂文库,因此该善本至今仍为静嘉堂文库所收藏。
(咸淳)《临安志》流传到清代时,较好的本子大概有三种,陆心源在其《仪顾堂题跋记》中记述称:
(咸淳)《临安志》一百卷,前有潜说友自序,宋刊宋印本……每叶二十行,每行二十字,小字双行,版心有字数及刊工姓名。宋讳皆缺笔,语涉宋帝皆提行,年号亦空格。即《皕宋一廛赋》所谓“临安百卷,分豆剖瓜;海盐常熟,会蕞竹垞”者也。字体圆劲,刊手精良,不下北宋官刊。杭州汪氏新刊本摹刊亦精,视此则有霄壤之别矣。卷七十五、七十八,有“毛晋之印”朱文方印、“毛氏子晋”朱文方印;卷二、卷四十六、卷五十四、卷六十、卷六十八、卷八十一,有“高平家藏”朱文方印、“朝列大夫之章”朱文方印,又一印不可辨,后有黄尧圃四跋,述得书源流甚详。黄归于汪阆源,汪归于禹泰峰,光绪八年归于皕宋楼;吴兔床拜经楼所藏刊本二十卷,影抄七十五卷今归杭州丁松生大令,徐建菴传是楼藏本后归高江村,乾嘉年间为鲍以文所得,归之孙氏,今归山东杨氏海源阁。〔7〕
根据藏书志记载不难发现,吴骞拜经楼所藏(咸淳)《临安志》先为昆山徐乾学、泰兴季振宜所藏,后为鲍廷博购得。鲍廷博得到该书后进行补抄,不久又赠送给吴骞。拜经楼所藏善本流散后归于丁氏的八千卷楼,丁氏在《善本书室藏书志》中记载:“有‘红叶山房收藏私印’、‘马思赞之印’、‘渔村子仲安’、‘秀水朱氏潜采堂图书’、‘天水’、‘寒可无衣,饥可无食,至于书不可一日失’,此昔人诒厥之名言,是可为拜经楼藏书之雅则诸图章,同治四年邱春生作缘归于八千卷楼。”⑧光绪三十三年(1907),丁氏后人又将八千卷楼藏书全部移交给江南图书馆(现南京图书馆),(咸淳)《临安志》自此一直被南京图书馆收藏。而陆心源所藏(咸淳)《临安志》现为日本静嘉堂文库所藏,据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记载:
(咸淳)《临安志》一百卷,宋潜说友撰,存九十五卷,内抄配十二卷。宋刊本,板框高九寸四分,宽九寸两分,半页十行,每行二十字,注双行,白口左右双栏,版心上记字数,下即刻工,有黄丕烈四跋……日本静嘉堂文库藏书,己巳十一月十三日阅。〔8〕
据傅增湘记载,海源阁所藏(咸淳)《临安志》“是书据余所知,其尚可踪迹者,自余得十一册外,江君汉珊得九册,刘君惠之得一册,文求堂书肆得一册,厂市尚流传一册,视原书十分有五而犹不足焉。呜呼!阳九百六,厄运所遭,商于诳楚,鹑首赐秦,河山破碎且不足论,吾辈独抱此断烂简编,而为之深致惋惜,毋亦顾眉睫而失岱华,徒贻朝菌蟪蛄之诮而已!”〔9〕海源阁藏(咸淳)《临安志》最后经过多方努力,现藏于国家图书馆,共七十八卷,抄本二十七卷。
此外,国家图书馆和日本静嘉堂文库分别藏有卢抱经的抄本。台湾傅斯年图书馆也藏有抄本(咸淳)《临安志》,数据库记载:“善本书,潜说友(宋)撰,(咸淳)《临安志》一百卷,清嘉庆七至二十四(壬戌至己卯)年(1802-1819)敦宿好斋乌丝栏钞本,十行二十字,首有潜氏自序,末有朱彝尊跋、卢文弨跋、吴焯跋、郭宗泰跋、朱笔过录校宋本及卢文弨校记,此本为郭宗泰据卢氏钞校本传钞者,‘雪昑过眼’、‘文濬之印’、‘群碧楼’、‘钞本’等印记,原缺卷六十四、卷九十、卷九十八、卷九十九、卷一百。”⑨
吴骞一生藏书无数,对古籍善本的收藏有特别的喜好。通过对三种版本《临安志》的收藏,吴骞与不少藏书家诗文唱和,频繁往来,在我国藏书史上演绎了一段佳话。然而,藏书难守书更难,尽管吴骞生前曾要求儿孙妥善保存自己的藏书,遗憾的是,吴骞去世后拜经楼所藏之书,尤其是《临安志》未能被后代有效地保存下来。但是,对于吴骞的藏书精神,特别是其对我国古代文献保护所做出的努力,后人应给予充分的肯定。
注释:
①见陈鱣《简庄文钞六卷》第187页,清光绪丙戌海昌羊氏重刻本。
②见钱泰吉《甘泉香人稿》第147页,清同治十一年刻、光绪十一年增修本。
③见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第133页,清武英殿聚珍版丛书本。
④见阮元《四库未收书提要》第45页,清刻揅经室外集本。
⑤见吴骞《愚谷文存》第125页,清嘉庆十二年刊本。
⑥参见《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善本书目》。
⑦参见台湾中央图书馆网站相关信息。
⑧见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第218页,清光绪刻本。
〔1〕永 瑢.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65:1165,600-601.
〔2〕吴寿晹.拜经楼藏书题跋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71,73,75,1,73,73-74,74-75.
〔3〕朱彝尊.曝书亭序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162.
〔4〕叶昌炽.藏书纪事诗〔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9:422.
〔5〕黄丕烈.荛圃藏书题识〔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1999:5.
〔6〕严绍璗.日藏汉籍善本书录〔M〕.北京:中华书局,2007:579.
〔7〕陆心源.仪顾堂题跋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9:66-67.
〔8〕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M〕.北京:中华书局,2009:340.
〔9〕傅增湘.藏园群书题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214.